繞了那么多年,歆歆還是繞回這幢房子。也許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心一直被綁在這里。
她懷念這里的味道,懷念她和向正揚(yáng)在這里一起度過的每一天,懷念他的關(guān)心寵愛,懷念他拿她沒轍又不忍責(zé)罵她的表情……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一個低沉而老成的聲音唱著童歌,真有種說不出的不搭軋,但他卻兀自唱得很決樂。
歆歆很給面子的勉強(qiáng)露出微笑。
“怎么?小星星,你怎么都不像你了?受了什么打擊嗎?”冷恕人坐到她身邊,揉亂她的短發(fā),開玩笑的道。
她笑得有些飄忽,不太真實!安皇侨耍闶裁磿r候回來的?”
“阿向訂婚那一天!睕]再出國,是因為護(hù)照被老哥扣留了。
“哦———”
“如果真的那么放不開,又為何要讓他結(jié)婚?”冷恕人難得收起吊兒當(dāng)?shù)膽B(tài)度,用認(rèn)真的語氣說。
歆歆一聽,淚水立刻像水龍頭般啪啦啪啦地掉下來。
“嘿!別哭,萬一阿向以為是我惹你哭,到時我可吃不消!彼畈粫(yīng)付哭泣的女人,尤其這小妮子一向精明又兇悍,如今竟然說哭就哭,讓他更害怕了。
她只是不甘心……連冷恕人都看得出來,為什么向正揚(yáng)卻看不出來?他不是常說他最了解她?為什么她這么簡單的心思,他偏偏不懂?
“不是人,我是不是很呆?”竟然會愛上那個男人。套一句醒思所說的話,他老得都可以當(dāng)她爸爸了。
“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迸寺柭柤。
“你干嘛突然變得那么有哲理,我會嚇到的!彼挚抻中Φ。
“認(rèn)真的男人最帥氣!”冷恕人一手?jǐn)R在下巴,朝她揚(yáng)揚(yáng)眉。
歆歆吸吸鼻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是人,你在國外流浪了那么多年,有沒有遇見過我爺爺?”
冷恕人被她的問題了一下。“呃………沒有!庇袥]有搞錯?阿向該不會還沒跟她提那件事吧?
“是嗎?”她的語氣充滿失望。
“小星星,這世界那么大,你以為要遇到一個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啊?”冷恕人很不以為然地說,況且他去的都是一些蠻荒之地,一個老人家會跑去那種地方度假才有鬼。
“我爺爺大概玩到忘了他還有個孫女了……”
“小星星,我得走了,突然想到有點急事得去辦?”冷恕人目光閃爍,但歆歆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沒有發(fā)現(xiàn)。
送走了冷恕人,歆歆開始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里游蕩,從客廳到書房,從她以前的房間走到向正揚(yáng)的房間,然后她的腳步停在他的房里。
一直到她考上大學(xué)的那一年,她晚上還會溜進(jìn)他房里跟他一起睡。剛開始是因為認(rèn)床、作噩夢,后來變成一種劣根性——只為了看他無奈的表情。
趁著他還沒回來,她想溫習(xí)一下過往的溫暖,甩開拖鞋,她鉆進(jìn)他的被窩里,體會被他的味道所環(huán)繞的美好感
受。但她不允許自己沉溺太久,因為她怕自己忘了現(xiàn)實的可怕。
躺了約莫半個鐘頭之久,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該起來了。在整理床鋪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枕頭底下似乎放了紙張之類的東西,她下意識地翻開枕頭,看到數(shù)十封信件躺在那里,信封表皮似乎因為翻閱太多次而顯得破爛。
那上面有著她熟悉的筆跡……
她忍不住隨手拿起一封拆開來看。
正揚(yáng):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醫(yī)生也坦白告訴我,頂多只剩兩個月,但我不以為自己可以撐那么久,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寫信給你了。
你來信提到歆歆每次問起我的事,你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你說怕瞞到最后,她連你都不相信。我想她不會的,她的心思一向單純,而且她很信任你。
我了解她,一旦她全心信任一個人,她就絕不會對他有所懷疑。這一點,我很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知心的照顧,她是沒辦法過得那么開心的。
我知道,當(dāng)初我把歆歆交付給你,是大自私了,你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有事業(yè)要閃,我卻讓你在年紀(jì)輕輕時就多了一個負(fù)擔(dān),而又是個很麻煩的負(fù)擔(dān)。
歆歆若是任性,也是我寵出來的,她從小失去父母親,又極端地沒有安全感,多虧了你,她才能那快放開心胸。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照顧她,你都做得非常完美,連我這個做爺爺?shù)亩急炔簧夏銥樗龅模娴氖指兄x你。
至于什么時候要告訴歆歆這件事,就由你判斷,你覺得她何時能夠承受,就告訴她吧!
雖然我沒說,你也應(yīng)該知道,你在我心中就像個兒子,孫子,所以我放心將歆歆交給你,辛苦你了。
當(dāng)你決定告訴歆歆這個事實時,也請你幫我告訴她,爺爺愛她。
最后一次謝謝你。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三 賈長生
騙人……
爺爺明明有和向正揚(yáng)聯(lián)絡(luò),為什么向正揚(yáng)沒有告訴她?
信上寫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剩兩個月”?什么叫“等她能夠承受”?承受什么?
她顫抖著手,拆開另一封信。
正揚(yáng):
瑞士這里很冷,可是我心里卻很滿足,去了那么多國家,我發(fā)現(xiàn)我最喜軟的還是瑞士,所以決定在這里定居下來。我聽你的話開始接受治療,雖然我知道結(jié)果會一樣的。事實上,我的體力近來衰退許多,已經(jīng)沒有力氣在各國游走了。
我現(xiàn)在心里很平靜,我想我也活得夠久了,我都將近七十了,就算這時候堆開,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唯一讓我放心不下的只有歆歆這孩子,所幸有你在,也所幸你肯答應(yīng)我這個老頭子的要求。
算算你也三十好幾了,該是成家的時候,千萬不要因為歆歆的關(guān)系而放棄成家的念頭,如果真是這樣,我就太愧疚了。
歆歆雖然脾氣不好,但是,我相信你的妻子若能真誠以待,一定會發(fā)現(xiàn)她是個可愛又善良的孩子。也許你會認(rèn)為我是老王賣瓜,但是我一手拉拔她長大,我最了解她,我知道她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孩子。
萬一你的妻子和她真的相處不來,那你一定要盡早告訴我,我不希望歆歆的存在為你的婚姻帶來陰影,更不希望我的歆歆過得不快樂。
就寫到這里,我又要去進(jìn)行化療了。
再次謝謝你,正揚(yáng)。
一九九七年一月十日 賈長生
“歆歆?”向正揚(yáng)一走進(jìn)房間就楞住了。歆歆發(fā)現(xiàn)了他藏了數(shù)年的秘密。
“我爺爺……呢?”她一直都那么信任他。他說爺爺沒有和他聯(lián)絡(luò),她相信;他說爺爺去環(huán)游世界,她相信。
她相信他說的一字一句,但他卻騙了她。
手上這厚厚的一疊信,告訴她他們之間的聯(lián)絡(luò)有多么頻繁,而她卻自始至終被蒙在鼓里。
她連爺爺?shù)淖詈笠幻妗紱]有見到。
這算什么?這算什么?她是爺爺?shù)膶O女,為什么他什么也沒讓她道?
他是世界上她最信賴的人,如今連他都騙了她,連他都不能相信,她還能信任誰?
顧不得信紙撒了滿地,她跑了出去。
原來她早就徹徹底底地成了個孤兒,而她竟還天真地跑回花蓮,一心相信爺爺總有一天會回來。
事實上,她等的人早就已經(jīng)不在世上了。
她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 * *
“你根本不應(yīng)該瞞她的!崩渌∪送铝艘豢跓煛
自從與歆歆同住以來,不曾再抽煙的向正揚(yáng)也煩躁地抽起煙來。
“我也不想。每次她問起賈老先生,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我怕她承受不了!倍@也正是賈老先生所擔(dān)憂的,他老人家甚至希望他能瞞歆歆一輩子。
“也許她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他把她保護(hù)得密不透風(fēng),以為她就不會受到傷害,但他沒有想過,他才是傷她最重的人!八热荒芟赡,自己一個人生活,那就表示她比你所想的還要獨(dú)立且堅強(qiáng)!
“你看看她剛剛的樣子,就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堅強(qiáng):”向正揚(yáng)指指自己的房間,歆歆好不容易才被他哄睡了,她剛才傷痛欲絕的樣子,任誰也不會相信她堅強(qiáng)。
她很絕望,他感覺得到,所以,他在她沖出去之前就將她拉了回來,緊緊抱著她,讓她在他懷里哭泣。
為了她,他對羅蘭爽約了,原本他們今晚要去試婚紗,可是,到現(xiàn)在他還沒出門,他沒有打電話給羅蘭,也不接電話,就怕聽到羅蘭的哭泣和抱怨。
對羅蘭,他除了愧疚還是愧疚,而他寧愿愧疚,也不愿丟下歆歆一個人。
“羅蘭剛剛打電話給我!崩渌∪四硐藷,嘆了口氣。
“你怎么說?”向正揚(yáng)臉上沒什么表情。
“我說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謝謝。”
“不用謝我,我是為了歆歆。”冷恕人受不了地拍拍額頭。“老天!你是真的想結(jié)婚嗎?如果你不想,就別再耽誤羅蘭了?”
“我是想結(jié)婚,而且我已經(jīng)耽誤她了!毕蛘龘P(yáng)苦笑道。
“我知道你想結(jié)婚,但對象不是羅蘭。”
“阿人,別再提了!毕蛘龘P(yáng)疲備地說。“你自己也說我耽誤了羅蘭,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訂婚,再過幾天就要結(jié)婚了!
他當(dāng)然知道冷恕人指的人是歆歆,可問題是他已經(jīng)四十一歲了,而歆歆才二十四歲,以他的年紀(jì)都可以當(dāng)她的爸爸了,他有什么資格去愛她?
“結(jié)婚都可以離婚了,訂婚算什么?”
向正揚(yáng)無話可反駁,只是無力地笑道:“阿人,你是在鼓勵我逃婚嗎?”
“都還沒踏上禮堂,算什么逃婚,就算是好了,那又怎樣?”冷恕人無所謂的說著。并不是因為不關(guān)他的事,他才說風(fēng)涼話,只是這就是他的人生觀——自己快樂最重要,別人的痛苦關(guān)他何事?“如果不是真心相愛,結(jié)婚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其實……也算不上什么痛苦,我年紀(jì)也不小了,總是想要有個伴!毕蛘龘P(yáng)自嘲地道。而且,羅蘭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妻子人選,種種因素加起來,他似乎沒有理由不結(jié)婚。
“什么時候你也開始有這種八股的想法?我們不是約好老了之后要手牽手到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的嗎?”冷恕人一手捂著嘴,一副受到打擊、傷害的可憐樣。
向正揚(yáng)干笑兩聲。“大概是老了吧?”
“喂喂喂!老兄,是你自己的心境蒼老,你可不要‘抹生牽拖厝邊’!”他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老。“你還怕沒伴?歆歆那小妮子每天在你身邊吵吵鬧鬧的,還嫌不夠熱鬧呵?”真是有自虐傾向。
“總有一天……她會屬于某個男人!彼噲D以笑帶過,但卻不太成功,嘴角的僵硬泄漏了他心里的痛。
“如果那天真的來臨,你真舍得把她交給別人嗎?”冷怒人嘲弄地問。
向正揚(yáng)楞住了。
如果真有那天,他真的舍得嗎?
他根本……辦不到。
站在房門內(nèi)的嬌小身影轉(zhuǎn)回床上,乖乖躺平,在向正揚(yáng)進(jìn)房看她時,她閉上眼睛假裝熟睡,心里有個想法慢成形。
。 * *
清晨的陽明山,霧蒙蒙的一片。
向正揚(yáng)說這是爺爺?shù)男脑,他想要在陽明山上長眠。
闊別了十一年,他們祖孫倆終于再度相見……雖然是在這樣哀傷的情況之下。
墓園被清理得很干凈,她知道每年爺爺?shù)募廊,向正揚(yáng)都會親自來祭拜打掃。在得知事實真相后,她回想起每一年的某一天,他都會消失一整天,從來不曾對她隱瞞行蹤的他,唯獨(dú)不肯透露他那天究竟去了哪兒。
他代她盡了孝道,相形之下,她這個孫女兒卻完全沒為爺爺做任何事,爺爺甚至在臨終前還記掛著她,而她以為爺爺忘了她。
“別哭!毕蛘龘P(yáng)站在她身邊,霧雖大,但他沒有錯過她每一個表情。
“爺爺……走得很痛苦嗎?”
他搖頭。“十分安詳。他只是睡著了,然后就走了!
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過了好久,等她不再哽咽之后,她說:“我想在這里陪爺爺。”
“我陪你!
“我有很多話想跟爺爺說!
向正揚(yáng)體貼地站了起來,“那我先到旁邊去,一個鐘頭后再回來。”
她點點頭,看著他離開。
她開始小小聲地訴說這十多年來來不及對爺爺說的話。
“爺爺……十一年不見,我不知道您好不好,但我很不好。我不明白您為什么要瞞著我,也不明白您為什么要將我交給向正揚(yáng)。他沒有辜負(fù)您的托付,非常非常照顧我,但我卻很痛苦,因為我愛上他,而他卻要結(jié)婚了。”
她吸吸鼻子,繼續(xù)說:“婚禮就在幾天之后。可是我呢?我還要回花蓮繼續(xù)等待嗎?我已經(jīng)失去可以等待的人了,因為您……永遠(yuǎn)都不可能再回來……”
她強(qiáng)忍住喉頭的哽咽,“我很想您,爺爺。如果您還在,您會希望我怎么做呢?昨天我聽到向正揚(yáng)和不是人說話,向正揚(yáng)他是不是……并不那么愛羅小姐?如果真是這樣,我可以把他搶過來嗎?我還有機(jī)會嗎?爺爺……我想和自己打個賭,再給自己一個小小的希望,反正我已經(jīng)遍體鱗傷,再失望一次,我應(yīng)該還承受得住吧
待向正揚(yáng)回來后,她的心里話也說得差不多了。
“說完了?”他走到她身后。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眼里有著許久不見的光彩。
“嗯!彼鲃淤巳胨麘牙铩
“冷嗎?”他直覺地問。
不冷,但她喜歡這樣的感覺,所以她決定說謊。
“嗯!
他拉開長外套密密地將她包復(fù)在懷里,為她取暖。
她靜靜地讓他摟著,坐在墓園里陪了爺爺一整天,直到太陽西落,他們才下山。
回到家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溜回房里打電話。
“喂……冷恕人,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么事?”
“請你幫我告訴向正揚(yáng)……”
。 * *
“老兄,你想逼瘋她,也不用連我一起逼瘋吧!”向正揚(yáng)失蹤的這兩天,羅蘭頻頻找冷恕人要人,都快把他搞瘋了。
“抱歉……”向正揚(yáng)也只能說這句話。
“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冷恕人指指另一個方向。
羅蘭一臉憔悴地坐在婚禮會場,向正揚(yáng)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模樣,她在他面前一向大方、得體,總是笑容滿面,瞧他把她折磨成什么樣子?也許他錯了,他真的不該耽誤她,她是這么好的一個女人,沒有必要遷就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
向正揚(yáng)邁開步伐,欲向她走去。
“對了,阿向,小星星要我告訴你說……冷恕人欲言又止,一臉為難。
“什么?”
“說……我愛你!”教一個大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說這種話,真是夠惡心的,要不是她大小姐堅持要“原汁原味”、原封不動地傳達(dá)她的話,他死也不會對好友說這句話。
向正揚(yáng)霎時僵立在原地。
“你說什么……”十秒鐘之后,他極不確定地問。
“老天,這種話拜托你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彼呀(jīng)想吐了,再說一次可能會當(dāng)場噴出膽汁。
“她真的這樣說?”
“如假包換!”
“這時,羅蘭已經(jīng)注意到他,向他飛奔而來。
冷恕人以手肘頂頂好友!鞍⑾,如果要?dú)Щ,現(xiàn)在還來得及?”他并不是討厭羅蘭,相反的,他也覺得她是個好女人,只是……她不是好友所要的,站在好朋友的立場,他當(dāng)然希望向正揚(yáng)娶一個真正所愛的女人。
“正揚(yáng)!你終于來了,這幾天你到底跑哪兒去了?”羅蘭抱著他哭了。她好不安,尤其是歆歆再度出現(xiàn)后。兩年前當(dāng)歆歆離開時,她還暗自慶幸不已,沒想到正揚(yáng)卻說找不到歆歆就不結(jié)婚,如今找到了,她發(fā)現(xiàn)他的心也飛離了。
不!她絕對不能讓別的女人搶走正揚(yáng)?
“羅蘭,對不起,我不能和你結(jié)婚。”向正揚(yáng)此刻什么都無法思考,腦中不斷盤旋著一個念頭——歆歆愛他!
冷恕人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他要解除婚約也要說得委婉一點,哪有人像他這么直接的?
“你說什么?”羅蘭腳步不穩(wěn)地退了一步。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結(jié)婚!
“這算什么?我們兩天后就要結(jié)婚了,你現(xiàn)在卻跟我說這種話?你告訴我為什么?”羅蘭幾近歇斯底里的拉著他大叫。
“羅蘭……”
“我哪里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改!”
羅蘭猶抱著一絲希望,拉著他懇求道。
“你很好,羅蘭,不好的是我,我愛的人……是別人!
“誰?是誰?”她的臉色時變得陰狠!笆遣皇琴Z歆歆?”
“對不起……”他的表情告訴了她答案。
“哈,我竟然輸給一個小丫頭,而你竟然愛上一個足以當(dāng)你女兒的小女孩?你這個變態(tài):”
向正揚(yáng)沒有想到一向溫柔婉約的羅蘭竟會說出這么惡毒的話,但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怪她的,是他負(fù)了她。
“對不起。”這是他唯一能說的。
淚水滾下羅蘭美麗的臉龐,她看著遠(yuǎn)方的某一點,神色恍惚地說:“我早就知道你的心在別人身上,我只是不愿承認(rèn),我以為等我們一結(jié)婚,你自然而然就會屬于我……沒想到我還沒得到你就已經(jīng)失去了……”
“羅———”
“別說了,再說也挽回不了什么。你走,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羅蘭擦去淚水,冷冷地說。
向正揚(yáng)看了冷恕人一眼,想要他幫忙勸慰羅蘭,然后便安靜地離開了。
雖然對羅蘭感到萬分抱歉,但他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找他的小女孩。
。 * *
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歆歆回花蓮后到底住在哪里?
她沒有回去以前和爺爺一起住的老房子,在老房子里守株待兔數(shù)天之后,他終于確定歆歆不會回來這里,所以,他決定去找她。
可是,要從哪里找起?
唉!就從這附近開始吧!
歆歆那不負(fù)責(zé)任的小女人,丟下一句“我愛你”就跑去躲起來,她到底想要他怎么樣?
他一邊開車,一邊注意街道上的行人,就怕錯失了歆歆的身影。
突然,他的視線瞄到路旁一家小巧而溫馨的花店,店名就叫——向陽。呃……這個名字有抄襲的嫌疑,他的連鎖花店叫“欣欣向陽”。
這家花店應(yīng)該是新開張的吧?以往帶歆歆回來度假時不曾看過。
他這個‘花癡’忍不住想下車瞧瞧。迅速停好車子,他走進(jìn)花店快速瀏覽一番。
“先生,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什么樣的花?”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店員笑容滿面地迎過來。
“我自己看看,謝謝你!彼窬芰说陠T的介紹。
店里只有三位店員,看不出來哪個才是店主。店面雖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淳樸可愛,風(fēng)格有點像——他的店!
看來他的店被抄襲了,不僅是店名,連風(fēng)格也是。
他正想找個人問問哪位是老板時,卻意外聽到他們閑聊的內(nèi)容。
“歆歆姊最近到底是怎么搞的?老是自己跑去偷懶!毙“噜街毂г埂
“你們不覺得歆歆姊從臺北回來之后就變得不太一樣了?”小豪也跟著說。
“還說咧!說到去臺北,明明說好隔天就要回來,結(jié)果一去就去了快一個月,我差點以為她要丟下這間店了!毙“嘤终f。
“也許她是有心事吧?”新來的店員道。
“可是最近店里很忙耶!歆歆姊好可惡,丟下我們,自己跑去偷懶!
“誰教她是老板,你是店員呢?”
向正揚(yáng)終于忍不住插嘴問:“請問你們老板是不是姓賈?”
“你怎么知道?先生,你認(rèn)識我們老板啊?”
“嗯!必M止認(rèn)識,簡直熟透了。
“真的?”小琪雙眼發(fā)亮,“先生,你是歆歆姊的男朋友嗎?”
向正揚(yáng)一楞。他像嗎?他看起來應(yīng)該比歆歆老很多吧?
小班不等他回答,就已經(jīng)完全認(rèn)定他是了。她興奮地道:“先生,我們歆歆姊一定是為了你才變得這么失魂落魄,你們吵架了是不是?”甚至先幫他們想好了劇本。
“沒關(guān)系,你去找她說一說就好了,女人是很好哄的。哪: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海灘?歆歆姊每天都坐在那發(fā)呆,你去那里就找得到她了。”
真是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想要的訊息,顯然這個店員是有點過度雞婆了。
“謝謝你。”向正揚(yáng)對她笑了笑。
他這一笑讓小班魂都快飛了,在他身后,還聽見她興奮地對其他兩名店員說:“好帥!喔!沒想到歆歆姊的男朋友這么帥!”
向正揚(yáng)不禁苦笑,八字都沒一撇呢!
他到現(xiàn)在都還懷疑,歆歆真的會愛上他這個老男人嗎?她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選擇,會不會是冷恕人會錯意了呢?
他一邊走向海灘,一邊想著看到她之后該說些什么。
驀然抬頭,就見到遠(yuǎn)方有個小小身影坐在沙灘上,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
他慢慢走近她,就在距離她五步之遠(yuǎn)時,她突然迸出一句話——
“你終于來了。”
他微怔了下,回過神來,溫柔地說:“我來了。”他走到她身邊坐下。
“你怎么那么慢啊?”她轉(zhuǎn)頭瞪他,不悅地抱怨。
“啊?”
“我等了你好久……”她回過頭看著大海,眼眶微紅。
“對不起,因為我找了你好久!彼焓掷霊选
“還以為你不來了……”埋首在他懷里,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我怎么可能不來?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你!彼皖^吻著她的發(fā)。已經(jīng)好久好久了……他們的心好久沒有這么靠近過了,而他的心,也好久沒有感覺如此滿足、快樂了。
“我早就知道!彼卮鸬萌涡杂肿孕,但她心里其實好害怕,怕他真的不要她了,怕自己下錯了賭注。
還好……還好……
“可是,這次得換你收留我了,因為臺北我已經(jīng)不能回去了!睘榱吮苊獠恍⌒脑诮诸^撞見羅蘭,他最好還是搬離臺北。
“沒問題!那以后我就是你的監(jiān)護(hù)人了,你可要聽我的喔!”
冤枉啊!以前他當(dāng)她的監(jiān)護(hù)人時,她又何曾聽過他的話了?向來不都是他聽她的嗎?
“怎么?不愿意啊?”他的遲疑讓她嘟起嘴。
“愿意……”只要能讓她待在他身旁,他還有什么不愿意的?
如果她不管東管西的,他才會覺得很不適應(yīng)呢!
。 * *
“唉!我們找律師叔叔幫我們證婚好不好?”
“哪一個律師叔叔?”
“就是那一個呀!”歆歆生氣地打了向正揚(yáng)一下。
“哪一個?”
“就是把我推人火坑的那個馬律師啊?”這樣說他總該記起來了吧?
“你是說你爺爺請的那個馬律師?”
“對啊!”
“好……”等等!她剛才說的話好像有那么一點不對勁!澳阏f‘推入火坑’是指哪里?”
“哎喲!干么聽得那么清楚,真是愛計較!”歆歆撒嬌地鉆入他懷里。
向正楊無奈地嘆了口氣!昂、好,你要請誰當(dāng)證婚人都好,你高興就好。”
“人家想跟你商量嘛!畢竟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耶!”歆歆鼓起臉頰,不喜歡他那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
他忍不住揚(yáng)起嘴角。他們兩個人的事,他喜歡這樣的說法。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高興,我也會很高興!
“真的?”
“真的!彼橇怂挥。
歆歆甜孜孜地笑了起來。
“對了,歆歆,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么事?”
“你什么時候開了一間花店?”這對他的打擊還真不小,當(dāng)年要她接管花店,她想也不想就反對,結(jié)果現(xiàn)在她竟然自己開了家花店。
“就畢業(yè)之后回花蓮的時候啊?”當(dāng)時她手頭上有一大筆現(xiàn)金,那是爺爺留給她,向正揚(yáng)幫她投資后賺得的錢。剛知道自己的戶頭里有這么大一筆錢時,她還嚇了一大跳,沒想到自己是個大富婆,一輩子不工作也不怕餓死。
“那為什么要取向揚(yáng)這個名字?”
“哎喲!名字借用一下會怎樣?反正我們就要結(jié)婚了,你的就是我的,有什么差別?”她很理直氣壯的說。
“可是,當(dāng)年我說要把花店交給你,你還不太愿意
“我是怕你花店生意太好,沒有競爭對手,很容易流于安逸,所以開了家花店和你‘軋’,這樣你才會有憂患意識。”說得好像她多用心良苦一樣。
好吧!他說不過她,于是他聰明的改變話題。
“歆歆,我曾經(jīng)夢見你。”
“哦?夢到什么?”她一臉興味。
“夢到我們……”他有點難以啟齒,一旦說出來,不就表示他已經(jīng)偷偷“哈”她很久了?
“上床嗎?”她很直接大膽地替他說出口。
她怎么會知道?
“那不是夢,那是真的!彼f得很稀松平常。
“什么?”他還來不及完整表達(dá)出他的震驚,她又有話說了。
“話說回來,向正揚(yáng),你已經(jīng)這么老了,我們要不要先生個小孩?不然以后你生不出后代就糟了。”她一臉認(rèn)真的說。
向正揚(yáng)只覺得自尊心受到嚴(yán)重的創(chuàng)傷,他的男性“功能”竟如此受到質(zhì)疑!
“不可能!”他一口回絕。
“很難說。好吧!就算你以后還是生得出來,那你總不希望你兒子、女兒將來沖著你喊爺爺吧?”
那想像中的畫面讓他白了臉。
看出他的擔(dān)憂,她忍不住竊笑,但也舍不得讓他頹喪太久,她很快地爬到他身上,附在他的耳邊說:“其實你看起來沒有那么老啦!”
“真的?”
“真的啦!”她在他身上亂蹭。“不過,我們還是快點生小孩好不好?”每次看到死黨們的那幾小蘿卜頭,她都好羨慕哩!
他哪有說不的道理,事實上,他早就被她的身體磨蹭得全身都起了反應(yīng)。
“好!”他反身將她壓在身下。
孩子出生后,他一定要好好的親自教育他們,千萬不能讓他們循著母親的思考模式行事,雖然……他愛死了她的個性。
四十一歲的正揚(yáng),二十四歲的賈歆歆,從此相偎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