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第一次見到白締,是在高三開學報到的那一天。
他對女人一向有興趣,不過,他對女人的了解卻僅止于她們柔軟、溫熱的身體,和她們所能帶給他的短暫歡愉。
他是被父親帶大的,早逝的母親只留給他模糊的印象,而那些姑嫂姨婆對自小就在街上混的他十分鄙夷,更多的是恐懼。
沒人對他有多少期望,漸漸的,他的個性變得越來越孤僻,也更加憤世嫉俗。
這天,他穿著前一天才買的新制服,頭也沒梳,胡子也沒刮,隨意掛在肩上的書包里,除了繳費單之外,只有一支筆和一把美工刀。當他踏進禮堂時,許多人都在偷瞄他,因為他太引人注意,卻又沒人敢正眼直視他,只敢在一旁竊竊私語。
對于這些異樣的眼光,黑日早已習以為常,絲毫不以為意。
他排在等候繳費注冊的隊伍之中,冷眼打量周遭的人,沒注意到隊伍正往前移動,直到身后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
“同學,請往前移動好嗎?”
那沁人心脾的美妙聲音,引起了黑日的注意。
他轉身,毫不客氣地用一雙冷眼打量方才出聲的人。
通常在他陰冷的眼神注視下,對方都會震懾于他兇狠的氣勢,本能的瑟縮一下。
可眼前這個面貌清秀的女孩,卻若無其事地回視他,仿佛他和其他人毫無差別。
他立即瞇起了眼,戒心大起。
“麻煩你往前移動好嗎?”她再度提醒他。
黑日仍沒有要移動的打算。
“你是誰?”他粗聲問。
這個女孩不是普通人,直覺如此告訴他,她的眼神、聲音、神情竟帶給他一種如沐春風的幸福感。
幸福?真是見鬼了!他怎么會有這種鬼念頭?
“我叫白締。”
白?他嘲諷的一笑,“你從哪里來的?”他冷冷地問。
“我是臺北人。”對于他突兀的問題,她沒有表現出任何局促不安的樣子!澳闶悄,—班?”
“義班!
媽的!和他不同班,他是信班。這令黑日莫名的感到火大。
“這位同學,換你了!”黑日的前面已經沒有人了,一位男老師坐在三尺之外的長桌后叫喚他。
被打擾讓黑日感到不悅,但他仍走上前,辦理注冊手續。
完成手續后,他并沒有馬上離開,反而站到一旁直盯著白締。在他們附近的幾個同學都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好奇地偷覷著兩人。
不過,白締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她辦完手續后就離去了。
黑日跟著她走出校門,眼角卻瞄到轉角處有兩個行蹤可疑的小混混,一看到他就一陣低語。
他心念一轉,轉身便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兩名小混混果然快步跟來,堵住他的去路。
“我們老大要見你,你乖乖的跟我們走就沒事!”
黑日冷笑一聲,毫無預警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不過,他不是攻擊對方,而是重重地往自己的眉心一劃——
霎時,他血流滿面,看起來可怕極了!
兩名小混混被嚇得呆立在原地。
“你……你干什么?!”其中一個小混混顫著聲問。
“如果你們也在臉上劃一刀,我就乖乖的跟你們走!”
看見他那陰沉恐怖的模樣,兩個小混混驚嚇得連退好幾步。
“哪……哪有這種事……”
“要不要我幫你們?”
黑日舉起刀子,絲毫不在意鮮血沿著臉頰不斷地流下,染紅了白色的學生制服。
兩個小混混嚇得面無血色,一見黑日往他們踏前一小步,兩人立刻怪叫一聲,轉身跑了。
“他……他是瘋子!快閃……快!”
黑日用衣袖仔細地拭凈沾了血的刀子,慢條斯理地插回腰間。突然,一只纖細的小手遞來一條手帕,讓他猛地后退一大步。
“媽的!你什么時候出現的?”
他驚詫不已,因為白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邊,而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他是怎么了?他從不曾這么大意過!
“我一直站在這里!彼穆曇魳O輕,“手帕給你!
“不需要!”他兇巴巴地瞪著她,沒伸手去接那條手帕!皼]必要弄臟你的手帕!
“我討厭血!卑拙嗇p蹙細眉,很快的又舒展開來,回復沉靜的面容。她的反應雖然細微,卻讓黑日的心猛跳了一下。
“你怕血?”
她搖頭,“只是不喜歡見血!彼龥]有收回手帕,反而更靠近他,將手帕按在他仍血流不止的眉間。
霎時,那種奇異的感覺又出現了,仿佛一道溫熱的暖流滑過心頭,讓他幾乎要嘆息出聲。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煩躁地抓住她的手想甩開,但是才一握住,那種奇異的感覺瞬間加強十倍,在他體內形成巨大的沖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猛地松開她,往后退了好幾步,不停地喘息。這整個情況都失去了控制,讓他感到迷惑而驚異,生平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白締也一臉驚奇地看著自己的手腕,眼中出現困惑的神色。
不過,她很快的平靜下來,再度走近他,幫他止血。
黑日怔在原地,無法動彈,像被無形的符咒給定住一般。
她按著他的傷口,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站著,等血止住后,她拿出一包濕紙巾,將傷口四周和他頸上已干涸的血漬拭凈。
雖然她的手并沒有直接碰觸到他,但是,那冰冰涼涼的觸感卻讓他不住地悸動。
漸漸的,疼痛居然慢慢地消失了!
“好了。”她輕聲道,“血已經暫時止住了,不過,你那一刀劃得很深,可能需要縫合,不然會留下疤痕。”
黑日靜靜地看著她,心中十分不解,既然她看到了方才他自殘的那一幕,為何她不像其他人一樣害怕?
“你家住在哪里?”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發掘出關于她的所有事情。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回答。
“反正我可以跟蹤你,遲早會知道的!彼柭柤。
“那么你就慢慢的跟蹤吧!”她將染紅的濕紙巾小心地包好,放進一個塑膠袋中,再放進書包里。“現在先跟我去醫院!
黑日瞪大了眼!懊庹劊
她瞄了他一眼,然后轉身就走。
黑日一邊咒罵,一邊跟在她身后。
他恨死醫院了,可是,緊跟著她的腳步卻絲毫未曾減緩。
媽的!他發現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想……離開她!
他的眼光追隨著她,身體想靠近她……這是哪門子的怪?
難道他因為失血過多,腦筋不清楚了?
“白締!”他開口喚道。
“嗯?”她腳步未停。
“你為什么不怕我?”這是最令他感到納悶的一點。
“你并不可怕!彼^也沒回地道。
她的回答令他為之氣結。
“那什么才叫做可怕?”他諷刺地問。
“如果你傷了那兩個人,那才叫做可怕!
才怪!他相信就算他打傷了那兩名混混,她一定也會忙著救助,不知恐懼為何物。
“你不覺得我很怪?”
“有一點!彼p點頭,“平常人排隊時,都會亦步亦趨地跟著隊伍往前移,希望趕快輪到自己,你卻跟別人不一樣,只顧著打量四周,不往前移動,這一點很奇怪!
他停下腳步,有些驚訝的望著她的背影。
她的回答聽似不經意,實則充滿玄機。
因為他深諳人性的弱點,才會自殘來嚇退敵人,但她卻觀察到他的另一面,望進他的內心深處……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感到害怕!
不過,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喚回他的神志,他立即大步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