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仲愉疲憊的回到公司,才踏進辦公室,還未坐下喘口氣,一群同事已涌了上來,將她團團包圍。
「Tiffany、Tiffany……」
「狄維世一定很帥對不對?Tiffany妳真幸運!」女同事發(fā)花癡中。
「他是我的夢中情人!如果他來向我求婚,我一定馬上答應!」就連平時很冷靜的Lucy也著了魔。
「李慧心漂不漂亮?身材好不好?」男同事更是蠢蠢欲動。
「別提了!」尹仲愉翻翻白眼。
「咦?怎么了?」眾人不約而同的問。
尹仲愉一口灌下冰水,才說:「狄維世根本沒來,就只有李慧心一個人,害我白跑一趟。」
女同事失望的鬼叫:「噢——真想親眼看看狄維世……」
「那也沒關系,反正李慧心人漂亮又溫柔,簡直就像是電影明星一般,妳跟她談不就好了?」
「溫柔?!」尹仲愉失笑,他們竟說李慧心溫柔!
看見向來公道的尹仲愉臉上閃過一抹不以為然的笑,男同事發(fā)愣了。
女同事們也好奇了,「Tiffany,怎么了?」
尹仲愉不愿背地道人是非,只是避重就輕、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我們公司與李慧心解除合約,她的婚禮上將不會出現我們的設計!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追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她不喜歡我們的設計?」
尹仲愉的話到此打住,微笑的望向下屬,「唉,我怎么覺得你們好象愈來愈八卦了?」
員工們個個都是聰明之人,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大伙兒一哄而散,均回到自個兒的座位,只剩下尹仲愉與秘書兩人。
「Tiffany……」Lucy顯得欲言又止。
仲愉眼珠子一轉,已然猜到,「妳是不是在擔心這幾套珠寶動用太多資金,會影響公司運作?」
Lucy投以崇拜的眼神,「妳要不要考慮改行算命?」
她輕輕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閃爍著光芒,極有自信的說:「我們公司向來都只怕訂單太多消化不了,從不擔心賣不出去……對了,幫我打個電話問問拖吊場,看看我的車是不是已經被拖過去了。」
「妳的車?」Lucy投來不解的眼神。
「是呀!我的愛車!怪儆淇嘈χ,「我將它丟在半路上了!
Lucy瞪大了眼睛,「妳的意思是——妳把妳上個月才買的新車丟在路上,然后走去李氏集團?」
「我是用跑的,用走的根本來不及!怪儆涿蛑熘刚,「二十五分鐘跑了四公里喔!」
Lucy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聰明的尹仲愉當然知道Lucy想問些什么,「妳是不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對不對?」
「對!對!對!」Lucy猛力點頭稱是。
仲愉淺淺地笑了笑,笑容里隱含著些許的自傲與無奈,「這款精心設計的珠寶,戴在李慧心身上,真是平白糟蹋了!像她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只會褻瀆了鉆石的圣潔與純真!」
她一口氣吐完憋在心中的怨懟,頓時覺得舒服多了,再轉念一想,何苦跟李慧心那種說不定連九九乘法都背不齊全的草包嘔氣,平白地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倒不如把這份心力留著去看幾場電影,甚或是吃上幾頓她最愛的法國菜,也比坐在屋里生悶氣來的好。
看著仲愉洋洋得意的模樣,Lucy幾乎就要五體投地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平時連逛街都會喊累的尹仲愉,竟然為了挽救這個案子,在大太陽底下跑了四公里的路程,到最后卻又寧愿放棄。
「可是……」Lucy還是沒得到她想到知道的答案,急著想追問下去,卻被仲愉半強迫地推了出去。
「別什么可是不可是了,快去幫我把愛車找回來吧!要是被壞人拖去解體了,我可要從妳的薪水里扣。」她笑著關上了門,僅留下室內流泄的輕音樂和身心俱疲的自己。
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一個小時前的那一幕沒來由地又浮上心頭,她掏出皮包里皺成一團的名片,努力的想將它恢復原狀,但那深刻入里的折痕卻是無論如何也抹不平了。
不知怎地,鼻頭一酸,壓抑許久的情緒一下子全涌了上來,她眼眶漸漸地濕潤,成串的珠淚無聲地滑落,滴在已不成形的名片上……
。
狄維世聽到李慧心半撒嬌半命令的話,雖然有點不悅李慧心散發(fā)出的驕縱,但仍是在會議結束后快速趕往尹仲愉的公司。
他不喜歡一個人孤伶伶的坐在偌大的轎車后座,當一個被放逐的國王,所以他一向是自己開車,偶爾也享受一下風馳電掣的快感,不過今天的他可沒這么幸運,一遇上塞車,連他這個迅業(yè)集團的總經理也是莫可奈何了。
電話響起,這已是李慧心打來的第七通了,不用想,他也知道李慧心要向他抱怨什么。
「親愛的,你還沒到嗎?」電話那頭李慧心嬌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吞了一百顆安眠藥,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
狄維世柔聲地安慰她,臉上卻呈現著截然不同的冷漠,「路上正塞車,可能再二十分鐘才到得了,妳不是要趕著去高雄嗎?妳先出發(fā),我隨后就到。」
「嗯,我聽你的話!估罨坌倪是表現的像只偎在主人身旁的小貓,「親愛的,我真的好喜歡那款鉆石,你一定要幫我喔!」
「我知道了。」他隨口應了聲。
「還有,那個設計師的態(tài)度好跩,她罵我,也罵我爸,還說連你都不懂得她的設計!估罨坌陌l(fā)揮她唯一拿手的挑撥功夫,指望她這個未來的夫婿能為她討回公道。
「哦!是這樣嗎?」狄維世雙眉一豎,并不是李慧心的話讓他動了怒,而是居然有人敢當著李慧心的面罵她,這點倒引起了他的興趣。
李慧心還以為自己的戰(zhàn)術奏效了,連忙又補上幾句,「是。∮H愛的,她真的好過分,連我爸都不敢這樣罵我呢!」她的語氣中帶著哭音。
「好,我會去了解清楚,妳先忙妳的吧!我就快到了。」
「嗯!那我先去高雄了!估罨坌挠秩鰦闪藥茁,「親愛的,等你喔!」
好不容易等到李慧心收了線,狄維世開始玩味起剛剛她所說的那些事。
倘若李慧心所言為是,依她的個性,他才不相信她只會告?zhèn)狀就算了,肯定鬧到整個臺灣都翻了過來!
不過,能讓李慧心遭到如此挫折,卻又無法當場反擊的人,他還真想見一見。畢竟,這個人也做到了深藏在他潛意識里,一個在現實世界中很難完成的心愿。
他沉沉地想著,深刻如雕像般的臉孔上,漸漸浮上一抹淺淺的笑意。
。
來到恒星的門口,狄維世略微感到詫異,這公司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太多了!
當初他無意中在一本雜志上見到某個嫁入豪門的息影女星,佩戴一款設計新穎的鉆石胸針,他便驚訝于它的絢爛與脫俗。
雖然他對于珠寶的鑒賞并不在行,可是當他第一眼見到的那一剎那,他隱約聽見耳邊揚起一陣低沉的嗓音,宛如光陰的女神輕輕地踏浪而來,娓娓地向他訴說一個亙古流傳的美麗故事。
他足足注視了五分鐘才恍然回神,但那款鉆石的光芒,卻已經深深地烙在他的視網膜上了。當然,那款鉆石的設計師——「尹仲愉」這三個字,也同時被刻劃在他的腦海里。
只是那么一眼,他竟牢牢的記住,一記就是一年,直到長輩告知已為他選定了門當戶對的婚事,他才建議將這場世紀婚禮的珠寶設計,委托給恒星這樣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李慧心原本屬意的是那些早已聞名于世的大品脾,可是在狄維世的堅持下,再加上見過恒星手工精美、款式獨特的珠寶后,李慧心還是屈服了。
最讓狄維世想象不到的是,那么一個才華洋溢的設計師,竟然委身在這么么一家小公司里。
他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再一次的確認這家公司便是自己的目的地,這才摘下刻意用來掩飾身分的墨鏡,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妳好,我姓狄,請問尹仲愉小姐在不在?」他微微地點頭,有禮地詢問著坐在柜臺里的助理。
「尹小姐嗎?她在,請妳……」
原本低著頭忙著自己手邊工作的助理,剛站起身,才發(fā)現眼前這個高挺帥氣的男士,竟然就是時常占據各大媒體頭條的狄維世,霎時慌了手腳,羞紅了臉,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好的,我就在這里等一下!沟揖S世早在十二歲時便已習慣眾多女性這種愛慕的眼光,他體貼地為驚愕不已的助理解了圍。
他微笑著示意她該進去通報了,但柜臺助理就像是淹死在他湛藍色的眼神里,全然忘了自己的工作,還是狄維世又輕輕地說了聲「麻煩妳了」,她才驀然驚醒,轉身時還打翻了桌上的咖啡。
她幾乎像只兔子般蹦進辦公區(qū),興匆匆地奔到Lucy跟前,「Lucy,妳猜是誰來找Tiffany了!
「誰?」Lucy的心思還在揣測方才仲愉所賣的關子,竟沒看出助理那如同中了第一特獎的模樣。
「是狄、維、世!」助理興奮的聲音都顫抖了,又強調了一次,「是那個大帥哥狄維世!他來我們公司了!」
Lucy還沒會意過來,等她將助理的話一字字拼湊起來,猛一抬頭,便瞧見狄維世站在柜臺前,整個人立即像是裝了彈簧似地跳了起來,也忘了要敲門,便沖進尹仲愉的辦公室。
「Tiffany,狄……狄先生來了!筁ucy激動的程度比柜臺助理更甚,還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尹仲愉被突然沖進室內的Lucy給嚇了一跳,臉上閃過一絲被窺探的窘迫不快,低頭拭去眼角的淚珠,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狄先生?」她一時想不出來是哪一位狄先生。
秘書聽到她的遲疑,機靈的補上一句:「狄維世先生。」
「狄維世?他來干什么?」
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是多問了,一來Lucy根本還不明白她和李慧心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二來她也該清楚,狄維世來此的原因,除了興師問罪之外,還會有什么好事?
Lucy眼見尹仲愉臉色不善,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這個只要尊嚴不要金錢的上司,一怒之下命令她將她的白馬王子趕出公司,那她可真是要跳樓了。
「狄先生就在外面,可以……可以請他進來嗎?」Lucy怯生生地問道,那緊張的神情就彷佛在問可不可以加薪一般。
尹仲愉本來打算不見,她心中早已將和李慧心有關的人全都畫了一個特大的叉叉,但是她又想了想,該處理的問題總是要趁早解決,畢竟她還收了人家一筆為數可觀的訂金。
她朝Lucy點點頭,「好吧!妳請他進來。」
Lucy如同死刑犯遇到大赦一般,嘴角瞬時往上揚,興高采烈地走了出去,這回倒記得先將門帶上。
過不多時,門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Tiffany,狄先生來了!筁ucy的聲音比平時甜美十倍,像是剛喝下一整罐的枇杷膏。
尹仲愉理一理自己的呼吸,揚聲說道:「請進!
辦公室大門一開,高大的身影甚至超過門框,她頓時怔了會兒。
當初要接這個設計時,她便收集了不少關于他的資料,知道他是中美混血兒,英俊瀟灑、高大健壯,接近一米九,可當真面對面,她心頭還是微微受了震撼。
可她到底是見慣場面之人,隨即淺淺一笑,站起身來,大方的與狄維世握手,毫不扭捏的說:「狄維世先生,歡迎!
另一方面,國外長大的狄維世一直以為中國女子皆是嬌小的身材、細致的五官,說起話來嬌軟呢噥,像李慧心般柔弱,彷佛稍微大聲同她說話,她便會碎了,沒想到門后的女子打破了他舊有的刻板印象。
尹仲愉的臉很小,好似還沒有他的手掌大,瘦尖的小臉略施脂粉,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閃爍熠熠光采,將她的自信淋漓盡致的展露,璀璨不亞于恒久流傳的鉆石。
她的身段修長窈窕,近乎一百七十公分,僅是穿著簡單俐落的襯衫與長褲,完全是大都會中上班族常見的打扮,并無奇特之處,可穿在她身上,竟讓人不由得眼睛為之一亮,在心底暗贊她的修長優(yōu)雅。
她一頭烏黑的直發(fā)過腰,兩鬢盡數塞入耳后,低低的扎成一束馬尾,順勢垂落右側胸前,為她平添幾許嫵媚,掩蓋她在工作時的勃勃英氣。
狄維世的眼神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眼前的女子所吸引了,他并不是個識淺之人,雖然才剛過而立,但是在父親刻意的栽培下,他相信自己閱人的眼光已有其獨到之處。
這個乍看之下不怎么起眼的小女人,居然隱隱地綻放出寶石的光華,揉合了鉆石的清澈、紅寶石的燦爛及藍寶石的深邃,總是讓人感到迷惘的他,這次輪到他自己迷惘了。
但他不愧是跨國集團的總經理,稍有的困惑僅僅是一閃而過,很快的便寧定下來。
「尹小姐,妳好!顾Y貌性地握了一下仲愉的手,「對于尹小姐所設計的鉆石,我心儀已久,今天能和妳見面,實在是莫大的榮幸!
「你過獎了。狄先生,這邊請坐。」對于狄維世的客套,尹仲愉只是微微一笑,轉頭對著Lucy說:「麻煩妳……」
「我知道。」Lucy飛快地打斷她的話,漾著-張笑臉柔聲地問狄維世:「狄先生,coffeeortea?」
狄維世對她報以一個充滿魅力的微笑,性感的低沉嗓音有禮的說著:「麻煩給我一杯黑咖啡,謝謝。」
Lucy眨著眼睛,好象發(fā)現了-個大秘密般興奮!冈瓉淼蚁壬蚕矚g喝黑咖啡,我們尹小姐也是。」
「哦!真的嗎?」狄維世眼角凈是笑意地瞧著尹仲愉,彷如在期盼著她認同的回答。
「呃……那只是工作太累時拿來提神的,其實我不怎么喜歡黑咖啡的味道!怪儆溥B忙撇清,她可不希望自己與李慧心的未婚夫有什么共同的嗜好。
「可是妳平時……」Lucy瞪大了雙眼,還搞不清楚狀況,正想繼續(xù)辯白,卻被仲愉突地打斷了。
「Lucy,請給我一杯紅茶,多加點糖!怪儆洳恢圹E地睨了Lucy一眼,心里嘀咕著:這女人一見到夢中情人就把她給出賣了,真是重色輕友!
Lucy訕訕地走了出去,屋內只留下尹仲愉和狄維世。
彼此都沉默著,方才尹仲愉的口氣有著明顯的排斥意味,這是任誰都能會意的,何況是世故的狄維世。他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才能破除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尷尬,沒想到尹仲愉卻先說了話。
「狄先生,相信你今天來的用意,是為了那套鉆石吧!」
她一開口就是單刀直入的點明主題,一方面是她對于自己的設計有十足的把握;另一方面,她原本就不喜歡拐彎抹角。
狄維世心中暗暗地喝了聲采,并不只因為他欣賞這樣直來直往的回答,而是他聽得出來尹仲愉對于自己的信心與傲氣。
「是的,我不明白的是,」狄維世清了清喉嚨,繼續(xù)往下說:「難道尹小姐不知道違約的后果嗎?」
他見仲愉如此明朗爽直,便也不客氣地指出她已收了訂金這點,對于這樣一家小公司來說,違約金的金額可能會讓公司的周轉產生極大影響。
尹仲愉嘴角一抿,輕笑著說:「狄先生,如果你擔心我付不出違約金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開票給你!
她說著便要起身,狄維世一個手勢阻止了她。
「我來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要回那筆違約金!顾壑币曋儆,像是要從她的表情與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我只是想了解,尹小姐取消這個合約的理由是什么?」
關于這點,她又何嘗不知道,倘若單單只為了違約金的問題,隨便找個律師來就行了,根本不須要勞動到狄維世這樣的人物,他必然是因為李慧心受了委屈而來要回面子。
其實狄維世對于李慧心的哭訴可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想要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這個自傲女子究竟有些什么能力,居然有辦法讓堂堂李氏集團的大小姐對她無可奈何。
他將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換了一個坐姿,望著微噘著嘴的仲愉,宛如在研究一件稀世的珍寶。
這樣的眼光看得仲愉十分的不自在,彷佛能直透她內心的最深處,引誘著她去釋放任何被禮教所束縛的意識。而她也不得不承認,從那兩道深邃的眸子里所散發(fā)出來的魅力,足以熔化世界上最堅硬的鋼鐵。
她被他瞧得有些手足無措,一顆心無由地燥熱起來。
但是她在瞬間便將自己又武裝起來,潛藏在身體里的傲骨讓她挺起了胸膛,不甘示弱地將狄維世灼灼的目光擋了回去。
「對不起,狄先生,我想合約上并沒有規(guī)定,取消合約的一方要說明理由吧!只要我們將違約金支付給你們就行了,不是嗎?」她含著笑反問,不著痕跡的將問題推回給他。
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狄維世稍微怔了一下,頓時語塞。
但他能當上一個跨國集團的總經理,也并非全是仰賴了父蔭,像這樣的談判場面,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
「抱歉,是我失言了!顾c頭表示完全同意尹仲愉的意見,「不過,相信尹小姐應該很清楚,若是取消這個合約,貴公司所損失的,可能不僅僅是這筆違約金而已。」
他揚著臉瞄著仲愉,眼角間泛著一絲絲的笑意,對于媒體大肆宣揚恒星公司接下他婚禮的珠寶設計一事,他可是知之甚詳,而一向是媒體焦點的他,當然也十分明白背棄了媒體的期望所帶來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