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都兒鎮(zhèn)平靜的不得了,事實上可以說是太安靜了。
吃過午飯後,朱敏琦拉著書堯到外面。
「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向你父母稟明解除婚約?」朱敏琦質(zhì)問道。
這些天她快瘋了,打她一進(jìn)都兒鎮(zhèn),整個鎮(zhèn)上為了野獸弄得風(fēng)聲鶴唳,一下子組隊上山打獵,一下子全鎮(zhèn)的人動員把土掘地,別說書堯也投入工作,連羅平也加入,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怕碰那些粗活,所以只能在旁乾看,什麼事都幫不了。
這跟她當(dāng)初想的完全不一樣,本以為書堯只要一稟明父母將婚約解除,讓他父母認(rèn)同她,就可以打包行李回北平,誰知……
趁著所有工程都完工,她立刻將書堯拉出來,把話說明白。
書堯皺眉瞪她,「這是什麼時候,誰有心情談這些?」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說?我們還要在都兒嶺待多久?她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問道。
書堯看著她的瞼,突然領(lǐng)悟到自己好早以前就不再喜歡她,對她所有的好感,全在這些年她不斷催逼及吵鬧他解除婚約下消失,甚至連這次他回家,她不顧他的反對,硬跟了上來,目的就是為了要親眼看他對父母提出解除婚事的要求。
饒是再怎麼溫和的人,往這三年的逼迫下,也會不耐,但又不能全怪她,是自己給了她希望,是由自己始終硬不起心腸拒絕她,或許,現(xiàn)在該是把話和她說清楚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敏琦……要解除婚約,至少要等我父親平安歸來,我才會開口。」
「若是他回不來呢?」話一出口,她便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書堯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抓住她的手臂,咬牙說道:「不準(zhǔn)你胡說八道!
她從沒看過書堯這麼生氣過,「書堯,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的!顾脦Э抟獾穆曇粽f道。
像是要回應(yīng)她的話,突然從外頭傳來吵嚷的聲音──「不得了,王大爺教人從山上抬了回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在屋內(nèi)的鄭氏和君蓮,扶著王光祖跌跌撞撞的走到外面,羅平跟隨在旁,書堯也立刻要跑過去,朱敏琦忙拉住他,一臉慘白,「對不起,我真的不是……」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書堯甩開她的手,「敏琦,這次回來解除婚約,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君蓮……」說完之後,他便頭也不回的快步跑開。
什麼?朱敏琦吃驚的瞪著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是為了她,是為了孟君蓮?頓時一股寒意從她腳底升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 ☆
王耀邦在山上被頭大黑熊攻擊,整個小腿被狠狠地撕咬下一口,傷口深可見骨,血流不止,并且高燒不退,被其他村人連夜從山上抬回到家時人已奄奄一息,命在旦夕。
「怎麼會這樣?怎會出這件事?怎麼那樣不當(dāng)心?」鄭氏守在丈夫旁邊,六神無主的哭道。
「娘!先別說了,書堯哥已經(jīng)去請大夫,您別慌呀!」君蓮—邊安撫婆婆,一邊叫榮伯去燒熱水。
王光祖瞼色慘白的看著昏迷不醒的兒子,一雙老手不斷地顫抖著。
其他人則不發(fā)一言的在旁看著,朱敏琦一看到那些血,尖叫一聲就嚇昏了過去,由羅平照料著。
不一會,書堯領(lǐng)著大夫進(jìn)來,他臉上表情緊繃,不發(fā)一言地協(xié)助大夫處理父親的傷勢。先用燒開的熱水將傷口洗凈後,便立刻進(jìn)行縫合的工作。
「被咬下這麼大塊內(nèi),只怕即使活下來,以後走路都得瘸著走了!勾蠓蛞贿吿幚恚贿厙@道。
「這些天是危險期,你們要小心看護(hù),上天保佑的話,他就可以活下來……明早我再來給他換藥!
大夫走了之後,整個王家陷入愁云慘霧,所有參加此次行動的獵戶,全部一臉疲憊的坐在大廳前,此行不僅沒有將山上的獸類除盡,反而讓他們的領(lǐng)隊受了重傷,對他們的士氣是一大打擊。
書堯走到廳上,「各位叔叔伯伯,這些天大夥也累了,請先回去休息吧!」他表情凝重地說道。
「可是你爹……」
「我們會照應(yīng)的!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送走眾人之後,書堯走回父親的房間,母親因為受到太大的驚嚇,跑到廚房一邊哭泣一邊燒水,君蓮則不停的用冷水沾濕毛巾為公公退燒。
他走到她身旁蹲下,「我來吧!你先去歇息!股焓钟∵^毛巾。
君蓮搖頭,「這兒我來,你過去安慰爺爺和娘吧!」
他沉默了一下,便點點頭起身離開,走到房外,他一拳狠狠擊向墻壁。該死!為什麼在此刻他完全無施力之處?為什麼他會覺得無助?
羅平偕著已經(jīng)清醒過來的朱敏琦走過來,兩人看到他的舉動都嚇一跳。
「書堯你在干嘛?」羅平驚異地問道。
「我恨自己的無能,眼見父親出這種事,我居然一籌莫展!顾麘嵟卦俣葥粝驂Ρ。
「不是你的錯呀!你不要……」朱敏琦忍不住開口勸阻,可是當(dāng)她看到他的表情時,她整個人噤聲了。
書堯痛苦地?fù)u頭,「我算什麼兒子,居然無法為父親分憂解勞?連自已家鄉(xiāng)出了事情,我都無能解決還談什麼救國?」
羅平無言的看著他,他可以明白書堯此時的心情,此次回都兒鎮(zhèn)最主要就是要向書堯的父母辭行,因這他們計畫要去南方加入黃埔軍,準(zhǔn)備上戰(zhàn)場殺日本鬼子,不過這件事到目前為止,除了他們兩人以外,誰都不知道,連朱敏琦都不知道。
因此,這次朱敏琦以為書堯解除婚約是為了她的話,可就大錯特錯!他是為了國家!書堯不希望在此行生死未卜的情況下,誤了君蓮或任何一個女子,所以解除婚約後,他也不可能跟朱敏琦在一起的。
只可惜朱敏琦還傻傻的等他,教羅平看了又心疼又覺得不值。
不過現(xiàn)在,他實在也無法插得上手幫忙,「書堯,若是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盡管吩咐……」
也不知是不是在諷刺此次狩獵的失敗,遠(yuǎn)處竟傳來時長時短的狼嗥聲,一輪明月高掛,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了,可是此時都兒嶺的人們卻無心迎接佳節(jié),全部陷入莫名的愁霧中。
☆ ☆ ☆
晚上,書堯過來換君蓮的班。
「你去歇著,剩下的讓我來!箷鴪虻揭恢贝诟赣H身旁的君蓮說道。
君蓮搖搖頭,「照顧病人的事情,我比你內(nèi)行多了!
書堯蹲坐在旁邊,看著父親慘白的容顏,直到此時才發(fā)現(xiàn)父親真的已經(jīng)老了,臉上皺紋多了好幾條,頭上的白發(fā)也增加了許多,這些年,他只顧著在外求學(xué)念書,卻一點都沒有對家里的爺爺、父母盡過任何孝道,把這份原屬於他的工作,全交給了君蓮!一個他要解除婚約的妻子
他真是差勁!
「我都沒發(fā)現(xiàn),父親……真的老了!顾麊≈曇粽f道。
「歲月不饒人呀!」君蓮輕聲說道。若公公還是當(dāng)年身強力壯的小伙子,今天的傷或許就可以躲過了。
「謝謝你!」
她沒料到他竟會突然這樣說!笧楹蔚乐x?」
他面露慚色地看著她,「這些年多虧你照顧我的爹娘、爺爺!謝謝你!
君蓮紅著臉搖頭,「這是我的本份呀!」
書堯聽了更是愧疚難當(dāng),本份!他何德何能呀?他不敢看她,覺得在她面前,他就像個丑陋卑微的小矮人,而她卻是一個高大、圣潔的女神!
「我配不上你!顾纯嗟卣f道。
君蓮霍地抬起頭看著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天!他要開口了,是嗎?一種莫名的恐懼攫住她。
可是書堯并沒有再說話,他只是默默協(xié)助她換冷水。
兩人就在無盡的沉默中度過一夜。
☆ ☆ ☆
連續(xù)三天,王耀邦始終高燒不退,未曾清醒過,盡管君蓮、書堯都日夜守護(hù)左旁,但仍未見起色。
大夫雖然天天按時來換藥,卻也語重心長的對他們說,要他們準(zhǔn)備一下後事,鄭氏聞言立刻歇斯底里,從丈夫受傷以來她一直處在這種狀況,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精明干練。
「不!不行這樣!」
鄭氏沖了出去,她跑到山神間去問簽,求了一卦回來。
她面露喜色的走進(jìn)房間,對正在照顧丈夫的書堯和君蓮說道:
「你們父親有救了!」
連續(xù)三天都沒睡好的書堯和君蓮,露出疲憊的神色看著她,「娘?」
「你們兩個立刻正式成親洞房,為你們父親沖喜!灌嵤献哌^去將他們兩人的手牽起,「山神指示我,家中得再辦一場喜事,把附在你父親身上的野獸邪神給驅(qū)掉,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退燒復(fù)元了!
兩人一陣愕然,書堯率先反應(yīng)過來,「娘您別胡說了,沒有這種事。」
「什麼叫沒這種事?當(dāng)初若非我力主讓君蓮進(jìn)門沖喜,你能活到今天嗎?」鄭氏沉了臉說道。
「可那是……」
「別再耽擱了!為了救你爹,得趕快辦!反正你們兩人遲早也都要正式入洞房,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我去跟你爺爺說去!拐Z畢,她快速的走出房間。
「不行呀!」書堯急得抓頭。
君蓮默默無語的繼續(xù)幫公公換毛巾,她不敢看向書堯,盡管內(nèi)心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問他呀!開口把事情問個明白呀!心里有個聲音不斷催促著她,與其一直七上八下的,還不如開口把他的心意問清楚,她鼓起勇氣望向他,強自鎮(zhèn)靜的開口,「書堯哥,你就實說吧,此次回來是不是要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
問了!她終於問了!
他震驚地膛大眼睛……她是如同得知的?「你……怎麼知道?」
果然,她眼神空洞的看向他身後,「猜出來的,當(dāng)我看到你帶著朱姑娘回來時,不!應(yīng)該說,早在我們成婚後,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早就知道他不要她,他不是一直表示得很明白?但她為何就是想不開、想不通、放不了?
朱敏琦?原來她是認(rèn)為……不!朱敏琦已經(jīng)不是他要解除婚約的主因,或許三年前是,但三年後的現(xiàn)在不是,他有其他的理由解除婚約,他要讓她自由。
「獨不起,君蓮我不得不解除我們之間的婚事,在事情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前,我必須要讓你自由……」他苦澀的說道。老天!為什麼他本以為自已早做好了充分準(zhǔn)備,可是當(dāng)真的說出口時,他所有五臟六腑好似全翻了過來令他痛苦難當(dāng)。
她不停絞著雙手,「我知道無論我做多少努力,永遠(yuǎn)還是比不過朱敏琦,我沒有她美、沒有她的學(xué)識、也沒有她的家世,我只是個無知的鄉(xiāng)下土包子!」她痛苦地說道。
「不是這樣的!」書堯焦急的喊道。他從不曉得她是這樣想的,「我不是為了這個跟你解除婚約的,你不要看輕自己……」他急切地走向她,她卻站起身來避開。
「我沒有看輕自己,是你看不起我。」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會跟娘說,讓你跟朱姑娘今晚成親,為爹沖喜!拐f完,她轉(zhuǎn)身奔出房間。
書堯愣了一下,隨即追了過去,在院落中,他拉住她的手臂。
「放開我!」君蓮大力的掙脫。
書堯絲毫沒有放松,「君蓮,你聽我說……」
「我不聽,該說的都說了,還有什麼好說?」
「不是這樣的!顾罅u晃她,希望她能聽他說。
她停止掙扎緩緩轉(zhuǎn)向他,眼神是痛苦,不設(shè)防的!改怯质窃鯓?」
「我承認(rèn)三年前,我們成婚時,我是心不甘店不愿,因為這是爹娘為我做主的婚事,不是我自己的選擇……」
君蓮低頭不語。倘若他覺得自已是受害者,那她也是呀!
「我也曾希望你是個知書達(dá)理的女子,可是現(xiàn)在這些對我已經(jīng)不重要了,在回來看到你之後,以及知道你為我們王家所做的事,我只有一個感覺……像你那麼好的女孩,我配不上你!
君蓮看著他,「你胡說什麼呀?為什麼不肯老實說,你喜歡的人就是朱姑娘,何必要說這些藉口來蒙我?你當(dāng)我真的那麼無知嗎?」她凄然地說道。你就坦白講,我不會死抓著你不放的,她在心中狂道。
書堯激烈地?fù)u頭「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承認(rèn)我對敏琦有好感,我也喜歡過她,但那從不是男女之愛呀!」他頹然轉(zhuǎn)過身,「我一直困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她?她漂亮、聰明、有才氣,我欣賞她,但我卻沒想獨占她,對她……我永遠(yuǎn)會尊敬她,會喜愛她,就像朋友一般。」在這一刻,他終於確定自己心中那份感覺,朱敏琦會永遠(yuǎn)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位,但絕對不是情人、妻子,這個位置上,早另有其人,而且存在得遠(yuǎn)超過他所知道的久。
他早就認(rèn)定是她了,只是始終不敢向自己承認(rèn),總找了詐多理由來否認(rèn),只不過領(lǐng)悟到這點時,已經(jīng)太遲了,他已經(jīng)無法擁有她。
他緩緩轉(zhuǎn)過來,深深看著她。
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君蓮深深一震,整個心都浮動了。他是那樣專注、溫柔而且充滿感情的看著她,他能這樣一直看著她嗎?她深深企盼著。
「君蓮!」他仔細(xì)的看著她細(xì)致的五官,「我和你解除婚約,絕對不是看不起你,認(rèn)為你是個沒進(jìn)過學(xué)堂的鄉(xiāng)下村姑,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不可以有這種想法!
「可是你……」
他手指輕點她的唇,「我從不說謊的,有念過學(xué)堂、受過新教育的女性又如何,只怕都不及你的美好,你……是如此善良、又懂得上進(jìn)自修,你哪里不如人?」
君蓮低下頭,咬著唇,她是從沒看輕自己,只是以為他……瞧不起自己,可是聽他今天這一番話,仿佛將她多年前在北平時結(jié)下的心結(jié)全解開了。她怯怯地抬起頭,「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當(dāng)然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要我?」她問出心中最深的痛,而這份痛清楚地從她身上傳到他的心中。
這一刻他完全忘記所有的克制,大力地將她擁進(jìn)懷中,臉緊緊抵著她的發(fā)頂,「我……怎能不要你?只是我已負(fù)你太多,你教我如何能忍心再負(fù)你?」他痛苦的低語。
聽到他要她,今她心上狂喜!但是後回那一句,卻讓她的身子僵直,即使是在他溫?zé)岬膽驯е,卻仍覺得孤單,「負(fù)……我?」她從他懷中仰起頭,不解地望著他。
書堯苦笑,抬起手輕輕撫著她的臉,有如在觸摸珍寶般的溫柔、小心,「我讓你一人為我照顧家里的長上,誤了你大好的青春,你……應(yīng)該和同齡的女孩子到處玩樂、買胭脂,若是你沒有因為沖喜而不得不提前嫁給我,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就是做著這些事吧!我已經(jīng)誤了你三年,接下來的人生.我不能再耽誤你,我……有不得己的苦衷,必須要離開家,而此次離開,前途茫茫,甚至……生死未卜,我……怎麼敢要你?
生死未卜?這句話讓她全身生寒,她抓住他的衣領(lǐng),「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你要離家去哪?為何會有這個問題?」
「還記得我曾經(jīng)告訴你,我們中國一直被外國人欺負(fù),如今日本已經(jīng)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想要并吞我們中國……再過不久,就要發(fā)動全面性抗戰(zhàn),為了悍衛(wèi)我們國家,為了保護(hù)我們的土地和人民,所以我決定加入軍隊,站到前線和日本鬼子一決生死。」
對此事她略知一二,但沒想到戰(zhàn)爭即將展開,在都兒鎮(zhèn)絲毫感受那氣氛,書堯要去從軍?她第一個反應(yīng)是要阻止他,不想讓他身陷險境,一旦上了戰(zhàn)場,十個人中有九個人無法活著回來呀!基于私心和情感,她當(dāng)然不愿意讓他從軍。但是她已非昔君蓮,如今的她相當(dāng)清楚,一旦亡國了,身為亡國奴的他們將什么也不是。
她沉默了半晌,「你打算何時出發(fā)?」
書堯驚異地看著她,本以為她會反對,沒想到她竟會這樣問。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她抬起頭對他笑笑,「若是能的話,我也想和你一道去打日本鬼子,把那些欺負(fù)我們國家的人趕走。」
他覺得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哽咽地說不出話,沒想到她竟如此識大體。
君蓮?fù)蝗幻靼姿獬榧s的動機,她相信他不是為了朱敏琦,而是為了國家,他的情操和動機今她感動,不過她不能答應(yīng),「你若走了,誰來照顧爺爺、爸媽?你可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呀!若是你解除婚約,把我趕走,他們該怎麼辦?他們年事可都大了!
他明白,這是教他最掛心的一點。他走了,誰來照顧他們?
看到他臉上的痛苦神情,她完全明白他在想什麼。
「家里的事……你就不用牽掛,我會照料一切的!顾p聲說道。
「不!」他立刻拒絕,抓住她的雙臂,「你還不明白嗎?我要讓你能自由自在去過日子,不要被綁住。」他痛苦地垂下手,「若是我能給你幸福,我不會讓你走,但現(xiàn)在我真的不能……」
君蓮搖搖頭,「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現(xiàn)在沒有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不要以你自己的想法來看我的。」知道書堯是喜歡她的,她再也無所忌,「三年前,嫁進(jìn)你們家時,你、爺爺、公公、婆婆已是我最珍惜的家人,是我決定要守護(hù)的家人呀!」
「蓮妹……」
「所以,書堯哥,若你硬是要解除這段婚約,我還是會將王家的人視為我的至親,去照顧、守護(hù)呀!」
她臉上的認(rèn)真表情,讓書堯既是感動又覺得羞慚。
君蓮用柔得可以泛出水來的眸光深情地看著他,「不管你要不要我,在我的心中,你永遠(yuǎn)是我的丈夫,我不會再選擇別的漢子……是前世欠你的吧!注定我今生要這樣認(rèn)定你!
她那有如誓言般的言語,讓他整顆心都顫抖了,他知道,一切都已無回頭之路,「若是……我無法活著回來……」
她手掩上他的嘴,「無論如何,我還是想成為你的妻,想成為你孩子的母親,所以請你不要拒絕……我當(dāng)然,除非你希望妻子是另一個人……」說到這,她臉色黯了一些。
「不!」他再度緊緊將她擁入懷中,「除了你,我不要其他人當(dāng)我的妻子……只是我同德何能,可以擁有你這樣的賢妻?」他激動的說。
「一切……都是老天爺注定好的!顾]上眼睛,淚水緩緩滑下,心中暗自祈愿,但愿能永遠(yuǎn)停留在此時此刻。
☆ ☆ ☆
「你可以放手了吧?」
朱敏琦面色慘白的看著前方那對緊擁在一起的愛侶,她沒有回答站在身後羅平的問話。
他們兩人是要來看王耀邦的傷勢如何,沒想到讓他們看見了這一幕,從先前的對話,都可以感到其中的濃烈情感──比他們所預(yù)期的還要深、時間還久。
像頭負(fù)傷的動物,她轉(zhuǎn)過身子,跌跌撞撞的跑開,羅平緊隨其後,兩人來到一處無人的空地上。朱敏琦沒留心腳下,被石頭絆倒,整個人往前跌趴下去,一動也不動。
羅平快步?jīng)_到她身旁,「你沒事吧?」他焦慮地問道。
她沒答話雙肩輕輕顫抖著,哭聲不斷從地面上傳來,從細(xì)弱漸漸增強,仿佛要將所受到的委屈一古腦地發(fā)泄完。
待她哭聲稍歇,羅平才開口!甘郎嫌植皇侵挥兴粋男人。」
「……」
「又何必要愛上一個有婦之夫?」
「我以為他會解除婚約的!顾龁≈曇粽f道,整個臉依舊埋在地面。
「他有呀,可惜另一個不同意,何況……他解除婚約可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國家、為了君蓮!
「別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名字!」她咬牙的說道。
羅平搖頭,「別以搞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就可以不用面對現(xiàn)實,所以你別再欺騙自己了!
敏琦抬起身子,哭得紅腫的雙眼教人看了不舍、但是臉上憤恨不平的表情也教人看了心悸,誰惹火她,還真是不智之舉、「我氣自己白浪費時間在他身上,更恨他玩弄我、欺騙我!」她恨恨地說道。
羅平再度搖頭,臉上表情變得嚴(yán)厲,「這個我就要說公道話,這些年,我一直在旁邊看著你們兩個,書堯?qū)δ愕那楦小⑹冀K沒有跨出友誼那道界限,他對你的關(guān)心和愛護(hù)幾乎都是源自一起做事的夥伴情感,從沒對你喻矩過……反倒是你,成天猛追著他,天天逼他回家解除婚約,若是我,也受不了你這種潑辣性情,誰還敢娶你?」
朱敏琦一時語塞,但她可不認(rèn)為書堯?qū)λ挥型緪,一定還有別的,「若他不喜歡,他大可嚴(yán)詞拒絕我,可是他沒有!
羅平嘆氣,「書堯個性厚道,只是這個厚道也害慘了他,讓他無法坦言說出拒絕你的話,可是難道你一點都沒有發(fā)現(xiàn),近一兩年,他都在躲著你?」他是以行動來表達(dá)說不出口的話。
「我……」她當(dāng)然發(fā)現(xiàn)了,只是說什麼都不肯承認(rèn)那是因為他不喜歡她之故。
「他的溫柔誤了你,但你的一廂情愿也害慘了自己。」羅平起身,「你是個聰明女孩……自己好好想想,到底什麼才是對自己最好、對其他人也好的事情!拐f完,留下朱敏琦一人獨自沉思,他大步走回王家。
☆ ☆ ☆
那天傍晚在鄭氏強烈主導(dǎo)下掛滿紅布、喜燭的喜堂馬上就布置好,鎮(zhèn)長王光祖在旁默默看著不表意見,一來書堯和君蓮這對孩子,訂婚也訂得夠久是該成親了;二來不論耀邦的傷勢能否好轉(zhuǎn),倘若能好自是佳事,若好不了,起碼讓耀邦在活著的時候,能見到兒子正式成婚,也了無憾事。
說也奇怪,王耀邦在聽到書堯和君蓮正式成親拜堂的消息,原本一直昏迷不醒倒也清醒了過來,雖然依舊高熱不退但已能開口說話了,君蓮和書堯一直隨侍在旁,兩人相當(dāng)平靜,沒有成親前的慌亂,但也非無動於衷,兩人互相交換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親密眼神,一切情意盡在不言中。
羅平除了動手幫忙布置喜堂,一方面也留意朱敏琦的動向,深怕她想不開會做出什麼傻事;而經(jīng)過獨處一陣後的朱敏琦,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一臉平靜的走進(jìn)房中,開始收拾整理行李,并在婚禮前把書堯找了出來。
他默默跟著她走到外邊,對她除了歉疚以外還是歉疚,除此之外,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不會原諒你的!顾敝钡目粗,「我不懂?你為什么會選擇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啥都不懂的女子為妻,我實在太高估你的眼光!
他可以不在意她對他的攻擊,可是若說到君蓮,他就不準(zhǔn),「君蓮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子,雖然她沒有進(jìn)學(xué)堂念書,但是她比誰都更懂事理!
「你意思就是說我不懂羅?」她冷冷看著他。
他別過臉,「我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事已至此,我也不跟你計較,跟一個啥都不如我的鄉(xiāng)下丫頭計較,豈不貶了我的身價?」
書堯皺起眉頭,她是什麼意思?若她再繼續(xù)羞辱君蓮,別怪他不顧這些年的情誼。
「我不會祝福你的!
「敏琦……」看到她的表情,讓他說不出話來。
「誰教你讓我像傻子般白白等了那麼多年,對這點我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你的!
「對不起……」除此之外他再也不知該說什麼。
「而且我最氣的,虧你受過新式教育,沒想到你還是依父母之命成婚,是個冥頑不靈的守舊分子,這樣怎麼可能帶給中國新氣象!」她端出他們時新社的宗旨破舊立新!
書堯苦笑,雖是父母之命,但遇到是真愛,又能奈何?
她突然撲進(jìn)他懷中!緊緊抱住他,他頓時僵住,正想將她推開之際,她的聲音從他懷中悶悶傳出,「讓我這樣一下就好,拜托!」
從來不求人的她,竟會用這種低下的語氣說話,書堯不禁百感交集,說來都是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傷了她。
他無語地任她抱著,然後朱敏琦一寸一寸地松開她的手,慢慢退開。
「為了彌補你的錯,你要天天祈禱我也能找到幸福。」她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書堯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她……已經(jīng)原諒了他嗎?雖然她嘴巴說不。他略帶激動地說,「我……我會的,我答應(yīng)你。」
朱敏琦眼睛泛出淚光,「就這樣了,我也沒其他話要說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北平,你自個兒保重!
「你不留久一點?」
「我才不要留在這里看你們卿卿我我,我的度量還沒那樣大!顾浜咭宦曆銎痤^,臉上是一副高不可攀的表情。
書堯走到她面前,「敏琦,你一定會找到幸福,別忘了,有個人一直守候在你的身旁!
敏琦一愣,「是嗎?」淡淡說完這一句之後,便轉(zhuǎn)身離去。
書堯目送她,衷心祝福她,早日找到幸福。
有人輕拉他的衣角,是君蓮,從她臉上的表情,知道她看到了這—切。
他把她攬進(jìn)懷中,「一切都過去了!顾p聲說道。
君運點頭,看著朱敏琦的背影,「我曾經(jīng)羨慕過她,嫉妒她好長一段時間!
書堯無語的攬緊她。
「說來也真該感謝她,若非受她的刺激,只怕我不會那麼想要念書、求學(xué)問,一心希望趕上她,也能讓你喜歡我!咕忟o靜地說道。
書堯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擁住他此生的最愛。
☆ ☆ ☆
婚禮簡單隆重,拜過堂上祖先牌位,再向爺爺王光祖跪拜,一切幾乎和三年多前一樣,只是這次有新郎在旁一同行禮,然後小倆口再到房中,向王耀邦和鄭氏行禮,自此……兩人算是正式成親。
由於顧忌王耀邦身體不適,所以王家也沒設(shè)宴請客,行禮用過餐後,小夫妻倆便回到他們的房間。
大紅燭火微微閃動,兩人聯(lián)杯共飲合歡酒。
沒有人開口說話,兩人盡沉醉在彼此愛戀的目光中。
輕解衣帶,紅衫退去,兩人盡被對方的美麗所迷惑。
兩具不識云雨的身子,在笨拙的試探後,憑著愛意和本能,終於找到最妥切的方法,使兩個身子兩顆心靈,密切結(jié)合成了一體,體驗到人生的真諦與歡愛的樂趣。
激情過後,兩人平躺互相往視著久久不能言語,在這一刻只有無盡的平和以及感動。
書堯?qū)⑹州p放在君蓮的肚上,今晚,說不定已經(jīng)孕育了他們的孩兒,「這下……教我如何舍下你們離開呢?」
君蓮默默將手放在他的手上。美好忘形的時刻一過,緊接而來的是現(xiàn)實。
「打算同時動身?」
「本來是要回來一下就要走,可是爹和鎮(zhèn)上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在未解決前,我不會走的!箷鴪驌纹鹕碜,緊緊注視著她,「倘若能讓我選擇的話,我一定會……」
她伸手捂住他的唇,「我知道,若不是處在亂世,或許我仍可以無憂的相守一輩子,如今國家有難,相信有不少人和你一樣,都得要拋妻棄子的上戰(zhàn)場,我相信爺爺、公公、婆婆知道的話,一定會同意你去的!贡M管說這些話幾乎要了她的命,但她還是強顏歡笑,振作精神地說了出來。
「謝謝……」
在無言的深情凝視中,兩人驚覺歡樂時光易逝,再度投入熾人的火熱纏綿中,盡情把握住每一刻,毫無保留地將心中最真摯的情感傳達(dá)給彼此。
即使世間一切都煙消云散,唯有這份真愛將永留存。
☆ ☆ ☆
或許是奇跡,也或許是這些日子的仔細(xì)看護(hù),和藥效發(fā)揮了作用,王耀邦的燒退了,人也漸漸好轉(zhuǎn)起來,所有人無不額手稱慶。
在書堯正式成婚後的第二天,羅平和朱敏琦向眾人辭別,離開都兒嶺返回北平。
書堯見父親已經(jīng)好轉(zhuǎn),心中的大石放下大半,但因還有事情未解決,放不下心來,唯有全部解決,他才能無所牽掛地去從軍。
在徵得鎮(zhèn)長同意後,他走到山神廟,召集全鎮(zhèn)的人。
大夥一聽是鎮(zhèn)長的孫子下的命令,沒一會所有人都聚在山神廟前的廣場上。
「各位同鄉(xiāng),雖然目前鎮(zhèn)上已做了圍欄,讓野獸不致闖入鎮(zhèn)上擾人,但是鎮(zhèn)上的農(nóng)地皆在欄外,所以農(nóng)作物還是會被那些野獸給破壞,此外,我們都兒鎮(zhèn)靠山吃山,如今山上的野獸不僅比往年多,也比往年兇猛,上山打獵的獵戶,甚少平安歸來,連我爹那樣的老手,也教熊咬傷了……這次上山獵捕的行動也因而中斷,如今我想再度召集大夥上山將問題給解決!箷鴪蛘驹谏缴駨R前的臺上對所有的人說道。
大夥沉默了一陣,便開始討論起來。
「最近我才在山神廟求過簽,說今年不宜上山呀,山上有兇神往,誰上去誰就會不利!褂墟(zhèn)民出聲說道。
「就是呀,連王大爺都受了重傷,誰還敢上去呀……」
眾人議論紛紛,沒有人同意書堯的看法。
書堯大聲叫所有人安靜下來,「各位聽我說,只要小心謹(jǐn)慎,絕對不會出事的!顾喈(dāng)自信的說道。
張家大嬸開口了,「我說王少爺呀,你話講得很好聽,可是你一直在山下念書,連槍都不知道長什麼樣子,怎能講這種大話?」
書堯不發(fā)一言,從站在一旁的榮伯手中拿起長槍,舉起來,對天空射了一槍,一只麻雀噗地落下地來,速度快得讓人來不及眨眼。
所有人都看傻了,沒想到王書堯竟還有這一手,看來他們們都小覷他了。
「這下,大家對我的槍法沒有話講了吧!箷鴪驋咭暸_下的眾人,倘若各位害怕出事,而不愿上山,那也無所謂,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決定要上去,將侵?jǐn)_鎮(zhèn)上以及傷害我爹的野獸給打死!拐f完他便跳下臺,「若是有人想跟我一道上山,一個小時后,就在山神廟前集合出發(fā)!箒G完這句話,他便離開了。
這是他們所知道的王書堯嗎?所有在場的鎮(zhèn)民都對這項轉(zhuǎn)變感到吃驚,也對他印象大為改觀。
「若是連書呆子都能拿槍上山去,我們又有什麼不能?」有個叫徐三的高大漢子沖到臺上,對著所有人說:「王少爺也沒說錯,山上那群野獸若沒除去,我們的田地還是會被糟蹋,連上個山性命也不保。我說咱們都兒嶺歷代都是靠山吃山,現(xiàn)在全都不能做,只因為王大爺一次出師不利,就把我們身為黛戶的自尊都忘了?怕事了?這次我也要跟著王少爺去,若是想將事情解決,就必須挺身而出,咱們一個小時後見,沒來的可是龜?shù)把!?br />
放完這些話後,全場起了嗡嗡聲。
「真是的,誰要做龜?shù)昂冒!我去!?br />
「那,我也去!诡D時有不少漢子立刻轉(zhuǎn)身回家收拾行李了。
不過,這些書堯并不知曉,當(dāng)他回到王家時,他并沒有告知家人此事,可是當(dāng)他看見妻子的臉上神情,就明白她知道了,她沒說話,只是一逕地瞧著他,瞧得他有些心虛,畢竟他們新婚不久,他卻要丟下她跑到山上去。
「君蓮……」
「剛剛那番話很精采呀!」她慢條斯理的說道。
他一驚,「你聽到了?」
「嗯!」她嘆口氣,「你不打算和家人說?」
「不了,他們一定會反對。」他擔(dān)心地望著她,「你的意思呢?」
「當(dāng)然反對──」
他心頓時沉了下來。
「那是在看到你的槍法之前!
「啊?」
她轉(zhuǎn)過身子,開始為他收拾打包,「沒想到你的槍法這麼好、我還以為你是個只會念書的書呆子!顾仨恍,「還真瞧不出來!
書堯一時有些轉(zhuǎn)不過來,「你不會阻止我去?」
「阻止了你會聽嗎?」
「不會!」書堯回答得既快又果決
「這不就得了,」她偏頭看著他,「我只擔(dān)心一點,若是明天都沒人跟你一道上山的話那該如何是好?你真的打算單槍匹馬的上山?」
「若真如此的話,也不得不去,不過榮伯會陪著我?書堯有些無奈的說道,「沒想到大家對山神的指示那樣信服,也沒想到爹的受傷對大家的打擊那樣大,都沒信心了。」
「你也不能怪他們會這樣想,不過你的夥伴不會只有榮伯一人。」
她臉上的微笑,讓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直覺的感到有點不對勁。
「什麼意思?」他看著她問道。
「我會……不!我已幫你找了一個幫手,他的槍法也是百發(fā)百中,打獵經(jīng)驗比你豐富,應(yīng)該……可以幫得上你的忙!
「是嗎?他是誰?」
「是……村中的一個小伙子!
雖然不認(rèn)為這個男子會和他老婆有牽連,但莫名的就是涌上一股酸意,「喔!你是怎麼認(rèn)識他的?」
「同在一塊地方放牛,所以認(rèn)識……干嘛,你表倩怪怪的!」
「我嫉妒。」他伸手環(huán)住她,「也氣自己……錯過三年的歲月,沒看到你的成長。」他悶悶她說道。
他會嫉妒?一種甜甜的感覺升起,直到此時,她才覺得他是真的很在意她,扭過頭,舉起手輕刮他一下,「還舍得把我放走,讓我去選擇別人?」
他悶不吭聲地緊抱著她,然後才打開箱子,和她一道收拾。
轉(zhuǎn)眼間,一小時就到了,君蓮從廚房拿了幾份乾糧包好,讓他帶去。
為了怕驚動家里的大人,所以兩人來到後門,榮伯已經(jīng)在那等他們了。
「小心點!顾媛段⑿Φ恼f道。
他伸出雙手向她走近,她迎上前緊緊環(huán)往他的腰,人將臉埋在他懷中,他任自己貪婪的吸取她發(fā)上的清香。
兩人緊緊相擁了好一會,「你不會孤單的。」她在他懷中悶聲說道。
他以為她是在說會有神佛保佑他,以及她的祝福和懸念!笧榱四悖視⌒狞c!
「嗯!」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地松開她,然後頭也不回的騎上馬?快步離去,直到視線盡頭,他都沒有回頭過。
若是她的話,她也不會回頭,她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深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現(xiàn)在可不是自憐自艾、傷心掉淚的時候。
她轉(zhuǎn)過身沖回房間沒多久,一個穿著青色衣裝的小伙子走出房門。
原來君蓮喬裝成一個男孩,并在桌上留了一封信,說明她和書堯一同上山去打獵,請家中長輩不用懸念
然後她從馬廄牽出另一匹黃褐色的駿馬,俐落地跨上去,腳一夾緊,馬便飛也似的奔出去,沖往山神廟。
到了山神廟前,出人意料地,居然黑壓壓的聚集了一群人,而且多是鎮(zhèn)上的漢子每個人都扛著行頭,似乎都是要去打獵的,看到這景象,讓她著實松了一口氣。
書堯站在前頭,燃炮焚香祭拜山神,祈求此行平安。
君蓮則壓低帽子,站在最後面,和眾人一起膜拜。祭拜過後,書堯向前來送行的村人拱拱手,便帶頭率先出發(fā),榮伯及二十幾名大漢緊隨其後,君蓮則小心的跟在後頭,往山林行去。
☆ ☆ ☆
一到了山上,在書堯的發(fā)號施令指揮下,每個人便忙著捕捉野雞、野鹿,做成誘餌布實陷阱,連續(xù)幾日下來,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同伴中夾了一個女子。
而君蓮也樂得輕松,不用費心去掩飾,只是很認(rèn)真的打獵、協(xié)助布置陷阱,并仔細(xì)觀察各種獸類留下的足跡,找尋獸徑。
不過當(dāng)大夥聚在一起吃飯討論的時候,她卻意外發(fā)現(xiàn)書堯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會落在她身上,那別有意味的觀察眼光,經(jīng)常讓她頭皮發(fā)麻,懷疑自已是不是被識破,不過若他真認(rèn)出她來,應(yīng)該不會不吭聲,所以想來還是她多心了。
她已經(jīng)刻意壓低姿態(tài),將一張絕美的臉蛋涂得烏漆抹黑,頭發(fā)也被緊緊箍在帽子中!她不輕言開口,以致有人以為她是啞巴,不和別人一起行動,永遠(yuǎn)走在大夥的後頭,她自認(rèn)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動作,但……為何他會注意到她?
這天晚餐過後,出人意料地,書堯竟來到她身邊。
「聽說你是啞巴?」
聽到他的聲音,差點讓她將手中的碗掉落。她不自然的點點頭,臉壓得更低。這幾天她都沒開口說話,有人問她問題,她也只是搖頭擺手,所以大夥才認(rèn)定她是啞巴。
「你認(rèn)識我的妻子──孟君蓮嗎?」
她點頭。
「平常都是你和她一道去放牧的嗎?」
啥?記起臨行前對他說的話,她忙不迭地點頭。
原來是這麼一個小男孩,應(yīng)該不過十五歲,看來真是他多心了,「小兄弟,謝謝你來幫忙,我也代我的妻子向你致謝!
君蓮點頭,表示接受了。書堯再次仔細(xì)年著「他」,雖然覺得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然後他聳聳肩起身離開,回到榮伯的身邊,加入大夥的談天。
呼!她頓時松懈下來。方才,她差點被他嚇得魂飛魄散。
夜里,大夥輪班守夜,將人看守好,若火熄滅的話,他們馬上會被藏在外頭虎視耽眺的野獸撲進(jìn)來吃掉,所以在他們駐扎區(qū)外,燃了好幾處火。
君蓮因為尿急而醒了過來。該死!她不禁喃喃咒罵,身為女生解手總要比男生麻煩,何況又要隱瞞身分,不能讓人識破,所以每次解手都很痛苦,得想盡辦法避開眾人耳目,找無人之地解決。
今晚,為了怕引起書堯更多不必要的注意,所以她沒找機會出去解決,這下可好,現(xiàn)在她可急得不得了,已將近尿濕褲子的邊緣。
她拿起槍和弓箭,輕輕走出去,小心不驚動外頭守夜的人,然後一步一步慢慢離開火光照耀的范圍,可是外面為了方便守望,所以將會藏匿東西的草叢、大樹都拔掉,因此她得到遠(yuǎn)一點的地方才能「方便」
也籍著月光找路,來到一棵大樹後面,確定周遭并無異物後,她立刻就地「解決」。
方便完後,她起身離去,走沒幾步,她頸後的寒毛突然豎起。
一聲低低的咆哮從她面前草叢中響起。
狼!
月光下,草叢中亮起一雙雙黃褐色的眼珠子,緊接著來悉索的聲響。
她被狼群包圍住了!
憑著本能,她立刻撲向旁邊那棵大樹,以連自己都會吃驚的速度爬上去,當(dāng)她行動時那些狼也跟著動作,在千鈞一發(fā)的剎那,那些狼只咬到她厚厚的綁鞋,她用力的往下踹,直到一聲哀嗚響起,她的腳才總算獲得自由。
她該感謝這雙鞋子做得夠厚,沒讓她皮內(nèi)受傷,但是慌亂中,她的帽子落下,讓那群狼撕咬得碎裂。
她瞪著在樹下圍成一圈的狼群,它們也以野性十足、帶著殺意的目光回瞪她,并不時一邊嘶吼,一邊奮力跳上來撲咬,算來大概有十來只。
她深吸一口氣,平息剛剛所受到的驚嚇,然後她從袋中抽出弓和箭──未到最後關(guān)頭,絕不輕易開槍!
在接下來時間里,她冷靜、精確的射出每一枝箭,箭箭都射中狼的要害,狼群嗚嗚的哀嚎聲不斷響起,教人聞之膽寒。隨著樹下狼尸增多,群狼不再以圈圍住她,但還是不肯離去,仿佛跟她對上了──誰教她一個人殺死了它們那麼多同伴,只要她一爬下樹,就咬兀她報仇。
當(dāng)她最後一箭射完時,樹下的狼卻尚未死絕。那僅剩下幾只的其中一只,體型超大,目光兇狠狡獪。
很顯然它是這群狼的領(lǐng)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加攻擊,只是在旁冷冷看著,隨著同伴傷亡愈多,它的白牙齜得愈開,從那充滿算計的目光中,它似乎想籍著那些增高的狼尸跳上來撲咬她,她舉起槍瞄準(zhǔn)它,只要它一行動,她就立刻扣下扳機。
想來,前些日子鎮(zhèn)外那些被狼群以有組織的方式破壞的農(nóng)作物,便是這只狼王的杰作!
正當(dāng)君蓮與狼王僵持不下時,突然有人聲及火把朝這個方向過來,這邊的動靜已引起守夜的人的注意。
謝天謝地,她可以不用在樹上待到天明了。
僅剩的幾只狼察覺到了,紛紛掉頭離開,那頭狼王回過頭,冷冷地盯了她一會兒,然後才離去;憑著一股直覺,君蓮立時抓住機會扣下扳機──
砰!震耳欲聾的槍聲,頓時響遍整個靜寂的山林,引起了一陣騷動。
那頭狼跳了起來,然後落下,再也不能動。
這時,拿著人把的守夜人也同樣趕到樹下,他們驚訝的望著樹下那堆狼尸,然後才抬起頭來看向樹上的人。
她想要對他們打招呼,卻發(fā)現(xiàn)已動彈不得──兩條腿都麻痹了。
趕來的人其中一位是榮伯,當(dāng)他看到那飄垂而下的烏溜長發(fā),吃驚的張大嘴巴
「孫少奶奶?」
一聽到這個稱呼,她暗暗呻吟,「嗨!榮伯。」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孫少爺……他……」榮伯被嚇得有些語無倫次。
「我只是來解……」她陡地閉上嘴巴,這種事怎能到人說?她緩緩從樹干上滑下來,腳步不穩(wěn)地走到榮伯面前,「我只是跟你們一道來打獵,沒什麼的……孫少爺他不知情,所以榮伯拜托您,千萬別告訴他我加入你們這一件事,反正……」她話還沒說完,後面就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他已經(jīng)知道了!
書堯!
該死!沒想到他那麼快就趕過來了。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子,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有些畏縮地!笗鴪蚋纭
老天!他臉上的神色可以和臘月的寒冬相此,她從沒見過他這種表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語氣冰冷的問道。
「我不是在問他們,我是在問你!」最后一句他已經(jīng)失控地大吼起來。
現(xiàn)在他整個腦子都快糊成一團(tuán),一方面,被君蓮出現(xiàn)在此的事實弄昏了頭,一方面,在看到她險遭狼吻……他再一次看著樹下那堆狼尸,有種想嘔吐的感覺。天呀!若是這些狼沒死,那死的就會是她,這項認(rèn)知差點讓他全身癱軟倒地。
「孫少爺,先別說了,先回寨里再談,孫少奶奶遇到這些事,也夠她受了,先回去吧!」榮伯畢竟老經(jīng)驗,立刻勸道。
書堯握緊拳頭,死瞪著君蓮半晌,然後不發(fā)一言地轉(zhuǎn)身離去。
君蓮默默地跟上,榮伯走到她身邊,輕輕說道:「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兒過孫少爺脾氣那樣壞過,你得當(dāng)心點。」
「我知道,我也沒見過。」她大力吞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