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的獅子山隧道,再多開三條,才能使出入新界的車輛暢順。步步維艱地出了隧道口再疾馳至麗豪酒店,眼看快要抵步了。車后竟有巡警追上來,截停了我的汽車。
我嚇得什么似的!笆裁词履?”
“太太,你開快車呢,請給我牌照吧!”
老天,因加得減,想快成慢!被那交通警察糾纏了好—會,才再走畢全程!
踏進麗豪酒店時,已經是一點整。
倩彤的面色難看至極,這當然可以理解。
我匆匆忙忙坐下,連清水都沒喝一口,就給她道歉:“對不起,遲到了!”
倩彤跟我既是情同姊妹,她也犯不著惺惺作態,于是把所有的不耐煩。不滿與不快,統統都寫在面上,兼且很認真地對我說:“郁雯,你不是到社會上做事的人,很多江湖上要守的規矩,真是要好好知道和學習的。自己的時間是時間,人家的時間也是時間!
“倩彤,你先聽我說……”
“不用聽也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不外乎是塞車,臨時有電話之類。你怎么不可以多搖一個電話來,說要遲到半小時,不就干凈利落,兩不拖欠了嗎?我們做事的人,最講究凡事有交代,不拖泥帶水!”
我再不想回話,人累得要命。腹部的脹痛剛才因過度匆忙緊張,而拋諸腦后,現今又緩緩的跑回來滋擾個夠。
“算了!原本想給你講件開心的事,被你這樣子一遲,連情緒都低落了!”
我很艱難地才說了以下兩句話:“你這就說吧!我好歹已經來了!”
“不說,不說,你還要不要吃東西?要的話就給侍役關照一聲,我這就先行把帳結了!要趕回廠去,一萬件公事等著要做!”
我的確想坐著休息一會,就由得倩彤先走了!
不久,侍役把一缽肉醬意粉放在我面前。其實我并不餓,拿起叉把意粉翻來覆去地攪拌著,一盤食物被折騰得面目模糊,不知所謂。
我做人的遭遇大抵也是這副面貌。
如果連我生活如此簡單,接觸面這般狹隘的人,都要慨嘆處世艱難,人家還要不要活下去呢?
每念至此,也就把心中的一團翳悶化解了一半!
開車回家的路上,仍免不了不住地想倩彤的那句話:“自己的時間是時間,人家的時間也是時間。”
然而,是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時間就有貴賤高下之分呢?
車子一直開回跑馬地去。
我把車窗搖下了,讓外面的涼風吹散一下車內的翳煱之氣。
是涼快得多了,可不期然一陣寒意涌上心頭,連喉嚨都像突然之間地卡住了,有種要吐的感覺。
我暗地里叫句該死,一定是整個上午,奔波勞累,剛才空著肚子,吞了幾陣生風,便著涼了。早知如此,好歹把缽意粉塞進肚子里去,或許舒服得多。
沖回家去時,僅僅來得及吐到洗手間的抽水馬桶內!
人才舒服得多!
爬到床上去,和衣而睡。心想,能有個傭人真好,也許不該再管母親嚕蘇,就申請個菲傭算了。
沛沛應該已經下課了,她通常自己乘公共汽車回家里來,要不是下雨天,我是不去接她放學的,免得為了準時接送而限時限刻的困身。且我又得準備晚飯!
如果這個時候,沛沛回到家來,看見母親疲累地蜷伏在床,能沖杯好茶相奉,就能解百病了。
我轉了個身,微微聽見客廳外頭有聲響。這么巧,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定是沛沛無疑。
過了好一陣,竟又聽到她大力關起房門的聲音。好生奇怪,這個刁蠻小姐又不知在使什么蠻勁了?
披衣而起,我走過去輕輕叩門:“沛沛!”
房門沒有關著,我推門進去:“沛沛,什么事嗎?”
沛沛縮起了雙腿,坐在床頭,拿眼怨毒地望住我。
我真的有點吃驚:“究竟什么事呢?”
“你是我母親不是呢?”
“怎么?沛沛,這話從何說起?”
“家都不像家了,我昨天說過想吃蛋撻,餅店就在街口,你老是忘記給我買回來!人家素芬的母親天天弄好各式餅食招呼一大班同學!”
我真的動氣了,為了芝麻綠豆的事,一個小女孩竟用著如此無禮粗暴的態度對待母親,我是老媽子都不如了。我罵沛沛:“誰教你說話如此無上無下,請求母親做事,不好聲好氣,竟然呼呼喝喝。你自己不細心想想,我們有什么虧待了你?活得公主似的,飯來張口,錢來伸手!我還欠你呢!”
“當然欠,欠這一輩子,誰叫你把我生下來了!……”
我嚇得瞠目結舌,現代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以為我好好過,年年月月功課一大堆,跟同學斗個你死我活,下了課還有一連串的閑氣要受,我們家都要說供養得我稱心如意,小公主似的,那撮天天司機接送,放學載一車子同學回自己別墅去吃茶點的,又算什么?算巫婆不成!人家要抬哪個,踩哪個,認真悉隨尊便!生下來的窮人就得看有錢人的面色!”
沛沛竟伏在床上,痛哭失聲起來。
可想而知,小孩子在學校里遇上些少人情挫折,回家來借題發揮,把一種怨毒之氣都吐到做母親的身上來!
怎么炎涼世態,冷暖人情這么快就讓孩子們領受得到呢?人生數十寒暑,挨的日子還長呢,何必要縮短天真爛漫的時光,拖長明爭暗斗的歲月?
我走前去,坐在床沿,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撫女兒!
受的委屈可能很小,但對羽翼未豐的沛沛甚至一總十多歲的孩子,要承擔打擊挫折,是很吃力的一回事。
我撫弄著沛沛的頭發,她竟又拼命搖頭,擺脫我的手!
哭得累極了,才深深回過氣來,漸漸靜止。
一雙眼老早變得核桃般大。
我正準備拿沛沛這個怪模樣開玩笑,說一兩句輕松的解慰話,好讓她破涕為笑,撥開云霧見青天!
就在此時,門鈴聲響。只見錦昌用門匙開了大門進來,身后還跟著他的母親。
“媽剛在中環逛街,跑上來跟我一起下班,她沒有見沛沛好幾天了!”
我笑著迎上去,給我這家姑打招呼。每次我們婆媳相見,她劈頭必然是那句話:“哎呀,怎么又胖了?大嫂你老是這樣子長肉,怎得了?”
究竟是否真的加磅?我看未必,她明知我最怕發胖,老拿這個弄得我坐立不安。
我幾次想對錦昌投訴:“你母親心腸不好!”
都是話到唇邊就吞回肚子里,免得錦昌說我小家子氣。
反正也是一星期里頭見那一次,每次讓她說我胖了一磅半磅,還有好幾年才攀得上沈殿霞的級數。她老人家圖得一時口快心涼,也就由著她算了!
沛沛一看是最寵她的祖母出現,立即撲過去發嗲,才喊了一聲“麼麼”,剛收住的眼淚,又崩堤似的一瀉千里。
這個女兒真是難纏之極!
“怎么了?沛沛,誰沒把你招呼得妥妥善善,要你受委屈呢?”
沛沛只一味地搖頭。老祖母卻只管拿眼盯我。
哈!我活脫脫是沛沛的后娘不成?
幸好母親不在家,否則這場戲就真夠瞧的了。
反正今天并非吾日,我再忍多這幾小時,又是明天,希望明天會比今天好就算了。
我回頭問錦昌:“是在家里吃飯嗎?”
錦昌還未表態,他母親就搶答:“沒有預備就不用張羅了!
我這就攜了沛沛出去吃頓好的!誰不知好主婦不易為,一日三餐,累都累死,還幸老人家只這么一個,否則更不得了!”
話是出在人口,如何申析含義,分辨忠奸,那可悉隨尊便了!
我一向念著家姑沒有跟兒媳住在一起,純是因為自己母親霸占了這項權利,對她的說話,左耳入,右耳出,盡量地不上心!
眼見她哄著沛沛入房換衣服,我拿眼看看錦昌,等候他的主意發落。
“就跟他們一起到外頭去吃晚飯吧!”
“我們倆留在家隨便吃一頓,讓他們婆孫二人去,不就成了了?”我試圖掙扎。
“何必死爭這種可有可無的面子?人家一老一幼,都沒有你這么不成熟!”
我當然可以一扭屁股就走回房間去,讓他們同黨結盟去!但,這又如何?自己孤零零地躲在屋里等天黑!回到家來的仍是丈夫和女兒,切肉不離皮,總是要相處下去的。
這一口氣又咽定了。
一頓晚飯,不能否認是在有講有笑的情況下用畢的。
然,我情緒十分低落,完全處于賠笑狀態。
究竟是不是我小家子氣?若問錦昌,他必會認定如此。
在妻子和母親兩個角色之中,他通常選擇幫后者,我又不能說這種孝順是不對的!
可是,家姑的話題,實在有意無意,甚或故意地在傷害我做人的志氣與尊嚴,我奇怪錦昌為何不曾覺察得到。
不是嗎?她為何要在整頓晚飯過程中,偏偏要提起移民問題,并且說起!
“表嫂一家要在下月移居加拿大了。這個女人真了不起的是她申請丈夫跟兒女到溫哥華定居的!
我和錦昌都沒有答腔,由著家姑興致勃勃地說下去:“球表哥是中下級公務員,沒有獨立移民資格,球表嫂一直從商,別看她經營那小小的人造首飾廠,年中盈利不知多高,否則當年碧瑤灣一落成,她憑什么買入好幾個單位呢?少說也要三五七百萬,F在豈只流行公一份,婆一份,誰對家庭前景收入有實際貢獻,誰的聲音就最響!,我那年頭的女人,只曉得生兒育女,一日煮三餐飯菜的,都變成老土,不中用了!”
我如坐針氈之際,家姑卻笑瞇瞇地夾了一箸好菜往我的碗上送。
心有抑郁,卻發作不得。
“球表嫂是以小投資者身分申請移民的,丈夫與小孩都成了她的家屬!女人呀,不但不成為男人的包袱,倒轉頭來,反而一把將個家從從容容地背起來,穿州過縣,越洋重建家園,怎不令人翹起大拇指贊好?將來我們沛沛,也要做個女中豪杰才成!”
沛沛不住地拿筷子挑碗里的飯,說:“別對我的期望過高,令我心理壓力大!”
“哎呀!你祖母總共只你一個孫子,算是女孫,也算男孫了,不指望你又指望誰呢?說實在話,男女都不相干,出人頭地就好!看你的郁真阿姨呢,還有孟倩彤……哎呀,數不勝數,人家都說近朱者赤,除非你全無慧根,否則不應離譜吧!”
回到家里去后,我實在氣悶不過,終于忍不住給錦昌說:“你覺得你媽的話里有刺嗎?”
“作賊心虛,我老早想到你會有此一問!”
“錦昌……”我的委屈更甚!
“怎么樣?你不能怪責老人家實話實說!”
“我真的如此不中用嗎?”
“是不是我親口贊你兩句,你會得安樂呢?”
我無辭以對。
“公司里頭的人事糾紛,無日無之。如果聽上幾句不對自己胃口的話,就氣悶,就要人安慰,那還得了?沒有見過世面的人,才會一天到晚覺得自己最委屈!
“錦昌,這么說,你工作上頗多困難?”
“上刀山,下油鍋,還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代替得了?”
錦昌一個翻身,就表示要睡去了。
我望住天花板,不知所措。
再跑到社會上頭做事,是否太遲?誰會雇用一個在家里呆了半輩子的女人擔當較重要的職務,要是閑職呢,做來也沒有意思!
名符其實的高不成,低不就!
又沛沛都已經十五歲了,還試生第二個娃娃嗎?要還是個女的,又如何?況且,怎么啟齒去跟錦昌商量?
原以為普普通通的一個家庭主婦,既不憂柴又不愁米,就可以活得舒適,誰知人們還是不放過你,是非挑剔老是無分彼此高下,總之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輾轉反側之間,電話鈴聲驀地響起來了。
我慌忙伸手接聽。“郁雯嗎?我是倩彤!”
我立即說:“你且等一等,我到客廳的分機去給你講話!”
錦昌明天要一早上班,他最恨我在半夜三更在他身邊講電話,偏就是倩彤,老在應酬完畢,就搖電話來,跟我談心。
從前小時候,也總是如此。倩彤比我聰明,飛快地做完功課,就纏著我陪她玩,到頭來呢,我必是無卷可交,被老師責難。心腸過軟,十分害事!
聽得出來,倩彤的聲音輕快得很,甚而可以想像她在眉飛色舞。
“我剛自外頭回到家,換上睡衣,就搖電話給你了!”
“怎么還不睡呢?”這倩彤就是精力過人,一間廠房,每年生意額達數億元,工人上千,還有不知多少條生意副線需要兼顧,她總能不眠不休,應付得井井有條。女鐵人一名!
“睡不成!郁雯,我像個小女孩嗎?”
都是望四之年的女人了,怎么會像個小女孩呢?這倩彤,不知耍什么花樣了!
“今天下午見面時,你有發覺我跟以往有什么分別嗎?”
還好說呢?最大的不同是臉如玄壇,嚇死人!
“我原本要趁午膳時候告訴你這事的,其后卻因你的遲到,氣得興致全消了!”
又是我的錯!
“郁雯,你怎么不答腔?”
我根本沒有機會插口,她只管自顧自地不住說話。
我終于說:“我聽你的嘛!”
從小,我就是個好的聆聽者。
倩彤每有喜悅,煩憂,都必向我傾訴。其實,我絕少提供意見,倩彤也志不在此。她只要我在她開心時,陪著她笑,她傷心時,陪著她哭,那就夠了。這大概是一份無形而有用的支持力量吧!更多時,倩彤把自己的難題說了出來,我只懂擔心皺眉,一籌莫展,她卻就能自復述過程中,將問題的癥結,抽絲剝繭,尋個水落石出,到頭來,還得出了個可行的解決辦法。
我從來都只是在她身邊搖旗吶喊的兵丁。
然而,有將領,自然要有士卒,軍容才算完整。牡丹如無綠葉,又如何相得益彰呢?
故此,我相信我之于倩彤,還是有用處的。
“怎么給你從頭說起呢?”倩彤問。
我的肚子其實還在隱隱作痛,心情又不是怎么樣的好。
要是倩彤不知從何說起,要改期談心,我還是愿意的。只是不好掃她的興,由她決定好了!
“郁雯,你有聽過施家驥這個名字嗎?”
施家驥?
“名字好熟嘛!”我答。
“郁雯,你真是的!”倩彤很有點不悅,“你別這么孤陋寡聞好不好?也難怪錦昌在很多應酬場合,老是不愿意把你帶在身邊!”
我真是這般失禮嗎?
“說到頭來,我還是大學生一名呢!”我很少抗議,在好朋友面前,也就禁不住發泄一兩句!
“老天!”倩彤在電話里頭嚷,“大學生成打成打的在中環鉆來鉆去,設法出人頭地呢!念完四年大學就停止吸收知識,爭取閱歷,還能坐穩江山的時代,已然過去了!難怪連你的小女兒都在我面前埋怨,說你跟郁真阿姨相去何止千里,認真老土!”
沛沛真要不得,幸好只是在情同骨肉的倩彤跟前數落我,尋且比較對象又是自己的親妹子!否則,這重面子不知往哪兒放了!
“連施家驥你都不認識,還有什么話可說呢?”倩彤在嘆氣。
我竭力搜索枯腸,想那個叫施家驥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眼前觸著電視機,立即靈光一閃,我問:“是不是那個議員?”
“什么議員?現今通街都是議員了,是必要把女強人跟議員配成一對,足夠人數開一個餐舞會?”
怎么凡是工作上頭有光彩的人,就這么挑剔難纏!要怎樣的對答,才能對他們的胃口呢?想來,我也必是笨的,環繞著我的人,有哪一個是善男信女?日子有功,多少能學到一招半招伎倆,我卻老是“開口咬著脷!”
“施家驥是行政立法兩局議員呢!”
“很帥的頭號人物啊!”我算是答了一句很得倩彤歡心的話了吧?只聽到她在電話一頭不住地笑。
“這施家驥有什么事關連到你身上來了?”我得著鼓勵,也就放膽的問了。
“我跟他……走在一起了!”
“!”我茫然地應著。
霎時間,有點不能適應。千百個問題同時出現腦際,叫我不知如何思考、對付。
事出突然我確實有點迷糊,然而,第一個反應就是追問倩彤:“你開心嗎?”
“開心!贝鸢甘撬实。
“那就好!”這是當然的。我很疼愛倩彤,把她一直視為自己妹妹,沒有別的事比自己親人快樂更值得我安慰。
“他待我很好的!辟煌^續說,“我做夢也沒想過,我會在這把年紀還鬧戀愛了,起初有點吃不消的樣子,現在好多了,人鎮靜下來,曉得品嘗戀愛的滋味!
戀愛的滋味真是再甜蜜不過的了,我想起跟錦昌約會的日子。那時,錦昌對我豈只千依百順,最使我自豪的是他每天都要見過我面才安心工作,生活上有什么困阻,都會得在我的笑容里瓦解。這份魅力,還是錦昌肯定地告訴我的。
“倩彤,你跟他走在一起很久了嗎?”
“三個月!已經到了離不開的地步了!三十九歲才鬧的戀愛!唉!”倩彤連嘆息聲都有韻味。
遲來的春天,總是春天。春天是春光明媚,是春暖花開,反正來了就好。
于是一整晚我只默默地聽著倩彤講她的愛情故事,講她的施家驥!
完完全全的興致勃勃,滔滔不絕!
我兩只手左右輪流地拿著電話筒,累個賊死!
“改天待我有空,把你約出來,再給你詳細地說好了,如今夜深呢,再不睡,明早上不成班了!
倩彤打算鳴金收兵,我卻突然間躊躇起來?蛷d里漆黑一片,不知何解,突然感到自己的孤苦無援,大抵是倩彤太有情調太浪漫的復述,使我無端起了悵惘,頓覺好日子原已不再,好多年好多年,我和錦昌未曾試過手拖著手在清晨或夜里散步了,更別說什么燈下纏綿,月前眷戀,全部隨風而逝。最能讓我跟錦昌連成一體的時刻,又是少之又少,甚而,就那么銷魂的一刻過后,彼此又像兩個不相干的人,活在一個屋檐下而已。殊不知世上還有男人可以對女人說:“生活有活力,有祈盼,原來都是為了你!”
他們是孟倩彤與施家驥,不是錦昌和我!
我重重的嘆一口氣,想對倩彤吐一下苦水。
“倩彤!”我欲言又止,心中的迷糊,一時間整理不出個頭緒來!澳銜粫X得我是不中用的人?”
對方沉默了一陣子,答:“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什么意思呢?”
“我想你聽我講一些生活上的……不愜意!”
倩彤笑了起來:“你算呢!別沾染那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德性了,在自己屋檐下生活的女人要講不愜意,也真過分了!我們這些在外頭頂著大風雨,依然孤軍作戰的女人豈非要干脆自殺以謝一生了?”
“倩彤,情況不是嚴重的,只是……”
“別說了,我真的累,明天要上班,改天再談吧!”
我拿著掛斷了線的電話,一直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有些微的恐懼,如果有天,真有嚴重的事發生了,我會否如此的孤立無援,投訴無門?
但愿我是過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