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烈歐的喪禮延后了,因為醫生在他最后一罐點滴里面發現含有大量的降血壓藥。
那是醫學用藥中最重、最強效的降血壓藥劑,通常只用于腦中風或是血壓極高的急癥患者身上,絕不可能用在像德烈歐這樣血壓低的患者身上。
這下非同小可,德烈歐是被人下藥殺害的!
這種事情竟然發生在古奇德家族中,廷睿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更怪異的是,事情爆發的當天下午,就有傭人很神奇地在打掃廷睿房間時,發現地板上掉落了一罐降血壓藥劑。
廷睿和燁眉馬上成為最有嫌疑的兇手,在這座小小島嶼上平靜了好多年的古奇德家族掀起了軒然大波。
原先向廷睿巴結、討好的親戚們,這下全部都倒向藍迪爾那邊,連警方都插手這件事了。
“可惡!”廷睿狠狠地往書桌上一敲。
“別氣了,我們現在只能好好想一想事情該怎么解決!睙蠲荚谒磉呑隆,F在他們兩個人都被限制行動了。
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們兩個人不能任意離開。
這兩天警方正在做指紋比對,因為事發的當天早上,他們兩人沒有任何不在場證明,也沒有人看到他們去了哪里,窩在小巖洞中的兩個人就這樣成了頭號嫌疑犯。
“我怎么會殺害自己的父親呢,真是荒唐的一群人!蓖㈩O氲侥翘炷侨河H戚們瞬間倒戈的樣子就生氣。
在傭人慌慌張張地拿著那罐藥沖進正在討論后事的客廳,醫生確定那是降血壓藥后,一群人幾乎連懷疑都沒懷疑就將他們兩人當成嫌疑犯。
“尼克,我們真是看錯你了,枉費你父親不計較你的出身,將你接回來住,還將古奇德家族留給你繼承,沒想到你竟然能下此毒手!
說這句話的就是之前對他最和善的藍迪爾叔叔,其他的親戚聽他這么說,也跟著起哄,讓他絲毫沒有辯解的余地。
想到此,廷睿恨得拳頭握緊。
“藍迪爾才是兇手,我知道,但是我能怎么辦?一定要找到證據才行!”
“我們現在什么都不能做,不然就會掉進他們的圈套了!睙蠲贾浪{迪爾的狡猾奸詐,現在不管他們做什么,都有可能弄巧成拙。
“可笑,想要斗垮我也想點新招,“嫁禍”這種招數中國人八百年前就不流行了,只有像他這種人還在用!
“我們現在就只能等警方的鑒識報告出來了。不是我們做的就不是我們,真相總會大白的!彼仓荒苓@樣安慰他。在臺灣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學生,成天煩惱的只有會不會被二一,哪有機會搞這種諜對諜的游戲。
鑒識報告出來后,藥罐上并沒有發現他們的指紋,可是他們并沒有不在場證明,所以還是不能排除嫌疑。
于是古奇德家開始蒙上更深沉的陰影,甚至傭人們也開始分成兩派:一派是支持藍迪爾那一邊的人馬,一派年紀較輕的,是支持廷睿這邊。
德烈歐的喪禮辦得雖隆重,但現場氣氛非常詭異,古奇德家族大部分的人都到齊了,哭哭啼啼,竊竊私語,燁眉只能陪著廷睿安靜地站在一旁。
廷睿自始至終完全面無表情,但燁眉知道他的心中有著比誰都巨大的哀慟。
“你現在打算要怎么辦?”喪禮結束后,藍迪爾和克烈歐鬼鬼祟祟地躲進后面的一間起居室,在彌漫著煙霧的小房間中,克烈歐的眼中有一絲不安定的光芒。
“放心好了,事情都在掌握之中,你什么都不用擔心,安心等著接下古奇德家族的繼承權吧!彼{迪爾將手中的雪茄擱在一旁,一派悠閑地靠在柔軟的沙發中。
“真的沒問題嗎?”不同于藍迪爾的自信,克烈歐像是一直在擔心什么,就是不能安心!斑@么做實在太冒險了,我一直跟你說換個方式,你就是不聽!
“克烈歐,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一樣膽小怕事,這樣是得不到古奇德家族的繼承權的!彼湫Φ卣f著。
這位兄長從小處處跟德烈歐爭,偏偏技不如人,只會放馬后炮,膽子又小,像只會叫不咬人的狗。
“可是這樣做真是太冒險了,要是……”
“你不說,我不說,有誰會知道呢?”不等他說完,藍迪爾馬上出聲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他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威脅,這讓克烈歐感覺到莫大的壓力。眼前的人明明比自己小,但卻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
“那……你派去偷放藥瓶的那個傭人呢?”
“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他永遠不會說出一字一句!睘榱说玫较胍臇|西,他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真的嗎?”克烈歐還是有點懷疑。面對藍迪爾,他總是有點害怕。
藍迪爾太精明、太厲害,他常常在想:為什么他要幫助他?為什么他自己不想得到古奇德家族的繼承權?
“我辦事還需要懷疑嗎?克烈歐,你就安安心心等著接收古奇德家族吧!”
“你……這么做對你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難道你自己不想得到古奇德家族嗎?”他終究耐不住性子,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藍迪爾早知道他會這么想,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有膽子問出來。
藍迪爾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回答,在嘴邊堆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我要的只是錢而已,到時你得到繼承權,而我則有古奇德家族的經濟援助,那不是一舉兩得嗎?”
“真的嗎?”他還是有點不大相信。
“算了吧,我不過是一個偏房的親屬,就算想繼承,在你之后還有其他人,怎么也輪不到我,倒不如我們聯手,我幫你取得古奇德家族,等你掌握了大局之后,我也可以得到你的幫助,各取所需!
這套理由很合理,聽來絲毫沒有破綻。
藍迪爾的回答讓克烈歐頗滿意的?磥硭娴闹皇窍胍X而已。
“嗯,那有什么問題。不過你最好小心點,謀殺這個罪名可是你我都背不起的!
“放心好了,你不說、我不說就沒事了!彼呀洸幌朐俸涂肆覛W周旋了,跟這種人浪費唇舌根本沒用。
“嗯!那我先走了!
克烈歐捻熄手中的雪茄,在門口探望了一下才離開起居室。
大笨蛋一個!
等到他出了房門之后,藍迪爾在鼻腔冷哼了一聲。
古奇德家族的繼承權又怎樣?不過是一個一百多年的爛殼子,送他他都不要。
重要的是古奇德家名下所有的財產。他看準了克烈歐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成天只知道享樂,沒有擔當,就算繼承古奇德家族也成不了氣候。
到時他再慢慢一點一點地將族產掏空。在現今的社會中,只有錢才是真的,有錢才有權,那個沒落貴族的虛名,就送給想要的人吧。
看向克烈歐離去的門扉,藍迪爾舉起身旁的紅酒,敬舍身成己的德烈歐,敬愚昧無知的克烈歐,敬自己美好的將來。
這天下午,廷睿被警察叫到二樓書房去做一些筆錄還有訊問,留下燁眉一個人在一樓起居室,她無奈地看著窗外的海面。今天有一些烏云,義大利難得有這樣的陰天的,印象中,從她來到義大利,一直都是大晴天。
望著窗外出神的燁眉沒有發現朵瑞拉悄悄來到她身后。
“丁小姐!倍淙鹄蝗怀雎,她才猛然轉過身。
“有事嗎?”她馬上筑起防備。這個大小姐比她老爸還要難纏。
“我是想對你說,之前很抱歉,對你那么不禮貌!彼煤鼙傅谋砬檎f著,但燁眉怎么看都覺得好假!皩嵲谑且驗槲姨矚g尼克了,所以看到你們那么親密,我才會吃醋,希望你不要怪我!
騙誰呀!燁眉在心中不屑地冷哼一聲。
“其實,我來找你除了道歉外,還有一件事──”她停頓了一下,故作神秘!拔抑老滤幍牟皇悄愫湍峥!
當然嘍,因為是她老爸下的藥,她當然知道不是他們干的。
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一定不安什么好心。燁眉根本不大想跟她說話。
“那天早上我出去散步,看到你們下去海邊的那個巖洞,所以我知道事情一定不是你們做的。”
什么!她說什么?
“你既然看到我們下去巖洞,那你為什么不早說?”
天哪!為什么她不早說,害廷睿這樣被人家懷疑。燁眉心中真的是氣壞了。
“因為我害怕真正的兇手會對我甚至對你或尼克下手,所以我才不敢說出來的!倍淙鹄s著肩膀,一副害怕的樣子。
“不行,我現在上去跟他們說。”她一定要馬上把這件事告訴廷睿還有警方,好擺脫他們兩人的嫌疑。
“不行!現在不能上去!”朵瑞拉伸出手拉住她。
“為什么?”她一定要馬上上去把這件事說出來。
“我剛剛已經跟尼克說過了,他現在正在上面跟警方說這件事,你如果就這么沖上去,一定會引起一陣騷動,到時候真正的兇手趁亂溜掉,我們就捉不到他了!
燁眉一臉狐疑地看著朵瑞拉,不知道這女人葫蘆里在賣什么膏藥。
“尼克要我跟你說事情交給他,他會處理的,”眼看燁眉開始有點動搖了,朵瑞拉又再更加把勁!拔蚁肽峥耸切奶勰恪⒉幌肽銚陌,他一直都是這樣小心地珍惜他愛的東西,就像他以前珍惜那只小兔子。”
廷睿以前養了一只兔子,但是燁眉不知道是朵瑞拉故意讓它掉進海里,她更不知道,現在朵瑞拉也在打同樣的算盤。
“尼克要你先到那個巖洞去等他。我真羨慕你能得到他的愛!倍淙鹄欀碱^,一副心痛的樣子。
燁眉狐疑地看著她夸張的表情,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她。
她看向二樓。廷,F在也許真的正在跟警方說這件事。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她想朵瑞拉應該不會玩什么花樣,就姑且相信她好了。
燁眉一走出起居室,朵瑞拉皺僵的嘴臉馬上換一個樣。
“去吧!小白兔,小心點,可別失足掉進海里!彼淖旖欠浩鸷退赣H相同殘忍的笑容。
做完筆錄的廷睿下樓找燁眉。他真的累壞了,這幾天不但要處理父親的后事,還要應付警方的訊問,而所有的親戚在這時全部跑得不見人影,就算難得見到,也是把他當成兇手一樣地看他。
現在他需要燁眉溫暖的懷抱,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起居室,他沒有看到燁眉的影子,只看到朵瑞拉坐在沙發上悠閑地喝茶、看報紙。
廷睿不想理她,想著燁眉也許到別的房間去了。
只是所有燁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找到她的人影。
廷睿回到起居室,很不情愿地開口問朵瑞拉:“丁小姐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一進來就沒有看到她了!彼耘f是翻著報紙,一副不關她事的樣子。
他不想多說什么。反正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會告訴他的。
他正打算轉身繼續去找燁眉,卻被朵瑞拉一把拉住。
“尼克!
他冷冷地轉過身,想擺脫她的手,卻被她牢牢地抓住。
“你有事嗎?”
“為什么你總是對我這么冷淡?為什么就不愿意分一點溫柔給我?”她哀傷地看著他的眼睛。
“有那個必要嗎?”他不想去管眼前的這個女人在想什么。燁眉答應過自己,不會讓他找不到她的,現在他心里全都是在擔心她。
“我有哪一點不比那個黃種女人好,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正眼看我一眼?”她真的快要氣死了,就連現在就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神也沒有放在她身上。
廷睿的眼神四處飄移,想看看窗外有沒有燁眉的身影。天色漸漸地暗了,天氣也不大好,如果她現在在外頭,一定會著涼的。
“尼克!”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朵瑞拉被逼急了,她硬是把他的臉扳向自己這邊。
“你到底想做什么?”廷睿也被惹火了,狠狠地瞪著朵瑞拉。
被他這么一瞪,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我……你為什么總是要對我這么兇,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歡你嗎?”
“喜歡我?這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你喜歡我的什么?黑頭發?黃皮膚?還是這對綠眼睛?”他慢慢地逼近她,逼得她一步一步地后退。
“尼克……”她害怕地低喃。
“怎么?害怕了?你不是喜歡我嗎?那應該很喜歡靠近我!”他殘忍地威脅著她。
“不是這樣的!彼煤ε,為什么她現在會那么怕他?表面上看起來他好像是在勾引她,但她卻覺得他再靠近一步,她就會有生命危險。
“那是怎樣,我倒很好奇你是怎么表達你喜歡我的,”廷睿永遠不會忘記她對他所做過的事!笆翘幪幣艛D我?嫁禍我?還是淹死我養的兔子?”
朵瑞拉被逼得跌坐在沙發上。
“朵瑞拉,你聽好了,我永遠不會相信你那套鬼話和你的假惺惺,所以別期望有一天我會奇跡地對你有好感。你離燁眉遠一點,如果哪一天讓我知道你傷害她,你會后悔認識我。”
“你在兇什么。磕阋詾槲艺娴南:蹦銌?賤女人生的野雜種,德烈歐叔叔瞎了眼才會愛上那種妓女,生你這個殺父兇手!彼L那么大,沒有被人這樣威脅過,這口氣她咽不下去,她再也不管什么古奇德家族女主人的位置了。
“你!”廷睿突然逼到她面前,嚇得她伸手擋住自己的臉,深怕被他打。
可是他并沒有打她,他抓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
“怕什么?怕我打你?放心,我不打女人,我也不在乎你繼續在那邊叫什么。我想你我都很清楚到底是誰殺了我父親,慢慢等吧,我會把這個人揪出來的!
他放開手,回頭就走,留下朵瑞拉一個人在起居室不停地發抖。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剛才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以為他要打她,她甚至懷疑他會動手殺了她,面對這個曾經被她欺負的男人,她完全失敗了。
廷睿離開起居室以后,繼續找燁眉,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大聲呼喊,就是聽不到她的回應。
外面天色愈來愈暗,風也愈來愈大,還飄起毛毛細雨,他愈來愈擔心了。
廷睿出了大門,在前院、后院找尋燁眉的蹤跡,強烈的風勢將他的聲音吹散在空氣中。
看著天上烏云密布,海面上的浪花愈來愈洶涌,他心中開始有不好的念頭,他想起幾年前被朵瑞拉淹死的那只小兔子。
他沖回屋內,抓著一位剛剛在起居室打掃的傭人問:“你告訴我,剛剛朵瑞拉對丁小姐說了什么!
傭人被他的態度嚇到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你快說啊!”
“剛剛……朵瑞拉小……姐進來就把我支……出去,我也不知道她們說些什么,我只記得……丁小姐走出去前,朵瑞拉小姐好……像說了什么……巖洞的事,說完丁……丁小姐……就……就出……出門了。”好不容易,傭人才斷斷續續地說完。
巖洞?什么巖洞?
一時間廷睿還意會不過來他在說什么,不過馬上就了解發生什么事了。
朵瑞拉一定是把燁眉騙去巖洞那邊了。他不知道朵瑞拉怎么知道那個巖洞的,他現在也沒時間和心神去想,他只知道燁眉有危險了。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他急著問傭人。
“六點五分了,少爺!
六點五分?今天是十八號……廷睿在心中算著時間。
天!現在正是漲潮時間,還是大潮!
一刻也沒有停留,廷睿馬上沖出門救人。
“你馬上帶人到西邊的巖岸去,快去!”
交代傭人馬上帶人后,廷睿立刻沖出門。
燁眉,你千萬要沒事。
巖洞距離地面有一點點高度,以燁眉的身高,很難像廷睿那樣輕輕松松地就踩在平臺上。
其實她大可以在上面等他就好了,可是她偏偏想下來看風景。風景都是在高的地方好看,難得有地方是在低的地方好看的。
只是當她下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后悔了,但是要反悔也來不及了,她掛在半空中,只能下、上不去了。
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降到平臺上,可是也不小心割傷了膝蓋,滲出一點點紅紅的血絲。
“嗚……痛!彼⌒牡厝嘀ドw。
她看著灰灰的海面。今天天氣不大好,海面和天空的顏色都是灰灰、丑丑的,加上天色又有點暗了,更丑。
燁眉往洞內坐,拉緊外套。傍晚的海風真是有點冷。
沒有廷睿的風景好像沒那么好看,等著等著,她開始感覺不對勁了。
好歹也已經過了半小時多了,為什么廷睿還沒有來找她呢?
而且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錯覺還是怎么了,她總覺得洞口水面的位置愈來愈高了,浪打過來的時候,還有一些水花會濺進洞里。
一開始她以為是因為今天風大了點,可是海面高得有點不對勁。
浪潮打上來之后卻沒有退回去,水位不斷地升高,加上外頭的天色愈來愈黑,風也愈來愈大,還真像國小課本中說的:天這么黑,風這么大。她現在終于知道天黑風大到底有多恐怖了。
廷睿還是沒有來,都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她開始感覺不對勁。該不會是朵瑞拉騙她吧?
她突然想起她曾經和廷睿約定過,不可以單獨亂跑,因此他不可能要她自己來這種有點危險的地方,更不可能讓他痛恨的朵瑞拉幫他傳話。
丁燁眉,你怎么這么笨!
她氣得敲自己的頭,恨自己怎么會笨到這個地步。
這下可好,天愈來愈黑,風也愈來愈大,海水愈來愈高,外頭又飄起雨來,她怎么又開始走衰了?一定是媽媽今年忘了去給她求平安燈了。
她走近洞口,試圖攀上上頭的大巖石,可是被雨打濕的巖石實在太滑了,她根本就抓不住。
難道她就要死在這里了嗎?海水不斷地打上來,冰冰冷冷的感覺從腳底往上傳,連她的手也在風中凍僵了。
不行,她還不能死,最少最少也要再見廷睿最后一面。
才剛想到廷睿,就好像聽到他的聲音在叫喊她的名字。
“廷睿?廷睿!”聽到他的聲音,她又有了勇氣,她拉開喉嚨大喊他的名字,手也繼續用力地攀著巖石。
大巖石上方出現廷睿的臉。
“燁眉,你撐著點,我馬上拉你上來!
真的是廷睿耶!她沒有在作夢,她還以為是天氣太冷、風聲太大讓她產生幻聽。
“廷睿,你來了真好,真好!朵瑞拉說她那天有看到我們一起來這個巖洞,我們有不在場證明了!
果然是朵瑞拉的杰作,可是廷,F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事。
“那些等一下再說,你快點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彼斐鍪窒胱プ蠲。
“嗯,好!
燁眉實在冷壞了,她慢慢地探出冰冷的手,想要抓住廷睿,沒想到還沒抓住腳底下就刮來一陣不小的浪。
燁眉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跌進海水里。
一切來得太快,廷睿根本來不及抓住她的手,只能看著她掉進海里。
“燁眉!”
他大叫一聲,想都沒有想就跟著跳進海里,身后剛趕到的傭人全部都嚇得大聲驚呼。
燁眉只記得她腳下一滑,跌進好冷好冷的海水里,堿堿的海水不斷地灌入自己的嘴巴中,波濤洶涌中,依稀看到廷睿也跟著自己跳了下來。
直到她再度張開眼睛時,已經躺在廷睿柔軟的大床上了。
“嗚……”她非常不舒服地睜開眼睛,覺得自己的四肢像是鉛條一樣沉重。
“丁小姐,你醒啦!”身旁的女傭人聽到她的呻吟,馬上回過頭。
“我……怎么會在這里?”她不是掉進海里了嗎?是廷睿把她救上來的嗎?
“丁小姐你忘了啊,你前天掉進海里,是多明尼克少爺把你救起來的!
“廷睿救我起來的?”燁眉自言自語的,想要想起那天的事。前天?那是說她已經昏睡了快兩天了!
如果是廷睿救起她的,那廷睿呢?海浪那么大,他沒事吧?
“你們少爺呢?”她急著詢問女傭人。
“少爺現在正在客廳處理事情。”女傭人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澳莻朵瑞拉小姐真是可惡!丁小姐,你放心,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雖然只是個下人,可是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還分得清楚!
連她都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燁眉非常驚訝。她并不知道她昏睡的這一天半,廷睿已經快要把整座島給顛覆了。
“你們少爺他有沒有事?”這才是她關心的問題。他是不是好好的?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遍T口突然響起低沉的男聲。
“廷睿!”她嚇了一跳,聲音卻難掩開心。
“少爺!迸畟蛉撕懿缓靡馑嫉鼐瞎。
“丁小姐醒了,這里有我,你先出去吧!彼麑ε畟蛉它c點頭示意,后者很快地就退出房間了。
“廷睿,你還好吧?”他一走近,她就著急地想要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
“放心,我身體好得很,倒是你,”看到她終于醒了,他心中的大石頭這才放下。天知道,這一天半他根本連眼睛都不敢閉上。“你知道你到底昏睡了多久嗎?一天半耶!醫生說你再不醒來,可能就要斷定是腦震蕩了,到時候你要是把我忘了怎么辦?”
廷睿愛憐地揉著她的頭發,緊緊地抱著她,不敢再去想像她掉進海中的那一刻。
“對不起!彼男闹谐錆M感動。這個男人是真的深愛著自己。“如果我真的把你忘了,我會再愛上你一次。”
“你這個大笨蛋,你還真的想忘記我,不準不準不準!”他又氣又好笑,緊緊抱著燁眉。他不準她忘了他,永遠不準。
“獨裁!”業眉甜甜地在嘴里嘟囔!澳銊倓傇谧鍪裁矗俊
“清理門戶!彼穆曇敉蝗怀亮讼聛,她嚇了一跳,定定地看著他。
“你說什么?”她沒聽錯吧?
“清理門戶!碧岬竭@個,他的聲音就充滿殺氣!耙院竽悴粫谶@個島上再看到朵瑞拉了!
他說的好像他把她殺了!
“天!你該不會把她殺了吧?”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殺了!彼呎f邊咬牙切齒,任何人都會把他現在的話當真的。
“廷睿,別這樣!彼兆∷o握的拳頭。她不喜歡他這樣,她喜歡天真得像大孩子一樣的他。
“我把她逐出本家了。”
“可以嗎?那藍迪爾怎么辦?她是他的女兒!”
“我還沒跟他算管教無方的帳呢!”就這樣的懲罰,他是一點也不滿意。
“何必這樣呢,得饒人處且饒人!彪m然說她曾經因為朵瑞拉而差點喪命,但是畢竟她現在還活著啊。
“燁眉,她想要害死你耶,你還替她說話!”廷睿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可是我現在沒有死不是嗎?”
“就是因為你沒死,我才從輕發落。如果你出了什么問題,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燁眉是他最最珍愛的寶貝,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她。
“唉!何必呢!彼p輕嘆了一口氣,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準任何人傷害你,就算是你自己也不準。”他如果再不管管她,他的腦細胞總有一天會全部死光光。
“拜托!我怎么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呢?”她丁燁眉再怎樣也不會傻到去自殺,更何況那很痛耶!
“怎么不會!你要是珍惜自己、不會傷害自己,為什么要在沒有我陪的狀況下去巖洞呢?”
“因為朵瑞拉跟我說是你要我去那邊等你的呀!”她一臉委屈。明明就不是她的錯嘛!
“她說你就信喔,你忘了她是頭號大敵人嗎,還相信她的話。要不是我及時找到你,你現在就看不到帥氣的我了。”
不正經,這種時候還開玩笑。燁眉真的很想好好扁扁這個大豬頭。
“說真的,你剛剛到底在忙什么?”一睜開眼睛看不到他,讓她的心底好失落。
“不是跟你說了嗎,清理門戶。我讓朵瑞拉離開本家,回威尼斯本島。”
“這樣真的可以嗎?難道藍迪爾不會說什么嗎?”她不信像藍迪爾這么野心勃勃的人會這么輕易地放棄朵瑞拉。
“我不會讓他有機會說話,更何況,他現在可能沒有心思想到這些吧。”
廷睿今早才剛接到消息,藍迪爾名下的皮革公司,因為經營不善加上經濟不景氣,日前開出的多張支票先后跳票,公司的信用大打折扣,周轉不靈的狀況使得公司隨時都有倒閉的可能。
自身難保的他根本無暇去管自己的女兒做了什么事,早就乘船到威尼斯本島直奔佛羅倫斯的總公司了。
“怎么回事?”她聽不懂廷睿說的話。
“沒什么,藍迪爾自己的公司狀況不好,他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暫時大概是沒時間想到朵瑞拉的事!彼f得輕松,不想讓燁眉擔心。
其實藍迪爾的公司面臨倒閉才是最大的危險,狗急跳墻,藍迪爾被逼得走投無路,一定會有所動作出現,只是他不希望燁眉陪他面對這樣的擔憂,她只是一個快樂天真的大學生,本來是不用牽扯進這么混亂、黑暗的權力斗爭中,都是因為他……
“沒事就好!甭牭剿@么說,她安心地靠向他的胸膛。“真不懂,為什么你的生活要有那么多刺激的事。”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和一個可以相信、依靠的人過一輩子。”出乎意料地,廷睿說出這樣感性的話。
“真的嗎?看不出來你是這么居家的男人呢。”燁眉取笑他,她喜歡他這樣感性的模樣。
“取笑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他捏捏她的鼻子!皠e想賴掉!
“嗚……討厭啦!你要跟我算什么帳要捏我鼻子,都捏紅了啦,等一下變成塌鼻子你要負責!
她拍開他的手,摸摸發紅的鼻子,深怕它被捏扁了。
“我不只要捏你的鼻子,等一下還要處罰,罰你害我那么擔心!
“還要罰喔,不要啦!我下次不會再讓你擔心了好不好?”
她最怕處罰了,壞小孩當久了,聽到這兩個字會起雞皮疙瘩。
“下次,還有下次!”聽到她若無其事地說下次,他的魂就掉了一半。這小呆瓜,該不會想要再測試他的心臟強度一次吧?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掉進海里,我的心臟差點就停了,好在還在漲潮,要是開始退潮了,就算我是奧運游泳金牌得主,也救不回你,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救我的。”她耍賴地噘起小嘴,一副吃定他的樣子。
“壞孩子。”
他就是拿她沒辦法,她有時驕橫,有時可愛,像是山谷中的太陽,而他就是追求陽光的向日葵,不自覺地朝著她的身影跑,只要她不在身邊就心里不踏實。
“曉青也常跟我這樣說,她老說我是壞學生、壞孩子,”她想起那個放她鴿子的女魔頭!坝植皇且欢ㄒ袼菢赢攤書呆子才是乖寶寶!
“曉青?”這名字對廷睿而言有些陌生。
“我室友啦!就是那個放我鴿子,讓我自己一個人來義大利的女魔頭,兇巴巴又“恰北北”。”
想到這,她又想起那通電話里男人的聲音,嘿嘿,回臺灣后她就可以鬧她了。
“喔,原來就是她,那我該好好謝謝她,因為她沒來,才讓我們有機會認識!”
“對呀,回臺灣我帶你去找她……”話還沒說完,燁眉突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廷睿要繼承古奇德家族,而她還要把臺灣那邊的書念完,爸爸不可能讓她留在義大利的,廷睿他是怎么想的?
“燁眉,怎么啦?”見她突然安靜了下來,他以為她又哪里不舒服了。
“沒什么啦,我大概九月前就要回臺灣了,學校九月中開學。”她故作鎮定地說著,不確定到底該不該把心底的疑慮說出來。
“嗯,我知道!甭犓岬竭@件事,他的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
其實他怎么會不知道她此刻在擔心的事呢,只是他現在不能給她任何承諾,他知道眼前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解決的,重要的是,他絕不能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因此,她越快離開這里越好。
廷睿綠色的眼眸因為憂郁而蒙上一層淺淺的灰色,顯得更加深沉。
“燁眉,你聽我說!
“嗯?”他的叫喚打斷她的沉思。
“答應我一件事,”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決定──一個他不得不忍痛作下的決定!安还茉谀睦,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也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要沖動,不要太情緒化,好不好?”
“你在說什么傻話,我當然會好好保護自己呀!你在寫與妻訣別書嗎?我不管,你先答應我你不離開我,我才要答應你!
好精的小妮子,他笑了笑。
“好,我答應你!
他知道他會做到,只是他沒告訴她他什么時候會做到。
“這還差不多,那我也答應你嘍!”燁眉開心地坐起,在他的唇邊親了一下。
“又被你偷襲,你這個大色女。”廷睿一把抱住親了就想跑的她,反身把她壓在身下。
“救命!救命啊!我被一只大豬公壓住了!北粔鹤〔荒軇訌椀臒蠲加X得好氣又好想笑。
“你竟然說我是豬公!”這女人真不知好歹,竟敢說他這威尼斯第一健美男子是豬公。
“你是大豬公、笨豬公、肥豬公、死豬公、得口蹄疫的豬公!”見他壓得更緊了,她一急,就把腦袋中所有罵豬的詞全用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這話才一說完,只見廷睿張開大嘴,上唇貼著燁眉的鼻頭,下唇扣緊她的下巴,定住不動。
“你在干什么啦?”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搞得燁眉不知如何是好,一時又掙脫不開,只好抗議。
“豬公咬橘子!毖院喴踪W,他酷酷地說出這一句話,讓她一頭霧水,老半天才搞懂他在說什么。
“你說我是橘子,你好大的膽子!”這豬頭上官廷睿,竟然說她丁大美女是顆橘子。
“你不但是橘子,還是顆又漂亮、又多汁、又甜美的橘子!彼钋榈乜粗,眼睛里出現了一抹令她心慌意亂的神色。
“你在說什么啦?”
好色喔!廷睿這樣的說法讓燁眉覺得自己像是瓷盤上的珍饈。
“你說呢?”他壞壞地逼近她,熟悉的氣息噴在她的唇上,叫她暈眩!拔俏!
“為……為什么?”
“因為我想吻你。”等不及燁眉吻自己,廷睿的唇已經貼上她的。
他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直接傳到她身上,快速地溫暖她被海水凍到的身體,舌尖不停地在她的唇際游走,好像是在要求她的回應。
“嗯……廷!彼杏X到他的唇移到她的臉龐,落在她的鼻尖、她的發際、她的眼簾,輕輕柔柔,小心翼翼,像是在呵護最珍愛的寶貝。
“什么事,寶貝?”聽到她的呼喚,他的嘴在百忙中抽出一點五秒的時間回她的話。
“你愛我嗎?”燁眉忘了自己有沒有問過這個蠢問題,可是好像一般陷入愛情中的蠢女人應該都會問一下這種蠢問題吧。
廷睿沒有回答,他再次吻上她的唇,激情的、熱烈的,不給她呼吸喘氣的時間,他要她知道他多愛她、多渴望她。
他將手環過她背后,一把將她抱離床面坐上他的大腿,要她清楚地感覺他下腹那燙得嚇人的溫度。
燁眉被他的熱情震住了,感受到他的溫度,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心中微微地泛起一絲渴望,渴望更貼近他,更真實地感受他。
廷睿一手按摩著她的背脊,舒緩她緊張的神經,一手回到她身前,悄悄地鉆入睡衣的下擺,撫上她柔軟的纖腰。
“嗯……”他粗糙的手掌帶給她像是觸電一樣的感覺,一陣顫栗直達神經末端,讓她不覺地扭動身軀,呻吟出聲。
當他的手指滑過她細致的肌膚,劃著她胸前的曲線,燁眉覺得眼前一片暈眩,一切變得不真切。她有些不安地抱緊廷睿,手指深入他的發中,想要感覺他真實的存在。
“寶貝,我愛你!彼拇诫x開她的耳垂前,小小聲地在她的耳邊說。
他說什么她沒有聽清楚,但那不重要了,現在她只要能真真實實地擁抱他,那就夠了。她沒有死在海里,而是沉浸在他的情海中。
廷睿的唇一路從她的頸子滑到她的胸前,隔著絲質的睡衣尋到她胸前已然綻放的蓓蕾。
他不想要催她給他回應,他要她感受他最深的愛,他在唇瓣施加了一點壓力,隔著睡衣輕輕地啃著她最敏感的地帶。
“啊……廷睿,我……”天哪!她一定會瘋掉。
燁眉抱緊他,背脊不覺地弓起,這情海的浪潮已經快將她淹沒,而他是她唯一的港口。
下腹的渴望已經繃到了極限,廷睿再也按捺不住,他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俯身看著她。
眼前的廷睿眼中充滿難以掩飾的愛欲狂潮,讓燁眉又羞又渴望。
他讓下半身稍微地靠在她身上,讓她感受自己。
“可以嗎?”
硬是在最后一刻忍住自己的沖動,他看著她,要求她的答案。
她無疑是愛他的。燁眉沒有回答,她緩緩地將他往后推,自己慢慢坐起,她羞紅了臉,緩緩地將睡衣從肩上褪下。
廷?创袅耍w內的能量愈來愈不能控制,當燁眉向前抱住他,送上她的唇時,他再也不能等待地輕吼一聲,緊緊地抱住她倒向床,在絢爛的夕陽下灑滿一室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