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結巴之后,原本紅著臉的嬌俏女孩終于控制住自己,用近乎冷靜的語氣重新開口:“請問需要些什么嗎?”
……心中閃過一絲訝異。是聽錯了嗎?女孩雖然掛著微笑,但磁性的聲音平靜之中卻隱約帶著冷淡。
暗示著厭惡的刻意冷淡。
“我要買飼料!笔菍λ克隽耸裁?不會是因為那記無心的電眼吧?
“請問要罐頭嗎?還是干飼料?如果是小貓,我想罐頭會比較適合!北M管招呼熱絡,但那抹甜美的笑容卻越看越像營業專用,就像他面對討厭的客戶時會戴上的情緒面具!耙驗榇蟀⒏缰岸际浅赃@個牌子的罐頭比較多!彼闷鹨还奕毡具M口的魚罐頭,聚精會神地望著他。
搖搖頭,他自有打算!安挥茫娠暳暇托辛。”
粉紅色的嘴唇輕微扭曲,然后又回復原來燦爛的笑容。如果沒有仔細觀察,根本不曾察覺那一閃而逝的不屑,因為她的聲音不但沒有流露出半點的輕蔑,反而顯得更加熱切,和冷淡的眼神一點也不搭軋。
Bingo!她不只是“不”喜歡他,更正確地說,她根本“討厭”他。
這可有趣了。他注意到她接下去推介的干飼料是一個惡名昭彰的品牌,和原先推薦的罐頭在品質和口碑上都有一段程度的落差。如果說那只貓原先在店里吃的罐頭是品質不錯的牌子,那她為什么緊接著會推薦一款有口皆“胚”的干飼料給他呢?是認為他只能夠負擔這樣的價位?或者……是某種試驗?
他不動聲色,接過大力推薦的便宜貓食,假裝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如果真的買了這包貓食,這個面帶甜蜜微笑、眼里卻燒著炙熱怒火的小可愛會不會撲上來殺掉他?
值得一試。
“有沒有更便宜的?”
大爛人!
巧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便宜的飼料?
一大包不到一百塊的飼料還不夠便宜嗎?
為什么穿著這么高級西裝的男人,連不到一百塊的飼料都舍不得買?她瞪著絲毫不知大難臨頭的男人,考慮著是要用眼前他那條昂貴的領帶勒死他,或是回頭拿把刀子施以凌遲之刑好。
“沒有更便宜的了嗎?”他竟然還敢露出一臉遺憾,“好吧,我去別家問問看好了!
“等、等等!”此時此刻硬要擠出微笑來,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難的事了。
“我、我再看看!”
俄羅斯藍貓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硬請到一旁上坐。巧心一邊佯裝尋找,一邊故作不經意地問:“你是第一次養貓嗎?”
“對!狈笱艿目跉。
“還習慣嗎?”
“嗯。”敷衍。
“有沒有遇到什么問題?”
“沒有!边是敷衍。
磨著牙,努力維持和諧的談話氣氛,“大阿哥一天吃幾餐呢?”
“嗯……”終于遲疑了,“有時兩餐,有時一餐!
“什么!”她大叫一聲,倏地轉身,瞪著那個教人發火的男人。
似乎被她憤慨的大吼所激怒,他冷冷地說:“怎么了?”
“小貓一天要吃三餐以上!”氣急敗壞!怎么會把小貓托付給這樣的人?“先生,你不知道嗎?!”
“貓是我的,你沒必要這么激動吧?”說完,他直起身子,似乎就要走人。
再也維持不了甜蜜的微笑假面,她氣勢洶洶地沖到門口,攔住打算一走了之的男人,“等一下,把大阿哥還給我!”
惡質俊男低著頭──她開始痛恨自己為什么不多長高幾公分──挑高眉,電眼刷地刺進她的心窩!“還給你?”
潤潤嘴唇,平撫完來不及防備又開始狂跳的心臟,才深吸口氣,用沙啞的嗓音說:“欸,我是說,能不能把大阿哥賣還給我?”
“為什么?”曖昧低柔宛如私語,男中音在這么近的距離對耳膜和膝蓋的破壞力更見強大;她必須用力提醒自己:對方是個不愛貓、自私又做作的大壞蛋,才不至于當場癱軟在他懷里。
“我想,”該死,不要顫抖!她改瞪著那條淺灰素面的絲質領帶,免得被那雙電眼分心,“先生您的工作這么忙,又不是出于自愿飼養寵物,那這樣不如店里出錢贖回貓,不是皆大歡喜嗎?”
不說話。巧心偷偷抬起頭,發現俄羅斯藍貓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不爭氣地紅了臉,趕緊再次避開眼神,不耐煩地說:“怎么樣?”
“我考慮考慮!彼K于說。
還要考慮考慮?這怎么成!可憐大阿哥還要被虐待多久?“你不是不想養貓嗎?”
他沒說話,只露出一臉干卿底事的厭煩表情。
你煩,我比你更煩咧!還好意思擺出那張臭臉!
咬著牙,勉強自己繼續說服的工作:“那為什么不干脆把貓賣還給我?這樣不是皆大歡喜?”
沉默半晌,“不管怎么說,都是我妹妹送我的生日禮物!
既然知道是人家送你的禮物,那為什么不好好對待它?現在才在那里假惺惺給誰看啊?她偷偷嗤之以鼻。
“可……可是你不想養貓啊!
他的眼中閃過莫名的亮光,“那你出多少?”
果然,還不是想抬高價錢!她輕蔑地想。
“就照原來店里賣出去的價錢……”
“等等,”他狡猾地截斷話頭!澳俏疫@幾天照顧的費用呢?”
那你這幾天虐待的賠償呢?
可愛的大眼冒出火苗,直想一刀砍死這個大爛人……還有怎么樣都沒辦法對這個爛人死心的自己!霸偌右磺!彼桓试傅卣f。認了,就當買個教訓吧,誰叫自己當初不先問清楚。
對方似乎還是不甚滿意的樣子。磨著牙,心里痛快地想像將他一塊塊分尸之后再用硫酸溶解的景象。
原來毀尸有時候并不是為了滅跡,她生氣地想著。世界上有些人還真的是殺了他,都還不足以消弭心中的憤恨。
就像眼前這個男人。
突然間,俄羅斯藍貓伸出雙手抵住門板,將她困在雙臂之中,頭慢慢低下,俊俏的面容逼近,眼看兩人就要來一個嘴唇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閃開,讓出一條路,而那大壞蛋就順勢閃出了店門,“雖然你提的條件很令人心動,但我還需要幾天考慮。”
驚魂甫定,芳心猶悸,溫厚的氣息還在臉頰,她才發現自己完全被唬弄了。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奸猾惡劣的男人,“等、等等!先生,你……”
追出門,卻是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高大的身影迅速跨出了巷子口,轉眼消失了蹤影。
※ ※ ※
按下鍵盤,結束帶回家的報告工作,看看十層樓高的窗外,已經是夜闌時分;這才開始認真思考今天的舉動。
不是一直很想擺脫這只蠢貓嗎?為什么這只“蠢貓”現在還香甜地躺在他的印表機上安眠?
睡到四腳朝天的貓,露出沒幾根毛的粉嫩肚皮──一副蠢樣。他看著酣然沉睡的小金吉拉,皺起眉頭。
真的是因為不想傷害小妹的好意?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真的把貓還給店家,等妹妹回臺灣,耳朵鐵定不得安寧;但這不是原因,兄妹的感情絕不至于會因為一只蠢貓而失和。
更不可能是自己對這只蠢貓動了一絲絲的感情。不過是只一無是處的寵物貓而已,連抓老鼠都不會……當然啦,他得公平一點,在這棟屋齡不到五年的高樓華廈里,也沒有老鼠給它抓。
承認吧,完全是那個小老板的緣故。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嘴角微揚。誰看得出來那么可愛的外表下藏著這么大的火氣?一邊暗暗咬牙切齒,一邊硬撐著嘴角的微笑與他應對,卻不知道那雙靈動大眼早已泄漏了內心熊熊燃燒的怒火。
很難拒絕去扮演她指定給他的反派惡客。光看她的反應就值回了票價。
不過,也用不著把這只貓留下來吧?
那個一點也不會做生意的老板已經愿意出錢贖回了,為什么不干脆順水推舟,把貓賣還給她?
哇!有誠露出自嘲的笑容?磥,不會做生意的不只是那個小老板,每天與報表為伍,還擁有專業會計師執照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 ※ ※
“可惡!可惡透了!”
那個家伙,虧她還將他比喻成俄羅斯藍貓,結果,除了身上那一套套剪裁精良的高級西裝和磨得發亮的皮鞋,可以說和藍貓的身價不相上下之外,就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讓人聯想到那種貓高貴的氣質了。
根本是惡棍、流氓!
太過份了!那種人!
即使到了星期一,巧心還是不能對上星期遭到的惡劣對待釋懷。
“你到底在生什么氣?是他不肯把貓還給你呢?還是他沒有吻你?”蘇蕙心有著和妹妹截然不同、令人艷羨的女性化嗓音,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硬是踩到妹妹的痛腳。
“姊!”她大叫一聲,噘起嘴,不滿地瞪著姊姊。
長長的烏黑秀發綁成俐落的馬尾,束在背后,蕙心和妹妹一樣,熱愛動物。不過從美國深造回來的她,從事的是獸醫工作。
雖然同樣是完成兒時的夢想,在巧心眼中,一路以自己的步調,有計畫地完成學業、實習、出國進修,然后成為獸醫的姊姊簡直是圣人,和橫沖直撞的自己完全是天壤之別。
這樣完美的姊姊,如果她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巧心很可能也會相信。
不過,在這個時候,她只覺得這個圣人姊姊跟鬼一樣沒有同情心。
清晨七點,貓兒們還在夢鄉里安歇,向來多雨的木柵難得出現晴朗的天氣,一個人趁閑溜到姊姊的醫院。
本想姊妹倆一起吃頓早餐,順便向她傾吐昨天發生的不快……只不過姊不從妹愿,不僅不肯同仇敵愾,還沒良心地將她死命隱藏、對俄羅斯藍貓的那“一點點”好感挖出來大作文章。
一點手足愛都沒有!
“我倒是想看看這位仁兄是何方神圣,可以讓我親愛的妹妹如此春心蕩漾。”蕙心一邊整理用完的餐具,一邊慢條斯理地說。
“我、我才沒有春心蕩漾!”她委屈地大叫。
蕙心揚起眉,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你啊,從一進門話就沒離開過那個男人,還敢說?”
“哪有!”她裝死不承認。
“那是誰告訴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帥的男人啊?”姊姊輕輕皺眉,故作苦惱狀,“唉呀,我真的是年紀大了,什么也記不清楚了。”
心虛地低頭吃油條,不肯回話。
“真的不是你嗎,巧心?”
“你不要亂說!”她嗔道:“我討厭死那個爛人了!誰管他帥不帥啊!”
蕙心微笑搖搖頭,一撮烏黑的發絲溜出綁成一束的馬尾,落到額前。美麗的獸醫優雅地撥開那撮亂發,沒再說什么。
“反正反正反正……”喝一大口鮮美的豆漿,巧心賭咒似地大聲說,也不知道是說給姊姊聽,或是要說服自己,“我是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不愛貓的人!”
※ ※ ※
騎著有些破舊的單車,心不在焉地往回家的路上,心里直對姊姊的毫無手足愛犯嘀咕。
她才不會、才不會喜歡上一個不愛貓的人呢。
不是看過很多慘痛的例子了嗎?
寵物在寂寞時或許是貼心伴侶,但等到主人有了新歡──尤其是不愛寵物的新歡時,便被棄之如敝履。情況好一點的就在家里當深宮怨婦,情況若是慘一點,有的轉送,有的被丟回寵物店,有的甚至從溫暖的家中流落街頭。
而被拋棄的寵物,也只能默默接受自己的殘酷命運,因為無論再怎樣哀泣,已經變了心的主人也不會回頭多看一眼。
而她,老早對孩子們發過誓,情愿一輩子做個老處女,也不會被迷昏了頭,跟一個不喜歡貓的人談戀愛,讓心愛的孩子們淪落到那般凄涼慘澹的處境。
而俄羅斯藍貓先生,盡管有著迷死人的俊朗五官、秀色可餐的標準體格,還有獨樹一格的貴族氣質,但是很遺憾,就是那種不喜歡貓、不把貓當作一回事的大、壞、蛋!所以,她是絕對絕對不會喜歡上他的。
不過是個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
忽然間,一只手臂從旁伸出,迅速拉住她單車的龍頭,讓整輛單車緊急停在繁忙的十字路口前。
“你不看路的嗎?”這個讓她雙腿發軟的醇厚嗓音……不會吧?她鼓起勇氣,轉過頭。
果然,是俄羅斯藍貓。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偷偷呻吟一聲。他為什么會在這里?現在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了。
就差那么一點,她就要相信:他并沒有帥到那種地步,只是自己在記憶里把他的俊美夸張了。
那樣的心動應該只是想像的產物,根本沒有發生過。
就差那么一點點,她就騙過了自己。
可惡!
“小姐,”這個可惡差勁、隨便出現在馬路中間,還有她的思緒里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破壞了什么,只是淡淡地說:“如果你不想活,請找個干凈一點的方式。制造車禍是很不道德的,你不曉得嗎?”
制造車禍?他在胡扯什么?
巧心這才注意到周遭的環境,原來自己剛剛來到繁忙的十字路口,而眼前閃亮的燈號是禁止通行的紅色。車水和馬龍當中的確不是個適合發呆的場所。
“謝、謝謝!彼齾葏鹊卣f,然后口鋒一轉,沒好氣地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提的公事包、西裝革履的打扮,然后抬起頭,明亮的眼中閃過一絲似乎在取笑她的可疑光芒。
“很明顯的,是去上班!
她臉紅了起來,暗罵自己問的什么白癡問題。
難道真像姊姊說的,自己被這張帥臉迷得團團轉,完全忘了基本的應對進退?
當、然、不、是!只是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到而已,她向自己保證。
“嗯,”她支吾著,不知該說些什么,“謝謝你!蓖掏掏峦掳胩,還是想不出該說些什么,只好再向他道謝一次。
蠢透了。
暗暗嘆口氣,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沒一個好的開始。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后回復原本淡然的態度,說:“沒事的話,就再見!
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一下!”
穿著淺灰色西裝,打著淡藍領帶,充滿自信風采的英挺俊男,停下穿著發亮高級皮鞋的腳步,回過頭,揚高眉毛,一副請問有何指教的表情。
巧心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為什么要叫住他?那是個不假思索的動作,像是不愿意他就此離開的樣子。
不會吧?她真的喜歡上這個討厭鬼了?
不可能、不可能當然不可能!但心臟就是不停怦怦跳著,思緒一片紊亂;靵y喧嘩的上班人潮仿佛消失在遙遠的地方,兩個人佇立在十字路口,凝望彼此……
等等!這可不是在拍愛情電影,她得……她得恢復一點理智。
“大、大阿哥──”對了,就是這件事,“你考慮的結果怎樣?”
藍貓莫測高深地看著她,“對不起,我趕著上班!鞭D身就走。
“喂!”她趕忙跨上腳踏車,緊跟在他身邊,“你到底要不要把貓賣還給我?”
他只是邁開腳步,不說話。
“喂!你啞啦?”
他走路的速度怎么這么快?可惡!她騎著腳踏車還覺得有些吃力,才能趕上他的步伐。
還是不說話,然后忽然加快腳步,沖進到站的公車上。
完全來不及阻擋,巧心只能氣結地看著關上的車門,和車門里面那張雖然沒敢明目張膽露出整排潔白牙齒,卻明顯小人得意的可惡俊臉。
接著,他開口說了些什么,但是隔著車門的她聽不到,只能從嘴型去判斷他的意思。
晚上再談?這是什么意思?她得等他嗎?
可惡!太可惡了!為什么她要配合他的時間?!
這個自我中心的白癡混蛋加三級!
她討厭他!這種人,她絕對絕對不可能喜歡上他!
※ ※ ※
“帥哥今天心情不錯呢!
“對啊對啊,連別人泡的咖啡都肯喝,以前從來沒發生過!
“而且啊,昨天安妮那份資料不是被他數落得很慘嗎?今天他竟然沒繼續刮安妮咧。”
工作永遠沒有結束的會計師事務所,被當成避難所暨簡易交誼廳的化妝室里,三姑六婆大驚小怪地討論著盧帥哥異常的言行,激烈的情形會讓人誤以為是在討論某支股市明牌或某上市公司今年的營運情形。
不夸張,男性在會計這門行業里,的確有著熱門股票般的身價。
或許真是物以稀為貴,從業人數稀少,但男性的工作機會卻明顯較女性多出許多:當然,在婚姻市場上的身價也比一般女性同業來得高……不過因為會計業務過于忙碌,根本沒時間好好談個戀愛,連一般的私人關系都很難維持,這樣的身價究竟是不是有行無市,就不知道了。
普通的男會計師可能有行無市,不過絕對不會是盧帥哥。
這個進事務所第三年,就爬上主任位子的稀世奇才,許多女性就算明知有守活寡的危險,也會隨時準備好犧牲自己的青春,為他奉獻一切。
辦公室里傳言不斷,說帥哥進事務所這三年來,總加班時數至今尚未超過一百個小時,這個紀錄──可能經過些許渲染,卻不是完全沒有其可信度──在會計師這個行業中只能用神跡來形容。
當然,無人可出其右的工作效率或不足以證實他的杰出,重要的是,只要是他參與的案子,幾乎沒有聽過上司或客戶有任何怨言。
宛如天人的效率與能力,加上俊挺非凡的儀表,根本上就是一支熱到燙手的電子股。
也難怪女化妝室里的討論如此熱烈。
而化妝室之外,一個還沒到中年、頭頂的皮膚就已經出來見光的男子,偷閑溜到本日或者應該說自進事務所以來最熱門的話題人物身邊。
“唷唷,帥哥,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啦?”
有誠揚起眉,繼續比對數據資料,俊朗五官露出的專注神情,讓偷眼旁觀的女同事們不禁發出輕嘆。
“怎么,你的頭發長出來了?”
禿頭男不以為然,“去你的蛋!長得出來才怪。我是說你大少爺今天竟然沒挑剔辦公室妹妹泡的咖啡,還很識相地喝了下去。怎么,終于覺得老是要自己煮咖啡很累了吧?”
“不過是杯咖啡而已!
“不過是杯咖啡而已。”禿頭男子怪聲怪調地模仿,“你以前怎么不這么說?一定有鬼!
有誠沒答腔,只是揚起嘴角,露出迷死人的微笑。立刻,辦公室里又傳來連聲陣亡的女性嘆息。
禿頭男子可不是這么容易被打發的,伸長臂,鉤住有誠的頸子,“說,你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好事?”
“沒什么。”
“沒什么?哇哩咧……”
“黃組長,經理找你!币粋女聲打斷兩人的嬉鬧。
黃姓禿頭男扮個苦臉,放開受害者,“好,算你狗運,不過中午吃飯時你一定要給我個“答案”!币庥兴傅脑捵層姓\揚了揚眉。
也沒等回答,黃敦安便逕自往經理辦公室走去。
剛剛“解救”了有誠的女同事立刻貼了過來,占據原本黃大害蟲所在的位置,當然也引來眾家姐妹怨恨的目光。
黃敦安在辦公室里的綽號叫“大害蟲”,和盧帥哥的交情匪淺,據說不但是大學同學,當兵時還在一起,更一前一后進了同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當然,天縱英才的盧帥哥在前,平凡無奇的黃(煌)蟲在后。
至于這個綽號,便是起因于他老愛跟盧帥哥泡在一塊。
要是人長得不差倒也算了,兩個帥哥站在一起雖不能生津止渴,至少也是賞心悅目;偏偏黃敦安先生不但是個矮禿子,人又粗魯不文,根本是破壞畫面的大害蟲一只,真不知道這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怎么會成為知交。
話說回來,那只煌蟲固然妨礙畫面,倒還不致構成傷害,但現正黏在盧帥哥身上的美艷女顯然威脅較大。
雖然盧大帥哥本人似乎沒有要理睬她的樣子,但艷女大吃俊男豆腐的畫面看在眼里總是不爽。
……特別是在所有人都還沒有機會、也沒膽量公然做出如此輕薄行為的情況下,這樣的行徑更是令人發指。
“有誠,”艷女用嬌嗲的聲音親匿地喊著辦公室的公有資產,擦著朱色蔻丹的纖纖玉指搭上令所有人垂涎三尺,卻一直無人膽敢褻玩的結實肩膀,“剛剛我的組員把某甲建設的草稿交上來了,不過……我有一點問題,今天中午方不方便,麻煩盧主任幫我看一下?”
冷面帥哥坐懷不亂,辦公室諸女暗暗喝采。“那個case不是我負責的,你不如去請教安琪,她才是你的上司吧?”
“唉呀,”艷女不屈不撓,眾人共罵無恥!安皇俏乙f,我們家主任說話不清不楚的,沒有重點,講了等于沒講,還是有誠你比較可靠,教我啦,喔?”
情到熱時,連自己的頂頭上司都敢污蔑,只能說是色膽包天。
有誠露出禮貌但冷淡的遺憾笑容!罢娴牟恍,我中午已經跟黃組長有約了!
干得好。⊙鹧b忙碌于工作,實則個個豎直耳朵,密切注意現場實況的眾家姐妹們忍不住在心里為有為有守的帥哥叫了聲好。
艷女噘起擦著深色妍采的紅唇,宛如嗜血妖獸,煽動涂上濃厚膏脂的長睫毛,猶似撲火毒蛾──當然,這是妒恨的女性同胞們的看法──露出誘人的嬌嗔表情,難以抗拒。
“!反正你和黃組長每天都可以去吃中飯,人家這個資料下午就要交上去了,救救人家嘛!”
“這樣吧,我請劉組長跟你討論,他去年也做過類似的案子,應該能幫上一點忙才對!
“怎么這樣!”艷女的連番攻勢就這樣被輕松擋下,精雕細琢的臉上原本的信心坍垮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真的對不起,”他一臉誠摯,但淡然的語氣里展露的卻是不可錯認的堅決,“我還有工作要做,麻煩!
就這樣,辦公室里又一位候選佳麗敗下陣來,而事務所的鎮所之寶也繼續維持著公有資產的身分。
大伙兒也可以安心回到各自堆積如山的工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