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之后,書白馬上對秋尋的“幫忙”提出了質(zhì)疑。
他大步走到桌旁坐下,神態(tài)凝肅地盯著跟著走進房里的秋尋,幾乎才一等她合上房門便
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你為什么那以說?”
秋尋似乎早料到他會這么問。
“那我說錯了嗎?”她站在門邊答道,語氣平穩(wěn)如斯。
書白被她這種“平穩(wěn)”的態(tài)度搞得有點心浮氣躁。
“跟我回到結(jié)婚前住的房子可是很辛苦的!彼崾局飳!皼]傭沒仆,出人都要靠
兩只腳,你會習慣?”
秋尋聞言,不免有些微慍,劉書白把她看部么人了?貪圖安逸,喜歡過好日子的女人?
。
他怎能因為自己先人為主的觀念就這樣輕視她?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想你聽過這句話。”
書白聽她這么說,又是一陣反感。
“夠了!真是夠了!一堆宿命論!一堆三貞九烈、從一而終的死教條!你爹叫你嫁!你
就嫁!什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有沒有想過遵從這些迂腐想法的后果?!”
秋尋有些受傷地看了他一眼,心底是沉痛的。
“我不用想,我已經(jīng)親身體驗了!彼蝗徊恢獜哪拿俺龅牧嫜览X,想也不想便說了
這一句。
秋尋似乎已經(jīng)忘了該怎么回復昨天早上之前的心境了,此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因幸福的遙遠
而變得丑陋,她開始反擊書白,因為書白使她受傷;因為他一點也未察覺他的自私,反而挾勢
責難她。
書白聞言,難掩錯愕,仿佛這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也有情緒。
兩人之間沈默了半晌,任空氣停滯了許久,他才再度開口,但已少了之前那凌人的銳利
。
“我想你是對的!彼!安还茉趺礃,我終于能順利地搬出去了,這還要感謝你的
幫腔……”他站起身子走向門邊,意欲結(jié)束這個話題。
不想再跟她待在同一個房間了,書白想。只因待得越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越是紊亂。
“不管你是為了什么原因幫我的,我都不想再追究下去……”他伸出手,越過秋尋肩后
,將門拉開,秋尋只得向房里移動一、兩步,但雙眼卻仍牢牢地盯在書白身上,未曾稍移。
書白一腳跨出門檻,沒有回頭,卻仍在對她說話。“但……如果你以為這樣真的可以改
變什么,那就錯了!闭Z畢,他便邁步走開,獨留秋尋一人,怔愣愣地瞧著他的背影。
獨自消化他那冷冰冰的言語,秋尋一陣心酸。
*************
一個月之后,劉書白順利地帶著他的新婚妻子回到結(jié)婚前的住所,原本請的長假,也因
他的堅持而提早注銷,秋尋始終默默跟在他身邊為他打點著一切。這段期間,他們培養(yǎng)了絕佳
的默契,而這樣平靜的情況,都要從一個月前的那場不冷不熱的爭執(zhí)之后說起。
那天晚上書白又再度提起!拔疫是想不通透,你怎么會幫我。”他想了一整天,知道
懸著著不是好辦法,仍是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姚秋尋不恨他?還是她有改變一切的妄想?
“我沒有幫你。”出乎意料之外的,秋尋十分冷靜,似乎并不將早上的事放在心上!
我是幫我自己!
“幫你自己?”劉書白不懂。-。-
“沒錯!鼻飳さ浪驹陂T口,神色平穩(wěn)。
“很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眲咨舷麓蛄恐。
“你應該先向我解釋才對。”秋尋覺得被他盯著看得有些不自在,遂更加地挺直身子。
不該讓他瞧見自己的半分軟弱,即便她現(xiàn)在隨時都想哭。
“解釋?解釋什么?”
“你不想跟我成親,我認了,你肯對我說明離婚的原因,而不是只給我一封休書,我也
很感激你的‘民主’,不過你總該有個解決的方法才是,我們不能一直這以含混不清地過下去
,難道你還沒想出離婚的辦法嗎?”秋尋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連她都震驚不已自己可以這么
冷靜,不過才新婚第二天,“離婚”這兩個字卻一再出現(xiàn)在他們兩人的語匯之中,這是多么瘋
狂的事啊!夏磊哥,你要是知道你所選擇的人是這樣的一個男子,你還會想把我交給他嗎?秋
尋心底這樣問著。夏磊哥可知道她目前的情況嗎?知道她是怎樣的進退不得、顛顛巍巍嗎?!
書白對她這番條理分明的話亦是驚訝的,也仿佛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秋尋的可敬之
處!拔耶斎灰呀(jīng)想好了辦法,但是你真的愿意這以做?”他必須確定姚秋尋的決心真如他所
想的一般堅定才行。
“請說!鼻飳さ鼗卮穑ρ陲椫槐恍枰氖涓,盡管她的骨氣不會容許自
己在與丈夫離異之后還貪圖他的一絲半毫,她還是想聽聽理想崇高如劉書白者,會如何安置他
的下堂妻?
“為了顧全你的名譽,爹娘那邊我會擔下所有的責任,離婚之后我也會負責照顧你的生
活,但是為了不讓爹娘還有岳父岳母不好做人,只好委屈你忍耐一段日子,我希望以一年為限
,一年之后一……”他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望著秋尋道。“我還你自由身!
秋尋抬頭望了他一眼,僅止一瞬,書白愕然地發(fā)現(xiàn),那眸中竟承載著一抹受辱的眼神,
寒冰般的氣息,極不相稱地鍍上她那桃花般的面頰,叫望者為之心疼不已。
他還記得自己伸手掀啟秋尋那紅色蓋頭巾時,是有一瞬的意亂情迷的,什么*芙蓉如面
柳如眉,他一直覺得那是古畫里的人物情境,但那天一見秋尋,第一句想到的,卻正是這句詩
辭。
但他卻親手將這一切統(tǒng)統(tǒng)抹殺掉了,原本那雙含笑眸,才不過一夜之隔,竟教他逼出了
一道鏡般的護衛(wèi)光芒,讓他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劉書白一瞬之間突然覺得自己太過自以為是,他心中的姚秋尋,跟眼前的姚秋尋,似完
全是兩個人。
他猶自漫游于自己的思緒,不意聽見了秋尋的聲音。
“……一年嗎?”她頓了頓!斑@么說,我們必須演一年的戲了?真辛苦!彼嘈α
笑,這動作將劉書白的神智給拉了回來,只見秋尋又道:“唯有搬出這里,我們的戲才能演下
去,不是么?否則眾目睽睽,我們遲早會崩潰吧?”最后一句已有點像在自言自語了。
“我對你感到很抱歉!眲啄裏o神的雙眼!跋睦诳村e人了!彼J識姚夏
磊是在羅大任的畫廊里頭,那時見夏磊對他頗為親熱,書白也十分欣賞他的熱情直率,但他怎
么也沒料想到姚夏磊最終的目的竟是把妹妹嫁給他!這讓他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雖然不討厭
夏磊,卻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不,他沒看錯,他還是欣賞你的!鼻飳u了搖頭!八皇遣荒苁孪戎滥銓ξ叶
言不是個稱職的丈夫。”
劉書白默然聽著她的話,過了半晌才再度開口!霸谶@未來的一年里,我希望我們能保
持良好朋友的關(guān)系,畢竟……”
“我懂!鼻飳ご驍嗔怂!爱吘雇右粋屋檐下,撕破臉對誰都不好吧?對不對?”
劉書白點點頭,對她的“識大體”,不知怎地,頗為內(nèi)疚。他是該內(nèi)疚,秋尋這樣想著
。如果他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法,那以她心里才覺得舒坦些,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小小報復。如此
在分開時,她才能以笑容祝福對方,即便她已千瘡百孔,也會是堅強的,因為再怎么樣,秋尋
也容不得書白小覷了她。
搬回劉書白的住處第一天,書白便開始打理起房間。他的住處不著家中寬敞,僅只有三
間房,除了待客用的客廳,余便做了書房和寢室,連廚灶都是搭在外頭的,不過由于劉書白平
時甚少開伙,因此對他來說廚房根本只是裝飾品,但現(xiàn)在忽然多了個秋尋,事情就陡然變得復
雜起來了。
他將自己房間讓給秋尋睡,自己則打算搬到書房里頭,本來這樣安排是最為恰當?shù),?br />
題是姚秋尋的陪嫁丫鬟堅持要跟著小姐一塊搬過來,這可讓他頭痛不已。
姚秋尋倒是當機立斷,打量過他的住處沒多久后,便對幫忙搬東西過來的阿思勸道:“
阿思,你暫時還是住回老家去吧,這里那以小,多住一個人實在是很勉強的!
“可是……”阿思打死不依!靶〗,沒有人幫你,你要自個兒洗衣服燒飯嗎?”她的
小姐知書達理,但可不是萬般精通!在她尚未出嫁前,家里曾有誰讓她做過粗活兒了?如今
嫁了這個怪里怪氣的姑爺,她不但要服侍丈夫,連少奶奶不該沾手的雜物也要一并照單全收,
哪有這門歪理?’
這全是姑爺害的!若不是他堅持要來教這破書,小姐也不會累得跟他一塊來吃苦受罪!
秋尋不是不了解阿思心理的想法,只是她也很明白自己的處境,隊了現(xiàn)實上的考量之外
,她與劉書白的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連阿思也不能泄漏半點,因為若讓夏嘉知曉了緣由
,天曉得一向?qū)⑺踉谡菩纳系亩鐣卸嗝醋载熍c懊悔呢!所以,盡管她對未知的明天感到
戒慎恐懼,她也不敢讓自己的依賴心壞了大事,阿思不能留,她必須回劉家。
“阿思,你聽我說。”秋尋抓著她的雙手,試圖勸她!澳憧催^這兒的房子,也該知道
情況了吧,我們根本沒有多余的房間讓你休息呵!”
阿思搖搖頭,倔強地道:“我不管,我睡地板也行,睡外頭也行,就是不能把小姐一個
人丟下不管!
“阿思,你存心讓我心疼死嗎?”秋尋有些哽咽的!澳忝髦也粫岬梦悖氵
故意說這些話來惱我,要是家里有空,你以為我不會想留你么?”
“小姐,你不要這樣……”率直的阿思見小
姐難過,也跟著傷心起來!拔抑皇遣幌胍娔銊诶邸@樣我怎么對得起老爺和夫人?
”只見她說著說著,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委屈竟全數(shù)冒了上來,眼淚就滴滴答答地拼命往下掉
。
秋尋見狀,忙掏出手帕遞給阿思擦,一邊柔聲勸道:“你忘了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了嗎?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就告訴爹爹媽媽,說我很好,教他們不要擔心,這樣不就好了么
?再說,你也可以常來看我啊!就像來玩兒、來作客。這樣不是很好嗎?”
阿思一邊哭,又不想讓小姐擔心,只好抽抽噎噎的答應了下來,這才算解決秋尋一樁心
事。
但緊接著下來,又有了另一個問題,劉書白對她提起了開伙的事。
“我一向習慣在外頭吃,所以你只要準備自己的吃食就好了,至于家用,我會按月拿給
你!彼@般交代著,秋尋聞言卻皺起了眉!澳悴辉诩依锍裕乙粋人動鍋動鏟的又有什么
意思?”沒錯,她與劉書白不是“夫妻”,但有必要連同桌吃個飯也得處處回避嗎?她向來不
愛一個人用餐,總覺得那樣十分寂寞,卻沒想到劉書白連這也要避嫌,吃飯不一起吃,他還果
真是十分、非!耙娡狻卑!
劉書自有些驚詫地看著她!拔乙詾槟銜芨吲d不必準備三餐。”大戶人家的小姐會懂
得如何生火起灶、淘水洗米以?他無法想像眼前穿著一身高級布料,氣質(zhì)妝扮皆有如不食人間
煙火的大小姐,滿面、油光地站在廚房里頭大顯身手的模樣。
秋尋仿佛洞悉他的意念,笑了一笑!拔掖_實沒有一手易牙妙技,但要煮兩、三道簡便
的晚飯倒還難我不倒,只是一個人吃飯還要這般張羅的話,,我會覺得很沒趣,也會浪費你給
我的家用,更何況……”頓了頓,她試圖輕松地道!拔覀兛偛恢劣谶B個吃飯的‘飯友’也做
不成吧?”
劉書白聞言,心中微微一動,不自覺也幽默起來,開了她一個小玩笑。“那么,你的意
思是,若我在外頭吃飯,你該不會因為不想下廚,而將自個兒餓得像根晾衣服的竹竿了?”
秋尋聽見他這么說,不由得噗哧一笑,劉書白也微微牽起了嘴角,頓時房子里的氣氛不
再那以緊繃,這難得的輕松均教兩人驚異不已,原來,他們除卻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夫妻關(guān)系之
外,還是可以這么平心靜氣的相處,就像……像朋友一樣,或許未來的一年,他們也可以這種
關(guān)系而發(fā)展出不錯的友誼吧?劉書白心里想著,不相愛的夫妻,也可以不這么針鋒相對,不是
嗎?暗暗許下了與她像個好朋友般生活的決心,他爽直地率先開口!昂冒,如果你不嫌麻煩
的話,煮飯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希望這不會對你造成困擾!
秋尋停止笑的動作,有些吃驚地看著面前的他,真不可思議,一出了劉家,劉書白似乎
變得和藹可親多了,難道他真的那么討厭束縛嗎?
想到這里,不由得開始同情起他來,過去幾天,她心里想的只有自己,卻全然沒有考慮
到劉書白的心思,他不同意這樁婚姻,純粹只是因他愛極了自由,一個人想望自由,又有什么
錯呢?說來,他也是滿腹委屈的呵!
算了吧!秋尋又再一次這樣告訴自己,但這次的心態(tài)卻與上次有很大的不同。
算了吧,做不成夫妻又怎樣,或者她可以試著將劉書白當成一個大哥,一個教會她什么
是“婚姻自主”的大哥。
就是如此了吧?她展開了笑顏,表情是嫁來劉家之后首見的清朗。
“就包在我身上吧!”她笑著回答,卻不知道劉書白在見著她笑顏時,心湖突地一陣激
蕩。
當晚,秋尋果然下廚做了晚飯,但她卻忘了以前在自個兒家里的時候,由于家中人口眾
多,所以爐灶幾乎都是不滅的,但到了這兒,什么都得自己來。開火這件事可就難倒她了,劉
書白見她有些懊惱地盯著灶門,手中拿著扇子不停地煽,卻只能燃起一點火星,不免覺得有些
好笑,當下他便自告奮勇地想要幫忙,秋尋也不矯情,便將扇子遞給了他,自個兒起身進了屋
子去,就在書白猜想她進去做什么時,不多時她就走了出來,身上那華貴的衣服換成了一套淺
藍色的長衫裙,原本點綴在頭發(fā)上頭,璨光四射的珠珠翠翠也都取了下來。
不自覺地劉書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有點發(fā)愣地望著她。
姚秋尋是好看的,這點他一向心知肚明,但他沒想過著素服的她,亦無法教人忽視。
“怎么了?”秋尋見他瞧著自己,莫名其妙臉上便浮起一抹紅。
“呃……沒事!眲准奔睂⒁暰轉(zhuǎn)回爐灶之前,隨口扯上一句!霸趺磽Q了衣裳?
”
秋尋聞言一笑!霸谶@兒還需要打扮得跟新娘子一樣嗎?”那些衣服都是出嫁之前母親
做給她的,因為嫌她平常用色太過雅淡,所以母親堅持新的衣裳都要看來喜氣才行,她在劉家
,自也不能失了體面,婆婆于氏在她結(jié)婚第二天便塞給她一堆首飾,要她至少新婚期間都要看
來喜氣洋洋的,但如今跟著書白搬過來,再也不需應付上門道喜的賓客,她方才能翻出幾件慣
穿的衣服換上,再說,她妝扮得再美,會有人欣賞嗎?
“是不必!眲椎溃酒鹕韥。“火旺了,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謝謝!鼻飳ぷ运种袑⑸茸咏舆^,不意間碰到了他的手背,原本是不經(jīng)意的接觸,
卻不知怎地,兩人都是一驚,彈跳般縮回了手,扇子“啪答”一聲掉落在地上。
“我來撿。”
“戲來!”又幾乎是同時,書白和秋尋兩人同時彎下了腰,一起去撿那把秋尋本已拿到
的扇子,正要提起時,劉書白的手卻一把蓋了上來,秋尋一瞬之間,不免覺得有些驚詫。
劉書白的手很大,幾乎包覆她整只手掌,熱而厚實的感覺,恰似他給人嚴謹剛正的態(tài)度
。
就在她還在“聯(lián)想”的當口,書白卻已經(jīng)察覺到這尷尬的氣氛,他立即站起身來,背過
身去咳了兩聲,秋尋聽見他的聲音,也陡然回到了現(xiàn)實,她直起腰桿,書白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
“你忙吧,我想趁晚飯之前看點書!闭f完他便跨步離去,連頭也不回。
秋尋怔怔看著他走開,突地有那以一絲悵惆。
說不上來的悵惆。
這樣的日子要過一整年,到了一年之后,她又該怎么辦呢?
吃完晚飯之后,書白便一頭栽進了書房里頭,由里頭熒熒的燭光與照透在窗上的形影看
來,他并沒打算太早上床,秋尋收拾好餐具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間,打算提筆寫封家書報平安
。
她不知道阿思是不是有將她與劉書白搬出來的事稟報給家里人知道,但自己總該要寫封
書信去解釋的,至于住址,她則沒有附上了,免得母親擔心而跑來探看,寫完了信,糊上封口
,置放在桌子上頭,秋尋便伸了伸懶腰,頓時間一股疲困的睡意涌了上來,她抬首看了一眼對
門,只見劉書白的身影還是匍匐在案前,一動也不動地宛如老僧入定,秋尋看著看著,不由自
主地越困、越靠近桌面,最后終于不敵睡魔的侵襲而合上了眼睛,深沉到夢鄉(xiāng)里去了,夢里的
劉書白還是在讀書,勤勉而專注地拿著朱筆在書上點點圈圈的寫上注解與眉批,他卻始終不抬
頭,也不看她一眼。
秋尋睡得安穩(wěn),一覺到天亮,只是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卻發(fā)生了件奇怪的事。
她明明記得自個兒是趴在桌上睡著的,怎會醒來的時候,人卻在床鋪上頭呢?她的鞋也
脫了,被子也攤開好好地蓋在她身上,就連原本沒關(guān)上的房門,也被帶上了,如果這一切是她
睡到一半又爬起來“夢游”的成果,那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她掀開被子走下床,隨手撈了件棉襖披在肩上,走到桌前,只見昨晚寫好放在巢上的家
書卻不在那兒,秋尋直覺地便往四周翻找,疑心是風吹的,但四周窗戶合得緊閉,哪來一絲風
吹?
心下忽有領(lǐng)略,她忙不迭地打開房門,只見對房大門敞開,卻是空無一人。
劉書白不在。
秋尋心下一沉,隨即便往外頭找去,直到了外頭,才發(fā)現(xiàn)那小幾上用一只瓷杯壓著張字
條,秋尋忙拿起來看,只見上頭有著兩行挺拔的字跡。
上課去,家書已代為寄出,勿尋。
書白
秋尋看完字條,整個人霎時間忽地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陡而環(huán)住自己的雙臂,試圖想
要回憶起昨晚睡著之后的某些片段,然而再怎以努力都仍是……一片空白。
。
劉書白回到學堂教書的日子才過了沒兩天,他的一群朋友便已聞風而至。這天,當他下
了課,正坐在教師休息室準備收拾東西好回家去時,突然有個人在靠近他座位的窗口上敲了一
敲,他一回頭,赫然發(fā)現(xiàn)是有一段日子沒見的羅大任和楊俊。
書白高興地站起身子,忙走到外頭,熱情地招呼著。
“好久不見!”
“書白!睏羁〉恼泻羰趾喍。
“是。」媸呛镁貌灰娏!绷_大任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好朋友。
“你看什么?”楊俊見羅大任一臉復雜的眼光,便問了一句。
羅大任呵呵笑了兩聲。
“我是看他成了親,有沒有哪兒不一樣!闭f完便轉(zhuǎn)向書白道!敖Y(jié)果……好像什么樣
子也沒變嘛!
我該再仔細瞧一瞧,看有沒有幸福的模樣!
“別挖苦我了。”說到結(jié)婚,書白的臉色馬上黯淡了下來!皩嵲诤鼙福翘鞗]有請
你們來……”
“不用說這些啦,我們都懂。”羅大任很諒解地點點頭道。“楊書呆不愛去湊熱鬧,而
我的畫廊最近又忙了起來,說真格兒的,我們不必在場,還真是幸運哪!”他找了個借口好讓
書白不那以自責,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件事一定是劉劍塘阻止的,他或許怕兒子這些好朋友策
劃幫忙書白逃婚,才會故意漏掉送喜帖給他們!胺凑泻骑w代表我們嘛!”
“是!”楊俊也跟著附和地點了點頭。
“我們現(xiàn)在恭喜也是一樣的,祝你跟嫂夫人白頭偕老,永浴愛河,不知兄臺以為如何?
”羅大任又道。
書白苦笑了笑,突又將視線掃了四周一眼。
“就你跟楊俊,浩飛呢?怎不見他?”
“他去你家。”楊俊忽道。
書白一愣!拔壹遥俊蹦膫家?
“唷。是這樣的!绷_大任見他有些疑惑戶忙出來解釋!昂骑w提議咱們好久沒聚會了
,所以今晚打算去你那好好地聊聊天!
“聊天……”書白第一個想到的是家里的秋尋,她并不認識羅大任等人,就算是浩飛,
恐怕也僅只有個印象而已,突然帶了這么多人去,她不曉得會作何反應……
“怎么,不方便?”楊俊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他的煩惱。
“不方便?怎么會,書白一向是最好客的!”
羅大任想也不想便道!皶祝鋵嵨覀円埠芟氚輹幌律┓蛉,并不只是單單為了看你而
已!
劉書白聞言,心底不停連天叫苦,這些人一點都不了解他跟秋尋之間錯綜復雜的情勢,
當然不能怪他們了,換作是他自己,說不定也會好奇,而羅大任和楊俊兩人又是他最好的朋友
,這叫他如何拒絕呢?
“書白,你怎么不說話?”羅大任見他久久不語,便拍了拍他的臂膀。
“沒……沒事。”書白勉強扯出一抹笑。“不過,內(nèi)人生性好靜,如果待得太晚,她可
能會不太習慣……”為了不讓他們待得太久,書白只好隨口辦了個理由,畢竟再怎樣都該顧慮
到秋尋,她雖然名義上是他劉書白的妻子,也答應在一年的約定期間擔起主婦的工作,但劉書
白可不確定秋尋也會愿意招待他的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绷_大任和楊俊兩人卻是想到另一方面去,只見他們露透著會意的
微笑,其中一人還略帶曖昧地道:“放心吧!我們不會待太久,妨礙你們夫妻獨處的時間!
劉書白聽見他們那種口氣,不由覺得十分酸澀,但是卻也莫可奈何,只能苦笑以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