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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貓眼 第五章 作者：平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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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shí)分，黎媽媽在廚房里忙著，爐上熱氣氤氳，室里飄散著食物的香氣。 黎大海輕輕推開大門，將頭由門縫間探進(jìn)，看他那副偷偷摸摸的樣，誰看得出他是天義盟的老大？ 黎媽媽早發(fā)現(xiàn)他了，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徑自忙著手上的雜活。 黎大海摸摸鼻子走進(jìn)，走到妻子身后問：“今天吃什么啊？” 將醬燒茄子起鍋，她理也不理地將菜端上桌。 知道最好什么也別說，黎大海乖乖地坐到餐桌邊，看到桌上擺著三副碗筷，他心一甜，知道妻子已經(jīng)不再那么氣他了。將菜都上了桌，黎媽媽拉開椅子安靜地坐下，端起飯碗小口地吃將起來。 “小葒呢？”黎大海望望空著的位子，開口問道。 “我問你，”黎媽媽不答反問�！澳羌陆鉀Q了沒有？” 黎大海深嘆口氣：“我還在努力，幾次去找會長都被擋了下來，說是他身體不舒服……” “這種話你也信？”黎媽媽低眉斂目，神情微怒。． “我知道是推托之詞，可是我又能怎么樣呢？他畢竟是北部聯(lián)合會的會長，難道要我直接闖到他面前，要他把孫子交出來？”黎大海煩躁地說。 “小聲點(diǎn)，別讓小葒聽到，她一直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崩鑻寢寜旱吐曇舻�。 “我們不也以為他死了嗎？要不是他一直拼了命地要探查小葒的消息，以致露了痕跡，我還以為他已經(jīng)摔死在谷底。” “我寧愿他已經(jīng)摔死了！”黎媽媽語氣激烈。 “小璦！”黎大海喝道。 黎媽媽一臉不馴。 “你給我點(diǎn)時(shí)間好嗎？”我會想辦法解決。”黎大海抹了抹臉。“如果可以，我會直接把那個叫熾蝎的家伙抓來，整個天義盟與焰風(fēng)組的人，都恨不得啃他的骨！只是現(xiàn)在保護(hù)他的，是會長的人，我如果擅自行動，惹來的會是整個北部的亂戰(zhàn)，你難道愿意看到那樣的情形發(fā)生？” 黎媽媽咬了咬唇：“我所要的，只是你和小葒的平安……” “我知道，”黎大海拍了拍她的手，“我正在朝另一個方向進(jìn)行，只要再給我一點(diǎn)時(shí)間……”他沉吟了會兒：“至于小葒，只要她能像這幾日一樣乖巧，她的安全就不會有問題�！� “你也知道她的性子，”黎媽媽苦笑。“要她一出大門就非得打扮成那一副模樣，已經(jīng)快把她給憋死了，我可不能保證她能乖多久�！� “沒辦法，我沒有能力把整個D區(qū)的警戒弄得滴水不漏，但在這宅子一里內(nèi)，我能保證絕不會有一張生面孔出現(xiàn)，只要小葒不打扮得像從前一樣在D區(qū)亂晃，熾蝎的人就絕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畢竟，”他笑道：“他怎么樣也不可能猜得出，我們會把小葒弄進(jìn)學(xué)校里去�！� “他或許以為小葒還在志嵐那�！崩鑻寢屚扑愕馈Ｖ緧故翘炝x盟的專屬醫(yī)師。 “嗯，”黎大海點(diǎn)點(diǎn)頭。“志嵐說仍然不斷有人試圖潛進(jìn)他那，我想，那大約就是熾蝎的人�！� 黎媽媽嘆口氣：“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你快點(diǎn)把這事給解決。小葒今晚原本要去阿穆那，我裝病裝痛的就是不準(zhǔn)她去，她上了樓就一直沒下來，我看大約是在生我的氣……” 黎大海手中的筷子一頓，“上了樓就一直沒下來？”他問。 “嗯�！� 兩人對視一眼，黎大海突然筷子一放就往樓梯沖，黎媽媽急忙跟上。 看見丈夫站在女兒房門口，她就約略猜到了結(jié)果，果然—— 黎葒房內(nèi)的窗開著，窗簾翻飛，涼風(fēng)不斷往里送，而人呢？杳無蹤影。 “這丫頭，都幾歲人了還爬窗，也不怕摔斷腿！”黎大海喃喃罵著。 “現(xiàn)在怎么辦？阿穆那出入份子很雜，說不定……”黎媽媽擔(dān)心道。 “我會叫人找些借口把她弄回來，唉，”他又嘆：“也怪不得她，依她的性子能忍這么久，我已經(jīng)很佩服了。” ☆ ☆ ☆ 臉上帶了個罩住上半張臉的銀色面具，黎葒坐在吧臺邊跟酒保閑聊。 今晚穆聞的店辦了個化粧PartY她作回以前的老打扮，但戴上面具，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事實(shí)證明她多慮了，因?yàn)榻裉煊刑嗳舜虬绲煤退粯�，看來她雖然很久沒出現(xiàn)，卻仍舊是D區(qū)赫赫有名的人物。 喝口酒，她隨著音樂輕輕搖擺身體，太久沒出來玩，讓她興奮得有些坐不住。 “小姐，可以請你喝杯酒嗎？” 身旁傳來個男聲，她沒辦法地嘆口氣，數(shù)不清第幾次的欲轉(zhuǎn)頭拒絕，卻看到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是吳建邦，穿了件銀灰色襯衫，打扮得十分有型，可惜那張臉有著掩飾不住的稚嫩，尤其在這樣的場合中更顯如此。 琉璃鳥的主要容層約在二、三十歲，會來這的人通常都是老玩家，像吳建邦這種未滿十八歲的小朋友算是極為少數(shù)。 “你到‘勾引’不是比較合適嗎？”勾引是小金的店，來往的多半是青少年。 吳建邦扯了扯領(lǐng)結(jié)，臉上有種強(qiáng)作大人的做作神態(tài)�！澳欠N小孩子的地方，我才不去。” 被他的語氣逗笑了，黎葒低頭喝了口酒，搖搖頭沒說話。 “你的打扮是我們焰風(fēng)組的火焰女神�！彼俅未钣樀�。 “你呢？”面具邊鑲綴的鉆石將她的眼襯得更為邪媚，黎紅的眼透過杯緣打量著他：“你打扮成什么？” “化妝Party是女人的游戲，”他故做成熟狀�！拔抑淮虬绯晌易约�。” 因他的回答笑倒在桌面，黎葒真沒想到，她這平時(shí)愛耍大牌的學(xué)生在女人面前居然是這樣一番相貌。 “你是焰風(fēng)組的人？”黎葒明知故問。 “唉。”他省略了見習(xí)二字。 “你們組里的人沒說過，不能隨便把組織的名號抬出來嗎？”她垂下眼瞼。 “呃……”吳建邦有剎那的慌亂�！澳恪� 黎葒轉(zhuǎn)向他，炫出個十分燦爛的笑�！拔以趺戳耍俊� 這時(shí)才看到她的正面，吳建邦眉皺起，總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卻又想不出在哪看過。 “你啊，”黎葒站起身拍了拍他的頰。“道行還不夠，要正式加入焰風(fēng)組，恐怕還得多見習(xí)幾年�！� “你——”吳建邦惱羞成怒，伸出手就要抓住她手腕，卻不知怎地天地異變，一瞬間已經(jīng)被人翻倒在地。 穿著紅色長靴的腳踩在他胸口，黎葒挑釁地睨著他：“有問題嗎？” “你……你竟敢惹焰風(fēng)組的人！” “完了、完了！”黎葒搖頭：“打不過就抬組織出來，吳建邦，你比我想像得還沒出息�！� “好了，”身后傳出男人低沉的笑聲�！澳憔宛埩怂��！� 黎紅抬起腳，轉(zhuǎn)過身看著穆聞。“你這大老板來的可真慢�！� 躺在地上的吳建邦一看到來人是誰，忙翻身爬起�！按�、大哥。” 穆聞看了他一眼。“阿邦，你這段時(shí)間到底都學(xué)了什么？”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穆聞仿佛被嗆著了般。“呃……我還沒這種膽子�！� 黎葒橫了他一眼�！八隳氵�有點(diǎn)自知之明�！� 吳建邦一臉疑惑，張口欲問—— “你下去吧，”穆聞道。今天的事我讓小金再跟你談?wù)劇！?br /> 大哥都已經(jīng)開口了，小弟怎么可能還敢多嘴，吳建邦應(yīng)了聲后便離開。離去前他看了黎葒一眼，那一眼充滿了好奇及揣測。 黎葒則根本不理他，徑自對穆聞道：“好了，我們上哪玩？” “當(dāng)然是看大姐你的意思嘍，我可不想也被你踩在腳底。”一沒旁人在，穆聞又回復(fù)耍寶個性。 “你呀，早被我踩在腳底啦！”她皺皺鼻，揚(yáng)唇笑道：“而且還注定一輩子翻不了身�！� “唉，”穆聞苦命地嘆：“誰教我三歲時(shí)就認(rèn)識你，從此注定悲苦的一生。” “知道就好！”黎葒扮了個鬼臉。 ☆ ☆ ☆ 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黎葒揚(yáng)起頭任海風(fēng)吹拂著臉，她眼微瞇，唇彎成快樂的曲線，看來像極了一只心滿意足的貓。 夜深了，半弦月懸在半空，幾點(diǎn)星芒幽幽，黎葒兩手撐在身后，聽浪濤、聽朋友閑聊，心里便興起滿足之感。 “大姐，”穆聞在她身邊道：“你還不回去嗎？明天不是還有課？” “別再提了�！崩枞嚸俺鲆宦暉o力的呻吟。 “所以嘛，”小金又跑出來勸誘：“我就說大姐不適合做那種循規(guī)蹈矩的事，與其悶死在那，不如回到組里來。” “你去跟我媽說吧�！崩枞噺拇笫咸�。 “我不敢�！毙〗鹫\實(shí)道。 “我也不敢�！崩枞嚵�(xí)慣性地皺了皺鼻。 拿起脫在一旁的長靴穿上，她抬頭對還坐在石頭上的朋友道：“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玩吧�！� “我送你�！蹦侣勔矎氖咸讼聛怼� 其他人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不知是誰冒出一句：“大姐為什么沒有跟大哥配成一對？他們兩個很合適啊�！� “哈哈！”小金忍不住笑出聲。“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啦。” “為什么？” “因?yàn)樗麄兲私獗舜�，”小金回道�！皳碛心菢拥那楦校l(fā)展成愛情太困難了。” ”那么大哥跟金姐呢？”好奇寶寶又問。 “呸！”小金啐了一口�！拔腋谴蛩啦豢赡埽〈蠼愀⒛率歉星樘昧�，我跟阿穆是注定要當(dāng)敵人，要我跟他在一起，我寧愿去死！” “哈啾！”還在幾百公尺外的穆聞突然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柯穆，你身體會不會太虛了？”坐在他身后的黎葒笑謔。 “誰教你好好的車子不坐，硬要騎機(jī)車�！蹦玛J將把手極力往左彎，讓車身斜得幾乎貼住地面。 “我就是討厭坐車子，四四方方的一個盒子，待在里面會悶死人的�！崩枞囬L長的卷發(fā)在空中飄著，她伸出手來壓住，車速快，風(fēng)聲又大，她幾乎是用喊的在說話。 “你呀，有福不會享�！避囎域T進(jìn)了鬧區(qū)，穆聞將車速放緩。 “對你來說是福，對我來說是折磨，”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她戳了戳穆聞的腰：“你唷，老板當(dāng)久了，愈來愈貪圖享受了�！� “我承認(rèn)�！彼卮鸬暮敛恍奶摗� 燈號即將變化，穆聞轉(zhuǎn)動油門，黎紅卻突然拉住他�！巴＃ � “怎么了？”他松開手，回過頭問。 “把車停到路邊�！崩枞嚊]有多作解釋，她的眼看著右前方某一點(diǎn)，嘴里命令道。 將車騎向路邊店家前的停車位，他熄了火后，順著黎葒的視線望去。 是個男人，站在二十四小時(shí)營業(yè)的書店外，整張臉都埋在書里，看不清眉目，可有股濃濃的書卷味，就算是站在這樣的距離外，他也能感覺得出。 “誰�。砍鹑藛�？”穆聞轉(zhuǎn)頭看向黎葒。 “你別管，”從重型機(jī)車上跳下，黎葒推了推他：“你先回去。” “不會吧？你的新目標(biāo)？”敏感地察覺出什么，穆聞頗有興味地看著那男人�！盎谕郧檎x，我似乎應(yīng)該去警告他一下。” “警告什么？怕我把他吞了嗎？”黎葒踹他一腳。 “對啊，還怕你啃得他連骨頭都不剩�！彼Φ�。 “去你的！”她掄起拳頭：“還不走？” 穆聞一向自許為俊杰，大姐都已經(jīng)擺出架勢，他怎能不識時(shí)務(wù)？“馬上走、馬上走！”他發(fā)動機(jī)車，隨后閉上眼睛。 “你在干嘛？”黎葒瞇起眼。 “同樣生為男人，為他默哀三秒不為過吧？”他就是控制不了持虎須的沖動。 下一瞬，拳頭飛上了他的眼�！澳懵О伞！� 不再理那個有被虐傾向的家伙，黎葒過了馬路。 想著該給關(guān)書旭什么樣的見面禮，黎葒的嘴角浮起小惡魔似的笑，正想加速跳上他的背，不知是誰由后扯了她一下，害她腳步一顛，差點(diǎn)跌倒。 “妹妹，你一個人哦？” “妹妹，這么晚一個人很危險(xiǎn)喔，哥哥陪你回家吧�！� “你陪人家回家干嘛，是不是——” 油腔滑調(diào)的男聲不斷鉆入耳，黎葒隱忍地深吸口氣，老媽說了，別惹事、別惹事、別惹事—— 握上她手腕的獸爪讓她微薄的自制霎時(shí)崩斷，她抬起穿著紅色馬靴的長腿，一腳就要朝后頭踢去，卻在瞄到往這走來的人影時(shí)，險(xiǎn)險(xiǎn)地收回。 關(guān)書旭從來就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然而在這樣近午夜的時(shí)間，見到一個女子被三個男人包圍著，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佯做無視——雖然其他人似乎都選擇這么做。 深吸口氣，他緩緩對紅衣女子道：“對不起，我來晚了，你等很久了嗎？” 希望她能明白他話中的暗示。 女子抬起頭，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她有一雙看來十分眼熟的斜挑貓眼，那眼里帶些詭譎，仿佛正計(jì)算著什么，隨后長睫掩下遮住了一切，女子的聲音低啞而，略帶顫抖由紅唇中滑出：“你……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 關(guān)書旭無力地嘆了口氣，這下該怎么辦？他是個和平主義者，從不認(rèn)為暴力可以解決問題——” 可惜三個小混混并不這么想。 “人家說不認(rèn)識你哦，你想干嘛？想把妹妹拐回家欺負(fù)嗎？這樣不行喔！”小混混搭著同伴的肩笑鬧著說。 沒理會互相推打著的年輕人，關(guān)書旭看著那女子道：“小姐，你還好嗎？你跟他們在一起沒問題吧？” 最好她能點(diǎn)點(diǎn)頭，那么他就可以回家去了。 這書呆子，在這種時(shí)候還這么文質(zhì)彬彬的干嘛？還不趕快撩起衣袖好好打上一場？ 黎葒決定推他一把，她眨著雙眼，努力想擠出一點(diǎn)淚珠。“我……我不認(rèn)識他們，先生，你救救我，我、我想回家�！� 夜色昏暗，他不太瞧得清她的模樣，但聽她那抖顫的語氣，恐怕是嚇得哭了吧？ 無奈地做好即將被痛毆的心理準(zhǔn)備，他放輕了語氣：“好，我?guī)慊厝��！?br /> 這人居然對一個陌生女子這么溫柔，怎么平時(shí)跟他說話就不見他這樣？里這么想著，黎葒悄悄噘起了嘴。 “X的，誰說你可以帶她走的？”小混混一拳揮向他。 關(guān)書旭急忙以右肘格住他，腳往前一踏，左肘順勢橫撞上他胸口。 “咦？”黎葒驚訝地瞪大雙眼。 書呆子真的能打？ 關(guān)書旭受的驚嚇比她還深，他看著跌坐在地的小混混，嘴里不自覺地喃：“真的有用？” 小混混揉著胸口慢慢從地上爬起。“X的，你們就站著看我被扁哦？不會一起上嗎？” 看著圍向他的三張兇惡面孔，關(guān)書旭一面往后退一面道：“我想，請你們讓我把那本書看完后再動手，是不可能的吧？” 黎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路燈下書呆子買的書散了一地，其中有一本寫著大大的七個黑字。 “《吳氏開門八極拳》？”黎葒挑起了眉。 關(guān)書旭是在情急之下想起方才看的書，胡亂使了個八極拳里的前頂肘，沒想到還真的奏效，可惜接下來就再也不成了。 被六雙拳頭輪毆，他開始后悔起從前為什么不多看些“一天之內(nèi)讓你成為武術(shù)高手”之類的書，遇到這種狀況，謝林跟海德格可完全幫不上忙。 果然被打得很慘，黎葒雙手扶著下巴，當(dāng)游戲似地觀望著，可看著看著，心里突然感到不高興起來。 這書呆子，打不過不會跑嗎？干嘛還呆呆地讓人當(dāng)沙包似地捶？英雄救美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笨瓜！ “住手�！彼_口了。 小混混們倒?jié)M聽話的，三個人全停手看向黎葒�！懊妹�，心疼嘍？要我們不打很簡單，你乖乖跟我們走就好了咩�！� 黎葒慢慢走近他們，“我會乖乖跟你們走，只是怕你們待會兒會后悔�！闭f完也不理他們，徑自對蹲坐在地上的男人瞠道：“你還不走啊？嫌被打得不夠嗎？” 關(guān)書旭站起身，他揉揉被打腫的雙眼，深吸口氣，接著猛地沖向黎葒，大手拉住她的手腕，拔腿就跑。 他早該奉行江南七怪里南希仁的四字訣——打不過，逃！ 被人扯著在路上狂奔，身后還有小混混的叫囂，黎葒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電影里的女主角，這對她來講是個十分稀奇的經(jīng)驗(yàn)，自她有記憶以來，只有她追著別人砍，從沒有這么被人追著跑過。她忍不住咯笑出聲，還滿有趣的。 兩個人在巷子里轉(zhuǎn)來繞去，好不容易才擺脫追趕的人，關(guān)書旭一面扶著墻一面喘，看來是非常不習(xí)慣這么劇烈的運(yùn)動，黎葒則半靠在墻上睇著他。 她認(rèn)識的人就屬這男人最弱，弱也就算了，還呆，不會打架干嘛還逞英雄呢？ 可是當(dāng)時(shí)在場的就只有他一個站出來，而且就算被扁成豬頭樣，他也沒有丟下她一個人。 這樣一個又弱又呆的男人，其實(shí)——還滿讓人心動的。 黎葒偷偷在心里想著。 “你真是我看過最笨的男人了�！� 關(guān)書旭勉強(qiáng)張開紅腫的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紅色的皮制長靴，他順著修長的腿往上看，映入眼簾的是緊裹著臀的紅色皮褲，褲子的左側(cè)由交叉的皮繩系起，因此可以看到她白嫩的大腿處，有個怒放的鮮紅火焰刺青。 之上，是窈窕的身段，裹在同色短背心里，接下來是帶著隱隱紅光的微卷長發(fā)，隨風(fēng)而舞怡似火焰，被那火焰圈著的，是張小巧的臉蛋，其上鑲著斜挑的貓眼及豐潤的紅唇。 這人美得不像他曾見過的人，可不知怎地，卻讓他興起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覺—— “認(rèn)不出我嗎？”她蹲下身。“關(guān)書旭，你太讓我傷心了。” 那特有的聲調(diào)讓他一驚！“黎葒？！” “沒錯�！彼拇綇澇苫 � 像是看到她笑了，唇便也跟著揚(yáng)起，發(fā)覺自己的怪異行徑后，他紅著臉移開視線。 “等等，”他驀地抬起頭。“怎么會是你？” “怎么不會是我？”她模仿著他的語調(diào)。 “但——”他明明記得那女子抖顫的聲音……“你說你不認(rèn)識我�！彼杏X胸口有怒火燃起。 “呃……”黎葒扯了扯頭發(fā)。“因?yàn)樘焯诹寺�，我看不太清楚�！?br /> “黎葒，你玩得太過火了！”關(guān)書旭難得地動了氣。 “對不起，”她極識時(shí)務(wù)地裝出悔改的模樣�！拔也皇枪室狻� “你一個女孩子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想起方才的情形，在知道那人便是黎葒后，他突然深深覺得害怕起來。 如果他真的被打得連動都不能動呢？如果黎葒真的被那三個小混混架走了呢？腦里浮起所有曾看過的社會新聞報(bào)導(dǎo)，他感覺到自己的手開始發(fā)顫。 也許掐住這女人的脖子再搖她兩下，可以讓他好一些。 完全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黎葒靠近他，兩手抱住他的手臂，一張臉由下偷瞧著他�！澳阍趽�(dān)心我對不對？” “誰擔(dān)心你了！”關(guān)書旭撇開臉。 “啊哈！你真的在擔(dān)心我，關(guān)書旭，我就說你喜歡我嘛，你還不承認(rèn)。”她亮出大大的笑臉。 “你……”關(guān)書旭脹紅了臉。 “謝謝你�！贝驍嗨磳⒚俺龅钠�，她難得認(rèn)真地說。 月光下，她的眼在那張小臉上顯得好大，關(guān)書旭愣愣地望著她，突然覺得自己有可能就這么溺斃在那眼湖中。 接著，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他的頰—— 在那一瞬間，關(guān)書旭終于明白了童話故事中屠龍王子的心境。 因這一吻，仿佛死也值得了。 ☆ ☆ ☆ “你干嘛不進(jìn)去啊？” “這是你的房間……”望著那拿著醫(yī)藥箱，掩嘴而笑的女子，關(guān)書旭有些尷尬地說。 “有什么問題嗎？” “不�！彼攘丝�，臉有些發(fā)紅�！爸皇枪履泄雅幰皇摇� 黎葒噗啼一笑，伸手把那站在門外的人柱拖進(jìn)房去，她低笑道；“你到底是哪個時(shí)代的人啊，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關(guān)書旭以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怎么她就不會擔(dān)心他對她怎樣？ 不曾察覺他的心思，一面打開醫(yī)藥箱，黎葒一面說：“你找個地方坐下吧�！� “呃……”整個房間里唯一可坐的就是那張床，關(guān)書旭抓了抓頭，最后盤腿往地上一坐。 “你……”黎葒一臉好氣又好笑的樣子。“坐床上啦，說了不會對你怎樣就是不會，你在怕什么嘛！” 搖搖頭，他堅(jiān)持要坐在地上。 “算了算了，你高興就好。”爬到他跟前，她旋開雙氧水的蓋子，“忍著點(diǎn)。”說著跪起身，將沾了藥水的棉花棒往他傷口擦。 關(guān)書旭倒抽口氣，連他自己都沒辦法分辨是為了傷口的刺痛，還是為了她的接近。 她靠他很近，近得他可以聞到她身上帶點(diǎn)辛辣的香氣，近得他可以數(shù)出她濃密的睫毛。 眼不自覺地在她臉上搜尋，滑過她專心的眉眼，滑過她的鼻，最后滑到她豐潤的唇……發(fā)覺如此注視她不妥，他忙將視線移開，卻又無法控制地移回，看到她眉心微皺，他抬起手，輕碰了下她眉間。 黎葒挑起眉。 “你在皺眉�！彼f道。 “因?yàn)檫@里光線太暗了，我看不清楚。”她的眉又蹙起。 “對不起�！彼擦伺参恢谩� 看他那模樣，黎葒突然笑了�！澳氵@人真的很怪�！� “會嗎？”他松口氣，將注意力集中在與她的對話上。 “會啊，這世上的書呆子是不是都像你一樣，眼里只看得到書，然后把女人都富成洪水猛獸啊？”她一面替他擦藥一面道。 “我有嗎？”他笑了。 “有，”她皺了皺鼻。“你怕死我了。” 他是怕她，但或許理由并不那么單純。 她瞄了瞄他，“其實(shí)你長得不錯，”她說得保守了些�！澳阏娴臎]交過女朋友？” 與她獨(dú)處的氣氛親昵而舒適，關(guān)書旭閉上了眼。“有。噢！”他突然冒出一聲呻吟。 “對不起，”捏著戳痛他傷口的棉花棒，她的聲音帶著過度的甜美�！安皇枪室獾摹！� 這么說，他曾愛過人？ 這是很正常的事，然而她卻難得的為這種事而感到不舒服起來。她明明從不在乎這些的呀，如今卻在意起那個關(guān)書旭愛過的女子，甚至忍不住在心理揣想著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學(xué)生時(shí)也曾交過女朋友，后來才發(fā)現(xiàn)，只有欣賞是不夠。”他淡淡地說。 “是嗎？”唇上的笑轉(zhuǎn)甜，黎葒這才開口道：“剛弄疼你了嗎？”她貼近他，替他吹了吹傷口。 “不……不會�！彼浖t臉，又挪挪身子，害怕那一直鉆進(jìn)鼻翼的她的氣息，害怕這個為她臉紅心跳的自己。 他愈是這樣，愈是勾惹起黎葒那埋藏在血液里的邪惡因子�！澳氵@么容易臉紅，我會很想逗你耶。” “逗我？”他呆呆地看著她。 她突地吻上他的唇，柔軟的唇與他相觸，廝磨了一會兒才離開�！斑@樣逗你啊�！彼f。 調(diào)皮地?fù)P揚(yáng)唇后，她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繼續(xù)替他擦藥。 房里安靜了下來，晚風(fēng)由窗外吹人，她卷卷的發(fā)絲不斷拂過他的身體，那一下下的輕搔，都像撩在他心上。 “好了�！崩枞囂痤^對他笑道，“只要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她的聲音嘎然而止。 他望著她的眼深幽如夜，其中有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東西，仿佛他終于體認(rèn)了什么，承認(rèn)了什么。 “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你了�！彼f。 “好像？”她皺皺鼻，像是不太滿意那兩個字。 “為什么呢？”他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低頭遁入自己的思緒中�！盀槭裁词悄愣皇莿e人？” “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為什么呢？”她學(xué)著他的語氣。 他的眼里半帶迷惑。 “關(guān)書旭，”她捧著他的臉，那雙貓兒眼亮閃閃地直看人他心扉�！跋矚g我真的需要什么理由嗎？” “不，”他誠實(shí)道�！爸皇潜灸艿叵胩骄吭�。” 喜歡有時(shí)候是毫無理由的呀，”她的鼻頂著他的�！熬透蚁矚g吃荷包蛋一樣，沒有什么特別原因，只是因?yàn)楹贸粤T了。” “所以，”他啞然笑道：“我喜歡你也是因?yàn)槟愫芎贸�？�?br /> “對，”她揚(yáng)起大大的笑容。“食物只要對了味，就很好吃，人不也一樣？” 看著她，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么喜歡她了，這個女人似乎從來不想太多，感情對于她像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反倒是他，被她引起的感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費(fèi)盡心力的想要厘清一切。 為什么只在接近她時(shí)心跳加速？為什么向來好脾氣的他會被她勾起陌生的情緒反應(yīng)？ 為什么無法忽視她？為什么被她耍弄逗惹卻從不對她覺得厭惡？ 為什么讓她靠得離自己那么近？為什么會主動地想要擁抱她？ 真的想得出原因嗎？ 他笑了，第一次主動吻了她，“我喜歡你�！边@是唯一的原因。 這次他不再說“好像”。 ☆ ☆ ☆ “我送你回去。”站在門廊陰影下，黎葒挽著關(guān)書旭的手臂抬頭看著他道。 “不用了，我到巷口叫計(jì)程車，時(shí)間不早了，你早點(diǎn)睡吧�！边�不太習(xí)慣這樣的親昵，他顯得有些羞澀，但又不舍得挪動自己的臂膀，心里覺得這樣的行為很可笑，但在嘲笑自己的同時(shí)，卻又覺得有些甜…… 兩人走到門口，關(guān)書旭呆站了好一會兒，才湊近吻了吻她，短短的吻結(jié)束后，他開了口，深夜里，他的聲音聽來分外的沙�。骸拔易吡�。” 揮了揮手，他轉(zhuǎn)身離開。 黎葒看著他的背影，人難得地有些傻氣，看著他走了一段距離后又回過頭朝她走來，黎葒低聲問道：“怎么了？” “我有句話忘了跟你說�！彼聊艘粫䞍海坏赜治橇怂�，這個吻甜而長，像永遠(yuǎn)不想結(jié)束。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帶著喘息分開。 “你……要跟我說什么？”黎葒不穩(wěn)地問。 “說……” 他想了好一會兒，“再見，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我剛忘了跟你說再見�！彼苷J(rèn)真地說。 被他的模樣勾起了笑，黎葒回道：“嗯，再見�！� 下一個不受控制的吻落在她的笑容上。 終于抬起頭后，他的神情帶著昏眩，“嗯，再見。”又說了一句，身體忍不住又朝她傾去，在最后一刻煞住車，他直起身子，為自己荒謬的行為搖頭。 “真的走了�！彬唑腰c(diǎn)水的在她唇上碰了最后一下，他跑著離開。 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黎葒才轉(zhuǎn)身回到屋里，宛如夢游似地飄回自己房間，碰地一聲倒在床上。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突然溢出一聲嘆息。 “這個男人為什么這么可愛呢……” 她從沒談過這么清純的感情，她從沒感受過這種純潔而又甜美的味道，與她對關(guān)書旭的感覺相比，從前的情感都像是游戲。 “這原本不只是游戲嗎？”她喃喃。 原來不是只想逗逗他，只把他當(dāng)新奇的玩具嗎？畢竟她身邊從不曾出現(xiàn)過像他這種古板小老頭。 想起他很認(rèn)真地說過不能為了愛情之外的理由而吻另外一個人，她的唇突然不受控制地?fù)P起。 他吻了她，他吻了她，他“主動”吻了她！ 愛情…… 她的嘴角一直朝上揚(yáng)彎，整顆心像被名為快樂的幸福感覺塞得滿滿的。啊，她到底是什么時(shí)候陷進(jìn)去的呢？ “我還是不覺得吻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她皺了皺鼻。 可是和一個自己如此喜歡的男人接吻，那感覺卻是如此地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到讓她覺得，或許這輩子，她都沒辦法再跟別人接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