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清澈的小河邊,一名女子瞪著手中裝滿臟衣服的木盆,一臉哀怨的自言自語。
乍看之下,她的裝束和一般的村姑沒有兩樣,但再仔細一瞧,就會發(fā)現(xiàn)有個極為特異的地方——她的頭發(fā)只到肩膀。
在朔風皇朝,沒有姑娘會有這么短的頭發(fā),除非是還俗后正在蓄發(fā)的尼姑。
當然,她并不是還俗后的尼姑。
她,沈凡玉,乃是世上最倒霉的人!
「為什么!?」
沈凡玉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天空。
「去他媽的死上帝!我和你有仇嗎?為什么稱這樣整我!?」
想她沈凡玉雖然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嬌嬌女,但好歹在自己的時代也是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
現(xiàn)在呢?她居然得穿著一身粗糙的衣服,然后用她的玉手幫一群大男人洗衣服!
為什么?她到底做錯了什么,讓上帝這樣罰她?
虧她還照老媽臨終的吩咐,隨身都帶著十字架,結果居然落到這下場!
「為什么我這么倒霉——」沈凡玉拉長了聲音,用盡力氣嘶吼,「臭上帝,你告訴我呀!」
可惜上帝太忙了,沒空回答她。
吼完了,她的心情好歹是平復了一點,終于愿意認命的開始動手洗衣服。
她拿著搗衣棒,狠狠擊打著衣服,心中仍是暗暗詛咒她的上帝——或者該說是她老媽的上帝,畢竟她從來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
上帝真是圈圈叉叉!
她的祈禱從沒成真過,唯一成功的一次,也就是這一次,上帝居然讓她陷入了生平最慘的境地。
是啦,她是說過希望回到過去,但她希望的可是回到「二十年前」,回去稱霸滑冰界,而不是回到「一千年前」做個洗衣婦!
朔風皇朝……她只在課本里讀過,但是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有幸」光臨!
既來之,想不安之也不行了。
但,即使心中屢屢告訴自己干脆認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決定她悲慘命運的那一天。
一切的「幸運」,都由屋頂開始。
。
「啊——」
夾雜著驚人的尖叫聲和破碎的瓦片,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
「好痛……」
「哎喲……」
兩道痛楚的呻吟同時響起:
沈凡玉揉著差點摔成兩半的屁股,疼得直皺眉。
「姑娘……」一個極虛弱的聲音以哀求的口吻說道:「拜托你快起來,別壓我了。」
她嚇了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壓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一邊道歉,一邊匆匆起身。
看那男人痛苦的模樣,沈凡玉真是愧疚極了。
原來是因為有男人當肉墊,她的屁股才沒真的摔成兩半。
「痛死我了……」男人雙手撫著自己的大腿,繼續(xù)痛苦的呻吟。
見狀,她只能更努力的道歉。
然后,她看見了她心愛的凱蒂貓抱枕躺在男人的敏感地帶,趕緊撿起來,然后才繼續(xù)她的道歉行動。
多虧了她的寶貝凱蒂貓,不然那男人恐怕會絕子絕孫。
「姑娘,拜托你出去幫我叫我的伙伴過來……」男人忍著痛,盡量清晰地說著。
沈凡玉一聽他有同伴,立刻跑到房外大叫:「喂!有人受傷了,快來呀!」
喊沒兩聲,一群打赤膊的男人就沖了過來。
「怎么了?」
「誰受傷了?」
「發(fā)生什么事?」
一群人七嘴八舌問著不同的問題,沈凡玉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手指朝房間一比,他們便跑了進去。
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后,他們都愣住了。
「小周,你怎么了?」眾人中最魁梧的男人發(fā)問了。
「老大……」小周哭喪著臉,忍痛回答:「我的腿……好象斷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你的腿不能斷呀!」一個瘦小的男人著急地說。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神情同樣的著急。
「嗚……你們這么關心我,我好感動……」看到伙伴們這樣待他,小周感動得差點飛上天,大腿也好象沒那么痛了。
「你的腿斷了,那就沒人幫我們洗衣服了!」瘦小漢子說得理所當然。
「你們!」小周瞪大了眼,氣黑了臉。
「喂!你們有沒有同情心呀?」沈凡玉在一旁聽得火大,忍不住出面伸張正義!竿槭軅,你們不關心他是怎么受傷的、傷得重不重,居然只想到?jīng)]有人幫你們洗衣服!?」
「這……」
一票男人被她這么一說,都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被稱作老大的男子趕緊叫人去請大夫。
「小周,你的腿怎么會斷了?」終于有人問了這個問題。
「是……」小周的目光瞟向沈凡玉,「這姑娘從屋頂上掉下來……」
因為沈凡玉之前為他抱不平,他也就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不過旁人也都聽懂了,罪魁禍首原來是沈凡玉。
沈凡玉摸摸頭,不好意思地干笑。
「我不是故意的,一切純屬意外,真的,純屬意外……」
「姑娘,雖然你不是故意的,不過你總得負責!箍嗬洗蠖⒅难劬Γ群蛩幕卮稹
「我當然會負責呀!」她慎重地點頭,認真地說:「他的醫(yī)藥費由我負責,我絕對不會推卸責任的!」
「醫(yī)藥費就免了!箍嗬洗舐冻隽宋⑿,「照顧伙伴是我做老大的責任,小周的醫(yī)藥費我會負責!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想請你代替小周幫我們洗衣服。」
「為什么?」沈凡玉張大了眼,「洗衣服還不簡單嗎?丟進洗衣機里,衣服自然就會洗好脫水。難道你們連把衣服丟進洗衣機都懶喔?」
一群男人聽到她這么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訝異。
「喂喂喂,難不成你們的洗衣機是舊式的,洗衣槽和脫水槽分開,需要動手處理的那種?」看著他們的表情,她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還是……你們該不會告訴我,你們沒買洗衣機吧?」
眾人一起搖了搖頭。
「還好……」
看到他們搖頭,她總算安心了。但她高興得太早了,好戲還在后頭。
魁梧老大帶著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說出了她這輩子聽過的話中,最可怕的一句——
「洗衣機是什么?」
。
那一天,在一陣混亂之后,沈凡玉終于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原來她竟然真的回溯到過去,來到了一千年前的朔風皇朝——歷史課本上歌頌的輝煌時代,而且恰好是步入盛世的明帝風玄娘當政的時代。
難怪她覺得他們的口音有點怪,衣服有點怪,擺設有點怪,原來是因為在古代!
她原本該慶幸的,至少她不是落在兵荒馬亂或貪官污吏橫行的亂世,但……她卻覺得自己倒霉到不能再倒霉、衰到不能再衰,連笑都笑不出來。
任何一個正常的現(xiàn)代人,在經(jīng)歷每天必須用手洗數(shù)十件又臟又臭的粗布衣服,連洗一個月的遭遇后,絕對都笑不出來。
不過也因為當了洗衣婦,她才能在無依無靠的古代找到容身之所。
唉,真是矛盾呀!
沈凡玉凈顧著想事情,一不留神,手一滑,搗衣棒便甩了出去——
待她發(fā)覺時,只能眼睜睜看著搗衣棒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越過小河,直襲對岸的……男人!
老天!她又中獎了!
上一次壓斷小周的腿,洗衣服洗到現(xiàn)在;這一次又用搗衣棒打到一個男人的頭,她還會有什么悲慘的遭遇?
懷著無比哀戚的心情,沈凡玉撩高裙子,快步涉水過河,以媲美短跑選手的速度沖到了那個倒霉男人的身邊。
只見他毫無知覺地倒在岸邊的草地上,一股怵目驚心的紅泉自他額間流下……
天呀!她又……
「喂!你醒醒呀!你千萬不能有事呀!」
她慌張地跪倒在草地上,伸手探他的鼻息,發(fā)現(xiàn)還有呼吸,總算稍微安心了一點,再一瞧,他流的血只是細細一線,不會出血太多,而且有干涸的傾向,于是心又安了幾分;至少,他應該不至于被她害死。
只是……放眼望去,附近都沒有其它人,她一個人扶不動他,又擔心他被自己打成了腦震蕩,不能亂動……
考慮了一會兒,沈凡玉決定回去求救。
「找去找人來救你,你可千萬別有事喔!」她一邊說,心里暗暗禱告,從觀世音菩薩到上帝都不放過。
正要起身去叫人,一道微弱的呻吟阻止了她的動作。
「喔……」
沈凡玉驚喜地回頭,發(fā)現(xiàn)原本昏迷的男人皺著眉,一手捂著頭,另一手則撐在地上,掙扎著要坐起。
「我扶你,你小心點……」她趕緊扶起男人,讓他靠著自己。
男人半瞇著眼,疑惑地看著她,「你……是誰?」
「我……」她尷尬地漲紅了臉,神色充滿歉疚,「我是剛剛不小心打到你,害你昏倒的罪魁禍首!
「打到我?昏倒?」他臉上的疑惑更深了,茫然地望著她,「我怎么會被你打到昏倒?怎么會在這里?」
什么。
沈凡玉聽得直冒冷汗,牙齒開始發(fā)顫。
「你……你……你該不會失憶了吧?」她快要尖叫了。
男人只是用烏亮的眼睛望著她,并不回答。
「快!告訴我,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你家在哪?是做什么的?」嗚……上帝不會真的這樣整她吧!?
「我……」男人揉揉額頭,皺眉道:「你問的那些問題,我都……」
「你都怎樣?」沈凡玉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屏氣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我都不知道……」
「啊——」沈凡玉忍不住放聲尖叫,霍地站起,指天咆哮,「去他媽的臭上帝!我沈凡玉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你要這樣整我?」
「姑娘……」
「你整我還整不夠嗎?現(xiàn)在居然丟個失憶的男人給我!你教我拿什么養(yǎng)他!?我恨你——」
「姑娘……」
「啊——」
「姑娘!拜托你別叫了!」可憐的男人捂著耳朵,皺眉大喊。
其實他并不想大聲說話,但為了他脆弱的耳朵著想,他不得不這么做。
幸好他這一喊,終于喚回了沈凡玉的注意。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失控……」沈凡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現(xiàn)在沒事了吧?」
她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已經(jīng)控制住了!
說實在的,就算她再倒霉,也好過眼前的男人。他無端遭禍,失去了記憶,而該負責任的她偏偏是意外闖入這時代的過客,他的運氣實在是比她還差!
這么一想,她登時心平氣和,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雖然她得負責這個「下」的生活。
「那就好。」男人聽她這么說,終于放下捂著耳朵的手,露出了微笑。
天呀,超級大帥哥!
沈凡玉雙眼一亮,望著他的眼光熱力十足。
剛剛只顧著擔心和咒罵,她居然沒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有張百分百的帥哥臉!
雖然失憶的他會是個負擔,但天天對著這張養(yǎng)眼的臉孔,心情應該會不錯。再說……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發(fā)現(xiàn)他有副不錯的體格,更開心了。
養(yǎng)著他不但可以養(yǎng)眼,還可以叫他洗衣服,不錯不錯!何況他身上穿的衣服看起來料子不錯,家里肯定有幾個錢,一旦他恢復記憶,說不定她還能改善目前悲慘的洗衣婦生涯!
她越想越開心,閃亮雙眼直盯著他,笑得燦爛無比。
「雖然你失去了記憶,不過你放心,從今以后我會養(yǎng)你,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就行了。」她拍拍男人的肩,豪氣干云。
「你要養(yǎng)我?」
男人仍帶著微笑,只是多了一絲絲詭異,但沈凡玉因為太過得意,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
「我害你失去記憶,當然得養(yǎng)你。」
「你要怎么養(yǎng)我?」他唇角更往上揚,以打趣的目光看著她。
「呃……」她一時無言以對,又不肯承認自己沒辦法,只好說道:「反正呢,我吃粥你就吃粥,我喝湯你就喝湯,我不會虧待你的!」
「那就多謝你了!顾劢敲忌冶M是笑意,在俊俏外更添了一份親和力。
沈凡玉差一點看傻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清了清喉嚨,「不用謝了,你先跟我一起回去,我找地方安頓你。」
「好。」
他拿起散落在草地上的書,順從地站起,跟在她身后。
走沒兩步,她突然停住,回頭問:「對了,就算你失憶,我也得給你一個名字,這樣才好稱呼。我打算就叫你阿草,你覺得如何?」
「阿草!?」任何人面對這個俗到極點的稱呼,都無法不提高音量,阿草……不,那男人自然也不例外。「為什么要叫阿草?」
「沒為什么,只是我一時想不出好名字,所以就隨便叫了!顾柭柤纭
「。∥彝蝗幌肫鹱约旱拿至!」為了避免冠上「阿草」的稱呼,男人以極興奮的口吻說著。
「真的?那你叫什么?」沈凡玉喜出望外,開心的抓著他的手臂。
「我的名字是風——」
遠方傳來陣陣呼喚,打斷了男人說話。
「王爺——」
「找到王爺了——」
「大家快來,王爺在那邊——」
那一聲聲的王爺傳入沈凡玉耳里,恍如天打雷劈,驚得她動彈不得。
他是王爺。
Oh,My god!她又被上帝玩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