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東彥站在八樓的電梯前,冷峻的目光盯著如鏡面般平滑的電梯門所映出的自己,腦海卻被岑凱茵的身影給占滿。
岑凱茵……他墜入回憶中那個給他難忘笑容的女孩。
十個月前,他帶著極度不滿的情緒出現(xiàn)在三星百貨地下室的電梯門前,對于父親強迫他中斷已經(jīng)完成一半的博士學業(yè)感到憤怒及無法理解,業(yè)績每年都在成長的三星百貨并不是那么迫切的需要他回來,父親為何總是那么霸道?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就匆匆收了線,完全是一副「我的命令你只有聽從的份」。他受夠了父親的專制,所以他老遠從美國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臺灣并不是為了順應父親的要求,既然父親不愿在電話里傾聽他要說的話,他只好當面跟他說清楚。
醞釀著怒火,使他的表情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危險。
當時電梯門當?shù)囊宦曢_了,一名笑容清新、聲音甜美的女孩出現(xiàn)在電梯里。
「您好,請問到幾樓?」她張著一雙純真的大眼,很有禮貌地問。怒火在瞬間熄滅了,他呆立在原地看著她。
她很美,美得很平易近人,嘴角兩個淺淺的梨窩使她的笑容分外深邃甜美,他立刻被她深深吸引,而她溫暖的微笑,讓這個冰冷的電梯空間中產(chǎn)生一種令人不忍離去的溫馨氣氛。
「請問先生您要到幾樓?」
甜美的聲音再度傳來,他拉回自己的神智,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
「八樓。」他一腳跨進電梯,并且迅速地瞄了一眼她的名牌,在心中默默記下她的名字。
后來他才知道因為她是第一次當電梯小姐,所以當時才會緊張得不斷出錯。他明明很清楚地說要到八樓,她卻不知怎么搞的按到十三樓,結果電梯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剛辦完春季茶展的狼藉現(xiàn)場。
她很顯然地也被眼前的景象驚愣住了,尷尬地拿眼看了看他,白凈的兩頰浮現(xiàn)出兩抹淺淺的紅暈。
很迷人的害羞表情,他難得眼中帶笑、嘴角微揚地看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您說要到--」
「八樓!顾约合蚯鞍聪掳粹o,并且給了她一個不介意的淡笑。
是這個笑容鼓勵了她,她聳了聳肩,自己也覺得好笑地說:
「對不起啊,先生,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第一次擔任電梯小姐,您是我第一個客人,所以我……」「有點緊張?」他接下她的話,轉身正視笑得非常甜美的她。
她點點頭。
他看著她,緩緩地將手插入一邊的口袋中,若有所思地垂眼看了看地板,眼中閃著某種決定。
「今天也是我第一天上班。」
她一聽,訝異地張了張嘴,笑容變得更加親切,她忘情地指著他。
「您也是第一天上班?那您是在哪一個部門?」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只是在電梯到達八樓時很酷地丟給她幾個字。
「東彥,我叫黎東彥。」然后他大步跨出電梯。
就像嗅到了雨過天青的清甜空氣,她的笑容驅散了籠罩在他心中的陰霾,心中對父親的不滿一下子消失了,對于父親強迫他回國接任總經(jīng)理職位一事,他不再滿是抱怨,因為她閃閃動人的眼波,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期待在這里工作。岑凱茵就是在那時悄悄地進駐他的心房,對她的愛慕以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速度與日俱增,只要一天沒見到她,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做什么事都不順利。
就在他以自己的方法朝她一步步靠近時,岑凱茵卻以更快的速度逃離他,到現(xiàn)在簡直成了驚弓之鳥,別說一個微笑了,他連她一個親切的眼神都得不到。
他很清楚這種情況是怎么造成的,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天生的個性再加上后天的教育,形成他這張永遠都像是是剛從冷凍庫里拿出來的臉;身分上的與眾不同,讓他到哪里都被要求要比別人嚴肅、優(yōu)雅,久而久之,笑容遺棄了他,他也忘了該怎么微笑。當然,他也曾經(jīng)像個傻瓜般對鏡咧嘴,試圖像雷奧那樣笑,結果他發(fā)現(xiàn),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他當時的笑容--慘不忍睹。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在心里嘆氣,為什么雷奧那家伙怎么笑都有人欣賞、有人著迷,自己卻怎么笑就怎么別扭呢?
他謹慎地盯著電梯門,嘗試微扯嘴角,嗯,看起來還不錯,如果再將笑容加深一點點的話……
電梯門當?shù)囊宦暣蜷_了,岑凱茵緩緩地抬起頭來,然后在瞬間睜大了眼。不會吧?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她一定是把眼睛給哭花了,不然她怎么會看到總經(jīng)理的笑臉?這種從北極空運來臺的冷血動物怎么可能會笑?
黎東彥的腦中空白了兩秒鐘,然后在瞬間恢復了冰雕似的表情,該死的雷奧,該死的微笑,他重重地踩進電梯內(nèi)。
「總經(jīng)理好,請問總經(jīng)理要到幾樓?」
聽到她充滿敬畏的問話,看到她閃躲低垂的臉,他更加怒不可遏。從第一次的總經(jīng)理時間之后,她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還記得當她知道他是總經(jīng)理時,在開始的詫異后還悄悄地丟了個笑容給他,后來為了拉近彼此的距離,他開始問她一些服務人員該注意的事項,大概是被他嚴肅的語氣給嚇著了吧,她答得有些勉強,到后來她的回答簡直是支離破碎,搞得他也跟著緊張起來,一緊張他的口氣就更不好,直到她抿著唇,眼淚無聲地從眼眶中滑落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完全弄巧成拙了。自此之后,岑凱茵每次見到他就是這種畏縮逃避的表情,就好像他是什么會吃人的妖魔鬼怪一樣。
「停車場!顾麖淖炖锿鲁霰鶋K般的三個字。
岑凱茵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指迅速按了B4,然后就像是個面壁思過的小孩般,緊緊地貼著面板,連呼吸都變得格外小心翼翼。下到停車場只需要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但這幾秒鐘時間對她來說,卻彷佛幾世紀那樣長。
她真的很倒霉耶ㄐ抬眼望了望電梯門上的指示燈,她忍不住苦澀的撇了撇嘴。
才剛被罵完,到電梯執(zhí)勤的第一個客人居然又是他,難道真如李之儀所說的,她跟總經(jīng)理犯沖?
他渾然天成的氣勢老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老天ㄐ她真的好想奪門而出喔……
這時,她忽然覺得背部有點發(fā)冷,便趕緊挺直背脊,她完全可以想象總經(jīng)理那雙冷冽的眼正緊緊地盯著她的背,彷佛試圖找到另一個可以讓他開罵的借口,她恨不得干脆將電梯挖個洞好逃離他的盯視。其實黎東彥看著她的目光是充滿愧疚的,她紅腫的雙眼提醒他自己的殘酷,他為自己老是弄巧成拙感到十分沮喪。
他渴望說點什么來挽救這種僵局,但他自小被喻為絕頂聰明的腦子轉了好幾轉,就是找不到適當?shù)拈_場白,心情隨著持續(xù)往下的指示燈變得越來越糟,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電梯在一樓停住,岑凱茵走了出去,以甜美的聲音喊著:「電梯下樓!顾笥覐埻匕l(fā)現(xiàn)沒有人要下樓,此刻是什么人都好,只要能陪她度過這段難熬的時間。
此時雷奧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從大門口朝電梯走來,她雙眼一亮,像遇見救命恩人一般!附(jīng)理,下樓嗎?」她喊,口氣充滿振奮。
雷奧愉快地點著頭,以一貫親切的口吻跟她寒喧。
「我還以為剛剛的事會讓妳提不起勁來呢,沒想到妳還是這么有精神,金牛座的工作熱忱真是讓人吃驚……」他逐漸接近電梯,但由于角度的關系,他還沒看見黎東彥!笂叿判暮昧,我會說說黎東彥的,他那個人實在太不溫柔了,老是用責罵來代替關心……」
他只顧著說話,完全沒有注意到岑凱茵不斷跟他眨眼暗示。
等到他跨進電梯,立刻被黎東彥冷到極點的目光給瞪得退了出來。
「好啊,找個時間,我讓你好好『說說』我!顾恼Z氣很和緩,目光卻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高馈遗R時想起,我還有點事,我等一下再下去好了!
「經(jīng)……」她看著經(jīng)理的背影,半開的嘴最后化成一聲嘆息。
是的,連經(jīng)理都不愿跟總經(jīng)理共乘一部電梯,除非必要,誰都不愿意跟這個冷血動物相處,就連他自己的好朋友也不例外,她頹喪地退回電梯內(nèi)。
他看見她再度縮進電梯的角落里,累積的怒氣幾乎炸開他的胸膛。她對每個人都是笑容可掬,唯獨看見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畏畏縮縮,生怕他一開口就把她給吞了,他對這種情況非常不滿。
「岑凱茵小姐……」他壓抑著怒氣,冷冰冰地開口!甘,總經(jīng)理。」回答是立刻的、充滿警戒的。
「妳不覺得妳跟電梯面板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嗎?」這使得他跟她之間的距離相對變遠了。
她的肩膀顫了一顫,是嗎?這樣也有錯嗎?規(guī)定是電梯小姐必須站在面板前,得時時留意到了幾樓,是沒有說不能靠面板這么近啦,但是既然總經(jīng)理開口了,那就一定是她的錯。
她轉過身來,不斷地朝他鞠躬。
「對不起總經(jīng)理,我立刻改進,對不起……」
她的卑躬屈膝無疑是火上加油,黎東彥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不要只會跟我道歉,妳難道--」
電梯然砰的一聲在地下二樓跟三樓之間停住了,所有的燈光在瞬間熄滅。
岑凱茵抬頭呆愣了二秒鐘,意識到眼前的狀況之后,她立刻捂著嘴,發(fā)出一陣驚恐的抽氣聲。
「別怕,有我在!顾耙徊,到達她的面前,正確地按下緊急按鈕。
天!就是有他在才怕啊ㄐ岑凱茵如墜深淵地想著。她怎么那么倒霉?怎么那么倒霉啊!再一秒鐘就到地下四樓停車場了,為什么電梯偏偏在此時停?為什么偏偏把她跟這個人鎖在電梯里?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頭頂上,她覺得頭皮發(fā)麻、四肢冰冷,隨時都可能會昏倒。
這不是就是個最好的機會嗎?黎東彥在黑暗中熱切地凝視著她,就趁這個難得的機會說點什么來改善他們之間的感情吧ㄐ說點什么好呢?他想了半天,終于澀然地開口:「岑凱茵小姐……」
他清楚地感覺到在他胸膛之下的肩膀明顯地震動了一下,他的眉惱怒地挑起,拜托!他已經(jīng)盡可能地調(diào)整自己的語氣了,她干嘛還表現(xiàn)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是,總經(jīng)理,我知道您要問我什么?在這種情況底下,我們首先應該立刻按下緊急按鈕,好通知工作人員有人被困在里面,接著我們必須安撫電梯里的客人,告訴他們……」
「我不是要問妳這個。」
她再度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驚恐地瞪著在黑暗中仍然很有存在感的身影。她猜錯了嗎?不然他要問她什么?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有興致拷問她一些有的沒的嗎?還有,不知道她可不可以請他退離自己兩步,她的心臟正威脅著要跳出她的胸口。然而這些她都只敢想想而已,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她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我是說……妳……」他想問她對他有什么感覺,卻又害怕這樣的問話太過唐突,他希望他們之間能有個完美的開始,正因為希望完美,所以才會變得瞻前顧后。
「那個妳……妳在這里工作多久了?」最后他問了這么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這是指她對自己工作上的滿意程度吧?她猜想。
她很虛心地低下頭道:「十個月了……我知道自己的表現(xiàn)還不夠好,還需要努力,我一定會好奸的學習,奸好的向……」
「我也不是要問妳這個!顾俣炔荒蜔┑卮驍嗨脑。
她惶恐地撫著前胸,輕輕地皺了皺眉,扁了扁嘴,恐懼感壓迫著她,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眼眶里充滿了淚水。
「總經(jīng)理,我知道您對我的工作表現(xiàn)一直不太滿意,可是我……我真的……」
他從她抖顫著的聲音中察覺到她又哭了,忍不住沮喪地閉了閉眼,懊悔頓時漲滿他的心。
「岑凱茵小姐……」他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幾次伸出手想擁抱她卻又縮了回來,最后他的手輕輕地落在她肩膀上,并且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我……我從來沒有對妳不滿,事實上,我對妳--」
就在此時,電梯忽然動了,迅速到達停車場,電梯門一打開,只見雷奧和一群工作人員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嚴陣以待地站在門口,他們緊張兮兮的神情看來很可笑,可惜黎東彥完全笑不出來。
「呃……」雷奧知道,他們來得完全不是時候。
岑凱茵迅速地別過臉抹掉淚水。
黎東彥的手離開她的肩,溫和的表情被一抹陰寒取代!咐讑W經(jīng)理。」他的聲音絲毫沒有暖意!改闶遣皇莵淼锰嚎臁涣耍俊
☆☆☆
「我同情妳的遭遇。」李之儀邊說邊把一口飯送進嘴里,語氣中并沒有多少同情的成分。
岑凱茵閉上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先吃飯吧,下午還有兩個班要站!故捬徘f幫她打開便當盒。她們這個禮拜當電梯小姐,每兩個小時換班一次。
吃飯對注重食物的金牛座人而言一向是一件快樂的事,但此時的她挑著便當盒里的飯粒,完全沒有食欲。
她抬起頭,看著她們兩人。
「妳們說說看,總經(jīng)理到底為什么特別喜歡挑剔我?」蕭雅莊側頭想了一會兒之后答:「應該不是對妳特別吧?處女座的人總找得到理由挑剔別人,他們總是覺得世界上的每件事情部不夠完美,所以需要他們努力不懈的挑剔!顾陀^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岑凱茵放下筷子,不解地問:「可是妳們不覺得總經(jīng)理的火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嗎?他從來不為難妳們,卻一直跟我過不去,唉,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崩潰,我才做了十個月,我原本希望可以做十年的……」
「不可能,公司不會要一個人老珠黃的服務小姐!估钪畠x迅速地反駁她。
蕭雅莊白了李之儀一眼!笂吘筒荒苷f些有建設性的話嗎?」李之儀聳聳肩,看著天花板,一副「我就是這樣」的表情。
岑凱茵的頭垂到用餐的桌面上,語氣里盡是沮喪。
「不必怪她,現(xiàn)在什么建設性的話對我來說都沒有用,我真的覺得好累喔,我會不會根本就不適合這個工作。俊
她快要沒有辦法在這個地方工作了,她喜歡平和的工作環(huán)境,就像一頭牛希望在寧靜的牧場悠閑地吃草一樣,動輒得咎只會讓她挫敗得想逃。
「我忽然問想到……」李之儀咬著筷子、偏著腦袋、皺眉思索著。「妳說總經(jīng)理對妳的處處挑剔,會不會是另一種深情的表現(xiàn)啊?」
岑凱茵聞言差點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把雙手護在胸前,一臉受驚不小的表情!覆灰獓樜,我已經(jīng)夠可憐了……」她惱怒地瞪了哈哈大笑的李之儀一眼。
「不要開這種玩笑好嗎?我跟處女座的人最合不來了。」
李之儀毫不在意她的瞪視,繼續(xù)沉浸在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樂趣中。
「妳會說這種話代表妳對星座一點研究部沒有,我告訴妳書上怎么說的--處女座跟金牛座是非常來電的星座,配對指數(shù)百分之一百,合適度百分之九十,協(xié)調(diào)度也是百分之一百,配起來是大吉,這在在都證明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相信我,你們在一起絕對會很幸福的……」
李之儀刻意加重的語氣使得岑凱茵忍不住把臉埋進掌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喔,求求妳不要再說了……」跟總經(jīng)理配成一對?殺了她吧!
蕭雅莊狠狠地瞪了李之儀一眼。
「有沒有人說妳很像白雪公主的后母?非常的壞心!
李之儀一張嘴張得大大的,嘴唇不服氣地扭曲著。
「妳說什么?我壞心?我哪里壞心了?嗄?哪里壞心了?我只是隨便說說嘛,開開玩笑都不行嗎?再說,總經(jīng)理長得那么英俊,家世背景又那么顯赫,是臺灣十家連鎖百貨的繼承人耶,能當他的女朋友,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說凱茵可能被他看中,又哪里壞心了?」「那妳怎么不說妳自己被總經(jīng)理看中了?」
「我……」李之儀臉色一紅,忽然變得十分嬌羞。
「哎呀,妳也知道,我的一顆心早就給了雷奧經(jīng)理了嘛……我可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喔!」
聽到這句話,除了不斷的翻白眼嘆氣之外,蕭雅莊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岑凱茵一會兒用手抵著額頭,一會兒撐著臉頰嘆氣,她當然不會相信李之儀的話,她甚至深深地同情起總經(jīng)理將來的女朋友,她一定會像她這樣,每天如坐針氈。
女朋友?想起來她就覺得毛骨悚然,她懷疑真的有人能跟那種一絲不茍的人相處,假如居然有人懂得欣賞他的話,那個人一定也是處女座的。唉!真的好煩喔,這個禮拜輪到她當電梯小姐,想到總有機會像今天早上那樣遇到總經(jīng)理,她就覺得食不下咽,縱使那只有短短幾秒鐘,她都覺得難以忍受。
「凱茵,妳不吃飯了啊?」蕭雅莊看著她的背影問。
「我吃不下,我去頂樓吹吹風……」
☆☆☆
雷奧才剛從電梯里出來,就看見王小姐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前張望徘徊,一副想敲門又不敢的躊躇表情。
王小姐也是服務組的人員之一,她負責八樓的服務臺,因為八樓是經(jīng)理級以上主管的辦公室,每天都會有人來訪,她的工作就是接待來訪的廠商及貴賓,將他們帶到貴賓室,然后泡茶、泡咖啡給客人喝。為總經(jīng)理泡咖啡也是她的工作之一,因為總經(jīng)理事事要求完美的個性使然,所以他習慣打點自己的事務,因此并沒有另請秘書。
根據(jù)雷奧經(jīng)理的說法,這其實是因為他不太相信別人。
王小姐一見到雷奧,嘴角立刻浮現(xiàn)出笑容,神情如釋重負。
「怎么啦?」雷奧看了看總經(jīng)理室的大門,仿佛可以嗅到房里飄出來的火藥味。
王小姐嘆了一口氣,示意他看看她手中的咖啡。
「總經(jīng)理今天不曉得吃了什么炸藥,一整個早上都在罵人,那些經(jīng)理被他罵得像是白癡、低能兒一樣,好凄慘啊……」雷奧聞言扯了扯嘴角,這很好理解,黎東彥一天不罵人就不叫黎東彥了,但是他知道他今天什么特別生氣,因為他破壞了他的「好事」。
其實他最想罵的人是他,但他偏偏借故到處游蕩到現(xiàn)在--過中午了才晃回來,可憐那些代罪羔羊們……
「這跟咖啡有什么關系?」
「就是啊,跟我的咖啡有什么關系?他心情不好,連喝個咖啡都挑三揀四的,一下子說太濃,一下子說太淡,我這已經(jīng)是第三杯了……他是沒有罵我啦,可是他一直叫我重泡,那跟罵我笨手笨腳有什么兩樣?」她既無奈又委屈地抿抿唇,刻意地看了雷奧一眼!附(jīng)理啊,您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找替代我的人選?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做下去了,我跟我先生結婚七年,好不容易到了今年才懷孕,我先生很擔心我在這邊壓力太大,一直問我辭職的事辦得怎么樣了……」雷奧接走她手中的咖啡,給她一個抱歉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就跟總經(jīng)理報告這件事情,咖啡我替妳送進去吧,里面打雷閃電的,對小寶寶不好……」
聞言,王小姐一副終于解脫的表情。
「您真的該早點出現(xiàn)的,您來我們就得救了,簡直是雞犬升天……」
「是,我現(xiàn)在就進去自首……」他敲了敲門,也不等里面的回應就徑自推門而入。黎東彥審視著手中的文件,表情嚴肅得像個軍官,他抬頭看了雷奧一眼,之后決定把他當透明人。
雷奧也沒跟他客氣,自己找了沙發(fā)坐下,拿起手中的咖啡輕啜了一口,神情優(yōu)閑得就好像在度假一樣。
黎東彥終于看不下去了。
「那咖啡不是要給我喝的嗎?」他冷冷地問。雷奧這家伙越來越不象話了,他以為他是他的好朋友,他就不敢對他發(fā)脾氣嗎?
「是啊,不過以我看來,你現(xiàn)在應該是沒什么心情暍咖啡的,所以我就代勞了。」他說完又喝了一口,同時發(fā)出滿足的輕嘆。
黎東彥警告地睨了他一眼!缸⒁饽愕恼Z氣,雷奧經(jīng)理,你現(xiàn)在是在跟總經(jīng)理講話!顾涞囊暰落在雷奧擺在玻璃桌上的腳。
雷奧一點也沒有被他的話給嚇到,他甚至調(diào)整了姿勢,好讓自己的腳能更舒適地在玻璃桌上伸展,站了一整個上午,兩條腿抗議似的酸麻著。他故意忽略黎東彥眼中憤怒的火花以及繃緊的唇角,看向墻壁上的掛鐘。
「現(xiàn)在是中午休息時間,我有一個半小時不用當經(jīng)理,你也可以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不用當你的總經(jīng)理!顾笆种浦估钖|彥即將出口的咒罵!赴萃!東彥,不要一天到晚像個工作狂一樣好嗎?你如果肯把投注在工作上的精力挪一部分到私人感情上面的話,今天你就用不著一個人在這兒生悶氣了!埂改愕降紫胝f什么?」他合上文件,將鋼筆的筆套套上,正視著雷奧。
「如果你還是堅持要那么一板一眼,那好吧,我就直接說吧!」他收回腳,端正的坐在沙發(fā)上面對他!肝蚁胝f的是岑凱茵。」
黎東彥的臉瞬間繃緊,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別人談她,他有自己的計劃,他喜歡按照計劃行事。
「我想說的是,柏拉圖式的戀愛方式已經(jīng)過時了,細水長流的培養(yǎng)感情更是老土,你如果還要將自尊心和事業(yè)擺在愛情之前、用冷漠的外表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的話,那么在你心中好不容易萌芽的愛情等不到開花結果就會枯萎了!估讑W實在看不下去了,干嘛要把自己的情感弄得諱莫如深,然后因為呼吸不到正常的空氣而整天陰陽怪氣的。
黎東彥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實際上雷奧的話確實讓他的內(nèi)心震動了一下,但是對自我要求很高的他,連面部表情都很嚴厲的控制著,很多時候,他都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東彥,你很喜歡她對吧?」
又是一句一針見血的話,黎東彥十指交握,不自在地看向別處。「這是我私人的事。」
「當然,我只是要提醒你,假如你喜歡她的話,你應該要用更積極的行動表示。你不要跟我說你每天都有多看她一眼,拜托!女人不可能從你的注視中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的,她們通常比較相信實際的東西,譬如說,一束花、一通溫馨的電話、一頓浪漫的晚餐、一份看起來很有價值的禮物等等……相信我,這些東西抵得上千言萬語。」黎東彥無法茍同地皺起眉!改愕囊馑际且冶憩F(xiàn)得像個花花公子一樣?」
雷奧聞言撫額嘆息,他就知道這家伙冥頑不靈,他太一絲不茍了,簡直像個軍人,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這就是為什么一段輕輕松松、唾手可得的戀情會被他弄得欲愛不能、又寂寞又辛苦的原因。
「我的意思是,你應該采取其它的方式追求她,你自己也注意到了,你的『關愛』攻勢只會讓岑凱茵渾身發(fā)抖,宛如驚弓之鳥!估钖|彥懊惱地閉了閉眼,他也知道這種情況,可是……
「我今天本來有機會改善這種情況的,就在電梯里……」他余怒末消的看著雷奧,要不是這家伙來得太快的話,他早就……
雷奧打斷他的思緒。
「你應該感謝我及時趕到,要不然今天遞辭呈的就不是王小姐,而是岑凱茵了。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是個金牛座的女生,對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觀念有根深蒂固的執(zhí)著,你很難用三言兩語讓她改變對你的觀感;換句話說,你在電梯里的行為是在雪上加霜,只會讓情況更加惡化。」「你的意思是她對我的觀感是負面的?」他淡淡地問。
「毋庸置疑。」
黎東彥眼中寒光一閃,眉頭不悅地擰緊。他對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有把握,這是因為他多半經(jīng)過謹慎的評估、縝密的計算,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會失敗,所以……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估钖|彥的眼中有著不容反駁的堅定。
雷奧無所謂的聳聳肩!改憧梢圆煌,但是你最好參考一下別人的經(jīng)驗,我談過的戀愛、追求過的女人可是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這點你無法否認吧?」
他的確否認不了,雷奧這家伙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從以前到現(xiàn)在,不知道有多女人慘遭他的毒手」。雷奧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光后繼續(xù)說:「還有,你有沒有考慮到,被你這種在情感上有潔癖的人看中的人,會不會也是眾人追求的焦點呢?當你還在尋求一個完美的表達方式的時候,她會不會在此時和另外一個人看對眼,然后就成雙成對而去呢?」
黎東彥將指節(jié)握得泛白,臉色也變得陰沉。這怎么可以?岑凱茵是他這么多年來唯一看中的女孩,他無法想象她和別人雙宿雙飛的畫面,光是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他就會激動得想殺人。
他思索地盯著桌面一角,平靜得看不出內(nèi)心的波動。
「你剛剛說……王小姐要辭職了?」「是啊。」
「那就叫岑凱茵上來接替她吧。」
雷奧驚訝地張大嘴,跟著皺起眉。
「你這樣做會把她給--」
「就這么決定了!共蝗菥芙^地說完后,他起身走出自己的辦公室。
就這么決定!他要把岑凱茵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牢牢地看著她,在自己想到對策之前,誰也不許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