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十里巷樓記柴行的柴車上,布篷下露出了兩顆小頭,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停在角落的柴車時,兩個小孩子才躡手躡腳的由車子靠墻角的那一邊溜了下來。
「這是什么衣服?穿在身上磨死人了!還有,這是什么車?坐得本太子骨頭都快散了!」納藍對著身上的褐色布衣皺了皺眉頭。
「拜托!你長點腦子好不好?穿著你的衣服出宮,你不如打鼓敲鑼的告訴別人你太子爺要出宮玩算了!贡滔s一臉沒好氣的回答。
「那你也找件像樣一點的吧!這衣服看來就像是馬廄的阿福在穿的!辜{藍一臉的嫌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想象,他老是覺得這衣服上有股馬騷味。
「這本來就是!贡滔s也不否認。
「你說什么?!」納藍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你根本是故意的!」他就說,她怎么會突然這么好心,還記得幫他多準備一套衣服,讓他趕得及在柴車由宮中返回時躲上了車。
「如果你自己先有想到的話,大可不要穿我準備的衣服,不是嗎?」碧蟬這話繞了回去,還是在罵納藍沒長腦子。
不過說真的,她準備這套衣服真的是吃定了他絕不會想到要換下他那身華服,故意給他點顏色瞧瞧,也想看看他穿了這一身的粗布短褐,是否還能這么的不可一世。
雖然是不甘心,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即便他身上穿的是這么不起眼的衣服,卻一點也沒有減損一分他那好看得過了頭的面容。
「你干嘛這樣看我?」納藍伸手在碧蟬的面前揮了揮,「這么丑的衣服是你選的,礙了你的眼也是你自找的。」
「不要臉!誰看你!」被說中心事的碧蟬直跳腳。還好他以為她看著他是因為他那一身丑衣裳,要是被他知道她看的是他的臉,那豈不是丟臉丟大了。
「算了!不跟你吵,我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去吃東西吧!」對于碧蟬不客氣的話語,納藍難得沒有被她氣得變臉。
也許是第一次偷溜出宮,這宮外一切的事物對他來說都是新鮮,他就像是由小河游入大江的魚兒,等不及要把一切新奇的事物看個夠。
「去哪兒?」碧蟬不置可否。
「就那兒好了,看前面聚了這么多人,一定有好玩的事。」
碧蟬順著納藍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遠遠的就看到約兩條街外一間像是酒肆飯館地方的牌樓下,正有不少人團團包圍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碧蟬雖是小小年紀,但她神童之名可不是叫假的,她心中明白,若說是空地廣場有人聚集,有熱鬧可以看是正常的,可是在酒肆飯館這種營生地方的門口聚集著人群,十之八九不會有什么好事情。
「等……」碧蟬根本沒來得及阻止,納藍已經(jīng)像嗅到獵物的獵犬跑了過去。
看著瞬間沒了影子的家伙,碧蟬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以納藍那不可一世的白癡個性,一個人亂跑遲早會出亂子。
說真的,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管那大白癡的死活,可是再怎么說,他總是太后奶奶的親孫子,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太后奶奶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看在太后奶奶的份上,她還是乖乖的跟著他好了。
「你說說,這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納藍問著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男人對身著粗陋的小男孩的命令口氣微皺起眉頭,原本還想把他揮到一旁,可當他看到這小男孩全身上下透著無與倫比的氣勢時,他的嘴竟然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這『一品天上香』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里面的師傅手藝好得聽說可比皇城宮內(nèi)的御廚哪!由于先皇曾以匾賜名為天下第一味,是以名聲大噪,遠近馳名,還訂立『三不接』的樓規(guī)來限制出入的賓客。」
「三不接?」納藍微皺起眉頭。
「那你就知道這兒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去的地方,無數(shù)達官貴人皆以能在此地用膳為榮,仿佛在這地方成為座上賓就像是鍍了層金一般,身價非凡,不可同日而語哪!」男人邊說邊比手畫腳,彷佛能進這一品天上香的門是多了不得的事。
「真有這么了不得?」納藍由鼻孔冷哼。不過是個吃飯的地方,擺這么大的譜是在擺給什么人看?
「你有所不知,如此嚴格的來客規(guī)定讓一品天上香里就連跑堂的店小二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眼高于頂?shù)臉幼,對于不合樓?guī)的來客,那副嘴臉每每教人氣結!」男人說得有些義憤填膺,想來也曾受過那氣。
「你說了老半天,就是沒說清楚這兒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納藍根本不想聽這些廢話,他只想明白這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也許是懾于納藍臉上不怒而威的霸氣,男人對納藍那實在算不上禮貌的口氣竟然不敢有一絲的反駁,只是苦笑的聳聳肩道:「還不是兩個外地來的人,沒搞清楚狀況就冒冒失失的闖進去,讓掌柜的拿掃帚給掃出門,這會兒還在理論哪!」
納藍才聽了個大概就由人縫間鉆了進去,想找個位子好把一切看個清楚,就這樣左鉆右擠的,竟然也讓他穿過重重的人墻來到最前面。
入眼的是一個比他大上一、兩歲的男孩,他正義正辭嚴的和一個尖嘴猴腮,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男人所形容的勢利眼的掌柜爭得不可開交。
「你這是做生意的態(tài)度嗎?我罡天走過這么多個地方,就沒看過哪個跑堂的用掃帚趕上門的客人,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罡天緊握著拳頭。不是他身后的老爹一直提醒他不可生事,他早就一拳擺平這個氣焰高張的掌柜了。
「你也不看看我們一品天上香是什么樣的地方,哪是你們這種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流浪漢來的地方,識相點就快滾,別在這兒讓人看笑話了!」掌柜像是揮趕蒼蠅一樣的揮了揮手。
「你這種待客之道才是一種笑話!」罡天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笑話,你們這種連本樓的樓規(guī)都搞不清楚就敢上門的無頭蒼蠅才是大笑話!我們這兒的『三不接』你到底有沒有聽過?我們一非皇親國戚不接,二非達官貴人不接,三非善食饕客不接,要入這的門,除非你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不過我看你們的樣子,只怕是連邊都沾不上,就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唄!」掌柜雙手抱胸,一臉的鄙夷。
如此譏屑的眼光,罡天看得怒火中燒,握拳的手幾乎就要揮出,可身后的老爹早一步抓住他的手,對他不贊同的搖頭,讓他硬是咬了牙,將拳頭慢慢松開。
「對嘛!早一點滾也不會鬧得……」掌柜的話還沒說完,一只不知道由哪兒飛來的靴子狠狠的擊中了他的臉。
掌柜不可置信的拙樣立刻引起圍觀群眾的大笑。
「是哪個人做的?!」唯一笑不出來的是那個臉上還有黑鞋印的掌柜。
「就是大爺我!」
納藍大搖大擺的走到掌柜的面前,一把由他的手中把靴子拿過來,再從容的穿上,看也不看早已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掌柜一眼。
「你這死小鬼!你為什么這么做?」掌柜一看是個穿著粗簡的小鬼,臉上扭曲得更是厲害。
「本大爺討厭你嘴臭,不想聽你的鬼話!辜{藍冷哼!高@天底下哪個開門做生意的還訂下這種笑死人的規(guī)矩,我就偏要去吃吃,看你攔不攔得住我!
掌柜喝道:「你這死小鬼!你是沒有聽到我說的樓規(guī)嗎?」
「不就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才能進,是嗎?」
「沒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除非你是三者之一,不然連大門也別想進!拐乒裆焓肿钄r不讓人進入。
「放肆!你好大的狗膽!」納藍大喝一聲。
納藍聲音中的威嚴讓掌柜的真的嚇了一跳,不過當他再看到納藍的穿著時,臉上的表情又轉為不屑。
「喲!學得倒是很像,不過看你這一身穿著,就別烏鴉還想學鳳凰,乖乖的滾一邊去吧!」掌柜尖聲道。
「你知道本大爺是什么人嗎?」納藍逼進一步。
「呵!總不會是個小皇爺吧!」
「我……」納藍及時收住了口。他才剛溜出宮,可不想這么早就被逮回宮里!妇退阄也皇腔视H國戚、達官貴人,你不是說善食饕客就可進入嗎?」
「善食饕客?你這娃兒能吃過什么名菜,別笑死人了!」掌柜說著竟然真的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就怕我點的菜你們這一品天上香卻弄不出來,到時你那可笑的樓規(guī)就別再抬出來丟人!辜{藍挑起一邊的眉頭說。
「呵!當然可以,」他可是一品天上香的掌柜!什么人沒見過,焉會把這個不知打哪來的小鬼頭放在眼中!覆贿^,你要凈點些雞碎油餿之類的東西我們這兒當然沒有,只要這名菜譜上有名的,我們這兒就做得出來!拐f著,他自顧自地大笑了起來。
納藍雙手抱胸微揚起一邊的嘴角,「那好,拼盤就先來個兔腿、鵝掌、鴨腸、肚泓、鳩心、鴿翅、貍條、牛肝、羊腰、鹿脯的十全拼,再來碗三杯驢肉燴駝蹄,記得駱駝可不要大過三年的,過老了就不夠味。接著再來盤清燉蟹粉獅子頭、魚翅雙刀原殼鮑、箸頭春對炙鵪鶉……嗯!大爺我今天不想吃全席,就隨便點幾樣。」
「隨便?」掌柜的嘴在納藍每說一道菜時就張大些,現(xiàn)在彷佛已快張到前胸。
「這小點本該是八甜八咸,不過我看你們一時之間大概也找不齊材料,就勉強對半,來個香糖、拔絲棗、豆沙團子、蜜煎雕花、茶饃、粉果、鳳尾酥、蟹黃包子等四甜四咸;至于酒,就來壇三十年的三花釀,以及一品珠蘭花茶便是!
納藍點的是輕輕松松,可掌柜的卻早已聽得臉色發(fā)青。
方才那隨隨便便的一道菜便要大費周章才能做成,這小鬼一口氣點了這么多道,就算一品天上香是京城第一大酒樓,一時之間也根本是做不到的。
掌柜的看著納藍,「你……」
「怎么?辦不到嗎?辦不到就收了你們那可笑的規(guī)矩,來店的就是大爺,少一副本大爺看了就礙眼的嘴臉,不要客人上門就別開店!
納藍的一番話讓四周響起一片掌聲,掌柜狗眼看人低的樣子早就讓很多人不滿,現(xiàn)下難得看他吃一次癟,不由得讓人大快人心。
「你……別太得意……我……」掌柜的仍在做最后的掙扎。
「你怎么樣?」納藍斜睨了他一眼。
「我……對了!」掌柜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拿起胸前的算盤撥算了起來,「我算算,這連工帶本不多不少恰好一千兩。既是上店的爺兒,總得付得出才能上得了菜,所以就請你先拿出錢來,讓我們安個心,免得遇著了白食的客人!顾统远ㄑ矍耙簧泶直傻哪型砩细静豢赡苡星杉y銀。
「你以為我會白食?不過是一千兩!辜{藍沒好氣的冷哼。
他在宮中隨手砸爛的杯子都不止一千兩!他冷笑的伸手往懷里一揣,可突然他那原本充斥著自信的劍眉在頃刻間蹙起。
天殺該死的!在宮中,銀票就跟廢物沒兩樣,他沒事根本不會放那些東西在身上,所以別說是一千兩了,他身上連一兩也沒有。
「怎幺?拿不出來了是吧!」掌柜一看就知道自已押對寶了,心上的石子一落地,那尖酸刻薄的神情又回來了!笡]錢就別充大爺,快快滾到一邊去!」
「你……」納藍恨得是咬牙切齒,可除了說穿自己的身分外,看來根本不可能給這個掌柜一些教訓。
「等一下!這是一千兩的銀票。」
一道嬌軟的聲音突然響起。
納藍訝異的轉頭看著把一迭銀票全數(shù)塞在掌柜手中的碧蟬,怎么也沒有想到老是和他抬杠的小女娃會站出來幫他。
「你是什么人?」掌柜看著眼前的小女娃。
「你管我是什么人,反正這菜也點了,你錢也拿了,只管上菜就是了!贡滔s不客氣的瞪回去。
「這位小姑娘,我看他是上不了菜,也下不了臺!鼓敲蓄柑斓哪泻⒒亓吮滔s的話,他一臉興趣的打量著她,「我叫罡天,你呢?」
碧蟬看著眼前相貌端正的男孩,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這男孩是異族人,因為他有著一雙金褐色的眼眸,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不免好奇的多打量了他幾眼。
「我是……」
突然她整個人被人往后一拉,她不解的看著突然扯住她的納藍,壓根不明白他這樣做是何用意;可是納藍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用眼睛逼視著那不知所措的掌柜。
「錢你收了,你如果上不了菜,就照約定廢了那可笑的樓規(guī)。至于那一千兩我也不收回,就當我包了你這酒樓一天,任何人上門你就得上菜,知道嗎?這在場的人便是證人!
納藍的話一說完,所有的人當下響起一陣歡呼,而后魚貫的進入酒樓,深怕晚了一步就搶不到好位子,只有那掌柜如喪考妣的呆然而立。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這一品天上香「三不接」的傳奇到此結束。
碧蟬不明白的看著納藍緊緊抓住她的手,既然比力氣比不過他,她也只好任由他這樣沒頭沒腦的抓著走了好幾條街。
「夠了吧!」
終于,碧蟬決定不要再這樣被人像無頭蒼蠅一樣拖著走,賭氣似的她用力向下一蹲,說什么也不肯再動一步。
「你在干什么?」納藍沒好氣的一回頭,看見的就是碧蟬耍賴的蹲在地上,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滿是不情愿。
「我才問你要干什么,一頓飯花了一千兩銀子也不讓我吃個飽,就趕得像是要去投胎似的把我拉到街上,我沒生氣你倒先惱火了?」
「你跟一個異族人有什么話好聊的,我看你根本不想吃飯,既然不餓還留著做啥?」納藍一臉理直氣壯,根本不覺得他的行為有什么不對。
「他是西垚國的人,你看到他的眼睛沒有?我第一次看到那種顏色的眼睛。而且,我聽說西垚國離我們很遠,他們一路從西垚國過來,一定看過很多新鮮事,我好想知道書上所寫的那金陵山巔日升日落時分的九色霞光是否真有其事,還有那壺頸江口的水舞是否真是驚天地而泣鬼神!拐f著,碧蟬幾乎是一臉向往,恨不得可以親眼看到書中描繪的奇景。
納藍狠狠的甩開她的手,「不過是金褐色的眼睛,有什么了不起,而且你管那個金陵還是銀陵的鬼山霞光是幾色的,就算水會跳舞又如何,有什么了不起的嗎?」
碧蟬皺著眉頭揉著自己的手臂。他可真是一點也不懂得什么叫「控制」,要不是她身子骨還算不錯,怕不給他甩散了骨頭。
「算了!反正你說不定連金陵山巔的九色霞光和壺頸江口的水舞都沒聽過,哪里會明白那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懶得跟你吵!」碧蟬說完冷哼了一聲。
「你又在拐彎罵我笨!」納藍氣得瞪著她,當他看到她手腕上的紅腫時,那原是高高聳起的眉頭又全聚在一塊。
他的大手不容她掙脫的覆上了她的手腕,動作是如此的突然。
好半晌,碧蟬才訝異的發(fā)現(xiàn),他看似粗魯?shù)男袨椋谷粵]有再在她的手腕上引起任何的疼痛,反倒是他大拇指輕柔的揉撫和緩了她皮膚原先的刺痛。
看著他像是和什么人賭氣一般的鼓起了兩頰,那樣兒是十足的孩子氣,也不知道為什么,碧蟬就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這樣的他兩眼。
他是如此的專注在她的手腕上,兩個眼睛幾乎要貼上她的手臂。由這樣的角度,讓碧蟬的視線剛好落在他的頭頂。由于身高的關系,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后腦勺,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他的頭上有兩個旋兒。
聽說頭頂有兩個旋兒的人脾氣總是傲些。
他是夠傲的了,不過這或許真的怪不得他。論家世,他是嘉愚王朝未來的君王;說外貌,即使是一身粗衣陋服,仍難掩去他凌霄皎月的光華。一個像他擁有如此條件的人,是有充足的理由自傲的。
上天對他真是太厚愛了!
「不用了,我好多了!贡滔s想把手由他的桎梧中抽出來。說真的,和他針鋒相對成了習慣,她還真不習慣他這突來的示好動作。
相對于碧蟬的不自在,納藍的手根本一點也不肯放松,更甚者,他還抬起頭來兇巴巴的瞪了她一眼,用一種悶悶的口氣吼了一句,「你不要亂動好不好?!」
碧蟬原本還想辯駁,可是一看到他那實在說不上和氣的神情,她雖然在心中暗暗扮了一個鬼臉,但還是識時務的聳聳肩。
「我說……」
「你……」
他們兩人同時開口,在開口的同時,她微微低下的頭恰巧迎上了他突然抬起的臉,一時間她的唇輕輕的觸碰過他的。
碧蟬直覺的反應是捂上嘴,驚慌的瞪大了雙眼,漲紅著臉的看著同樣也被這意外驚住而失聲的納藍。好半晌,她回過神來,然后死命的用力揉擦著自己的嘴唇,好象這樣做就可以拭去一切一般。
「笨蛋!你在做什么?」納藍邊拉住她的手邊吼,口氣中有著兩人都沒察覺到的不舍。「我又沒有病,你干嘛這么大反應,我不嫌你就不錯了,還敢給我擺這個臉!」
他伸手碰了碰碧蟬的櫻唇,然后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種動作的看著自己縮回的手,他再一抬頭,眼光落在她那鮮紅欲滴的紅唇上,它就像在等人偷偷咬上一口般的誘人……才想著,他的臉已靠了上去。
碧蟬被他突來的動作嚇呆了,連閃躲都忘了閃躲,任他的唇就這樣的覆上了她的,她不知所措的瞪大了雙眼,飽讀群書的她腦子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你說話?」
納藍的聲音穿過碧蟬空白的思緒,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發(fā)呆了多久!刚f什么?」
「你不是很聰明的嗎?你有什么感覺?」納藍邊問邊抓抓頭。其實他也不知道他想要她說什么,因為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舉動,而此時此刻的安靜,讓他不自在到了極點。
「感覺?」碧蟬聳聳肩,脫口而出自己的第一個想法,「很像囡囡。」
納藍狐疑的問道:「囡囡?囡囡是什么?」
「就是我大姊養(yǎng)的小狗!宫F(xiàn)在碧蟬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人家問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狗?你……你說我是狗?!」納藍氣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他可是堂堂的皇太子,這個不要命的女娃竟然將他比做一只狗!
碧蟬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什么話,她張著嘴看著納藍一臉的氣憤,不知怎么的,一股笑意直竄上心頭,像銀鈐般的笑聲由她的喉頭逸出。
「誰教你和囡囡一樣愛亂舔人。」她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納藍原本高張的怒氣不知怎的全在她的笑聲中消失殆盡,也許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不帶惡意的笑容,就連那總是氣得他快氣絕的鬼臉似乎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可愛……唇上那熱軟的記憶又在剎那間竄回了心底,他從來不知道女孩子的味道嘗起來是這般帶點淡淡的香甜……
「你剛剛會幫本太子,一定是愛上了我。雖然你長得是普普通通啦!不過看在你幫我的份上,本太子就特別恩準你留在我身邊就是。」納藍昂起頭,用著紆尊降貴的口氣說。
能留在他納藍太子的身邊,不知道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這丫頭要是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就好。
「而且,看在你曾幫了本太子的份上,我不會要你三跪九叩的感謝本太子的恩賜,我對你這丫頭真的是好到?jīng)]話說了,不是嗎?」
不過,就算這娃兒不用三跪九叩,面對他這么大的恩典,也該對他表示她的感恩之情吧!
久等不到碧蟬反應的納藍將眼光向下調(diào),想看看她是不是因太過興奮以至于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咦?人呢?
納藍看著面前的空空如也,他張望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和人擠身在路旁攤販的小攤子旁,壓根忘了他的存在。
這死丫頭,竟然在他跟她說話的時候開溜,她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皇太子放在眼中?
他氣得三步當作兩步的來到碧蟬的身邊,一把將她轉身抓了過來,沒好氣的在她的耳朵邊大吼,「放肆!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聽到什么?」碧蟬搖搖頭!笇α,你有沒有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將來這整個嘉愚王朝都是我的,三兩銀子算什么!」納藍冷哼。
「我是說你現(xiàn)在身上有沒有三兩銀子?」
納藍搖搖頭。他要是身上有錢,方才哪會容得那一品天上香的掌柜在他面前如此囂張。「你自己身上沒錢嗎?」
「我身上的錢全給那個掌柜的了!贡滔s嘆了一口氣,她有些不舍的將手中小巧的玉蟬給放回攤子上。
「你很喜歡這個東西?」納藍由她的手中抓過那塊玉蟬,放在掌心上看了看。不過是塊尋常的碧玉,雕工也屬普通,像這種東西等他回宮,要他送她幾千幾萬個也沒問題。
「算了!反正看到你整倒了那討人厭的掌柜,替所有的人出了一口氣,那一千兩也算值得了。」碧蟬由他的手中拿回玉蟬,不舍的再看了一眼,然后死心的放了回去。
納藍伸出一手按住她的手,另一手由懷中揣出了一塊貼身的玉佩,然后丟給小販!咐习,我用這塊墨寒玉換你這只玉蟬!
「可是……」碧蟬訝異得說不出一句話,她光是看到那塊墨寒玉的色澤就明白,他丟給小販的玉比起那只玉蟬不知貴重多少倍。用這樣的東西來換一只小小的玉蟬,怎么也不合算。
「這小爺說的可是真的?」小販哪會看不出手中的玉是千載難逢的寶貝,興奮的瞪大了眼睛。
「老板,那塊玉還我,玉蟬我不要了!贡滔s連連搖頭。
「叫你收下你就收下,走啦!」納藍理也不理她的轉身就走。
碧蟬急急忙忙的跟上納藍,她拿著玉蟬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改阏娴氖怯袎虮浚隳菈K玉比這玉蟬不知道貴了多少倍!
「是你一臉很想要的樣子,我才……你還說我笨!」納藍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掐死這個一開口就沒好話的丫頭,省得自己遲早讓她氣死。
「你真的是很笨呀!不過,謝謝你!贡滔s甜甜的笑了開來,她沖動的在他的臉上飛快的親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將玉蟬收入了懷中。
「無聊!」納藍的口氣是不耐煩的,可是他臉上的紅暈泄漏了他急促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