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玫瑰 第四章 作者:喬南儀 |
當清晨第一道曙光射進房里時,沙漠就醒了。 他并沒有像往常般立刻起身,而是微微撐起手肘,就著迷濛的晨光靜靜地凝視著官茉彤。她的秀發(fā)松松地披散在枕上,漆黑的睫毛覆蓋住那雙水汪汪的明眸,襯出那張象牙般的臉蛋更顯白皙;她紅潤的唇微微分開,氣息和緩均勻,薄薄的衣料幾乎遮掩不住誘人的曲線。 她真美,他不自禁輕觸她柔嫩的頰,手指滑過她纖弱的肩線。她是如此苗條而細致,夜晚的低溫讓她的身軀不自覺地向他靠近,她溫馴而信任地蜷縮在他的懷中,就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看起來不可思議的純真。 然而她并不純真!他在心里嚴厲地提醒自己。他看過她和翁季倫難分難舍的模樣,兩人之間的感情顯然頗不尋常;再加上她從小生長的環(huán)境,她冷靜的和他談條件的樣子,在在都說明她是個十分擅于和對手周旋的個中好手。 沒有人會平日放棄兩百萬美金的龐大利誘,即使是官茉彤亦然。一絲冷酷的笑意泛上他的唇畔。官茉彤只是他繼承遺產(chǎn)的踏腳石罷了,既然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她對他便再無用處。 他倏地抽回手;蛟S是這個動作驚動了她,官茉彤在睡夢中低吟了一聲,而后緩緩睜開眼睛。她揭揭那兩排扇子般的長睫毛,恍若一時間還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早安!彼p啞地道。 他的聲音顯然喚醒她的記憶。當她看清那張俊挺的男性臉龐時,她的眼睛突地瞪大了,忙不迭地往后退開。 “早……早安!彼硢〉氐。他這樣看著她多久了?想到他注視著她睡覺的樣子,她的頰上泛起一片紅暈。 沙漠對她的動作不以為意,逕自翻身下床,隨意伸了個懶腰。他只穿著短褲,裸露著肌肉平滑的上半身,勁瘦結(jié)實的身上毫無一絲贅肉。官茉彤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光不自覺地跟隨著他,像被磁鐵吸住了般離不開目光。 沙漠也在這時轉(zhuǎn)過身來,正好逮到她在偷偷看他,她立刻像觸電般地垂下目光,心跳得幾乎躍出胸膛。一抹邪惡的笑意泛上他的唇邊。 “你的工作怎么樣了?”他問著。 “學校給了我一個禮拜的婚假!彼斏鞯卣f道。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對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經(jīng)驗,但沙漠顯然一點也不感到困擾,仿佛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一絲不愉快的感覺由心里升起。她忍不住猜測著他之前的經(jīng)驗,他有過的女人……她垂下睫毛,無意識地瞪著自己交握在被單上的手。 “你有想要去哪里嗎?”見她訝異的表情,他聳聳肩膀,“既然我們結(jié)了婚,我以為你至少想要去什么地方,當做一次蜜月旅行! 蜜月?她征了一下,而后柔柔地笑了!凹热晃覀儾⒉皇钦嬲姆蚱,所以我想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沙漠的笑容消失了,一抹冷硬出現(xiàn)在他剛毅的唇角。 “你說的對,這樁婚姻本身就是荒謬透頂,很高興你十分了解這一點。”他冷淡地道,拿出襯衫套上。 她凝視著他繃緊的嘴角,她的話引發(fā)了他的怒氣,她知道,卻不明白原因,她說錯了什么嗎?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回育幼院去陪院長!彼蒙嗉鉂櫇櫞,小心翼翼地道:“她身體不好,我想利用這段時間帶她上醫(yī)院去做個徹底的健康檢查,好嗎?”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致過頭來看她。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小心,仿佛害怕觸怒他。他抿了抿唇,不由得放松了表情。 “你不需要一再提醒我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向是個重承諾的人!彼麑⒁r衫套過寬闊的肩膀,然后走回她床邊坐下,注意到她緊抓住被子蓋到下巴,他忍不住納悶著她為何對和他同床之事感到如此驚慌。 “如果你要出門,請莫叔送你去。莫叔是‘沙園’里的司機,你晚一點會見到!彼f道。“我最近會在公司里忙到很晚,如果你累了就先睡吧,別等我了! 她凝視著他,不知怎的,他疏離的表情令她覺得心中掠過一陣落寞。對他來說,她只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一個不得不娶的責任和包袱罷了。 她柔順地點頭,注意到他的目光變得幽暗。他一手纏進她頸后濃密的長發(fā),溫熱的氣息朝她俯近。一如以往,他的靠近總會令她的身軀發(fā)熱。 他就要吻她了,她的心怦然跳動,感覺他的唇輕柔地印上她的額頭,而后是她的鼻尖。那細微的愛撫挑起她背脊一陣輕微的戰(zhàn)栗。她閉上眼睛,小手抓住他胸前的襯衫,然而他卻突然退了開去。 “走吧,咱們該下樓去了!彼穆曇舨辉谒A期中的粗啞!拔腋赣H并不是好相處的人,希望你先有個心理準備,嗯?”說完他便起身離開臥房。 她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怔怔地用手按住他的唇觸碰過的地方,心中涌起一股若有所失和悵然的情緒。 跟著沙漠下了樓,官茉彤有些訝異地發(fā)現(xiàn)餐廳里不是她預期見到的人;除了正忙著張羅早餐的李嫂之外,還有一名陌生的男子。 聽到聲響,男子立刻回過頭來,俊秀的臉上浮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喲荷,我來猜猜,你一定就是沙漠的老婆大人了!蹦凶佑松蟻,十分紳土地舉起她的手送至唇邊一吻。“嗨,美麗的小姐,我叫柯其雍,是沙漠的拜把兄弟。請問芳名?” “官茉彤!惫佘酝邼匚⑿,這樣熱情的招呼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很高興認識你。” “哪兒的話,能認識你這么漂亮的小姐,才是我畢生的榮幸呢。”柯其雍嬉皮笑臉地道,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瞧。“能娶到這么漂亮的新娘,算沙漠這老小子走狗屎運!我可以叫你茉彤嗎?” “當然可以!彼α,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這個熱情爽朗的大男人。她望向沙漠冷峻的神色,想著這兩個男人之間的不同,不禁有些出神。 “怎么會想到要來?”沙漠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在柯其雍對面坐下。 “你新婚大喜的第二天,我怎么能不來祝賀一下?”柯其雍睨著他。 “柯少爺早上打過電話來。”李嫂笑瞇瞇地解釋道!拔腋f你和少奶奶昨晚剛回來,柯少爺就馬上趕過來了! “如果不是李嫂告訴我這個大消息,我都還被蒙在鼓里呢。”柯其雍躺向椅背,朝他挑了挑眉毛!斑B這事兒都沒讓我知道,你未免也太不夠意思了!” “依我看啊,沙副總是因為準備婚禮太過忙碌,才會忘了通知我們大家。”一個嬌嗔的聲音出現(xiàn)在門口。 官茉彤回過頭去,只覺得眼前一亮,一位身形高跳、十分美艷嬌貴的女子走了進來,朝沙漠別了一眼,“你說是不是啊,沙漠?” “黛綾,見見我的新婚妻子,官茉彤!鄙衬唵蔚亟榻B道!败酝@位是我的秘書溫黛綾! 仿佛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溫黛綾將目光轉(zhuǎn)向她,目光審視且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梭巡。 她不知道自己在溫黛綾眼中是什么樣子,但是她卻很清楚自己的打扮:一件簡單的白色上衣、藍色的薄呢長裙,素凈的臉龐上脂粉末施,和一身名牌且彩妝完美的溫黛綾比起來,簡直像只毫不起眼又貌不驚人的丑小鴨。 終于,溫黛綾像是打量夠了,優(yōu)雅地朝她伸出手!昂芨吲d認識你,‘沙夫人’! “溫小姐。”她沒有忽略溫黛綾語氣中那抹嘲諷的意味。她看著溫黛綾風情萬種地走到沙漠身邊坐下,一手極其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 “我就說嘛,一向視工作如命的沙副總,怎么會突然請假蹺班呢,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她嬌滴滴地道!拔乙呀(jīng)將你要的資料都整理出來了,還有一份在你的辦公室里,就等著你回公司作最后決定! “在早餐桌上談論公事,不怕消化不良嗎?”柯其雍打趣地道,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耙舱嫣澯心氵@個效率其高的秘書,否則沙漠在公司就像只無頭蒼蠅了。你說是不是,沙漠?” “那是當然的嘍!睖伧炀c仰頭一笑,揚揚那兩排刷得又濃又翹的睫毛!吧衬壳白钚枰,就是一個能在工作上給他幫助、讓他無后顧之憂的好幫手,我希望自己沒有讓他失望! 官茉彤靜靜地啜著咖啡,注意到溫黛綾的手有意無意地在沙漠的手臂上輕劃,而沙漠似乎也沒有推拒的意思。直覺告訴她,溫黛綾和沙漠絕不是一般下屬對上司的關(guān)系,由溫黛綾那份刻意表現(xiàn)出來的親昵便可得知。 沙漠又是怎么想?她不由自主地臆測著。由他平淡的表情,她看不出他對溫黛綾的感情又是如何。紅粉知己?抑或是一個工作上的伙伴罷了? “你辦得很好!鄙衬畬⒆⒁饬Ψ旁谑稚系膱蠹垺!拔医裉煊惺裁礃拥男谐?” “你才剛結(jié)婚就急著回公司去?”柯其雍看了官茉彤一眼,聲音里有著調(diào)侃意味。“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連蜜月都不打算去吧?茉彤沒有意見?” “沒關(guān)系!惫佘酝崛岬匦α。“我和沙漠有共識,度蜜月什么時候都可以去,現(xiàn)階段的他以公司為重是應該的,我并不介意! 她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但她沒有望向沙漠,表情依舊沉穩(wěn)冷靜。無論如何,她答應了和沙漠合演這出戲;既然如此,她就會將“沙夫人”這個角色扮演得恰如其分,她并不打算讓自己出糗。 “沙夫人真是識大體!敝郎衬]有打算和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女人去度蜜月,溫黛綾頓時心花怒放。她轉(zhuǎn)向沙漠,嬌媚地說道:“這么說來,你今天就要取消休假回公司去?” “嗯。”沙漠聳聳肩膀,拿起西裝外套!澳銈兟茫蚁鹊焦救チ。” 他才剛起身,一個威嚴的聲音出現(xiàn)在門口。“等一等! 所有人立刻朝聲音來源里去。來者是一位十分高大、相貌威嚴的老人。他年紀約莫在六十左右,穿著一襲正式的鐵灰色西裝,摻著幾許灰發(fā)的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磥,這就是沙漠的父親了!官茉彤微微屏住呼吸。 這個男人渾身散發(fā)出力量、氣勢和權(quán)威,足以令人心生畏懼,任誰都看得出他和沙漠的相像之處。只不過,她這位“公公”顯然對于這樣的會面并不開心,由他臉上極度不悅的線條便可得知。 “爸!鄙衬氏却蚱瞥领o。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爸的話,或許你就不會這么放肆。”沙東閔走了進來,聲音緊繃地道:“若不是陳律師告訴我這個俏息,我想你大概連結(jié)婚這件事都不打算讓我知道了?” 沙漠對他的怒氣絲毫不以為意!澳悻F(xiàn)在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刻意選在你爺爺訂下期限的最后一天、一聲不響的跑去公證結(jié)婚?你把沙氏集團當做什么了?要讓人知道我沙某人的兒子居然在一個偏僻的小教堂里舉行婚禮,而且連他父親都被蒙在鼓里,我的臉要往哪兒擱?” “我只是按照爺爺立下的遺囑,娶了他所指定的孫媳婦罷了。我不認為需要昭告世人、大肆宣揚才叫結(jié)婚!币荒ㄎkU的笑容出現(xiàn)在沙漠臉上!叭绻J為這不夠鋪張,讓您顏面無光的話,我只能說聲抱歉了! “你至少應該知會我一聲! “喔?您會出席我的婚禮?或是給我衷心的祝福?和您日理萬機的公事比較起來,您不認為這樣的客套太過虛偽、也太浪費時間?” 空氣幾乎停止了流動,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而糾結(jié)。有好一會兒,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沒有人敢出聲打破沉靜。 官茉彤偷偷地瞄了沙漠一眼。他的姿勢雖然隨意而慵懶,那對炯然的眸里卻漾滿諷刺和嘲弄。他是刻意要激怒父親!她驀然驚覺。但……為什么? “你就是學不會對我謙恭順從,是嗎?”片刻之后,沙東閔才再度開口說道,顯然正在極力控制情緒。“如果你早一點讓我見到你要娶的對象,我可以安排她學習一些應有的禮儀和應對,等她充分融入社交圈之后,你再娶她也不遲。” “為什么?為了顧及沙氏集團的顏面?”沙漠挑起一眉,臉上危險的笑容更加擴大!拔沂指屑つ摹靡狻,但不認為有此必要。茉彤不需要去面對那些虛假的人、事、物,我也不打算讓她成為您下一個支配的對象。” “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沙東閔提高聲音,怒視著他。“別忘了你姓啥名啥,你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你都是我沙某人的兒子! “我不知道你會在乎這一點,爸!”他冷笑一聲!笆聦嵣,你真正在乎是我繼承的那筆遺產(chǎn),我搶走了原本該屬于大哥的一切,而這讓你無法釋懷。你似乎一直希望我會放棄這筆遺產(chǎn),好讓你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手所有我該得的權(quán)利! “不幸的是,你失望了——一如我過去三十年所做的一切!我娶了官茉彤,繼承了遺產(chǎn),從今天開始,我在公司里擁有每一分我應得的權(quán)利,你最好試著接受這一點! 官茉彤緊緊地閉上眼睛,感到心被撕裂般一陣巨痛。原來……原來這就是沙漠娶她的原因。她只是他報復他父親的工具罷了,但這對她而言并不公平,她不知道這父子倆竟會對立至斯。 “就算你成為沙氏集團的大股東,并不表示公司里可以任你胡作非為。”沙東閔握緊拳頭,壓抑地道:“別忘了,我現(xiàn)在是公司的董事長,如果你拿不出一點具體的成績,我照樣可以運用董事會的力量罷免你!” “那我們就等著瞧吧,爸!彼皇謸н^官茉彤,故意在她頰上印下一記響吻!耙娨娔膬合眿D。茉彤,這位就是我親愛的父親大人。” 官茉彤渾身僵硬地站著,感覺沙東閔的目光審視地在她身上梭巡。 “你就是官茉彤?”終于,沙東閔開了口。 她挺起背脊,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拔沂恰! “你的父母呢?”沙東閔的眼睛依舊緊盯著她。“既然沙漠的爺爺非要他娶你不可,或許你會知道原因。你是什么時候認識他的?” “我并不認識沙老先生,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彼е麓剑p手在身側(cè)握緊!爸劣谖业母改福麄冊谖液苄〉臅r候就過世了! “這么說來,你是個孤兒?沒有其他的親人?” “爸!”沙漠蹙起濃眉。任誰都聽得出沙東閔口氣中的鄙夷和輕蔑之意。即使官茉彤是爺爺所指定的孫媳婦,但沙東閔顯然并不認同這一點。 他正想說話,官茉彤已經(jīng)開了口。 “是的,爸爸如果您能準許我這么稱呼您!彼敛晃窇值赜曋硸|閔,輕聲說道:“對,我是個孤兒。如果您是問我有沒有良好的家世背景,我的確沒有,但其他的……我愿意學,讓自己盡快符合您的期望! “我不認為你會符合我的期望,因為你根本不是我中意的媳婦!鄙硸|閔不耐地一揮手!凹热簧衬臓敔斎绱税才牛乙矡o話可說。從今以后,你是沙家的一分子,你的所做所為代表沙家的外在形象,記住這一點。” 她吞咽了一口,垂下眼睫!拔抑。”她低語。 “很好,看來你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鄙硸|閔盯了她一眼,走到餐桌前坐下。等所有人都入了座之后,沙東閔再度開口問道:“你是做什么的?” 官茉彤遲疑著。由沙東閔的語氣聽來,顯然不認為她會從事多高尚的工作。 “我是個小學老師!彼钗艘豢跉猓逦亻_口道:“學校放假的時候,我會到我成長的育幼院去,教那兒的小朋友們讀書識字。” “這不太妥當吧?”溫黛綾細聲細氣地接口,“讓人知道沙氏集團的少奶奶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兒已經(jīng)夠糟了,要讓人知道她還時常在那些臟兮兮的孤兒院里出沒,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我雖然是個孤兒,但我也受過大學教育,知道什么時候該尊重別人。”官茉彤心平氣和地道!坝行┤思词钩錾砩狭魃鐣、受過一流的高等教育,但禮貌和教養(yǎng)卻不比一個孤兒好多少。你說是嗎?” “你……”溫黛綾漲紅了臉,顯然沒想到她會反將她一軍。 “黛綾說的沒錯,沙家的媳婦不需要出去拋頭露面!鄙硸|閔的表情依舊不甚愉快!吧呈霞瘓F每年都會大筆捐款給孤兒院,不需要你插手。你現(xiàn)在要學的,是如何讓自己融入上流社會、適應我們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浪費時間在那些無意義的事情上。把工作辭掉!” 官茉彤還來不及說話,身旁的沙漠已經(jīng)接了下去—— “茉彤不需要辭掉工作!她可以回學校去教書、做任何她想做的事,這是結(jié)婚前我答應她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見!” 餐桌上再一次頓時鴉雀無聲,氣氛緊繃而危險。 “我以為這個家由我做主!鄙硸|閔聲音冷硬地道。 沙漠笑了,笑意卻一點也沒進到他眼里去。 “你永遠不會改變是嗎,爸?”他慢吞吞地說道,無法掩飾聲音里的刻意諷刺!澳阒淞舜蟾绲娜松不夠,還想支配茉彤的人生?并不是每個人都愿意順著你的心意走、成為你豢養(yǎng)的狗!”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沙東閔一拍桌子,氣得臉色發(fā)白!澳闶窃诮逃栁遥俊 “沙漠不是這個意思,伯父!毖垡姂(zhàn)爭一觸即發(fā),一直低頭猛喝咖啡的柯其雍連忙站起來打圍場!澳鷦e生氣。沙漠,跟伯父道個歉……” 沙漠倏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餐廳。 官茉彤匆促地站了起來。“對不起,爸爸!彼G訥地道歉,隨即追了出去,臨行前還聽見柯其雍和溫黛綾安撫沙東閔的聲音。 官茉彤在庭園前追上沙漠。 他將雙手斜插在口袋里,目光直視著前方。官茉彤慢下腳步,慢慢地走到他身旁。他的背脊依舊緊繃,胸膛因未熄的怒氣而快速起伏。她遲疑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她必須開口。 鼓起勇氣,她輕觸他的手臂,輕聲喚道:“沙漠?” “你見識到了我們之間的情形,也知道他有多么厭惡我,嗯?”他沒有回過頭來看她,聲音極為平靜!皠e擔心,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戰(zhàn)爭,每回碰面總免不了上演一次,將來你會習慣的! 她靜寂了半晌,用舌尖潤了潤唇,“如果爸爸希望我辭掉工作,那我……” 她還沒說完,他已經(jīng)倏地回過頭來看她,一手鉗握住她的手臂。 “你不需要這么做!”他咬著牙道,黑眸里怒火熊熊。“別讓他指使你的人生,也別讓任何人左右你的決定。我不需要你對我賣力討好、對我百依百順,聽清楚了嗎?” 她掙扎著想甩脫他的手臂!澳闩次伊,沙漠! “記住我的話!”再咬牙說出一句,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官茉彤站在原地,凝視著他僵硬的背影。她的手臂已因他的粗魯而開始泛紅,但那不會比他冷酷的態(tài)度更加刺激她,令她心頭涌現(xiàn)受傷的情緒。 沙漠不想讓她了解他,不想讓她介入他的內(nèi)心世界,即使她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 不知為何,這個事實卻令她覺得心痛。 隨著日子過去,官茉彤已經(jīng)逐漸適應在“沙園”里的生活,并且再度重回學校續(xù)執(zhí)教鞭。 她知道沙東閔仍然對她出去“拋頭露面”十分不諒解,但他卻不曾再說過什么。她不知道這是否和沙漠的堅持有關(guān),也或者沙東閔根本就毫無興趣和她打交道。 他對她這個“兒媳婦”一向冷淡而疏遠,她也學會了小心翼翼,除了例行的問候和請安之外,盡量不去和他碰面。而且就如沙漠所說的,“沙園”是棟大宅邸,雖然他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但如果這父子倆存心避開對方,那根本是輕而易舉。 他們就像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不見面便罷,一旦看見彼此,火爆場面隨時一觸即發(fā)。如果她早知道這父子倆的情況是如此水火不容,或許她當初會多考慮一下這樣的決定是對或錯。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緩步踱到?jīng)鐾だ镒讼聛怼?br /> 這段日子以來,柯其雍時常來找她聊天,也讓她了解到許多關(guān)于沙漠的點點滴滴。很難相信這樣個性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居然能建立那樣深厚的交情。 柯其雍是個十分迷人的男伴,他隨和風趣、妙語如珠,總是能逗得她開心不已,不像沙漠總是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卻又挑起她的千頭萬緒…… 想到他,一聲嘆息通出她的唇邊。自從在餐廳的那一幕過后,她和他幾乎少有交談的機會。從柯其雍口中,她得知沙漠正為繼承沙氏集團的股權(quán)而忙碌。 即使不用他說,她也可以從沙漠的日常作息中得知一二。晚上常常她睡了他尚未回到房里,早上她醒來時他又早已離開;若不是枕頭上的凹痕還留有他的氣息,她會以為他根本沒有回來過。 正有些心不在焉的當兒,一個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吧倌棠蹋心愕脑L客! 官茉彤回過頭去,待見到站在李嫂身旁的人影時瞪大了眼。 “季倫?”她驚訝地叫道。自從她的婚禮過后,她和翁季倫已有半個月不見;她沒想到季倫居然會來“沙園”找她。 “要不要我給你送些點心過來,少奶奶?”李嫂微笑地問道。 “好,麻煩你!彼c頭。待李嫂離去后,她拉著翁季倫在涼亭里坐了下來,開心的笑瞇了眼。“怎么有空來?” “我到附近拜訪一位客戶,就順道過來看看你。”翁季倫環(huán)視著庭院四周巍然聳立的樹木,輾轉(zhuǎn)回到她身上!翱礃幼幽氵^得還不錯! “我很好。倒是你,工作還順利嗎?周院長和育幼院里的小朋友們都好嗎?” “大家都很好,只是院長心里老掛念著你! 噢!她咬咬唇!拔乙呀(jīng)告訴過院長,過一陣子我會回去看他們的。” 翁季倫正想說些什么,李嫂在此時送上一盤點心和茶,他暫且住了口。 “謝謝你,李嫂!彼檬帜榱艘粔K餅干,朝李嫂眨眼睛!澳憧镜娘灨墒侨澜缱詈贸缘模龠@么下去,不出幾個月,我就會肥得跟豬一樣了! “這樣才好啊,你太瘦了。”李嫂笑呵呵地離去。 看著她自得其樂地嚼著餅干,翁季倫細細地打量她,忍不住問道:“你過得好嗎,茉彤?沙漠待你好不好?” 她的笑容微微褪去!八恢焙苊,在家的時間并不多,談不上好或不好!彼銖娬f道。是真的忙碌,還是他故意避著她?既然他已經(jīng)達到目的,自然也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沙漠的父親呢?”一會兒之后,翁季倫才躊躇地問道:“他對你又是如何?” 官茉彤遲疑了一下,然后將沙東閔對她的態(tài)度和觀感老實地敘述了一遍。 “你是說,沙漠的父親并不贊同你繼續(xù)教書?”翁季倫的眉毛蹙緊了。 “嗯。”她側(cè)著頭說道,一絲有趣的笑意泛上她的唇畔。“他認為我必須學習一些社交禮儀,懂得如何接待他和沙漠在商場上的客戶,這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沙家的媳婦,得要有合宜的舉止和應對,你說是嗎?” 見他默然不語,她故作輕快地道:“別擔心我,我會適應的。倒是你,一直沒聽你說有喜歡的對象,你年紀也不小了,還不打算定下來嗎?” 翁季倫沒有回答,凝視著那張細致娟秀的臉龐。“只怕她心里并沒有我呢!彼驼Z。 “什么?”她沒有聽清楚。 “沒什么!睋u搖頭,翁季倫握住她的手,誠懇地說道:“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千萬別一個人悶在心里,一定要讓我知道,嗯?” 看著那張誠摯的臉,她動容地反握住他的手。從小到大,只要她需要他,他總是在她身邊,給予她最有力的支持和鼓勵。 “謝謝你,季倫!彼p聲說道!澳阌肋h是我的好哥哥! 翁季倫凝視著她,心中掠過一絲落寞。哥哥……在她心目中,他的地位永遠只是個兄長而已,不可能再更進一步。 有好一會兒,兩人都沉默著,渾然不覺那個朝他們走來的高大身影,直到一個低沉的嗓音打破沉靜。“看來你并不寂寞! 官茉彤回過頭去,待看清那個高大的身影時微微一愣。是沙漠! 她站了起來,掩飾不住那抹驚喜和愉悅。他穿著白襯衫,沒有系領(lǐng)帶,濃密的頭發(fā)亂蓬蓬的,午后的陽光在他的衣襟和發(fā)際漾出一片金光。 她知道自己正忘形地盯著他看,但她就是無法將視線移開。他的神情看來很疲倦,混合著壓抑和焦躁,未扣的襯衫領(lǐng)口露出一小片結(jié)實的胸膛。然而即使他的外表不甚整齊,他還是有著令她心跳加速的狂妄魅力。 “我……我不知道你會這么早回來!彼驼Z道。 沙漠沒有說話,黑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停駐在她臉上。她穿著一件簡單的蕾絲上衣,長發(fā)松松地披在肩上,雙頰泛著淡淡的紅暈,小巧的下頜細致動人,紅潤的唇畔帶著一抹怯怯的笑意,令他的身軀倏然繃緊。 該死,她不該看來如此的甜美迷人!他在心里喃喃咒罵。帶著一股莫名想見她的沖動,他草草結(jié)束了公事從公司里趕回來,以為她或許會樂意見到他提前返家,沒想到卻看見她和翁季倫膩在這兒談情說愛。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彼哪抗庠趦扇松砩蠏咭。“我不知道你有訪客,顯然我來的不是時候! 他緊繃的唇角讓官茉彤的笑意漸漸褪去,不明白他為何帶著隱抑的怒氣。 “沙先生!蔽碳緜愇⑽㈩h首。“打擾了! “你太客氣了,翁先生。我想茉彤十分高興有你的陪伴!彼ばθ獠恍Φ氐!安缓靡馑即驍_你們敘舊,我先走一步! 他說完正要轉(zhuǎn)身,臨走前又停下來,一手摟過官茉彤的纖腰,嘴唇如鷹般俯沖了下來,封緘住她因驚愕而微啟的雙唇。 官茉彤感到一陣昏眩,本能抓住他的手臂做為支撐;仿佛過了永恒——也或許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jīng)松開了她。 “招待你的朋友之余,記住誰才是你的丈夫,嗯?”他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隨即退開身子,轉(zhuǎn)身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失神地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感到心中掠過一抹深沉的失望。她不知道自己期盼著什么,但絕不是這樣略帶懲罰性的吻,絲毫沒有溫柔和甜蜜,仿佛只是為了提醒她是他的所有物。他是故意做給翁季倫看的! “茉彤?”翁季倫試探性的輕喚道。 她回過神來,勉強一笑!笆裁矗俊 “沙漠顯然并不十分歡迎我。”翁季倫深思地打量著她!八且晃鞘亲鼋o我看的,警告我別離你太近! 她怔了怔,而后搖頭!八皇窃谔嵝盐,別忘了我和他的協(xié)議!彼p輕地說:“別忘了,他娶我是迫不得已。在這之前,他早已經(jīng)有了心儀的對象,卻因為他爺爺?shù)倪z囑而被迫放棄。他或許正因此而痛恨我!” “他有了心儀的對象?”翁季倫訝異地道!澳阍趺粗溃俊 “我知道。”她閉了閉眼睛,腦海中不由得浮現(xiàn)他和溫黛綾親昵的那一幕。他是因為這樣才疏遠她嗎?因為她拆散了他和溫黛綾? “你打算怎么辦?”片刻之后,翁季倫才猶疑地問道。 “不怎么辦。那是他的私事,我沒有權(quán)利干涉!彼荛_他的目光,出神地凝視著前方。是的,她嫁給了他,但他們之間并無任何承諾,她有什么權(quán)利過問他和其他女人的韻事? 五年之后,她就可以擺脫掉這樁交易,和他再無瓜葛。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嗎?但為何她卻覺得困惑而茫然,絲毫沒有任何喜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