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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精漣漪 第十章
作者:喬南儀
   

  回到住處,黑崎健沒有費事去等電梯,直接徒步走上八樓!

  他需要時間冷靜的思考。

  到了八樓,他一眼便發(fā)現(xiàn)那斜倚在樓梯間的小小身影。那嬌小的身軀蜷縮著,似乎是睡著了。

  漣漪?他微微一愣,放輕了腳步走向她,在她身旁蹲了下來。她靠著墻,長長的黑發(fā)披散在那纖細的肩膀上,微遮住那張秀氣姣好的臉龐。他輕觸那白皙細致的粉頰,一陣混合著憐惜的心疼齊涌了上來,有好一會兒,他就這么靜靜的凝視著她,任時間悄悄流逝……

  輕嘆了一口氣,他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她,拿鑰匙開了門。西寶顯然也在等他,興奮地撲動著翅膀——

  “黑崎健!黑崎健!”

  “滋——滋——”這是波波打招呼的聲音。

  他有些意外的發(fā)現(xiàn)西寶和波波不知何時開始已能“和平共處”,而且波波能撐到現(xiàn)在還沒睡著。再者,漣漪不知道是用什么仙丹妙藥,不但讓西寶和波波握手言和,甚至,西寶還不介意讓波波站在專屬于它的橫桿上,連以前一見到波波就猛尖叫的毛病都“痊愈”了!

  “別吵!”他警告的看了西寶一眼,西寶立刻安靜下來,和波波一樣全歪著頭看他。

  “小姐,你好漂亮!”西寶說。得意的看了站在隔壁的波波一眼,有點挑畔的意味:看吧!我會說話,你不會!

  “滋——滋——”波波不以為然的噓了兩聲,看來有大動干戈的前兆。

  “統(tǒng)統(tǒng)閉嘴!”黑崎健瞪了他們一眼,它們識相地低下頭去了。

  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將漣漪安置在床上,溫柔的替她拉上被子。凝視著那張在睡夢中顯得如此脆弱而無邪的臉龐,他的心中微微一緊——

  真的要將她帶到日本去嗎?他郁郁的自問。真能忍心見她躺在臺上任人解剖、宰割和供世人觀看嗎?她這么嬌小、這么脆弱、這么……無瑕而無辜,他如何忍心?

  “黑崎!”

  一個柔聲的低喚將他由有些怔忡的情緒中拉回神來。他抬起眼,直直地望進那對坦然而清澈的大眼睛。

  “什么事?”他溫和地問,極力想讓自己不泄漏一點心情在臉上,“上回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不用等我了!你怎么還是不聽話?”

  意外的,她并沒有如往常一般嘟起唇反駁他,只是直直地坐了起來,神情平穩(wěn)而沉靜,定定地看著他。

  “你有話告訴我,是嗎?”她輕聲地開口。

  他微微一震。

  “好奇怪,我似乎又能讀出你心里所想的意思了!”她微笑的歪著頭看他,“你不說出來讓我聽聽嗎?”

  “我以為你可以猜到的,漣漪!”他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開口。

  她靜了下來。有好一會兒,她就這么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的眼睛。在那對漆黑如黑的黑眸里,除了一個她早已猜出答案之外,她什么都看不到!

  “我知道——是你干爹,是嗎?”她咬住下唇的說出口,“他看出了我不是人類,是嗎?”

  “是的!”他沙啞地說。

  “所以,他要你帶我去做……‘實驗’?成為讓你們?nèi)祟愌芯坑懻摰膶ο?”

  “你知道?”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變暗了,聲音喑啞的開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么說,沙奇說的是真的了!”她低問,雙眼無意識的看著自己不知覺抓緊床單的手。

  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

  “那……你怎么說,黑崎?”她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直視著她。

  “我……”他閉了一下眼睛。因為要回答的這五個字是如此難以出口,“我答應(yīng)了他!”

  說完,他不敢看她的反應(yīng)的背轉(zhuǎn)過身去。從沒有一刻,他覺得自己如此的自私和——卑鄙。她一定會認為他自始至終的目的就為了利用她!在她的眼中,他一定差勁透了。

  “我明白了!”她過了半晌才說,一絲淡的幾乎發(fā)覺不到的笑容泛上了她的嘴角。她垂下睫毛,低聲的道:“沙奇早就告訴過我,人類是最殘忍的!他們可以在高興時讓你心甘情愿的全心付出,卻更可以在你最需要慰藉的時候?qū)⒛阃迫肴f劫不復(fù)的深淵!他早警告過我的,而我卻仍那么相信你不會是那種人,你不會那樣對我的……”

  “漣漪,我……”看著那小小的臉龐上一片茫然,他驀地心痛了。天知道他多么想朝她大吼:不是這樣的!我怎么可能會傷害你?我怎么忍心這么做?如果不是為了父親的遺志、如果不是為了干爹的那一番話……我如何也不可能傷你一絲一毫!天知道你對我是多么重要……

  他的心猛然一緊。從何時開始,漣漪已經(jīng)在他生命中占了一個最重要的位置?而他卻直到現(xiàn)在才猛然驚覺……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深吸了一口氣,她將目光調(diào)了回來,平靜的,“什么時候?”

  她臉上木然而冷淡的神情讓他的千言萬語全堵在喉嚨說不出口,只能低啞的吐出一句:“下個月五號!那天是干爹的醫(yī)院創(chuàng)辦三十周年的日子!”

  她定定的看了他半晌。

  “我終究無法和你們?nèi)祟愐粯樱@得和付出同等的回報,對不對?并不是每一個到人類世界里來的精靈,都能得到人類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戀,繼而成為真正的人,是嗎?”她輕聲地說,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

  “我……很抱歉,漣漪!”他有些困難地吐出一句,伸手爬過滿頭亂發(fā),頹然地轉(zhuǎn)過身。除了這句,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你不用抱歉!我只有一句話問你,”她的聲音輕柔卻透著一絲猶疑,“你愛我嗎,黑崎?”

  她可以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繃緊了。有好一會兒,他就這么動也不動的站著,沒有反應(yīng),也沒有任何回答。

  他仍然沒有愛上我!她咬緊下唇,一滴淚悄然滑落了她的頰。她早該知道問了等于白問!他根本不可能給她任何回答。她不該妄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沙奇他們一樣,得到了人類的真愛,近而完全成為人類,而如今,她卻任由自己愛上了他!屬于精靈的光芒消失了,連法力都將完全消退,她該何去何從?她在他的心目中,根本不算什么!

  “我問了你三次,你的答案仍是否定的,是嗎?你只是用沉默代替回答而已!”她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沉靜。這一刻,她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如果利用我能幫助你成名、達到所有你想做到的事,那么,我會成全你!”站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氣,“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出現(xiàn)的!”

  他因最后這句話而猛然回過頭。

  “你要去哪里?”他攫住她纖巧的肩膀,啞聲地問。

  “這重要嗎?反正我已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了。”她掙脫了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謝謝你……一切一切!我只想告訴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黑崎!”

  “滋——滋——”不知何時,波波已經(jīng)在房里,正好奇的盯著她看。

  她側(cè)轉(zhuǎn)過身抱起它,有些不舍和深深的歉意,“對不起,波波!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根本沒有能力帶走你!你可以選擇留在這兒,還是回沙奇那兒去!以后……也許咱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滋——滋——”

  不再理波波焦急的呼吸,她背轉(zhuǎn)過身,緩緩的閉起雙眼,開始凝聚僅存的、所有的能量,一串咒語喃喃的流泄而出——

  黑暗王國啊我最鐘愛的國家

  我將以最忠誠的心宣誓

  永遠臣服于你

  請允許我發(fā)揮我僅有的能量

  回到我來時的地方去吧

  “不!漣漪!”黑崎健猛地抓住她的手,低吼著:“你要留下來!你答應(yīng)過我你會留下來,我不許你就這么走掉!”

  “滋——滋——”波波在一旁急的猛跳腳。

  “到了你需要我的那一天,我會出現(xiàn)的!”她輕柔的朝他嫣然一笑,“再見,黑崎!”

  一陣藍光一閃,她瞬間消逝無蹤!他只徒然抓住了空氣,看著那微淡的藍色水珠在他手中飄散,然后消失無蹤。

  收回手,他頹然地將臉埋進手心里,除了深切的悵然和心痛,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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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看你好像老是心不在焉,出了什么事嗎?”

  坐在咖啡店熟悉的一隅,高若薔對著一直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黑崎健問。

  “他從他干爹和老媽回日本去之后就一直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何振飛睨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說。

  “是嗎?”高若薔蹙起秀眉轉(zhuǎn)向黑崎健,不解的問:“怎么回事?你干爹不是只到T省來訪問而已嗎?”

  “你別聽何振飛那張大嘴巴,沒有的事!”他勉強一笑,但笑意卻未進入他眼中。任誰都看得出他的郁郁寡歡。

  “我聽振飛說你有女朋友啦!”一直沒說話的莊曉菲細聲細氣的接口,“怎么?和女朋友鬧別扭啦?什么時候把她帶來給我們看看嘛!咱們四個認識了這么久,可還是頭一回聽說你有女朋友呢!”

  “我什么時候告訴過你他有女朋友的?”何振飛皺起眉看了莊曉菲一眼,“我只說有個女孩兒住在他那兒,可沒分析他們的關(guān)系給你聽!”

  “耶,既然都住在一起了,我說是女朋友有什么不對?”莊曉菲不高興地嚷著:“何振飛,你敢糾正我?”

  “我哪有糾正你?我只不過向你解釋一個事實而已,OK?”

  “可是我明明就沒說錯嘛!那你說,如果不是男女朋友,那一個女孩子家干嘛住進一個男人家里?你……”

  看著那對又要開始拌嘴的歡喜冤家,高若薔挑著眉,將視線轉(zhuǎn)向悶不吭聲的黑崎健——

  “怎么?真被曉菲說中了?”她略帶挪揄的問,希望能借自己輕快的語氣讓他稍微開朗一些。

  “唔……算了吧!”他苦笑的搖搖頭,笑容有些苦澀,“我想,她一定把我想的糟透了!我說話……我說話……傷了她。”

  “這么說,伯母說得是真的了!”若薔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是真的有一個女孩……住在你那兒?你們之間……出了什么事嗎?”

  “我們……”他蹙攏眉峰,突然間有些意興闌珊。算了,讓若薔知道又如何?即使他知道她是站在關(guān)心自己的立場。他和漣漪之間,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的?更何況——她走了,讓他連懊悔的機會都沒有。兩個禮拜以來,每天回到住處,除了他原本根本沒有發(fā)覺到冷清包圍著他,他什么也感覺不到!屋里突然沒有了她,就只像是一個空空曠曠的大盒子罷了,什么都沒有……

  他懷疑這兩個禮拜以來,他是怎么過下來的?

  “依我看,八成是漣漪受不了他有點自閉的傾向,所以投人別的男人的懷抱了!”何振飛嘻皮笑臉的接口,“我說黑崎,你也別太難過了!人家漣漪可是個小美人哪,你憑什么教人家看上你?這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交女朋友這件事是多多益善!多談幾次戀愛,多和幾個女人交往才能從中選一、擇良木而棲嘛,你說是嗎?”

  “哦?看樣子,你在這方面倒是專家嘛!”莊曉菲嬌滴滴的說,一雙涂著鮮紅蔻丹的玉手輕輕地撫上何振飛的手臂,那甜膩的聲音讓何振飛不寒而栗。

  “莊曉菲,我警告你,這里是公共場合,不準你再做什么丟臉的事!”何振飛壓低的聲音里有著警視的意味。

  “當(dāng)然!家丑不可外揚這句話我還知道!”莊曉菲仍然輕撫著他的手臂,然后冷不防地施展指甲功用力一掐——

  “哎喲!”何振飛跳了起來,那動作之大引的隔壁桌的客人都回過來看熱鬧。

  “莊曉菲.你……”他瞪視著那個一臉若無其事的女人,恨不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掐回去,可是他沒忘了——他,何振飛,是個有風(fēng)度,有身份地位的男人!而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是絕對不能在公共場合對女士不敬的——即使那個女人讓他抓狂到了極點!

  “哎呀,你看你,害我早上剛涂的指甲油都糊掉了啦!”莊曉菲看著自己的十只手指頭,皺著眉嚷。

  “喂,你們兩個難道不懂得:不得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嗎?”高若薔勉強忍住笑,“何老頭,你控制一下行不行?別在這么大的餐廳里鬧笑話!

  忍耐……忍耐!何振飛深了一口氣,伸手抹了抹臉,重重的重新坐了下來。他想他現(xiàn)在可以體會黑崎健郁卒的心情了——黑崎健是因為漣漪走掉了而郁郁不樂;他自己則是因為有了莊曉菲這個這輩子跟定了他的小女人而郁郁不樂。哎同樣是為了女人,可是這心境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莊曉菲!”何振飛瞪著她,“你要再這么莫名其妙對我動手動腳的話,休想我會娶你進我何家的門。自古以來,有哪個男人會像我這么百般容忍一個跟母老虎一樣的女人的?”

  “哈,笑話!我莊曉菲若要嫁,多的是一卡車男人可以挑,你何振飛算哪根蔥?”曉菲輕哼,“我告訴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這輩子又不是非你不嫁,你還真以為我稀罕呢!”

  “振飛那天不都跟你求婚,而且你答應(yīng)了嗎?”一直沒吭聲的黑崎健終于開了口,打趣的加了一句:“訂婚戒指也帶了、結(jié)婚日子也訂了,你到現(xiàn)在還沒決定到時進不進禮堂?”

  “大不了我把禮堂退掉、把結(jié)婚戒指丟掉這總可以了吧?”何振飛沒好氣地說:“反正這輩子該丟臉也都丟光了,再被人家恥笑一次也無所謂,我反正麻痹了!”

  莊曉菲杏眼圓睜,“何振飛,你說什么?有種再說一次!”

  “我說……”

  “喂喂喂,你們兩個吵完了沒有?”高若薔伸手制止了還不甘心弱想反駁的何振飛,半玩半笑半嚴肅地說:“看在咱們四個起碼有兩年不能再像現(xiàn)在一樣一個月聚會一次的份上,讓我發(fā)言一下,OK?”

  頓時,兩個吵到一半的人全靜了下來。

  黑崎健揚起濃眉,有些不解的,“兩年?為什么?”看其他三個人的表情,好像只有他不知道。

  “我想再出國去進修兩年,大學(xué)也已經(jīng)申請許可了!”高若薔說得輕描淡寫。

  “哦!”黑崎健微微一怔。他知道若薔一直有想再出國去進修這方面的心愿,一直以來,他都只以為她尚在存學(xué)費階段,不知道她已經(jīng)付諸實行。

  “去哪里?”他過了半晌才微笑的問。若薔有的是能力,他相信不論幾年后,等她學(xué)成歸來,她一定會是在工作崗位上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女強人!若薔就是這樣子的!

  “美國!華盛頓州立大學(xué)!”若薔看了他一眼,半開玩笑的,“你不留我嗎?”

  他愣了愣。若薔雖是半開玩笑的語氣,但……不知怎的,他似乎覺得若薔的眼底閃過一絲什么,那是他不了解的光芒……

  是多想了吧!他困惑的對自己搖搖頭。他一定是又莫名其妙將若薔的眼睛看成是漣漪……漣漪也曾用那樣的眼光看他……但,若薔對他,一向都是好哥兒般,不可能涉及男女之間的感情的,一定是他看錯了。

  “我為什么要阻擋你去完全你的理想?那是你一直以來的愿望,不是嗎?”黑崎健溫和地說,像個大哥般對她鼓勵的一笑,“加油!依你的聰穎慧黠,”但在他還來不及反應(yīng)的同時,高若薔已經(jīng)迅速恢復(fù)原來談笑自若的表情,瀟灑的聳聳肩,“這算是祝福嗎?我收下啦!真是的,原本我還以為你會留我呢!”

  “如果我留你,你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而留下來?”他略帶揶揄地問。

  “唔……也許啊!搞不好我會考慮呢!”她對他眨眨眼,半真半假地說。

  “對了!知道你已經(jīng)申請到學(xué)校,我倒一直忘了問你何時成行!”何振飛問:“你到那兒一切都安排好了嗎?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放心啦,我會過去陪若薔一陣子的,幫她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嘛!”莊曉菲笑瞇瞇地接口,“反正到時我可以安排休假!到華盛頓去看看走走也不錯!我去過美國那么多次,可還沒機會去逛逛他們的首都呢!”

  “下個月中旬吧!我可能會先搬一部分必需品過去!”若薔笑笑。隨即像想到什么似的轉(zhuǎn)向黑崎健,“對了,黑崎!你媽要我提醒你下個月五號,你干爹的醫(yī)院三十周年紀念日!你沒忘吧?”

  “我沒忘!”他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說。

  “那就好!原先伯母是要我們大家一起過去的,不過……”若薔一攤手,“我想我大概抽不出空來吧!再說,就如伯母說的,反正你都有了漣漪,你帶她去也是一樣的!”

  他的笑容微微隱去了,眼神因悵然而變暗。

  “再說吧!”他只簡單的說了一句,不想再多談。

  看出了他的意興闌珊,若薔不禁有些怔忡。即使沒見過漣漪,她仍能由黑崎的眼睛里看出他有多么在意那個女孩。她不知道黑崎和漣漪之間是否出了什么問題,而導(dǎo)致他一整個下午的落落寡歡,但她仍深刻感受到的便是——認識他這么久,她從未在他臉上看過這種悵然卻又無可奈何的失落,那就像……一個原本可以是圓滿的夢境,卻在最后一剎那間夢醒破碎了一般。而那是自己永遠無法讓他如此的……

  “我想先走了!”站起身,若薔振作了一下自己,微笑的面對眾人,“我還得回去打包一堆衣物和民生必需品呢,先告辭嘍!”

  “等等!我送你,若薔!”曉菲跟著站了起來。

  “你和振飛……”若薔狐疑的看了她和何振飛一眼。

  “我今天自己開車!”曉菲笑容可掬地說:“走吧!反正你也需要我?guī)兔Γ皇菃?”

  “那就麻煩你嘍!”若薔點頭,拿起擱在椅子上的帆布袋,露出一個帥氣的微笑,“雖然時間還沒到,不過我先練習(xí)做一下告別式也不錯!再見啦,振飛,黑崎!”

  轉(zhuǎn)過身,高若薔深吸了一口氣,將帆布袋往肩后一甩,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出了咖啡店大門。她知道,少了愛上一個男人這項負擔(dān),她可以更自由的去追尋屬于自己的天空。

  望著消失在門口的兩個身影,何振飛回過頭來,沖著黑崎健露齒一笑。

  “你干嘛?牙齒白呀?”他皺著眉,仍然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

  “我說你是怎么了?陰陽怪氣了一整天!”何振飛笑嘻嘻地說:“你和漣漪吵架了?還是你媽覺得你自閉過度,決定登報和你脫離母子關(guān)系?”

  他沒吭聲的灌了一大口早已冷卻的咖啡,任那抹苦澀直竄至內(nèi)心深處。

  “喂,黑崎!”何振飛開始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了。乖乖,這家伙今天的行為舉止何止自閉而已,簡直是成了標準悶葫蘆一個,“有什么困難說出來哥哥我聽聽吧,別一個人悶出病來,那我可就對不起你媽了!怎么,你該不會是……缺錢用吧?還是……”

  “漣漪走了!”他漫漫地吐了一句。

  “啊?”何振飛的眼睛和嘴巴同時張成一個O型,“她走了?去哪兒了?”

  “不知道!”他苦笑,澀澀的低語:“她就這么消失了!

  何振飛從呆愕中恢復(fù)了起來,總算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

  “怎么回事?”何振飛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我……”輕嘆了一口氣,黑崎健簡單的概述了一遍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而何振飛則是一臉凝重,仿佛正在努力消化這個消息。

  “這么說來,漣漪——真的不是人類?”何振飛過了半晌才擠出一句。天,即使見過漪漣一次面,他仍然只當(dāng)黑崎健的說法只是玩笑罷了。在他眼里,漪漣是真實的、活生生的,和常人并無兩樣。

  如果硬要說她和一般人類有何不同,除了她比一般女孩要嬌小之外,就是她那令人驚嘆和久久收不回目光的美麗了。但,就算漪漣是精靈而非人類,他也絲毫看不出她會有可能危及黑崎健,甚至——人!

  “干爹要我在下個月朝井醫(yī)院成立三十周年時,帶著漣漪回日本去做研究!”黑崎健微皺著眉,凝視著前方的某一點,“如果這項研究成功,那將會引起世界矚目,更能證實這個宇宙間的確有非人類的生物存在。到了那時候,不止朝井醫(yī)院,連我都會因為這項重大的發(fā)現(xiàn)而永遠留名在醫(yī)學(xué)史上,成為后人談?wù)摵唾潎@的對象。瞧,很誘人的機會,不是嗎?”

  “你就這樣告訴漣漪?說你準備抓她到日本解剖做實驗?”何振飛沒有理他最后那句有些自嘲的語意,表情嚴謹?shù)乜粗澳阌X得成名比她留在你身邊重要?”

  他微怔了怔。

  “你狠得下這個心嗎?黑崎?”何振飛深思的,“且不管你干爹的說法如何!是為了你父親也好、為了‘全人類的重大發(fā)現(xiàn)’也罷!漣漪,她那么可愛,那么善解人意,如果她真要對你不利,你哪還能活到現(xiàn)在?我倒覺得撇開她不是咱們?nèi)祟愡@一點不談,她單純而善良,而且——她那么信任和依賴你,你卻要將她送上解剖臺,是否……太殘忍了?”

  “我知道她信任我,可是……”他沖口而出,又猛然住了口,煩躁的爬過滿頭亂發(fā),啞聲低語:“天知道我最不愿傷害的就是她,可是——她沒有讓我有把話說清楚的機會!現(xiàn)在,她走了,我也許再也不可能見到她,再說這些又能如何?”

  “那……”何振飛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說:“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他澀然低語:“她說到了那一天,她就會出現(xiàn)的;而我甚至沒有機會告訴她,我寧可她就這么消失——再也見不到她,但那總比眼睜睜的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躺在解剖臺上任人……”他住了口,一抹深切的痛楚掠過了他的眼底,灼痛了他的心扉深處……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他多么渴望能再回到遇上她之前的那段日子,單純、逍遙而自在。遇上了她之后,他的生活重心似乎都不再掌握在自己手里了!知道身邊有個她,讓他心靈上空白的那一頁仿佛著上了彩虹般的色彩,一切都多彩多姿了起來;而如今她突然消失了,他卻整日渾渾噩噩、悵然若失,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意興闌珊……

  甩甩頭,他有些煩燥地站起身,陡然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思考了。他需要冷靜……冷靜的衡量自己所做的抉擇和決定,然后——給自己一個絕對不后悔的答案!

  “我先走了!”他簡潔地拋下一句,隨即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咖啡店。

  看來,黑崎這小子這回是真的遇上了難關(guān)了,何振飛深思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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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我所料!”

  在寬敞偌大的書房里,沙奇緊蹙著眉峰,滿臉凝重的看向眼前的三個人,沙發(fā)上端坐的除了也是一臉嚴謹?shù)囊烈蠛蜕驏|雨之外,還有從頭到尾都靜默不發(fā)一言的漣漪!

  “看吧!我早就警告過你別湊這個熱鬧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吧!”伊殷從鼻子里哼:“人類是最不可靠的生物!嘴上高喊著仁義道德,事實上卻是最骯臟的低等動物!咱們黑暗王國的精靈們思想都要比他們高明許多!”

  “想想看,我們多少同伴們進人了人類的世界?如果咱們真想要顛覆這個空間里的一切,那人類根本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他們倒還真自作聰明,以為抓你去當(dāng)實驗做了研究之后就能掌控住我們?這么蠢的方法還真虧他們想得出來!”

  “他們并沒有錯,只不過太小題大作了一點!”沙奇淡淡的接口,“再說,人類的顧慮是對的!試想,今天如果有個人類闖進了咱們黑暗王國,咱們一樣會以相同的方法對付他,不是嗎?”

  “可是,他們要帶漣漪去日本,把她當(dāng)成像一只研究用的青蛙般解剖,然后將實驗報告公諸于世以謀圖名利、來達到揚名立萬的目的,這未免太過分了!”東雨有些忿忿不平。即使說的是和自己相同的人類,她還是忍不住想罵!那簡直是太殘忍了;難道人類沒有想過這些非人類生物也許并沒有惡意嗎?如果只為了成就一項“重大的發(fā)現(xiàn)”而費盡心思去找尋他們,之后卻將他們作為研究用的物品,那簡直是狗屎蛋的理論。

  沙奇沉吟了半晌,轉(zhuǎn)向一直悶不吭聲的漣漪。

  “你的想法又是如何呢,漣漪?”他溫和地問。

  “我還能怎么辦?”她微微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撫弄著沙椅扶手上的流蘇,“反正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當(dāng)初是我堅持非留在這里不可的,后果自然由我自己承擔(dān)!”

  “你難道連想救自己的念頭都沒有?”伊殷斜睨著她,“我說小姑娘,你也未免太瀟灑了一點!黑崎健是你自己的能量引導(dǎo)你而尋找的!而現(xiàn)在,你的法力幾乎等于零。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脫離精靈的軀殼,永遠的徘徊在宇宙間毫無目的的飄蕩,你一點都不害怕?”

  “我……”她遲疑的頓了頓,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她當(dāng)然怕,可是……害怕又如何?黑崎畢竟沒有愛上她,而她一一畢竟成為不了人類啊!

  “必要時,咱們可以試試看最冒險的方法!”沙奇若有所思的看向伊殷。

  “什么?”伊殷問。

  “你知道,我和你的法力沒有完全消失!”沙奇微蹙著眉思索著,“如果情況不至于太糟,那咱們或許不用再多此一舉,但如果真的到了無法改變的地步,那——也許我們可以試試看,凝聚我們兩個人的力量,將漣漪送回王國里!”

  “唔……”伊殷輕哼,“說得倒簡單,這談何容易?現(xiàn)在她都要成了人類的實驗品了,情況還不夠糟嗎?”

  “如果,黑崎健在最后一刻改變主意呢?”沙奇頗有深意的一笑,“這并非不可能!咱們或許可以冒個險賭上一賭!”

  “你是說……”伊殷皺著眉。

  “我想——不用麻煩了吧?”漣漪一攤手,故作輕快的,“既然我無法讓黑崎愛上我,那也許注定我不能成為人類吧?即使沒有了軀殼、沒有了實體,但至少,我還能一直看見他,那就夠了!

  一時之間,四周全靜寂了下來。

  “你盡管再耍嘴皮子吧!回不了王國也無所謂,嗯?”伊殷嗤之以鼻,“別傻了,漣漪!失去了軀體的靈魂在兩個空間游游蕩蕩,那滋味有多難受你知道嗎?一個卡蘿還不能讓你成為借鏡?難不成你想去陪她不成?”

  伊殷說的是一個因不安于黑暗王國中的單凋生活、冒著違抗使命為惟一死罪的危險千方百計的潛逃到人類的世界里的精靈,一心一意只想找到可利用讓自己成為人類的男人。到頭來,卡蘿的貪婪和自私讓自己自食惡果,不但什么也沒得到,還落了個靈魂和元神四分五裂的下場。

  是誰說,只有心存惡念的精靈才得不到真愛呢?她等待了希望那么久,全心全意只想讓他開心、快樂,而最后,她仍然什么都沒有……

  “你是真的愛上黑崎健,是嗎,漣漪?”東雨握住她的手,柔聲的開口。

  “那有什么用?他畢竟沒有愛上我!”漪漣苦笑。站起身,她轉(zhuǎn)向沙奇,輕聲的,“沙奇、右護衛(wèi),你們別再為我忙了吧!反正——事情已經(jīng)是這樣了。我答應(yīng)了他,在我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既然我已經(jīng)沒有法力,能源也將要用盡,那——與其飄蕩在兩個空間里無處可去,我倒還不如助他一臂之力。也許——他對研究的熱愛比愛我還多!”

  她咬咬唇,輕吁了一口放松般的長氣。再轉(zhuǎn)向眾人時,她的表情是坦然而沉靜的,“你們別擔(dān)心我吧!如果他們真要拿我去做研究,那也只不過是我的軀殼而已!我的心和靈魂還是在這里呀!你們說是嗎?”

  再朝他們嫣然一笑,漪漣笑容可掬地朝他們揮揮手眨眨眼睛,“我要走嘍,再見啦,各位!”

  “等等,漣漪,”伊殷急急地吼:“你要去哪里?我話還沒說完呢!”

  來不及了!只見一道淺藍色的光芒閃過,漪漣瞬間消失無蹤。

  “這小丫頭,跑得還真快!”伊殷干瞪著眼嘀咕,“依我看,她全部的法力都失靈了,只有這一項瞬間消失的絕活還用得挺順手,絲毫看不出來有什么影響!

  “隨她去吧!”沙奇笑笑,若有所思的凝望著她的消失的方向,不知怎的,他知道,事情絕小會如他最壞的假設(shè)那般——

  他肯定的知道!

  ☆☆☆☆MYEID☆☆OCR☆☆☆☆

  日本東京

  “黑崎?”

  一只手輕拍他的肩。黑崎健回過頭去,迎上的是朝井彬夫一臉開懷的表情。

  “怎么不下去和大伙兒聊聊呢?”朝井彬夫溫和的說:“都好幾年沒見了,你不下去和大家敘敘舊嗎?”

  “我都打過招呼了!只是——自己也想留點時間冷靜一下!焙谄榻〉男θ莺艿澳忝Π,干爹,別讓我耽誤你的大事!”

  朝井彬夫看了他好半晌,然后點頭。

  “好吧!我知道你的確需要時間思考!”朝井彬夫正要轉(zhuǎn)身,又側(cè)過頭詢問的看他,“真的不和干爹去會會那群醫(yī)學(xué)界的前輩們嗎?”

  “不了!也許等我稍微有點成就時再認識吧!”他笑笑,自嘲的,“我可不想讓人家在背后談?wù)撌欠。流言是很可怕的,干?我是無所謂,但我不想讓你也成為人家議論的對象!”

  朝井彬夫先是一愣,然后搖搖頭笑了,“你這孩子,都這么大了,還不能做到對所有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都一笑置之嗎?”

  “我還不及你那么老練,干爹!”他半調(diào)侃地說。

  “去!你這小子!”朝井彬夫捶捶他硬朗的肩,“對了,漣漪呢?你帶她來了嗎?”

  漣漪?這個名字讓他的笑容微微隱去了。

  “她答應(yīng)過我一定會到!”他淡淡地說。

  “那就好!我想她不會不知道這對你的重要性!”朝井彬夫滿意的點頭,頗有深意的丟下一句:“如果她夠在乎你、肯為你做此犧牲,那我不得不說:我敬佩她!相信她應(yīng)該不會爽約才是!”

  再拍拍他的肩,朝井彬夫走向了樓梯。

  一樓偌大豪華的大廳內(nèi),正在舉行朝井醫(yī)院創(chuàng)立三十周年慶祝酒會!

  握著高腳酒杯,黑崎健斜倚著一盞藝術(shù)燈柱,雙眼靜靜的掃視過樓下那群衣香鬃影的人們,有好一會兒的怔沖

  漣漪——她會來嗎?他心中微微一緊,瞬間掠過一陣不甚愉快的情緒。潛意識里,他渴望再見到她;不論她用什么樣的表情和心境來面對他,他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沒見到她的這一段日子以來,他想念她,想極了。

  但——若她果真依約出現(xiàn)了呢?他忍不住微微蹙眉,勉強壓抑住自己開始蠢動和不安的心跳。如果她來了,那就表示她愿意接受他的“提議”,將她的生命交到他的手里,讓他操縱她的生死。如果真是這樣……

  天,他真的能狠得下心,看著她躺在自己的眼前、由他親手結(jié)束她的生命嗎?他真的能嗎?

  冷汗由他的額頭冒了出來,他困難的閉上了一下眼睛。不,老天!他用力握緊手中的酒杯。不!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寧可她失約,寧可她就此消失、從此不再出現(xiàn)在他眼前,至少……至少他可以假想她仍然生活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里!至少,她仍然活著——在他心里,永遠永遠!

  睜開眼,他將視線無意識的掃過樓下大廳中愈涌愈多的人影。受邀參加這項盛會的,無一不是醫(yī)學(xué)界和政界的名人官員們。不知怎的,那讓他想起漣漪見到朝井彬夫時,幾乎有些畏懼的反應(yīng)……

  漣漪不會喜歡這些人的!他抿緊了漂亮的唇角。漣漪甚至怕朝井彬夫眼底那抹仿佛能穿透人心般的銳利光芒。但,她卻仍然答應(yīng)了他……

  “如果你認為成名比我對你還重要,那我愿意成全你!”恍然間,她的輕聲細語猶在耳際,但他卻仍那么殘忍的利用她對他的信任,逼她來這兒面對這么多討厭的事物、這么多對她討厭的人……

  漣漪!她那么嬌弱,那么惹人憐愛,你真的能忍心親手結(jié)束她的生命嗎,黑崎健?你如何能夠?

  煩躁的用手爬過滿頭濃密的黑發(fā),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別來吧,漣漪!他在心里澀澀的低語。消失吧!回到原本屬于你的地方去吧。如果你能感應(yīng)到此刻的我心里在想什么,那么——別來吧……

  擱在一旁茶幾上的行動電話嘩嘩的響了起來,將他由冥想中拉回神。在人聲沸騰的宴客大廳中,鈴響并不特別清晰,但卻似乎帶著催促意味般的,讓他心中的煩躁和不安加重了。

  “喂?”他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待聽到彼端傳來,急促和略帶焦急的聲音,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趕到!”他簡短地說:“請馬大夫和葉大夫先過去!”

  收了線,他迅速往樓下部,只見朝井彬夫正和一群看來同為杏林界的老華佗們寒暄著,他趕了過去。

  “黑崎?”見到是他,朝井彬夫有些驚訝,但臉上欣喜卻是立即的。他笑呵呵的轉(zhuǎn)向眾人,“各位,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

  “對不起,各位!”他打斷了朝井彬夫的介紹詞,有禮卻簡明扼要的開口:“干爹,醫(yī)院里有個病人需要我,我先趕回醫(yī)院一趟。”

  說完,不顧眾人驚愕的目光,他快速的就往停車場沖,一路上將車開得飛快,連車也不管有沒有停好就猛的往朝井醫(yī)院大門口跑,在病房門口差點撞上正要走出來的馬大夫。

  “病人怎么樣了?”他劈頭就問。

  馬大夫搖搖頭,嘆息的走了。他回過頭,看見的是護士小姐正用白布蓋住病人的頭。

  “怎么回事?”他怔沖了半晌才啞聲的問:“病人不是才經(jīng)過一次成功的手術(shù)嗎?”

  昨天,他來到日本的第二天,才在朝井彬夫的授意之下和幾名年輕一輩的優(yōu)秀醫(yī)師,一同進手術(shù)房為病人進行骨髓移植手術(shù)。過程中,他并未實際操刀,充其量只能算是個什么都得從新開始學(xué)習(xí)的菜鳥醫(yī)師罷了。病患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年輕,卻蒼白的絲毫沒有二十歲的女孩該擁有的青春活力?茨翘稍谑中g(shù)臺上,脆弱而無助的瘦小身軀,他的腦中頓時混沌成一片……

  老天,他憑什么去剝奪漣漪的生命?就只為了完成父親一生致力于醫(yī)學(xué)研究的遺志?如果為了完成父親的遺志需要犧牲掉漣漪的生命,那他豈不成了劊子手?

  緩緩的移步向前,他輕輕的欣起那塊白布。病床上的女孩面容蒼白而扭曲,看得出是經(jīng)歷過極大的痛苦。他猛的一震,床上女孩的臉突然間變成了漣漪的臉,冰冷而毫無生氣……他瞪視著那僵硬而冷冰冰的身軀,踉蹌的退后了兩步,頓時,胸腔中積壓了好幾天的嘶吼像爆破般地炸了開來,一聲壓抑的低吼再也抑制不住的宣泄而出——

  “不——”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就往病房外沖。此時此刻,他胸中只瘋狂的漲滿了一個念頭:不!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漣漪躺在解剖臺上任人宰割!他不能親手扼殺了她的生命!生命何其可貴?而漣漪——何其無辜?

  “不!不!不!”他像發(fā)瘋般的低吼,內(nèi)心卻隨著所有的吼叫聲得到了發(fā)泄而更顯得清明了起來。而那迎面而來的朝井彬夫則一時之間因他的怪異舉止愣了一下——

  “黑崎,你……”

  “干爹!”他猛的抓住朝井彬夫驚愕的眼里,急促但堅定地說:“對不起,干爹!我無法答應(yīng)你的要求!我不能看著漣漪成為我們?nèi)祟惖膶嶒炂。她沒有做錯什么,不是嗎?我沒有權(quán)利決定她的生存與否、你也沒有權(quán)利、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權(quán)利!在她的世界里,她是人類!在我們的世界里,她也可以成為人類,因為我想她、我要她、我愛她!”

  放開了朝井彬夫的手,他轉(zhuǎn)過身,攤開雙手,渾然不覺身旁所有人的眼光,不顧一切地大吼——

  “你來了嗎?你聽到了嗎?漣漪!我愛你!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不要你消失在這個世界里!你聽到了嗎,漣漪?如果你來了,讓我看見你!”

  四周的空氣仿佛靜止了。有好一會兒,空氣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回答他。甚至連最輕微的感應(yīng)也沒有……

  該死!他一拳揍上冷硬的墻壁,頹然的用手抱住頭。太晚了!他知道,她這次是真的消失了,一切都太晚了……

  轉(zhuǎn)過身,他走到朝井彬夫身前,聲音喑啞的吐出一句:

  “我很抱歉,干爹!”

  深吸了一口氣,他用手抹了抹臉,低啞地說:“我很抱歉……無法完成你和父親的愿望!我一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漣漪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不想失去她!笔聦嵣希缇鸵呀(jīng)失去她了,不是嗎?他苦澀的想。

  甩甩頭,他大步的往醫(yī)院大門走,頭也不回。正午的陽光曬得正烈,他將雙手斜插進口袋里,微瞇起眼。明亮的陽光沒有減輕他的失落和悵然,反而更深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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