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杜亞菱看清楚擋住她去路的人時,足足愣了三秒鐘左右;待她回過神,馬上又像受驚的兔子立刻要逃開。但是葉宇文像是個信心十足的獵人,緊緊盯著他早已鎖定的目標(biāo)而絲毫不肯放松。
該來的,終究要來的!伸頭、縮頭都是一刀。
自從那一吻之后,她躲他已躲得夠久了。
「學(xué)長!」她挺直背,強力克服那一吻在他們之間所造成的尷尬,首先打破沉默說。
「告訴我──那是不是真的?」他像受了傷的獅子,失控地對著她吼叫。
來往的同學(xué),對于他這聲怒吼,也都投以注目的眼光;杜亞菱看著失控的葉宇文有半晌不知所措,但馬上又恢復(fù)鎮(zhèn)定的說:「學(xué)長,我們找個地方再談好嗎?」
葉宇文一聽見她細柔的聲音,原本的沖動也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
他總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只要她開口,就算赴湯蹈火,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一同來到學(xué)校圖書館前的榕樹下──這兒算是校園內(nèi)最安靜的一隅。
「學(xué)長!」
「亞菱!」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葉宇文是知道女士優(yōu)先這個原則,但是他因急欲知道答案,所以也顧不了男士該有的禮貌。
「為什么一直躲著我?我有這么可怕嗎?」
他當(dāng)然不可怕,但是經(jīng)過那一吻,他們在任何場合碰面,都只有徒增彼此的尷尬!
「學(xué)長,我只是希望我們可以給彼此一個冷靜的空間,好好的想一想!顾龔奈聪脒^要傷害他的。
「結(jié)果呢?冷靜和想一想之后的結(jié)果呢?」他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又變得高亢起來,情緒也再度變得激動。
杜亞菱睜大眼睛望著他,心底浮浮沉沉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告訴我他是誰?」他突然伸出手緊緊扣住她的雙肩,拼命的搖晃她,像要把她全身的骨頭拆散似的。「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杜亞菱被他這么一搖晃,整個頭都昏了,一時還無法意會他問的是什么。
「妳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我手中將妳搶走,不會!永遠都不會!」他一個使勁便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順勢又要俯下頭去吻住她的紅唇──
這時,杜亞菱幾乎是使盡全身力量將他推開,并揚起手──一聲脆響后,五個手指印已落在葉宇文的臉頰上。
撫著被打疼的臉頰,他像被引爆的炸彈,一發(fā)不可收拾。
「妳當(dāng)真如此的討厭我?不肯接受我?」
「學(xué)長──你聽我說……」她真的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難過,更難過自己為葉宇文帶來了傷害;一思及此,她就愧疚得無以復(fù)加!肝也⒉挥憛捘悖∵@幾年來,我一直把你當(dāng)成是我的哥哥!如果我能早一點讓你明白我對你的情感,也許今天就不會讓你如此誤解我了。我錯了!我是真的錯了!」
他多年來的付出,如今卻只換來這一聲聲的錯,這叫他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
「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才能夠讓妳回頭?」他仍執(zhí)迷不悟。
「學(xué)長!」天哪!她到底要怎么說才能夠讓他真正明白?!
「好!我倒要看看那個男人是何方神圣,不然他怎么可以輕易的擄獲妳的心?而讓妳將我對妳的深情視如敝屣?!」他的理智已被心中的妒火給取代了。
「學(xué)長!」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一股寒意不禁由腳底直竄她的腦門。
她無從解釋這是什么感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不安、不安、不安……
※ ※ ※
「哐!」又一個失神,沈惠手中的磁盤又應(yīng)聲而碎。
這不知是她今天所打破的第幾個盤子了!她每打破一個,便更加厭惡自己一回。
「小心!」杜亞菱的警告似乎遲了些,沈惠的手指頭已被盤子的碎片給割破,也因此流出了鮮紅的血。
但她似乎沒感覺到痛,仍繼續(xù)撿拾地上的碎片。
「沈惠!妳手指頭流血了!」杜亞菱急急將她的手拉開,仔細為她檢視傷口!競谶@么深,要快點消毒,免得被細菌感染了,那就不好了。」
「不會死的,無所謂!」她縮回自己的手,繼續(xù)收拾的動作,任手指上的鮮血滴在地上,紅艷艷的叫人觸目驚心!
「沈惠!」這回,杜亞菱硬將她拉了起來,并強帶她到吧臺后面,找出醫(yī)藥箱,拿出棉花棒,沾了碘酒為她消毒;連碘酒刺痛了傷口,她也沒有喊一聲疼,只讓眼眶的淚霧凝聚成水珠翻滾而下。
「是不是很痛?忍著點!」杜亞菱在她的傷口吹著氣,一心只想替她減去一些刺痛;未料,卻惹得她的淚水愈落愈兇。
她這一哭,倒讓杜亞菱愣住了!
自沈惠到老船長打工的第一天開始,她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個無憂無愁、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小女孩;而今她哭得如此悲傷,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悲痛絕不是手指上的傷口所引起的。
「沈惠──」杜亞菱轉(zhuǎn)身拿起 OK 繃想貼住她的傷口時,沈惠已掩著臉沖入洗手間。
還好已經(jīng)是接近打烊時間,店里的客人只剩下葉宇軒。
「宇軒!」杜亞菱走到他的身邊,而他似乎也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勁。
「怎么了?為什么臉上的表情怪怪的?」他試著用輕松的口氣問她。
「我和沈惠有些事要談,你先回去好了。」
這幾天,他總是待到店里打烊,再陪杜亞菱一同回家去。
葉宇軒點點頭。「晚安,不要太累了,早點休息!顾溃秊榱讼胱屗隣敔斂梢远帱c時間休息,通常只要是沒課都會到店里來幫忙;雖然她從不喊累,但是他仍可以感覺出她那纖弱的身子負荷過重了。
送走了葉宇軒,再將店門反鎖之后,她才走到洗手間敲門;隱約中,她還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
隔了五秒鐘,沈惠才打開門走出來。
臉上的淚痕雖已不復(fù)見,但那雙含著淚光的眼睛卻瞞不過杜亞菱。
「坐一下,我們談?wù)労脝?」她微笑的邀請她?br />
沈惠吸了吸鼻子,點點頭,隨著杜亞菱在吧臺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要不要喝杯咖啡?」
沈惠咬咬唇,沒有反對的點點頭。
一會兒,在她們面前各擺上一杯又熱又香的咖啡。
「沈惠,妳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難解的問題?最近總見妳魂不守舍的!」杜亞菱邊問邊拿起糖要往沈惠的杯中放,但她卻搖手拒絕。
「我現(xiàn)在喜歡喝不加糖的咖啡。」沈惠幽幽的說;一滴清淚終究還是背叛了她而滑下眼角。
以前她是個嗜甜主義者,喝一杯咖啡起碼要加六匙糖;但現(xiàn)在她的心境是苦的,就算喝下一大碗糖水,也無助于轉(zhuǎn)換她苦澀的心情。
「亞菱姊……」她凝望著杜亞菱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就說吧!別把事情憋在心里,久了,可是會憋出病來的!苟艁喠獬榱藥讖埫婕堖f給她。
「亞菱姊,我覺得人長大了,一點也不好玩。」她接過面紙,像個孩子似的把它折了又折。
杜亞菱也頗有同感的嘆了口氣。
「是!長大了要面對的問題就多了,是一點也不好玩。但是,這是人生必經(jīng)的過程,在無法逃避下,也只有勇敢的去面對嘍!」
「亞菱姊,妳可以告訴我愛情到底是什么東西?」
看來──這小女孩是遇上了感情問題了!
「我也是在遇見宇軒之后才真正體驗到愛情的滋味!苟艁喠馐种秆刂Х缺谋孛嗣,沉思了半晌才說:「愛情是無形的,但它卻像是一條線,兩端各系著一顆心,為著彼此而愛、而喜。就算兩人不能真正在一起,也會牽掛著對方,并一同希望這一份情能夠天長地久、永不分離!」說到最后八個字時,她的聲音竟帶著低低的哽咽。
「天長地久、永不分離」可會應(yīng)驗在她與葉宇軒的身上?
沈惠喝了口沒加糖的咖啡,有種苦中作樂的輕扯唇角說:「萬一這條線斷了呢?」
「如果真正愛過,我想也值得!有句話不是這么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jīng)擁有』嗎?有時候,人就是這么傻,明知道自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卻又一頭栽進去,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說的是自己。
「亞菱姊!」聽到她的這一席話,沈惠再也忍不住要放聲大哭。
杜亞菱連忙拿起面紙為她拭淚。「告訴我,你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
「我們?」她抬起淚眼,微微一怔。
「就是妳和妳的男朋友!」杜亞菱冒出了這一句。
「男──朋友?」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苦澀地說:「我沒有男朋友,他根本不是我的男朋友。」
杜亞菱不禁興起了好奇心!改撬钦l?」
沈惠一雙淚水汪汪的大眼就這么一直盯在杜亞菱娟秀的臉龐上,許久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是──」她猛地咬住下唇,猛搖頭!杆懔!我不想再給妳增添任何的煩惱,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自找苦吃。」
「沈惠──」杜亞菱誠心地想為她分擔(dān)憂愁,她卻一副不愿再談下去的表情。
「很晚了,亞菱姊,妳也該回去休息,而我也──累了!」她累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她的心。
「好吧!妳是該回家去休息,千萬別再胡思亂想了。」杜亞菱握住她的手,為她打氣加油。「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支持妳的,知道嗎?」
「亞菱姊,妳為什么要這么好?妳就是這么好,他才會對妳死心塌地,再也容不下別人……」她喃喃自語,黯然神傷地離去。
而杜亞菱卻是一頭霧水。
沈惠口中的他是誰?是葉宇軒嗎?還是──
※ ※ ※
自從他與杜亞菱的事件爆發(fā)之后,葉宇軒和何思倩之間的關(guān)系就像結(jié)了一層冰;而誰都沒有勇氣來化解這層冰。
加上這一季的服裝發(fā)表會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何思倩比平常還更晚歸。
葉宇軒正準(zhǔn)備到樓下泡杯濃茶;最近他公司有意將他升至電腦設(shè)計部門當(dāng)經(jīng)理,其實他對這個職位并不熱中,但是公司老板相當(dāng)器重他,加上幾個客戶又指名要他設(shè)計的程式,所以,他不得不經(jīng)常熬夜工作。
才伸個懶腰,就聽到有汽車駛近的聲音。他一向不是個好奇的人,但是今晚,他卻不由自主的走到書房的陽臺前想一探究竟。剛才的汽車聲音顯然是停在他家大門口,而且引擎聲還依稀可聞。
他走近一看,那是一輛陌生的車子,所以他便收住好奇心;只是,在他欲轉(zhuǎn)身之際,駕駛座的門打了開來,且走出一個挺拔的人來。
他的視力相當(dāng)好,縱使在這么暗的光線下,他仍可清楚的看到那個人的臉。
一襲開叉的黑色雪紡?fù)矶Y服將何思倩曼妙的儀態(tài)表露無遺;雖然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七年了,但葉宇軒不得不贊嘆,這七年來,不但無損她美麗的容顏,相反地更為她增添了幾許成熟的風(fēng)采。
「仲豪,謝謝你送我回來!顾龑χ踔俸缆冻鰝微笑。
昏黃的路燈下,她的巧笑倩兮幾乎令王仲豪神魂顛倒。
當(dāng)她繞過他面前從皮包內(nèi)取出門匙時,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扣住她的柳腰,再一個用力,便輕易地讓她的身子轉(zhuǎn)了個方向。
當(dāng)王仲豪的唇貼近她的唇時,她伸出手捂住他的唇。
「不要!你說過,不給我壓力的!
「思倩……」他渾厚有磁性的聲音帶給了她體內(nèi)一波又一波的悸動;他凝望了她半晌,最后只將唇如羽毛般輕拂她的手心,這種親密更令她心動。
兩人的眼光于焉再度交纏在一起……
「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顾紫然剡^神,發(fā)現(xiàn)在他熾熱眼光的注視下,她的雙頰竟?jié)L燙得令自己都無法相信。
就算她和葉宇軒正熱戀時,他也未曾帶給她如此大的震撼;如今,王仲豪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悸動,難道這才是戀愛的感覺?
「那妳好好休息,明天見!顾嫦M麜r間能永遠都靜止在這一刻,那么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抱著她、吻著她;但是事實終究是事實,他還是得萬般不舍的放開她,一直看到她打開門、走進屋子,才無奈的坐回駕駛座。
「仲豪!」關(guān)上的門又打了開來,何思倩飛奔到車窗外,出其不意的在他的唇上輕啄一下。
「晚安,祝你有個美夢!顾蛩麚]了揮手。
「我相信一定會的!」他的心彷佛就要飛了起來!他相信今晚的夢將不只是個美夢,還會是個好甜好甜的夢!
這一幕難分難舍的鏡頭盡收在葉宇軒的眼底,他臉上、心上并沒有因此而有太大的起伏,只是默默的讓自己由陽臺退回房間內(nèi)。
何思倩敏感地感應(yīng)到頭頂有個人影,猛然一抬頭,她看見書房的落地窗是開著的,而燈光也是亮著的,那剛才在她眼前一晃而過的人影──應(yīng)該是自己的丈夫葉宇軒吧!
于是,她決定上樓去瞧一瞧。
聽見腳步聲,葉宇軒仍沒有回過頭,只是繼續(xù)他泡茶的動作。
「宇軒,你還沒睡?」何思倩問得有些心虛;剛才她主動吻王仲豪的那一幕,他到底看見了沒有?
如果他看見了,為什么他還能夠如此鎮(zhèn)定?
「妳回來了?」他的口氣仍是和平常一樣!敢灰獊肀?」
「你今晚又要通宵?」這句話的另一層含意是──他又要在書房過夜?
「最近接的 CASE 相當(dāng)多,所以──」
「不必解釋!」她已經(jīng)徹底心寒了!肝依哿艘惶,想早一點休息!
也許是該好好正視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的時候了。
「宇軒,明天中午有空嗎?」
「有事嗎?」
「難道沒事,我們就不能一塊吃個飯嗎?」她反問他。
「明天──」他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正在想著如何安排時間。
「宇軒,我們應(yīng)該好好、徹底的談一談,這么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顾行﹦优耍幌朐偬羝饝(zhàn)爭!该魈熘形纾以趧P悅法國餐廳等你,我希望你來!
「好,我會到!」他點點頭,似乎也在做什么決定似的。
「我等你。」她挺直背脊步下樓去;縱使這是一場失敗的婚姻,她也不會承認(rèn)自己是個失敗者!
※ ※ ※
何思倩對著辦公桌上那枝開得正燦爛的玫瑰,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又從嘴角綻出笑意;一下子眼中帶著無限的柔情,一下子又抿抿唇,帶著些許的茫然……
一整個早上,她臉上不知變換了多少種表情,但唯一受到她肯定的是,她的心里像沾了蜂蜜般的甜。
直到桌上的內(nèi)線響起,才令她回過神;按了通話鍵,在她還未出聲時,一個低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喜歡嗎?」王仲豪的語氣中有幾分期待。
她愣了三秒鐘左右,才意會出王仲豪指的是什么,但仍然裝傻。
「喜歡什么?」她拿起玫瑰花在鼻子前嗅了嗅,唇角微揚地露出個相當(dāng)漂亮的弧度。
「我以為……」王仲豪的口氣有明顯的沮喪。
「以為什么?」她仍在逗著他。
「沒什么,等一下我們一起吃午飯,我已經(jīng)在『羅曼』訂了位子!顾浪幌蛳矚g吃羅曼的法國菜。
「很抱歉,我已經(jīng)和別人約好了,我們要談一點事!顾苡牣悾箤⒆约旱恼煞蛘f成了「別人」。
王仲豪愣了一下;他一向很清楚她的行事歷的,這回──難道是他記錯了?
「妳──」他想問她是要與誰共餐,但又怕引來她的反感,只好帶點沮喪的口吻說:「那好吧!」
聽到他如此沮喪的口氣,她實在不忍折磨他。
「我約了宇軒,想和他談?wù)勎覀冎g的事!
我們?是王仲豪和她?還是葉宇軒和她?
不管誰和誰?她既然愿意談,那表示他的等待已露出了曙光。
「你們約在哪里?」
「凱悅!」她毫不隱瞞。
「我送妳去!」
她知道他的用心,因此沒有拒絕!负,等我談完了,我會 CALL 你,你再來接我!
「沒問題!」他掛上話筒,心情喜憂參半。
一切會不會撥云見日?他有點把握,又有點沒有把握!
※ ※ ※
亞菱:
有空嗎?下課后找個地方談一談好嗎?
王曉茹匆匆塞了張紙條給杜亞菱。
杜亞菱朝她點點頭。
下了課,她們約在以前最常去的小茶館──不設(shè)防。
當(dāng)初會來這兒,是因為受了這間店名的吸引。從外表看起來,「不設(shè)防」比一般的茶藝館、Coffee Shop 的設(shè)備還來得簡單;它崇尚原始的風(fēng)格,這兒有賣小點心、茶、咖啡,收費并不昂貴。但真正吸引客人的是這間店的老板是個女作家,她不但自己創(chuàng)作,還特地在店里賣一些其他作家的作品。一般會來光顧的客人通常是慕名而來,當(dāng)然也有像她們是基于好奇而來,但大都會喜歡上這帶著濃厚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氣息的茶藝館。
她們點了一壺茉莉香片及兩樣精致的小點心。
「亞菱,妳和葉學(xué)長之間的事還沒解決嗎?」王曉茹關(guān)心的詢問;昨天葉宇文的那一吼早已傳遍整個校園,許多人對這對金童玉女的揣測已是滿天飛。
對他們之間,有的給予祝福,有的抱以嫉妒,有的則是不過問的態(tài)度;但是,看好戲的人卻占了大部分。
有人說學(xué)校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小體,一點也沒錯!
「曉茹,妳應(yīng)該知道我和學(xué)長之間并不是別人所想象的那般!
王曉茹怎會不了解她的意思?!
「亞菱,妳有沒有感覺到一切好像都變了?」她突然有感而發(fā)。
「曉茹,不管怎么變,我們?nèi)齻人的友誼永遠都不會改變!惯@些日子以來,她為了躲開葉宇文,總是匆匆來、匆匆走,因此,對何思佳、陳揚和王曉茹三人之間的芥蒂并不知情。
一提起友誼,王曉茹眼眶便泛紅,淚水就快奪眶而出。
她何嘗不希望她們?nèi)酥g的友誼不會變質(zhì)?但是所有的事并不是她「希望」就會實現(xiàn)的。
「曉茹,妳怎么了?」杜亞菱被她的「紅眼睛」給嚇壞了。
「亞菱,思佳她不會再要我這個朋友了!雇鯐匀阌挠牡牡莱鲎罱l(fā)生的事。
杜亞菱乍聽之下也相當(dāng)意外。
她知道何思佳好強之心,也明白王曉茹的善良之情,但是,兩個都是她的好朋友,她又該幫哪一個?不知所措之下,她只好暫時先安慰王曉茹說:「曉茹,妳放心,思佳的脾氣通常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不會不要妳這個朋友的!
「亞菱!」王曉茹嘆了口氣!笂叢恢肋@件事對思佳而言是個相當(dāng)大的打擊。我沒有想到,我竟會在得到陳揚的愛情之后卻失去了思佳的友情,我實在不想如此。對我而言,思佳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要她把我當(dāng)成是她的敵人,那會使我感到難過的。」
「不會的,她只是說說氣話而已!我會找個時間和她談?wù),妳別擔(dān)心,我相信妳不會失去思佳這個朋友的!
「我沒有妳的樂觀!构鈴暮嗡技涯壳翱此难酃饪磥,王曉茹就知道一切不會如杜亞菱所說的那般順利。
「一切交給我,我會試著和思佳好好談一談!畢竟陳揚喜歡的人是妳,你們彼此兩情相悅,她沒有理由怪妳;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杜亞菱安慰她,希望她能放寬心。
但是,真的能像杜亞菱所說的──何思佳會明白嗎?
王曉茹實在沒有把握!
望著王曉茹憂心如焚的模樣,杜亞菱突然想起沈惠說的話──人長大了,一點都不好玩!
對每一個人而言是不是都這樣?
※ ※ ※
凱悅法國餐廳的氣氛可算得上相當(dāng)羅曼蒂克!
每一桌的男男女女,看起來都相當(dāng)沉醉于這種氣氛當(dāng)中。
諷刺的是,何思倩和葉宇軒這對夫妻卻不見容于這種氣氛中。
何思倩不禁后悔了起來,并且恨死自己,干嘛放著一大堆普通的餐廳不選,偏偏選了這么一個和他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氣氛一點也搭不上的法國餐廳?!
偏偏它的氣氛還是這么道地的羅曼蒂克!
而且侍者送上來的每一道菜都相當(dāng)可口、美味,但吃在他們的口中,卻如同嚼蠟般難以下咽。
拉著小提琴的琴師不停地穿梭在每一桌客人之間,特意為每一對戀人制造更佳的氣氛。
當(dāng)他走到他們這一桌時,何思倩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琴師臉上立刻露出個相當(dāng)吃驚的表情;但是秉持著顧客第一的信念,他還是點點頭,開始演奏出時下相當(dāng)流行的一首歌曲。
當(dāng)琴師手中的小提琴奏出了一段音樂后,所有在座的男男女女臉上的表情都起了微微的變化──有的吃驚,有的夾帶著相當(dāng)不解,甚至有人臉上還出現(xiàn)了不悅。
而琴師對這種反應(yīng)也相當(dāng)提心吊膽,但是──顧客第一,他又能如何?
「聽過這首歌嗎?」何思倩揚起下巴,帶著冷笑問。
葉宇軒很坦白的搖搖頭。
他大半的時間幾乎都給了電腦,而平時他會欣賞的歌曲也是英文老歌,對于時下流行的國語歌曲他一概不懂,也沒時間去聽。
「這首歌的歌名叫『領(lǐng)悟』!购嗡假灰幻嬲f,一面搖晃著高腳杯中的紅色液體。
「領(lǐng)悟!?」他知道現(xiàn)在流行歌曲的歌名無奇不有。
何思倩的手指在杯沿上劃著圈圈,一圈又一圈……
「這是描寫一個女人在得知丈夫有了外遇后,心境上的一種領(lǐng)悟。歌詞里面有一句話是這么寫的──多么痛的領(lǐng)悟,你曾是我的全部──對我而言,我領(lǐng)悟到了這一點!
「思倩!」剎那間,葉宇軒心口塞滿了錯綜復(fù)雜的感覺。
何思倩驀然輕笑出聲,收回劃著杯沿的手,臉上的表情是出乎葉宇軒意外的冷靜。
「我不知道一般女人在知道自己的丈夫有了婚外情之后是如何自處,但我知道我自己的個性,我不是個會忍氣吞聲,也不是一個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女人,做任何事我都不會認(rèn)輸,當(dāng)然也包括我的婚姻在內(nèi)。」
葉宇軒的額頭冒出了冷汗;他也明白自己是這場婚姻的背叛者,只是這樣一樁名不副實的婚姻叫他如何承受得了?
對與錯只是一線間,如何判斷,就端看個人是從哪個角度來看。
「我剛才說的話,你可聽清楚了?」她平靜的口氣令他無法捉摸。
也許夠清楚了!她那句「不會認(rèn)輸」已經(jīng)說得夠坦白了。
「你有何打算?」她雙手環(huán)胸,似乎想把所有的問題都丟給他去解決。
拉著小提琴的琴師對于他們之間的對話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這位女客人為什么會點這么一首突兀的歌曲──不!應(yīng)該說是貼切才對。
「領(lǐng)悟」的音符一遍又一遍回蕩在餐廳內(nèi)。
葉宇軒突然間也有了一種領(lǐng)悟,也許──
「你喜歡那個女孩子嗎?」她又追問。
他不加思考的、而且重重的點點頭。
「喜歡她甚過我?」
他還是點頭!
這對一向不服輸?shù)暮嗡假欢裕媸莻相當(dāng)大的打擊!若是在以前,她恐怕會將桌上的刀叉朝他射去,或潑他一頭水,但是此刻的她卻突然覺得好輕松。
「我會叫律師通知你的!顾冻鲆荒h浮的笑,眼中還隱閃著淚光。
「思倩……」他以為她將會和他對簿公堂!高@件事純粹是我的錯,妳若要怪,就怪我,請妳不要傷害到亞菱,她是無辜的!
何思倩突然狂笑出聲!笍倪@句話中──我便可以知道你根本沒聽懂我說的話,我有說過我要傷害她嗎?」
「可是妳不是要──」
「宇軒,我現(xiàn)在才真正明白,其實你并不曾了解過我!顾龖(yīng)該慶幸自己有了這番領(lǐng)悟!肝艺f過,你『曾是』我的全部,所以,我希望是由我先提出離婚的,我不要別人認(rèn)為我是這場婚姻的失敗者。」
「妳是說──」葉宇軒相當(dāng)詫異,他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是真的沒了解過她。
「我希望離婚以后,我不會聽到任何風(fēng)言風(fēng)語,以及有關(guān)對我的任何批評!顾f過,在這場失敗的婚姻中,她不要當(dāng)個失敗者。
「妳放心!我也說過,所有的錯都在我,所有的責(zé)任都由我來負責(zé)!
他們之間的對話簡直令拉小提琴的琴師當(dāng)場傻了眼!就連拉錯了好幾個音都還不自覺哩!
※ ※ ※
何思佳是第一個知道何思倩和葉宇軒要離婚的人。
她的反應(yīng)比何思倩所預(yù)想的還來得激烈!
「姊,妳和姊夫為什么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她一直以為他們的婚姻是相當(dāng)美滿的。
「他的心已不屬于我的了。」她淡淡的說。
「妳是說──姊夫他有外遇?」這真叫何思佳跌破眼鏡!一向看起來忠厚老實的葉宇軒,他居然是個悶葫蘆?!
她還以為這樁婚姻的問題是出在自己姊姊的身上。
「思佳,妳坐下來,我們兩姊妹好久沒有好好談一談了。最近妳都在忙什么?為什么妳的臉色這么難看?」她是個相當(dāng)疼愛妹妹的姊姊。
這大概是因為她們的年齡相差太多的緣故吧!
「我不只臉色不好,我的心情更不好!」她一想到陳揚和王曉茹的事就咬牙切齒。
「出了什么事?看妳氣成這模樣!」
「先別管我的事,我的事我自會解決的!」她又開始為何思倩打抱不平的說:「姊,妳就這么放過葉宇軒嗎?他背叛了妳,妳就任他逍遙快活去嗎?」
「那妳覺得我該怎么辦?」她彷佛在何思佳身上看見另一個自己。
「妳該給他和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一個教訓(xùn)!」
「何必呢?」換作以前的她,也許會這么做;但,現(xiàn)在她不會了,她的改變完全是因為王仲豪。
她還沒把自己和葉宇軒要離婚的事告訴他呢!如果他知道了,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
「難道妳不恨葉宇軒?」何思佳已開始不叫葉宇軒姊夫,而直呼他的名字;她就是這么一個愛恨強烈的女孩子。
「思佳,不要讓自己的心中充滿恨意,那只會讓自己消化不良,而且變得面目可憎的!」
「妳變了,姊姊!购嗡技巡豢伤甲h的看著何思倩。
「是,我變了!」她毫不避諱的承認(rèn)!缸屛腋淖兊氖恰簮邸弧!
「哈!」何思佳狂笑著,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正當(dāng)何思倩還來不及反應(yīng)時,她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順著這哭聲,何思佳把壓抑在心中的委屈和氣憤全都宣泄出來。
「思佳,妳先別哭,有什么事告訴姊姊,姊姊替妳解決!购嗡假话参恐。
「妳沒辦法解決的,誰都沒辦法!」她捶胸頓足。
「妳不說,怎么知道有沒有辦法,說嘛!好不好?」何思倩試著開導(dǎo)她。
最后,她才嗚嗚咽咽的把令她恨得牙癢癢的原委、經(jīng)過說了出來;在這整件事中,她只覺得自己最委屈,她才是個受害者。
「姊,妳可以讓陳揚來愛我嗎?」何思佳突然冒出這一句。
這個問題可考倒了何思倩──她的答案當(dāng)然是否定的,但她絕不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說實話,只能試著勸導(dǎo)她。
「思佳,有句話妳應(yīng)該聽過──愛人是痛苦,被愛是幸福的,也許將來妳會遇見一個真正愛妳的人。」
「但那個人卻不是陳揚,對不對?」
何思倩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