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紫玉還來不及反對時,
一個大浪涌向他們,
將他們卷入深!
整間房子充滿了令人舒暢的香氣。
許嫂幾乎卯足了勁,將自己拿手的私房菜全搬上桌;只因為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陳子超和葉紫玉第一次回家。
陳中仁也推掉所有的應(yīng)酬趕回家。
林淑貞當(dāng)然也只好犧牲晚上的牌局,乖乖在家扮演好太太、好母親。
由于有陳中仁在場,這餐飯吃得倒也平靜。
只是林淑貞偶爾投來的銳利眼光,令紫玉仍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壓力。
「子超,你和如萍相處得還好吧?」林淑貞故意在葉紫玉面前強(qiáng)調(diào)陳子超和李如萍住在一起。
「媽!」陳子超看了一旁面色蒼白的紫玉。「我和如萍除了住在同一屋子以外,我們根本很少交談,正確的說法是,我們根本很少碰面!
「瞧瞧你這孩子!」林淑貞故意帶責(zé)備的口吻!溉思依畲蠓蚍驄D還巴望你能多關(guān)照一下如萍,怎么你對如萍這么冷漠?要是讓李大夫知道,你叫我和你爸的臉往那兒擱?你也不想想你能活到今天全是李大夫的功勞!褂謥砹!好像每次一提到如萍,她就會搬出這個陳年舊事來壓他。
「媽!」他沒好氣的。
葉紫玉知道林淑貞這些話全是說給她聽的,但她也只能低著頭默默不語地吃著飯。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中仁倒開口了。
「子超,如萍跟你住在一起,她是個女孩家,你多少也關(guān)心她一點,當(dāng)然也別疏忽紫玉!
「我會的!」陳子超感激地看著父親,尤其那句「別疏忽紫玉」,他了解父親的用意。
林淑貞聽見自己丈夫也站在她這一邊,面露得意。
陳中仁又分別詢問兩個小兒女在外的情形,一旁的林淑貞也不時的插上幾句。
一頓飯,就在陳中仁夫婦噓寒問暖下結(jié)束。
※ ※ ※
夜晚觀星是件很寫意的事,但是紫玉卻無心欣賞。
子超看她從回到陳家之后幾乎是有問才有答,知道她還在意著母親對她的態(tài)度和剛才所說的話。
他雖然不是愚孝,但是母親終究是母親,而且如果和她起了爭執(zhí),他知道對紫玉只有害而無利。
「紫玉,妳在生我的氣嗎?」
紫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她明了他的處境,怎會怪他呢?如果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那妳為什么不說話?」他急死了。
她眼中蒙上了淚霧,輕扯嘴角。她要說什么?又該說什么?
「子超,多關(guān)心一下如萍吧!」她不是隨便說說;因為她看得出來,當(dāng)初林淑貞為什么會極力讓李如萍跟陳子超住在一起,無疑地是想讓他們多相處,培養(yǎng)感情。
在林淑貞的心底,早已認(rèn)定李如萍才是陳家媳婦;而她只不過是個孤女,她配不上子超。
「妳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子超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怒不可遏地吼著:「我對妳的心意,妳難道不懂?在我的心里,就只有妳,妳聽清楚了嗎?只有妳!」
紫玉被他的神情嚇壞了,淚水涌進(jìn)她的眼眶,不知該高興還是憂傷!
「我懂,我都懂!」她急切的說著,早已淚流滿面。
她的淚水強(qiáng)烈地使他感到難過,他將她緊擁入懷中。
紫玉深深的吸口氣!冈谖倚闹幸仓挥心,只是我駭怕,駭怕會失去你,那會令我發(fā)瘋,令我生不如死!」
「不會!不會!我不會離開妳!」
她用手撫摸著他俊毅的臉,深情的望著他,似乎要將他刻著心版上。
他親吻著她的手心,喃喃的道:「除非死──不!就算死,我們都要永遠(yuǎn)在一起!顾脑捔钏辛四目謶。
「不!不要說死!」她駭怕的捂住他的嘴。
「小傻瓜!又不是說死就真的會死……」他憐惜的吻著她每一根手指頭。
「不!不要再說這個字,求求你!」她眼中充滿著恐懼,身子也微微顫抖著。
「好!好!不說!顾踔男∧槪~頭抵著她的額頭。「就讓我們活到八十──不!一百──一千歲好不好?」
她噗哧笑了出來,淚水仍含在眼眶。
「又哭又笑,小狗灑尿!」他取笑著她。
「子超!你愛我嗎?」
「妳閉上眼睛,我才告訴妳!顾钋榈淖⒁曋。
她真的閉上眼睛。
他以吻代替了他的回答。
※ ※ ※
深夜,大地沉睡了。
有個黑影子攀過陳家后院的圍墻,溜入屋內(nèi),慢慢地上了二樓……
※ ※ ※
葉紫玉翻了個身,發(fā)出一聲輕嘆。
我愛妳……
夢中的陳子超一身白西裝,手中捧著一大束淡紫色的郁金香,正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沒想到自己成了童話中的公主──一襲純白色的白紗,頭戴花冠,四周響起愛的進(jìn)行曲。她伸出雙手等著陳子超將花交給她;就在她接到花時,突然有個人向她撞了過來,花束由她手中飛到半空,花瓣有如花雨般一片片的飄落下來。
陳子超眼中有著埋怨,彷佛在氣她為何如此不小心。
不是我的錯!
他卻不聽她的解釋,轉(zhuǎn)身就離去,她正想追過去,不料,剛才撞向她的人又出現(xiàn),這一次,他拉住了她,并且還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走!子超……
她的喊叫聲卡在喉嚨。
放開我!放開我……
她死命的掙扎,但那個人更用力的捂住她的嘴,還壓在她身上──
一股好濃的酒味撲鼻,她像突遭電殛似的,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睛,即使黑暗中,她仍清楚的看見有個人正壓著她。
「寶貝兒,我來了!」
上帝!一個陌生人,一個喝醉酒的陌生人。
「唔……唔……」她奮力地掙扎,但是卻被壓得動彈不得。
「別假了,是我啦!」他的手開始探入她的睡衣內(nèi),嘴巴也湊上她的唇。
葉紫玉的心臟驚惶劇烈地敲打著,但是她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奮力的掙扎;但是愈抗拒,對方反而愈加的粗暴。
「妳想玩新鮮刺激的,那我陪妳玩!」他用力撕開她的睡衣,然后塞到她口中,將她兩只纖細(xì)的手緊緊扣在頭頂。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貫穿葉紫玉的全身,對方似乎也驚嚇住了。
「他媽的!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松開捉住她的手,葉紫玉急速地將口中的布拿出來,發(fā)出凌厲的尖叫聲。
在寂靜的夜里,她的叫聲令暴徒震驚得滾落床,而陳子超、陳中仁和林淑貞也在此時全沖了進(jìn)來。
啪噠!電燈霎時照亮葉紫玉的房間。
他們的表情幾乎是一致──震驚而難以置信!
尤其是林淑貞的表情更是煞白,眼前的暴徒竟是阿弟──那個和她有私情的男人!她驚愕的愣在一旁。
陳中仁首先將暴徒揪了起來,連揍了他幾拳。陳子超更是不愿放過他,狠狠的踹了他幾腳,踹得對方毫無招架之力。
葉紫玉整個人由驚嚇中覺醒,她的尖叫聲近乎歇斯底里,她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反應(yīng),唯一的念頭是──她被強(qiáng)暴了!她被強(qiáng)暴了!
陳子超痛苦的擁著她的身子,安撫她道:「沒事了!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嗎?
她被強(qiáng)暴了!
她把眼光調(diào)向被揍得倒在一旁的人……
「媽咪,什么事!好吵!」陳偉的聲音似乎才真正令所有的人恢復(fù)鎮(zhèn)定。
陳中仁看著倒在地上的阿弟,再看看陳偉,最后把眼光停留在林淑貞臉上。
血色正一絲一絲地抽離林淑貞的身上。
「妳──妳做的好事!」
啪!一巴掌落在林淑貞的臉上。
幾乎所有人全被這一巴掌給驚愣住了。
但只有林淑貞知道陳中仁為什么會打她這一巴掌,她狠狠地瞪著阿弟,阿弟正縮在地上,頭垂得好低好低。
就在這同時,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像東西落地時的撞擊聲。
「老──爺!」許嫂驚慌的叫著。
林淑貞首先沖了過去,只見陳中仁已倒在樓梯口。
「快叫救護(hù)車!」
※ ※ ※
誰也沒想到一夜間的變化會如此大。
葉紫玉被阿弟誤以為是林淑貞而遭到強(qiáng)暴。
陳中仁在跌下樓梯時,頭部受到重?fù),送到醫(yī)院時已回天乏術(shù)。
為了怕家丑外揚,林淑貞幾乎是草草地就將陳中仁的喪事給辦了。
但是她卻把所有的罪推到葉紫玉身上。喪禮結(jié)束后,她像瘋了似地揪起葉紫玉的頭發(fā)。
「都是妳這個掃巴星!是妳害死了中仁!妳還中仁的命來!妳還中仁的命來!」
「媽!」陳子超上前想將她拉開,但是她的手卻像上了膠似地絲毫不肯放松。
「太太!」許嫂也向前幫忙。
「我早告訴過中仁,妳的命硬,早晚會克到咱們家,他偏不聽,現(xiàn)在他死了,叫我們一家孤兒寡婦的如何是好!」她歇斯底里的狂叫著。
葉紫玉疼得像頭皮被撕下來似的,但她沒有哭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已不知道什么是哭泣,也不懂得要說什么。
陳中仁是因她而死的!
這句話不斷地在她心中重復(fù),鞭打著她的意識。
「媽!爸的死是意外,您怎么可以怪紫玉?」陳子超的一句話令林淑貞突然放開手。
由于太突然,葉紫玉幾乎失去平衡,幸而陳子超及時扶住她。
看見自己兒子如此護(hù)著她,林淑貞簡直氣瘋了。
「妳這個小妖女,妳究竟對我兒子放了什么蠱!為什么他處處幫著妳?」她沖過去將陳子超拉了過來。「妳滾!妳能滾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別再來害子超了!」
葉紫玉像失了靈魂似地,真的一步步走向門口。
「紫玉!妳不能走!」陳子超甩開母親的手,擋住她的去路。
「子超,讓她走!她是掃把星,她會克死你的!」
死?葉紫玉全身輕顫了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是的!她生來命就不好,先是克死親生父母,又克死養(yǎng)父母,現(xiàn)在又克死陳中仁……她不能再留在陳家、留在陳子超身邊,她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紫玉!」陳子超注視著她,焦急的目光在她臉上游移不停!笂叢荒茏,我不能沒有妳,我愛妳。呺y道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一陣戰(zhàn)栗。但她只是茫然地回視他,竭力抵御著他對她所產(chǎn)生的影響,身體卻顫抖得像會裂成碎片。
「忘了我吧!我是個不祥的女人。」
「不是!妳不是!」他想抱住她,她卻連連后退,不斷搖著頭。
「我是!我是!忘了我,求求你忘了我!」她的眼眶濕了,模糊了她的視線。
「子超!讓她走!」林淑貞在身后吼叫著。
「太太!」許嫂見到這種情形,只能紅著眼眶,但卻幫不上忙。
陳子超卻動也不動地?fù)踉谒媲,他要將她留下來?br />
「子超,我們注定今生無緣,求你別再逼我,讓我走吧!」紫玉堅定的說。
「我說過不會讓妳離開我的!」
「我不想害了你!
他卻十分執(zhí)著,仍不肯退開。
「子超!」她突然雙膝一曲跪了下去!盖竽阕屛易,求求你!」
陳子超整個人僵住了。
「走!妳走!」林淑貞沖過來硬生生地將兒子推開!肝也灰姷綂呥@個妖女,死了最好!」
葉紫玉像陣風(fēng)般沖了出去。
「紫玉,紫玉!」陳子超尾隨葉紫玉后面追了出去。
「許嫂,幫我拉住少爺!」
※ ※ ※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遠(yuǎn),只知道一直跑,還不斷顫抖著,彷佛此刻正值嚴(yán)寒隆冬。
她不該來陳家的,是她為陳家?guī)聿恍摇?br />
天哪!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難道我上輩子真的犯下什么十惡不赦的罪,這輩子才要受如此的苦?
她跑累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跑到了海邊。
死了最好!死了最好……林淑貞惡毒的話不斷在她耳中回響著。
是的!她該死!
像她這樣的一個禍害,走到哪里禍害便帶到哪里,她活著有什么意思?
「紫玉!」陳子超從背后緊緊抱住她。
她的身體僵了一下,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子超!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不!我要陪著妳!
她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心已被攪碎,腦中已無法再運轉(zhuǎn)。
「我愛妳。」他喃喃道,一面吻著她的唇。
愛像烈火般地燃燒著她。
他的吻,令她飛出了恐懼與痛苦的藩籬,她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感情,即使只有這一剎那也無所謂。
離開他!否則妳會害了他!
猛地,她從那令人暈眩的情潮中解脫出來。
「子超,我不值得你愛,把你的愛留給一個值得你愛的女孩子!
「妳說什么傻話?妳要我說幾千幾百次才會明白,我愛的只有妳一個呀!」
「我是個禍害,留在人間是多余的!
「妳在想什么?」他聞言一驚。
「我──我想死!
「死?」
第一次她能如此坦然面對這個字而不再恐懼。
「是的,我死了,所有的事都會變得美好!
「那我呢?妳有沒有想到過我會怎樣?沒有妳,還會有什么是美好的?」他用力的搖晃她,想叫她清醒。
「再見了!子超,我們來生再見了!」她掙開他的手,轉(zhuǎn)身奔向海水。
他追了過來,握住她的手。
「既然妳活得這么痛苦,那我不勉強(qiáng)妳。不過,生在一起,死不分離!拐f著,他牽著她的手,一起朝向海中央奔去。
在葉紫玉還來不及反對時,一個大海浪涌向他們,將他們卷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