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年夏天一樣,她獨(dú)自拎著行李,再次來到這個漁村。
堿堿的海風(fēng)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她走著,一步比一步艱困。
目的地不是外婆家,她經(jīng)過了那家百年面店,過沒多久,便看到頹圯的矮厝橫亙在前,人去樓空。
“怎么會……”她以為杜頌喬的爺爺還住在這里,沒料到只剩間空屋。
沒有遲疑,她走去隔壁棟按下門鈴,一個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出來應(yīng)門。
“呃,你找誰。俊
“我想請問一下,住那間房子的老爺爺搬到哪去了?”她指指矮厝。
“老爺爺?”他有些吃驚,也有些納悶!澳闶钦f老杜嗎?”
聽到“杜”這個姓,她點(diǎn)頭如搗蒜!笆,就是他!
“這……老杜都已經(jīng)走四年了……”
她腦子轟然作響。“走了四年?”
“是啊,”他感傷地嘆氣。“走得挺突然的,我們這些鄰居街坊都沒來得及見他最后一面!
“請問他是怎么走的?”她激動地再問。
“唉,說起來這都是命啦!他兒子媳婦都出車禍去世,沒想到他也被一輛不長眼的摩托車給撞到,雖然只是小小擦撞,不過老人家哪經(jīng)得起摔,沒多久就走了!
堂惜鈺的身子搖晃了下,明朗的天空好似劈下一道閃電。
“小姐,你沒事吧?”
“那么,我想再請問您一件事……”
“什么事?”
“你……你應(yīng)該也認(rèn)得杜爺爺?shù)膶O子吧?”
“噢,你說阿喬嗎?我當(dāng)然認(rèn)得!
“那么,請問你認(rèn)不認(rèn)識他的老婆……”
“老婆?”他怔忡了下!鞍探Y(jié)婚了嗎?應(yīng)該沒有吧!”
“有的,他還有了小孩!
“不可能!不可能!他每年清明都還有回來給他家里人掃墓,如果他結(jié)婚生子,沒理由不告訴我們這些長輩!
“是真的,他老婆叫做什么曉伶的……”
“曉伶?”聽到這個名字,中年男人的眼睛瞪得比什么都還大!澳氵@是聽誰胡謅的!根本沒這回事啦!”
“可是……”
“曉伶是我女兒,她嫁給誰我會不知道嗎?雖然我也很喜歡阿喬這孩子,不過曉伶愛的偏偏是那個男人,還懷了他的孩子!”想到這些他就一肚子氣。
“什……什么?”她二度受到打擊,終于明白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錯誤。
老徐愈想愈不對!靶〗,你到底是誰?”
“對、對不起,我先走了!彼龥]有勇氣再問下去,于是乎轉(zhuǎn)身想走。
“喂,小姐!小姐!”老徐連忙喊住她。
堂惜鈺心慌意亂地停步,面有難色地問:“您還有什么事嗎?”
“小姐,你該不會是姓堂吧?”老徐小心翼翼地提出疑問!熬褪鞘缿训耐鈱O女……堂什么鈺的!
“啊?”她睜眼!澳恪阍趺粗?”
“天哪!天哪!真的是你啊,我從阿喬口中聽過好幾次你的名字,沒想到、沒想到竟然這時候遇到你!
“阿喬他……提過我?”
“是。∷(dāng)然提過,可是這么久了,我也搞不清楚你們是怎么回事?”摸著頭,老徐不好意思地答。
“沒關(guān)系,我……我會自己去問他,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彼曇舨环(wěn)地感激道。眼淚,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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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你……”老徐想再多問點(diǎn)什么,卻看她快步轉(zhuǎn)身走人,好像在哭的樣子。
怎么搞的,他說錯話了嗎?
回到臺北后,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找到他,跟他說抱歉。
然而,拿起話筒,她才驚覺自己原來根本沒有他的聯(lián)絡(luò)電話。
沖出家門,她像只無頭蒼蠅徘徊在那家餃子館附近,努力地想記起他住所巷道的特征,但一個小時過去,她仍然找不到他住的公寓。
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她已經(jīng)不記得他住所的外觀了。
怎么辦?
她該怎么辦才好?她想在第一時間內(nèi)找到他,但是,他到底住在哪?
人海茫茫的,她又該向誰問去?
站在餃子店前,她難過沮喪地垂下頭來,已是無所適從。
就在她幾欲放棄之際,她的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一雙酒紅色高跟鞋,而且就停在她面前。
她疑惑地抬頭,看到一張盛氣凌人的艷麗臉龐。
“你站在這里,該不會是在等阿喬吧?”李幼冰一眼就認(rèn)出她來。
“你……”
“怎么,不記得我是誰了嗎?但我可記得非常清楚,你是阿喬的初戀情人!彼捓飵Т痰乩湫χ。
堂惜鈺當(dāng)然沒有忘記這張臉孔,但她錯愕的是,她怎么會在這里?又怎么會認(rèn)出自己?
“那天他拉住你,你們兩個在百貨公司大門外談了很久,以為我不知道嗎?”李幼冰冷嘲熱諷地哼了聲!昂鼙,我統(tǒng)統(tǒng)都看到了,因為我想知道,讓阿喬念念不忘、惦記了四年的女人,長得是什么德行。”
“對不起,我要走了!彼幌朐俾犗氯。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堂惜鈺停住步履,亦沒有回頭的打算。
“你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跟阿喬因為你的緣故都已經(jīng)分手了,現(xiàn)在你還不肯回到他身邊嗎?”
這猝不及防的問話,令她錯愕回頭,只看到李幼冰雙手環(huán)胸,神情憎厭而鄙夷的模樣。
“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肯回心轉(zhuǎn)意?”
“你……你為什么……”堂惜鈺不懂。
“因為我真的愛他,所以我才會忍痛放手,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但如果你還是沒有回頭,那么,我的犧牲就完全沒有意義!”
“你不需要這么做,我跟他……”她心亂如麻!拔腋g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我真替阿喬不值,原來你是這樣的女人!崩钣妆嬲趾乩渲ひ。“我還以為他愛的那個女人,同樣也深深愛著他,原來,你老早就忘了他,是嗎?”
“我……”
“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到他身邊,那么求求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這樣子我還可以繼續(xù)守在他身邊,只要沒有你!
“不!”察覺自己吼出這個字,堂惜鈺再不讓自己有后路可退!拔耶(dāng)然想回他身邊,我……我……我愛他,我跟你一樣也愛著他,可是我……”
“可是什么?”她的心驟地一沉。
“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接受他的感情,間隔了四年,我真的好怕他已經(jīng)對我沒有感覺,而且……而且四年前的我,竟然那么殘忍地傷害了他,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再去面對他!彼纯嗟氐驼Z。
“那就去找他!你還有什么好猶豫的?”雖然恨她,但李幼冰不是那種會去強(qiáng)求愛情的笨女人,盡管她真的好不甘心。
“我……我……我忘了他住在哪里!
一翻白眼,李幼冰從LV的包包中找出一把鑰匙!澳萌ィ
“這是?”
“這是他家的鑰匙,而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請你幫我還他!
堂惜鈺怔愣著,心里五味雜陳,不確定究竟要不要伸手拿。
“拿去吧!”李幼冰抓住她的手,硬把鑰匙塞進(jìn)她手里!安灰屛矣鷣碛幌氚讶俗尳o你!還有,待會兒我會帶你去他住的地方。另外我要說的是,我今天會來這里,是因為他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沒來上班,如果你有心,就去看看他怎么了!
“那──那你呢?”她想她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你只要別再讓他傷心,我就會過得很好了!边@不是她想說的答案,卻是她唯一能說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
“對不起,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替我哀悼嗎?”
“你……”堂惜鈺啞口無言。
“李幼冰!”她也不再處處刁難她!拔医欣钣妆!
“李小姐,總之,我謝謝你……你……你真的很了不起!彼l(fā)自內(nèi)心地說道。
“不必在這時候給我戴高帽子,我戴不起。廢話少說,我?guī)氵^去吧!崩钣妆呀(jīng)快撐不住臉上堅強(qiáng)的表情。
“那就麻煩你了。”她感激地點(diǎn)頭。
李幼冰知道自己很傻,而且很無聊,她本來就沒有理由要去成全自己愛了這么久的男人,讓他和他的初戀情人在一塊兒。
她這么做,根本是拿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但最后,她還是決定要退出。
打從三年多前在證券公司認(rèn)識阿喬,她就愛上這個大家口中年輕有為的好青年,事實上,他的確是。
工作上,他全力以赴;私底下,他幽默風(fēng)趣。
那時她就暗自決定,一定一定要讓他注意到自己。
在大家心照不宣地撮合與幫忙下,他們順?biāo)浦鄣爻闪斯J(rèn)的一對。
表面上,他們感情穩(wěn)定;臺面下,他們相敬如“冰”。
于是長久下來,她再也壓抑不了自己的壞脾氣,處處和他作對,就是希望能讓他多注意自己一點(diǎn),怎么知道卻造成更大的反效果。
在數(shù)度爭吵后,她才明白,他的心沒有她存在的位置,因為他的心,被一個叫堂惜鈺的女孩子塞得毫無空隙。
現(xiàn)在,她終于找到理由讓自己功成身退了。
結(jié)束這段痛苦的感情,放了他,也等于是放了她自己。
站在他的住所門口,她按了幾次電鈴,里頭都沒人回應(yīng)。
堂惜鈺返回一樓管理室詢問警衛(wèi)伯伯,他察看了下車庫,說杜頌喬的車子還在,照理說應(yīng)該是沒出去,就算是外出買個東西,應(yīng)該也很快就會回來。
然而在他家門口等了老半天,卻始終沒瞧見他的人影。
“快十一點(diǎn)了……他到底上哪去了!彼枫凡话驳剜哉Z,低頭望向握在掌心里的那把鑰匙,不知該不該開門進(jìn)去。
她知道這樣不好,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還能怎么辦。
或許……或許她可以進(jìn)去等?
“不管了,進(jìn)去坐著等吧!彼镜煤美,心想李幼冰既然都能直接進(jìn)去找他,她……她應(yīng)該也可以吧?
厚著臉皮,她作賊似地用鑰匙開門,客廳如預(yù)期的一片全黑,她的手在壁邊摸索著找尋開關(guān),終于將主燈打開。
“唔,怎么酒味這么重?”迎面而來的大量酒精味讓嗅覺短暫麻痹,她蹙起兩道秀氣的眉毛,直覺感到不對勁。
“有……有人在嗎?”適才在門外已經(jīng)按了半天的門鈴,一進(jìn)屋里她仍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也在這當(dāng)頭,她聽到一個房間內(nèi)傳出極輕微的呻吟聲,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阿……是阿喬嗎?”
她循聲躡手躡腳走過去,全身神經(jīng)整個繃緊,不確定待會兒會看到什么情景。
結(jié)果一推開門,卻看到杜頌喬癱瘓似地趴臥在地上,身上掛著脫到一半的襯衫,右手還抓著酒瓶。
“阿喬!”她驚愕地沖過去。
“唔……”他閉著眼,似乎喝得爛醉如泥,睡得不省人事。
“怎、怎么會這樣呢?”把他手里的酒瓶抽出,才驚覺他半邊身子全浸在濕答答的酒液里,她手忙腳亂地把他拖到干燥的一邊,再跑去浴室里抱了些浴巾和毛巾出來。
當(dāng)她蹲到他身側(cè),替他把濕掉的襯衫脫去時,望著他精壯結(jié)實的陽剛身軀,她原本蒼白的臉孔瞬間脹紅,一顆心怦怦起伏。
這就是男人的身體……
她失魂地伸手想去碰觸,卻在食指稍稍觸及肌膚之時又猛地抽回。
“我瘋了,我……我在做什么?”她懊惱地咬唇自責(zé),連忙抓起毛巾替他把濕漉漉的頭發(fā)跟身體稍微擦干。
“為什么要喝這么多酒呢?你……你這個笨蛋……”
她這是明知故問。∷隙ㄊ菫榱俗约。
看到他借酒澆愁,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她才終于看清楚,這個男人對自己用情有多深,而她卻倔強(qiáng)、任性、無知地──把他狠狠排拒在外。
“我現(xiàn)在知道自己錯了,你……你原諒我吧……”悔恨交加中,她不禁淚眼模糊了。
醉生夢死的他沒有回答,回答她的只有自己哭泣的聲音。
因為他太重,而她的力氣又太小,沒辦法把他搬到床上,只好把地上清理了番,再鋪好床被把他推過去睡。
坐在軟被一角,她用濕毛巾幫他擦臉,不料擦到一半時,他突然掩住嘴,搖搖晃晃地爬起身。
“唔……”他面目一陣扭曲,似乎反胃想吐。
“阿喬?你、你想吐嗎?”她趕緊上前扶他。
杜頌喬醉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直覺想到是李幼冰,他半睜著眼避開她的攙扶,寧愿狼狽地半爬半跪沖進(jìn)浴室里。
堂惜鈺感到十分難堪,但又不放心他自行去浴室,于是隨后跟上。
“惡──”他錯把浴缸當(dāng)作馬桶大吐特吐、吐得一塌糊涂,她嚇得傻眼,但也來不及了。
吐完最后一輪后,杜頌喬趴在那兒動彈不得,她只好勉為其難地過去拍拍他。
“阿喬……阿喬你別在這里睡,我扶你去床上……”
也不知他是不是聽見了,便醉醺醺地抬起臉來倒向她!跋р暋
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她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不敢呼吸了。
“嗚嗚……惜鈺……”抱住她的小腿,他像個受了委屈的小男孩,楚楚可憐地嚶嚶啜泣!皢鑶琛
鼻腔興起一股酸澀直沖入眼眶,她咬著發(fā)顫的唇,低下身來把他牢牢抱住。
“我在這里,我就在這里,不哭不哭了。”
“嗚……”也不管自己抱著的是不是李幼冰,他只想徹底發(fā)泄心中苦悶,于是反而盡情哭了起來。
他哭得很大聲,她卻是不斷抹著自己臉上無聲的淚,直到他哭累了。
她把他扶回床上,并倒了杯水給他喝。
結(jié)果他仰頭喝完再去看她,突然就悲傷地笑了起來。
“幼冰……我一定是醉昏了頭,我怎么……怎么覺得……你長得好像堂惜鈺呢……”他糊里糊涂地笑,整顆腦袋又沈又痛。
“我對不起你……幼冰……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對你……你原諒我吧……”
堂惜鈺整個人就像崩潰似的,握住他的手抵在耳邊,伏在床沿不斷流淚,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到最后哭得太累,兩人都沉沉墜入夢鄉(xiāng)。
暖洋洋的晨光曳灑在潔白床單上,照亮室內(nèi)一景一物。
由于宿醉剛退,杜頌喬扶著疼痛欲裂的額頭微微翻身,只覺口干舌燥得要命。
他努力地睜眼想讓自己清醒些,無奈眼前景物卻分裂成模糊光影,一層又一層。
“頭好痛……”
想掀開被子下床去,卻發(fā)覺自己的手被什么壓住,他瞇眼望著那坨東西,漸漸分辨出那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
“嚇!”他駭?shù)匕霃椞,誤以為是李幼冰跑來照顧他。
這一彈動,把堂惜鈺也給吵醒,她揉著酸澀腫脹的眼睛抬起頭,在看到他的表情時跟著震住,昨夜的點(diǎn)滴一一竄進(jìn)腦袋瓜里,她瞪大眼。
“!”
“嗯?”杜頌喬一愕。
用手遮住半張臉,堂惜鈺的臉上已是青紅交錯,心跳聲大得嚇人。
“我、我、我……”一連說了三個我,她就接不下去了。
“你……你……”杜頌喬卻把臉湊過去,用力把她的輪廓看清楚。“你是惜鈺?”
她窘困地點(diǎn)頭,垂下睫羽不敢看他!皩Α瓕Σ黄,鑰匙是李小姐拿給我的,所以……”
因為太過震撼,杜頌喬只能呆呆地坐在那兒,什么都沒法思考。
十分鐘過去,沒人開口的室內(nèi)氣氛凝滯,她扭絞著手,知道自己一定要打破僵局,不能再這么下去。
“我……我錯怪你了!彼穆曇魪膩頉]有這么卑屈自責(zé)過!白蛱煳一氐綕O村,才知道事實真相,如果我早點(diǎn)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今天我們也不會變成這樣……我、我真的很抱歉,而且我還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聽你解釋,我……”
“你不要抱歉!”趁著還有三分酒意,他壯大膽子截斷她的話!笆悄阏f過要我不要再去找你,是你說過人事已非!
“不!那不是我真正的意思!”她急促地。“我是因為太介意你來了臺北、還另結(jié)新歡交了女朋友,所以才會氣得口不擇言。”
“你說得很對,是我用情不專,反正,我是有老婆有小孩的人!彼芭財[手搖頭。
“阿喬,你不要拿話酸我,我……我真的知道錯了!彼劭舳档匾患t。
“你怎么會有錯?錯的人是我,我沒有辦法讓你信任,才會眼睜睜地看你從我面前溜走,一次又一次。”
“不!那全是因為我個性太過倔強(qiáng)的關(guān)系,不是你的問題!
“就像你說的,一切已經(jīng)太遲!
他無情的回句令她的心狠狠受痛,終于明白,被人斷然拒絕會是這么難受。
“阿喬……”
“讓我告訴你那時候是怎么回事好了,”他的嗓音清冷,沒有一絲溫度!皶粤媸俏易孕∫粔K兒長大的青梅竹馬,因為她的媽媽很早去世,只留下她跟她當(dāng)時還是酒鬼的老爸相依為命。
“于是高中畢業(yè)后,她只身去臺中工作,認(rèn)識了一個男人,也就是她現(xiàn)在的丈夫,但因為種種原因,她在發(fā)現(xiàn)懷有他的孩子后便離開他,決定把小孩生下來獨(dú)自撫養(yǎng)。后來每回她去做產(chǎn)檢什么的,我只要放假有空都會陪她一塊兒去,就是不想她遭到異樣眼光,也可以順便照顧她,畢竟當(dāng)時的曉伶處境已經(jīng)很可憐,身為朋友,只要能幫她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
“所以那天遇上那樣的突發(fā)狀況,我并沒有多想,而你會誤會,我也不意外,我難過的是,你不肯聽我解釋,也不相信我所說的話,甚至還在隔天就迅速離開漁村,不讓你外婆家的人透露你在臺北的聯(lián)絡(luò)方式!
垂著臉,堂惜鈺抿唇無聲,心隱隱抽痛。
“后來我收假回軍營,心里一直惦記著你,一想到還得等上好久才能放假,我真的痛苦得要命,又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怎么知道好不容易等到放假,我爺爺卻……卻被個不長眼的機(jī)車騎士給撞到,對方當(dāng)場逃逸,而我爺爺在醫(yī)院撐不到幾個小時就走了……”回憶起這些痛苦片段,他只手遮住眼,強(qiáng)抑住眼中翻滾的淚。
他雖然沒哭,她的眼淚卻如斷線的珍珠成串落下。
“處理完爺爺?shù)膯适,換曉伶孩子的爸爸出現(xiàn),再沒多久曉伶的孩子出生,我陷入了很混亂的局面,總之,很多事弄得我心力交瘁、焦頭爛額。等到他們的事情處理完畢,已經(jīng)是好幾個月后的事情,這時,我除了忙還是忙,心還想著你應(yīng)該會回漁村來打聽消息,最起碼也會打電話問你外婆家的人,我相信只要你有問,你就一定會知道我是清白的!
他搖頭,一次比一次無力!敖Y(jié)果,我失望了,你真的不肯再給我機(jī)會,也不肯給你自己機(jī)會,于是我也慢慢死心,就這么直到退伍。
“可笑的是,我嘴里說著死心,卻在退伍后跑到臺北找工作,就當(dāng)我傻吧!我天真的想著可以在某個地方跟你相遇,沒料到在公司認(rèn)識了幼冰,還誤打誤撞變成她的男朋友,不管我是否愿意……”他苦笑!笆虑樽叩竭@種地步,我還能怎么樣?何況日子還是得過,不是嗎?”
看到她哭得梨花帶雨,他心里真是超不舍的。
但一想到這么多日子以來,她這樣頑固與心盲,他就很氣不過。
她飽受四年煎熬,他不也活受罪了四年,說穿了誰都不好過;結(jié)果再見面,她卻寧愿繼續(xù)不好過,教他怎能不火大。
“至于你……我也死心了,本以為再見到你,我可以再放手一搏,想辦法挽回你的心,結(jié)果,我想我自視太高了……”他故意把話說得尖酸刻薄,一張臉也繃得毫無表情。
“求你不要這樣說!我……”她什么都說不出口,難過地抹著淚水。
“你放心,我不會責(zé)怪你,畢竟這是你的選擇,我怨不了別人!
“可是我……”
“好了,什么都不必說了,謝謝你昨天照顧我一個晚上!彼膊蛔屗言捳f完,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
“阿喬,我……”
“我現(xiàn)在的樣子這么狼狽,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他漠然地下床背對她!八晕乙膊凰土,你請便!
“你──是認(rèn)真的嗎?”
“是,就像你說的,人事已非!
以堂惜鈺的個性說來,她能做到這等地步已經(jīng)很不容易,再面對他這么冷酷無情的回應(yīng),幾乎要承受不住。
她胡亂抹著頰畔上的淚水,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我走了!
本以為他一定會出聲留她,沒想到……她錯了,她大錯特錯。
他連一點(diǎn)點(diǎn)挽留她的意思也沒有,直到她踏出他家大門,他都沒有任何動作。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