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月無缺刻意避開鎮南王,也刻意避開慕容□,這幾日來,三人的心情都有很大的改變。
那日與慕容□歡愛時的情境,不斷纏繞在她的腦海里,盡管她勒令自己不要再想,但他的氣味似乎還縈繞在她的鼻口間,他的碰觸似乎還流連在她的肌膚上。
她對著花菱鏡呆坐,婢女春兒正替她梳著頭發,春兒原是鎮南王府的婢女,此次隨鎮南王來到別館侍候,月無缺住進別館后,春兒便被鎮南王派來服侍她,成了她的貼身丫環。
“小姐,你和王妃真是像,就好像王妃年輕十歲的模樣!蓖聼o缺那張與逝去的王妃極?相似的臉蛋,春兒總忍不住再說上一次。
月無缺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了!翱晌也皇峭蹂!彼届o道。
“現在不是,以后肯定是!贝簝汉V定地說。
聞言,月無缺柳眉一蹙!皠e胡說!
她突然憶起鎮南王那日緊握著她的手,向她求婚的那一幕,心里無來由地感到一陣空虛惆悵。
“怎么會胡說,鎮南王長得俊,身世又好,才學更佳,小姐你待在這別館里可能不知道,外頭想嫁我們王爺的千金小姐可多得很呢!”春兒驕傲地道。
“是嗎?”月無缺回想著鎮南王的模樣,那樣出色的男人戀著的是另一個和她擁有神似面孔的女人。
“對呀,但王爺可挑剔了,他誰都不要,偏偏只戀著王妃。”
聽著春兒的話,月無缺不禁在心里想,能讓這樣深情的男子愛著,甚至捧在手心呵護著,會是什?樣的感覺?
突然之間,“行云”那張俊臉倏地跳了出來,與鎮南王爺的影像重疊,兩人性格雖截然不同,卻同樣出色,都是足以令多數女人?之傾心的男人。
她不懂?什?每當她的腦海里竄出“行云”的影子,她的心口便不受控制地一陣緊縮,而當她憶起鎮南王時,卻不曾有過如此波動的情緒?
春兒沒發現她的思緒早已飛離,仍不住地叨叨絮絮說個不停!巴忸^的千金小姐哪一個像小姐這般靈慧?要春兒說呀,當然只有小姐配得上王爺……”
月無缺飛離的思緒在胡亂繞了一圈后稍稍回歸現實,她開始有些不耐于春兒的話題老圍著“王爺”打轉。
但春兒仍然拉拉雜雜地繼續說道:“王爺對小姐可不同了,春兒服侍王爺多年,春兒看得出來王爺對小姐很有意思呢……”
聽夠了春兒的“王爺經”,月無缺忍不住蹙眉打斷她道:“別說了,都說了別胡言亂語。”
“春兒才沒有胡一言亂語,小姐就沒見過王爺央求他那個朋友醫治小姐時的著急模樣……”春兒突然停頓下來,盯著月無缺的臉瞧了一會兒,下定論道:“不過還真多虧了王爺的那位朋友,小姐你的氣色真是好多了!贝簝盒⌒淖屑毜厥崂碇聼o缺如黑瀑般的秀發,一邊笑道。
一聽到春兒提及“行云”,月無缺的思緒倏地全被拉了回來,專心傾聽。
突然間,月無缺的心頭?生了疑問,?何她對他的一切都會感到好奇?這有別于當春兒只談著鎮南王爺時,她心里的那份漠然。
“是嗎?”她面無表情淡淡道。
“這當然是真的,小姐不曉得王爺剛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全身是血,我們還以?你……”春兒發現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連忙住嘴。
“以?我活不成了?”月無缺反倒大方地接下去。
“春兒說錯話了,春兒真該死!”春兒一臉自責的模樣。
“沒關系!痹聼o缺了心想從春兒身上探知一些關于“行云”的事情,忙問道:“他和鎮南王是什?關系?”
“小姐是說幫你療傷的那位公子?”
“嗯。”
“他是王爺的朋友。”
“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春兒心無城府地道:“這事本來是個秘密,王爺不許我們下人談的……”
“沒關系,你說!痹聼o缺一顆心好奇地懸至最高點。
“王爺都叫他‘行云公子’……”
“這我知道!痹聼o缺有些失去耐心地打斷她!罢f些我不知道的,例如他的名字?”
春兒呀的一聲,嚷道:“雖然王爺不準我們下人私底下談,但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慕容府的四公子呀!”
“什??!”月無缺驚駭得渾身一震,驚喊出聲。
春兒詫異地瞪著月無缺激烈的反應,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哪里說錯話了?
“小……小姐?”
月無缺回頭瞪著她!澳阍僬f一次,他是誰?”
春兒微抖著身望著神情驚駭的月無缺,顫聲道:“慕容……慕容……四少……”春兒在心里暗忖,這不是公開的秘密嗎?
聞言,月無缺心頭狠狠一窒,她承受不住地閉上眼,身子像快昏厥般晃了兩下,春兒趕緊上前扶住她。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春兒又驚又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還是做錯了什??
“我、我沒事。”月無缺狀極無力地一手撫著桌沿,一手撫著自己額際,吁喘道。
她開始哀嘆這世間的無常,老天爺開的是什?玩笑,她這條命竟然是被慕容家的人所救?
“要不要春兒請慕容少爺過來看看……”
“不必!”月無缺大聲地吼道。
末了,她在暈眩感稍平復后,急忙地拉開抽屜,收拾起簡單的包袱,打算立刻離開。
“小姐你在做什?呀?”
月無缺忙著收拾細軟,沒空理會春兒,只淡淡道:“我要離開這兒。”
“不行呀!這怎么成?”春兒簡直大驚失色。
春兒連忙上前欲搶下月無缺正忙著收拾的細軟,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小姐啊,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說要走?”
“我……”月無缺拉住包袱一角,不知該如何對春兒解釋。
老天爺真是開了她一個大玩笑,她先前遍尋不著的慕容□竟然就在她身邊!而且更可笑的是,她居然把身子也給了他!
難道她們師姐妹四人,這輩子注定和慕容家的男人脫不了干系嗎?
彼此的命運一定要如此緊緊相系、如此緊緊糾纏嗎?
“小姐,你不是沒有家人了嗎?你能上哪兒去?”春兒著急地嚷道,她真懷疑小姐是不是摔傷了腦子,鎮南王府錦衣玉食不待,怎么突然間說走就走?
月無缺突然一愣,手上收拾的動作停了下來。
對呀!如今她還能上哪里去?
就在她發愣的同時,趙彤那稚嫩的嗓音飄進了月無缺的房里。“姐姐……”
“彤兒?你不是病了嗎,怎么下床了?”月無缺一見是病中的趙彤,顧不得繼續和春兒搶奪包袱,趕緊上前去摟住她,驚聲道。
趙彤苦著一張臉。“姐姐都不來看彤兒,彤兒想姐姐,所以就來了。”
“這怎么行,我帶你回床上躺去!痹聼o缺摸著趙彤仍微微發燙的額頭。“看,你的燒都還沒全退呢!
趙彤注意到春兒手上的包袱!敖憬悖阋x開嗎?”
“我……”月無缺倏地啞口無言。
趙彤認真地盯著月無缺!敖憬悴皇谴饝^彤兒不離開?”
月無缺握著趙彤的小手,嚴肅道:“彤兒,姐姐不得不走,姐姐……”
趙彤聞言,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敖憬泸_人,姐姐騙人……嗚……”
春兒連忙上前哄著小主子!皠e哭、別哭……”
“彤兒!”鎮南王的聲音插了進來。
“爹,姐姐要走了……”趙彤聲淚俱下地奔到父親懷里。
“什??”鎮南王望向月無缺,再望向春兒手上的包袱。
“春兒,你先帶小姐回房休息。”
“是。”春兒趕緊接過趙彤,哄道:“小小姐,來,春兒帶你回房!
“唔……我不要……”趙彤使著性子,不依道。
“乖,先回房里去休息!辨偰贤鹾宓馈
趙彤凝視父親一會兒,才道:“好吧,可是爹可不能讓姐姐離開喲!
“嗯!辨偰贤觞c點頭。
這時,春兒才帶走了趙彤,房里只剩下月無缺與鎮南王二人。
“你要離開?”鎮南王踱向月無缺,沈聲道。
月無缺低下頭,小聲應道:“是!
“不是說好了不走?”
“對不起,我……”她的頭垂得更低了,因為她實在無法向他解釋理由。
鎮南王沈吟了片刻后道:“突然之間要離開,一定有原因吧?”
月無缺抿著唇沒有答話,她不想告訴他,這一切都和“行云”……不,該說是慕容□有關!
見她這般忸怩的模樣,鎮南王遂道:“是不是上回我太唐突……”
“不!”月無缺抬頭望向鎮南王,眼波流轉。“和王爺無關。”
鎮南王眉頭微蹙,眉宇間鎖著一絲失望神色。“那么是?了什??”
“沒?什?,只是已經叨擾太久,我……”
“快別說這樣的客套話,你知道不只是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彤兒也想你留下來。”鎮南王上前一步說道。
“但是……”她真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莫非無月嫌棄這里招待不周?”
月無缺雙眸瞠大,慌道:“怎么會,無月何德何能受鎮南王如此禮遇,這已是無月莫大的榮幸。”
“那就別走了。”鎮南王握住她的雙手。“留下來,讓我好好照顧你!
鎮南王接二連三的真情告白,令她暖了心窩,雖然有別于令人發狂的熱情,但讓人這樣呵護著也足以令她感動萬分。
“王爺……”月無缺心緒紊亂,索性抽回手,并且繞過鎮南王打算就此離開!爸x王爺錯愛,王爺還是讓無月離開吧。”
“嫁給我,無月!辨偰贤醭砗蠛暗。
月無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當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月無缺沒有轉過身子,淡淡道:“一介孤女,如何配得上王爺?”
她深吸口氣,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慕容□對她身子的掠奪,如今她已非完璧之身,如何配得上身份矜貴的鎮南王?
鎮南王攫住她的右肩,將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無月,先別說配不配得上,問問你自己,你愿意嗎?”
月無缺一愣,反覆問著自己,她愿意嗎?
想著這個鎮南王丟給她的問題,慕容□那張臉倏地又跳回她的面前。?什?慕容□那張臉總是在她腦海里徘徊不去?就算避著他,也無法將他的身影由她的腦海里剔除?
過了片刻,月無缺咬了牙后才紅著臉道:“謝王爺錯愛,但無月實配不上王爺,因為……因為無月已非完璧之身!”
鎮南王聞一言,愣了一下,??道:“難道無月已曾婚配?”
月無缺搖搖頭。
“沒關系,我不介意。”鎮南王突發驚人之語。
“王爺不介意?”月無缺著實愣住了。
“過去的事就算了,重要的是未來!彼呀浭ミ^一次至愛,怎能?了這點小事再輕易放掉第二個?
他相信他和她的緣分必定是老天爺可憐他思妻的安排,否則這世上如何能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
突然間,她又憶起慕容□那張自負至極的臉,與他信誓旦旦的話──你想當王妃,還得先問問我愿不愿放手……再想起他不顧她反對逕自掠奪她的身子,于是她牙根一咬,望向鎮南王!叭缑赏鯛敳粭墸瑹o月愿意。”
鎮南王一聽,喜出望外。“你答應了?”
“嗯!
“太好了!”鎮南王忘情地上前摟住她。“你終于回來了……”
月無缺心里清楚鎮南王此刻把她當成了與她面貌相似的王妃,但這又何妨呢?
天下之大似乎已無她容身之處,若是待在鎮南王的身邊能夠躲開慕容□,或甚至慕容家的一切,對她而一言,又何嘗不是件好事。
算是各取所需吧,她想!
過了一會兒,鎮南王才放開她!盎噬险傥颐魅丈铣h事,我順道帶彤兒上她外婆那兒坐坐,所以過兩天才會回別館來,你若已答應了這婚約,可得等我回來,千萬別離開!
“嗯,我答應。”
。??鎮南王帶著彤兒離開后,整個宅子突然變得清靜很多,但她似乎忘了還有另一個人在這宅子里尚未離開。
午后,月無缺閑著沒事,索性到花園里散步,突然間腳旁好似有一團毛球搔著她,她低頭一看,發現竟是只可愛的白兔。
她雙瞳倏地發亮,接著把小白兔捧在手上。“好可愛的兔子!
“你喜歡?”
突地身后傳來一陣令她全身發顫的嗓音。
月無缺猛地回頭,果然望見慕容□那張自負的臉。
“是你!”她沒發現心里某處的郁結正因他的出現而得到紓解。
然而,他的出現卻也令她心慌得直想逃開,于是她腳跟一轉,打算轉頭就走。
“等等!蹦饺荨踅凶∷。“見了救命恩人,跑得這么快?”
幾日不見她,他訝異自己竟嘗到了思念的愁緒,如今她就在面前,他那緊窒的心弦這才奇異地放松開來。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令他有這樣的情緒,她是第一個,相信也會是最后一個!
月無缺心里憋著氣,轉過頭來瞪他!拔乙呀洸磺纺懔,記得嗎?”
“你是說那天的事呀?”慕容□一手撫著下巴,邪笑道:“讓我想想……”
見他那副無賴又自負的模樣,月無缺才突然想起將師父逼落懸崖的慕容□同樣也是這副自傲的模樣,難怪她老覺得眼前的男人似曾相識。
她不禁暗惱自己的后知后覺!
“這兔子是你的?”她冷著嗓子問道。
“送你的!彼Φ馈
月無缺心頭愣了一下,不敢相信這兔子是他特意送給她的?
“送我?”她疑惑地睨著他,不明白他此刻的友善與討好是怎么回事。
“你不喜歡?”
月無缺望著懷里的白兔,一時陷入兩難,她想將它還給他,但白兔卻又可愛得令她舍不得。
看見她的猶豫,慕容□索性上前奪過白兔,作勢就要將它摔到一旁!叭舨幌矚g就丟了吧!”
“慕容□,住手!”眼前白兔就快一命嗚呼,月無缺一驚,大聲喊道。
慕容□愣住,回眸望住她!澳愫拔沂玻?”
月無缺深吸口氣后,硬逼迫自己以無畏的眼光迎向他。
“慕容□,權傾軋天的慕容府四公子。”
慕容□嘴角微微揚起,惑人至極!版偰贤醺嬖V你的?”
月無缺只是盯著他,沒承認也沒否認。
慕容□盯著她那復雜的眼神,敏感地發現她好似已對他很熟悉,又好似他欠了她什?,于是他不禁疑道:“你好像對慕容府很熟悉?”
月無缺移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慕容府的威名遠播,有誰不識得?”
慕容□雖覺疑惑,但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問她!奥犳偰贤跽f,你已經決定嫁給他?”
月無缺凝神望向他!皼]錯!
“你不會嫁給他!”他突然道。
“你什?意思?”
慕容□俊臉上綻出一抹詭笑!耙驗槟闵岵坏梦摇!
“胡言亂語!”她斥道。
他繼而嘻皮笑臉道:“難道這幾日,你一點也不想我?”
“誰想你,對不起,失陪了。”月無缺冷冷地道了聲,才走了一步,即被人由后頭拉住。
慕容□臉色微變!澳阏嬉藿o他?”
他原以為她不過是想氣氣他,但見她認真的模樣,教他不得不信了。一想到她就要嫁給別人,他便無來由地感到氣憤。
“不關你的事!”被他這突地一扯,她心中一凜,但表面上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關他的事?
又是這一句,除了這一句,她就沒有別句話好說嗎?
慕容□表情倏地變得陰冷,渾身散出惟我獨尊的氣勢。
“我不準你嫁給他!”
不知哪來的力氣,月無缺猛地推開他,吼道:“你憑什?阻止我?”
“因為你是我的!”慕容□想也不想便吼了回去,等話一出口,他才被自己的聲音及強烈的占有欲給嚇了一跳。
什為時候開始,他竟開始在乎起眼前這個女人?
幾日來,他知道她刻意躲著他,但他也不曾慌張,就算得知鎮南王即將迎她?妃的消息,他也不以為意,因為他心里一直認定她的心是向著自己的,直到現在,他望見了她眼底的堅決后,他竟然亂了。
“你太自負、太自大,就和你其余的兄長一樣……”月無缺神情悲憤地瞪著他,邊搖頭,邊步步往后退。
“你認識他們?”她的表情顯露出她似乎和慕容府有某種牽系。
月無缺一雙翦水眸子此刻漾滿了氤霧!安唬也徽J識……我也不想認識……我只希望你離我遠遠的……”
她急欲撇清關系的話令他胸口狠狠一窒,這突如其來的情緒令他自己也怔愣住,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變了;他在乎這個女人!既然有此認知,他就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由他的手上溜走。
“無月是你的真名嗎?”他突然問道。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對她所知甚少,甚至連她的真名都不曉得,便破天荒地動了情。
別說他的兄長們知道了此事會有多訝異,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會有動情的一日。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她頓了一下,反問道:“你呢?‘行云’又是你的真名嗎?”
“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名!
月無缺抿緊唇不回答。
“看來你是不愿回答我的問題了。”
她深邃的眸光此刻特別幽遠,冷道:“總之,往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說罷,她便急忙抱著白兔走了。
慕容□怔怔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里想著,或許該是回慕容府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