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路人馬先后回到家中,平安逃脫之后,章芳塵姐妹對于為何被“追殺”之事仍一知半解。
“追殺?!沒這么嚴重吧,我們只是……”
“死粽子,什么沒這么嚴重,你事不關己,當然可以說風涼話,對我來說,這比追殺還嚴重!追殺頂多丟了性命,二十年后又是好漢一條,要是被畢蕓逮到,我會永世不得超生的!辈堂骼诳犊ぐ旱。
“畢蕓是誰?為什么你們兩個這么怕她?”
“他干妹妹!”
“我爸的干女兒!”
面對章芳塵的質(zhì)疑,他們兩個深怕對方“凸了槌”,都認為自己的答案比較好,于是,爭相搶在第一時間內(nèi)回答。
“我知道了!就是一個女孩子喜歡你,而你對人家不來電,為了不傷害到純純的少女心,最后只好收她作干妹妹!
“小凈聰明!大概就是這樣子!标愔僦炯庇谝还P帶過道。
“大概個頭啦!粽子,你存心害死我是不是?畢蕓她明明是我老爸認的干女兒,你干么‘牽拖’到我身上!”
原來畢蕓是蔡明磊父親好友的女兒,由于蔡家只有明磊一個獨子,蔡父始終希望有個女兒,又見畢蕓活潑可愛,自幼便收作干女兒,對她更是疼愛有加,而她也常到蔡家走動,感情自然與親生的無異。
“既然是干妹妹,為什么你們見到她像見了鬼似地逃走?”章芳塵匪夷所思道。
“阿芳,這個你有所不知。畢蕓那臭三八從小就暗戀明磊,她的最大樂趣是跟明磊糾纏不清,你們都沒見識過她那黏人的功力,明磊就是‘計在莫條’,才不得不逃命要緊!
“太夸張了吧!那你為什么也跟著逃?莫非她同樣對你感興趣?”
“我……我是怕遭受池魚之殃……”
陳仲志說話的時候,蔡明磊頻頻以眼神向他示意。幾句話下來,瞧他們兩個緊張到流了滿頭大汗,神經(jīng)之緊繃,幾乎到一觸即斷的地步——
“明磊,看不出你這么得女孩子緣!闭路級m故意“虧”他道——
“對于她那型的女生……我不敢領教!”
“你們這樣也太‘ㄚ裂’了!不喜歡人家為什么不當面把話說清楚,像今天這種情形,逃得像什么一樣,多傷人家女孩子的心!既然是一家人,你們待人就不能厚道些?”
“阿芳,你怎么可以胳臂向外彎?明磊當然有他的難言之隱,不然,你以為我們喜歡跟她玩這種‘躲貓貓’的游戲,又不是吃飽撐著!”陳仲志不服道。
“粽子,能不能少說幾句?阿芳的話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世上的事豈能盡如人意?算了,時間差不多,我們得到吳老板那邊批貨,走吧!”
蔡明磊心情有些沉重地離去。章芳塵明白他們隱瞞了部分實情,端看蔡明磊激烈的反應,便不難料出他與畢蕓間絕非如此單純,至于怎么個錯綜復雜法,她倒沒想透,總之,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必定還大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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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淑塵婚禮的前夕,她外婆、舅舅、舅媽等親人都北上喝喜酒,家中頓時變得好不熱鬧。
“怎樣?你媽那邊還沒聯(lián)絡上嗎?香香,再去打電話!
她外婆和舅媽一個向準新娘傳授為人媳、為人妻和為人母之道,一個則手中絞著線,使勁地為她挽面,并一心掛記著她母親要回來參加婚禮的事。
“二姐,會不會電話號碼給錯了?大阪家里沒人接,季叔叔的手機沒開,留了言也沒回應。”章香塵不禁質(zhì)疑道。“不可能!幾天前我才打過這個電話,媽媽說今天上午的班機,理應下午就該到了……”
“可是,你們舅舅下午到機場就是接不到人。奇怪,這一家四口到底會上哪兒去?”
“會不會媽媽想給我們一個驚喜,故意躲起來,明天婚禮開始才‘雄雄’給他蹦出來?”章香塵異想天開道。
“不會吧!誰會像你那么無聊?而且,二姐明天就要出嫁,媽媽應該會希望趁今晚多跟她聚一聚!
“好了,你們兩個別爭了!阿芳,舅媽派你打電話到各航空公司去問一下。首先,我們必須確定你媽他們到底回臺灣了沒有!
“愛說笑!難道他們還會在飛機上被綁票了不成?自然是沒那個心要回來,口頭上隨便敷衍一下,你們居然當真起來!闭路級m不改嘲諷語氣道。
“阿芳,你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跟你媽過意不去呢?外婆可警告你,明天見到你媽不理人就算了,千萬別給你季叔叔臉色看!畢竟咱們家辦喜事,來者是客,要和和氣氣的知道沒?”
章芳塵不甘不愿地應了聲“知道”,不過,她心里還是暗暗祈禱她母親一家人別出現(xiàn),因為她實在難以接受她母親的丈夫居然不是她父親,而那兩個名義上算是“弟弟”的小男孩更是素不相識,在這種情形下,彼此若是見了面,只是徒增別人茶余飯后聊天的笑點而已。
“阿淑,來,這只玉鐲子外婆幫你戴上。這是我當年陪嫁過來的,送給你留作紀念!
“外婆,偏心!怎么只給淑淑一個人?”章芳塵假裝抗議道。
“我又哪里偏心?等你跟那個名字有很多石頭的小伙子結婚,外婆也有一樣寶貝送你作紀念!
“名字有很多石頭的?外婆,你是說明磊嗎?拜托,我和他八字還沒一撇!”
“原來小凈和香香說的全是實情。阿芳,你喜歡的男孩子叫明磊是不是?”她舅媽賊頭賊腦道。
“外婆,舅媽,你們好壞!怎么可以用‘老奸步’套人家的話?我跟明磊真的沒什么……”
“你們聽,她嘴里越說沒什么,就表示越有什么。大姐,別口是心非了,我們才不吃你這一套!”
只要有章凈塵和章香塵這兩只超級“報馬仔”在的地方,沒有任何一條八卦話題會成為漏網(wǎng)之魚,她們必定善盡散播八卦的義務。
“阿芳,聽說那個男孩子白天擺地攤,晚上開計程車,這樣好嗎?人家你妹妹要嫁的可是富家子弟!彼藡尣挥X好意提醒道。
“舅媽,可是,人家明磊哥哥人很好,對大姐更是千依百順,不信明天見到他本人就知道了!”
“明天他也會來參加婚禮嗎?那好,我得睜大眼睛,幫阿芳仔細地瞧一瞧。家境富不富有倒無所謂,有一顆良善、誠懇的心最重要!
她外婆持跟她舅媽相反的意見。不管她們重視經(jīng)濟能力或人品,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心情則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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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男方前來迎娶之前,章淑塵接到她媽媽的電話,說前幾日她季叔叔出了車禍,現(xiàn)在人還躺在醫(yī)院里,所以婚禮當然就無法回來參加。
得知消息后,章淑塵和章香塵大失所望,尤其是章淑塵,還一度傷心地落下淚來。今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沒想到上天竟如此作弄人,不能讓她母親親眼看她披上婚紗的模樣——
晚上,喜宴在臺北最豪華的五星級飯店舉行。
“大姐,該進場了,喜宴馬上要開始。”
“你先進去吧,我再等一會兒。明磊和粽子他們說好要來的,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見人影?”
盛裝打扮的章芳塵在飯店門口四處張望,等待著好友的到來,然而,“過盡千車皆不是”的情形下,令她等得有些焦躁,頻頻撥著毫無回應的手機尋人——
“大姐,外婆叫你進去。也許他們是有什么事?lián)鷶R,待會兒就會過來!
章凈塵再一次出來催促,章芳塵迫于無奈,只好跟著進入會場。
會場之中,花團錦簇,賀客盈門,場面之氣派,聲勢之壯觀,都出乎她們想象之外。
“小凈,你看,臺灣三大富商之一的蔡佑獅老先生!”
“這邊,這邊……電視上那個星相大師有沒有?”
“還有,那位不正是某某部長嗎?”
政商名流齊聚一堂,真令他們大開眼界。對他們這種平民小百姓而言,那些袞袞諸公都是電視上才會出現(xiàn)的人物,而今晚卻一個一個活生生地穿梭于喜宴會場上。
“大姐,那位好像就是畢蕓,長得滿漂亮的。”
“哪里?”
“坐在蔡老先生旁邊,穿桃紅色低胸小禮服,戴雙C耳環(huán)的那一位有沒有?”
宴席之上,章凈塵突然眼睛一亮,認出坐在隔壁桌的畢蕓,低聲附在她大姐耳畔嘀咕道。
“你確定?明磊應該不會認識這種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才是!
“不曉得。可是,那天在百貨公司里,粽子哥哥就是看見她,才帶著我們逃之夭夭的!
“小姐,你們認識那位畢小姐是不是?”
也許是她們兩人看的動作太過明顯,也許她們的竊竊私語不夠小聲,引來鄰座老太太的好奇心。
“哦,不,我們只是聽說過這個人……”
“原來你們也知道她的事。唉,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用在這位畢小姐身上可就大錯特錯!奉勸你們女孩子還是矜持一點好……”老太太感觸良多道。
“她不是喜歡她干哥哥嗎?”
“說到這個薄情郎、負心漢,喜帖都已經(jīng)寄出去,沒想到結婚前夕竟讓他給溜了,從此音訊全無。他老爸一氣之下,斷了他所有的經(jīng)濟來源。這億萬富公子真有能耐,不拿家里半毛錢,依然可以在外頭游蕩一年多!崩咸^續(xù)道。
“后來呢?他回去了沒?”
“當然沒有!他就是不喜歡這位畢小姐,一回去還了得,雙方家長逼死逼活也會逼他們結婚。話說回來,畢小姐還真有勇氣,今天要換成我是她,結婚前夕新郎不顧一切地跑了,我可沒有臉出來見任何人!”
章芳塵從和老太太的聊天中,依稀有種奇妙的預感——莫非蔡明磊就是傳言中的男主角?!
哈,這怎么可能?也許是巧合吧!以蔡明磊一貧如洗的程度,怎么會和億萬富公子扯上關系?“畢蕓”、“畢云”、“畢筠”……發(fā)音相似也不一定,何況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
章芳塵倒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只當作是聽一則“八卦”消息,左耳進、右耳出就算了!
此刻,她仍不死心,三不五時眼珠子朝會場入口處轉一轉。這蔡明磊和陳仲志到底是怎么搞的?再不來恐怕連“菜尾仔”都吃不到!
說到“菜尾仔”,不知道像姓金這樣的豪富之家,散會后會不會一桶一桶地把剩菜、剩肉打包起來?應該不會吧!以他們奢華、闊氣的“好壓人”本色……
要是在南部鄉(xiāng)下就好了!喜宴之后的“菜尾仔”由主人打包,然后依親疏友好的程度,一一分送給親友們帶回去;關系好的可以拿到比較“好料的”,交情淺一些的只剩甜點一類的東西。不管分到什么,大伙兒“有呷擱有抓”,心情都顯得格外踏實而愉快。
章芳塵明知今晚以他們的身份說什么都不能包“菜尾仔”回家,因為她舅舅特別吩咐過,高攀這種有錢人親戚,凡事更要謹言慎行,不能讓人笑話他們小鼻子、小眼睛,沒見過世面!
盡管如此,她一想到“菜尾仔”熱過后發(fā)出來的香味,心里仍“哈”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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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章淑塵和新婚夫婿頭一次歸寧的日子,她外婆和舅媽大清早地便趕到市場去采買一番。
“臺灣今夜冷清清,此時是在拼現(xiàn)金,大家目相乎真,買裙買衫穿甲新……來,這邊看,這邊挑,看得到俗得到,統(tǒng)統(tǒng)一件一九九起。”
“太太,太太,里面看看!
“媽,我們進去看一下。”她舅媽禁不起誘惑道。
“走啦!要買也要跟阿芳他們買,哪有白白把錢給別人賺的道理?當心回去被阿芳埋怨!”
“媽,看一下就好,我又沒說要買……”
“外婆,舅媽,我在這里!就知道你們今天買菜一定會順便過來看我。”
兩位老人家正在攤位前躊躇半晌,眼尖的章芳塵興奮地跑出來和她們相認。
“少臭美了!誰是來看你的?我跟你外婆是想順路過來挑幾件衣服……”
“正好這一批貨最適合你們這些‘LKK’穿,來,來,里面請!”
“阿芳,你說這什么‘LKK’是一家衣服的廠牌嗎?怎么從來沒聽過?”她外婆沒頭沒腦問道。
接著,章芳塵介紹蔡明磊和陳仲志給她們認識,她們不由得瞧著人家蔡明磊“金金看”,看到蔡明磊都有一些不好意思。
“年輕人,你身子骨太單薄了點,記得多吃些飯,男人嘛!‘不重則不威’!
“外婆,像我這種體型比較有分量對不對?”
陳仲志有如遇上千載難逢的知音,興奮得直在她外婆面前展示一身肥肉。
“像你這樣一臉的橫肉,豬!”
“媽,你怎么這樣說人家呢?”
“像你這種‘LKK’的不懂幽默,我跟年輕人開個玩笑,別插嘴!”她外婆得意忘形道。
后來,她們又對蔡明磊進行身家調(diào)查,拉拉雜雜問了一大堆,而蔡明磊始終不失恭敬地輕描淡寫帶過。
“你說你父親在做食品加工生意,家中就你一個獨子,你父母怎么舍得讓你出來擺地攤?”
“玉不琢,不成器。年輕人總要吃點苦頭才會曉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們不希望我成為一株溫室里的花朵!薄皩砟兀磕阌惺裁创蛩?該不會就吃擺地攤這行飯?”她舅媽問道。
“過些時日,我會回去跟家父學著做生意。家父年紀大了,家里的生意遲早要交到我手上,不趕快學習進入狀況也不行!
向?qū)γ骘嬃箱侟c了涼飲,順便搬來幾張木頭椅,他們便一面招呼生意,一面天南地北地聊起來,聊得幾乎忘了時間。
“外婆,十點多了,你們東西才買這么一點,中午打算煮什么給淑淑她們吃?”章芳塵不禁提醒道。
“對啊,一聊起來就什么都忘了!不行,我們得趕快買菜去,下次再聊!
“明磊,粽子,收攤后跟阿芳一起回家吃飯,舅媽會幫你們預留飯菜,一定要來喔!”
“尤其是明磊,瘦巴巴的,外婆回頭去買只雞幫你補一補!
兩位老人家匆匆挽起菜籃子,交代幾句,隨即,往賣魚、賣肉的攤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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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由于陳仲志出門拜訪朋友去,蔡明磊這幾坪大的套房便成了他和章芳塵獨處的小天地。
“牛仔褲幫你修改好了,去試穿看看合不合身!
“應該可以吧,我相信你的技術……”
“不行,要穿穿看才會知道?烊ィ
章芳塵半逼迫地將他推進浴室里,趁著空檔,主動幫他收拾散亂在床上的衣服、被子。
“跟你說可以就不信,不然你自己看!
“嗯……這褲管好像還是太寬,再車窄一點穿起來會更好。等等,你別亂動,這樣我怎么看得準?”
章芳塵百無禁忌地在蔡明磊大腿內(nèi)、外側“毛手毛腳”。不知道她是真的為了測量褲管的寬度,還是擺明了吃豆腐來著,管她有何居心,反正蔡明磊都十分樂意接受。
“從實招來,上禮拜淑淑的婚禮,為什么你和粽子不敢來?”
“有什么好不敢的?不是跟你說過那天剛好粽子腸胃炎去醫(yī)院吊點滴,我留在那里陪他,所以才沒去的。”
“是嗎?可是,我有看見你那位畢蕓小姐。”
“少唬我了!你怎么會認識她呢?”蔡明磊以為她只是干吃味兒,仍然面不改色道。
“小凈見過她呀!”
“小凈?你們在哪里遇見的?”這下子蔡明磊可緊張了。
于是,章芳塵一面用剪刀尖端挑出牛仔褲上的車線,準備回去重新車過,一面把喜宴上遇見畢蕓和那位老太太的事對他提起。
“阿芳,其實我……”蔡明磊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不是。如果你有個那么有錢的父親,還需要出來又擺地攤、又開計程車嗎?”
“好了,不談這些。你別忙了,褲子又不急著穿……”
蔡明磊索性搶下她手中的東西,寧可她陪在身邊相依相偎,說幾句心里話,此生便已足矣。
“你跟那位‘古人’學長還有來往嗎?”
“你想我還會理他嗎?”章芳塵嬌嗔地反問道。
“天曉得。人家就是長得帥,又有女孩子緣……”
“你也不差呀!那位干妹妹不也為你神魂顛倒……”
說著,笑著,他倆從椅子移坐到床鋪上;摟著,靠著,不知覺間便就地躺了下來;貼著,黏著,兩股肆虐的欲火幾乎竄燒……
“鈴鈴……鈴……”
電話聲突地響起,仿佛消防隊員及時趕到,冰涼的水柱澆熄了熊熊之火,兩人得以全身而退。
“喂,粽子,是你!早不打,晚不打,這時候你偏偏……什么?我爸爸中風住進醫(yī)院里?!什么時候的事?好,好,我馬上過去!”
經(jīng)由陳仲志口中得知,蔡父前幾天中了風,現(xiàn)在人尚躺在病床上。此時,蔡明磊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連忙拿起車鑰匙,趕著到醫(yī)院去。
“你爸病了,我陪你去醫(yī)院看他老人家好不好?”
“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你先回家,晚上再聯(lián)絡……”
隨后,蔡明磊探病心切,無暇顧及章芳塵,她惟有落得獨自搭公車回去的命運。
**********
章芳塵上完課,一步出教室,章淑塵早已在走廊外等候多時。對于妹妹的突然來訪,她是既意外又欣喜。
“淑淑,怎么有空來呢?”
“我現(xiàn)在又不上班,整天在家里閑得慌,心血來潮,就跑來看你了!
“你自己一個人來嗎?玉堂沒送你?”
“玉堂在上班。司機送我過來的,我讓他到附近去逛逛,需要用車時再Call他……”
章淑塵不愧是飛上枝頭成了鳳凰,瞧她一身行頭,凈是道地的名牌貨,珠光寶氣的,一副富貴逼人的形象。
“芳塵,你妹妹好漂亮!”
“是不是嫁給金氏企業(yè)小開的那一位?”
像這般錦上添花的事,人人樂意為之,不過,她們姐妹倆心里其實還是滿高興的。
從前她們家徒四壁,為了不讓別人因此而心生輕鄙之意,每每“打腫臉充胖子”,說過不下千萬次的證言,以掩蓋家貧的事實。這會兒,章淑塵有幸嫁入豪門,面對同學們羨慕又妒嫉的目光,章芳塵不禁感到與有榮焉。
此時正逢午餐時間,姐妹倆攜手前往學校附近的高級西餐廳用餐,不必跟人家擠得你死我活,那股悠然的心情絕非筆墨足以形容。
“淑淑,我們坐隔壁桌好了!
“可是,這一桌視野比較好。”
“不要啦!我們文學院長和校董就在旁邊。”章芳塵壓低聲音道。
挑定位子坐下來,侍者便過來點餐。點餐時不必在乎食物的價位,只問菜色好不好。在此用用餐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絕少像她們這樣的無名小卒。
“你們?nèi)ザ让墼峦娴眠愉快嗎?”
“到度假山莊住了幾天而已,會有什么好玩的?都怪我婆婆,說什么我現(xiàn)在有孕在身,不準我們出國去……”
“以后多的是機會,又有什么關系呢?”
“玉堂說等明年結婚紀念,再帶我和寶寶出國去補度一次蜜月。”
章淑塵正處于新婚燕爾之際,春風滿面,滿面春風,無處不流露出幸福的光彩。
“大姐,這張支票你收著。房租、水電費和香香的學費、生活費等等,你就從里面扣。用到差不多時,我會再補上。”“十萬塊?!可是,舅舅交代我們不能拿你的錢。香香的學費他要負責,至于房租、水電等家中一切開銷,我想以我目前的經(jīng)濟狀況,省著點花應該不成問題。再說,香香也打算找一份兼職的工作賺學費,如果不太夠,我可以多少補貼她一點……家里的事我們會處理,你就別操心!
“不是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膯?沒理由我吃香的喝辣的,你們卻得為了錢四處奔波。我知道舅舅也是為我好,可是,這件事我跟玉堂商量過,他不反對我繼續(xù)供香香讀書,這張支票也是他親自開的!
“這樣好嗎?要是你公婆知道了,他們會怎么想?”章芳塵有所顧慮道。
“放心,他們有錢人才不會在乎這一點點錢,何況我肚里的小寶貝可是他們金家的親骨肉!大姐,別擔心我,倒是你,總不會一輩子守著地攤吧?我知道你負擔重,自己要念書,小凈又即將上大學……這樣好了,我回去再跟玉堂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撥點錢讓你畢業(yè)后頂個店面什么的!
“淑淑,你以為玉堂家是開救濟院的嗎!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這么做人家會說閑話的!如果你堅持幫香香完成學業(yè),我不反對,但我的事真的不勞你費心,對于將來,我自有打算……”
接著,章淑塵又把一包東西拿給她大姐,并請代為轉交到郭大宇手中。
“里面是什么?”
“以前一起出去玩的照片、他寫給我的卡片和信,還有一本我學生時代的日記……本來想留在身邊作紀念,想想留著也沒用,畢竟‘往者已矣’,不如把屬于昨天的還諸昨天!
午餐之后,章芳塵趕著回學校上課,而章淑塵則讓司機開車過來接她。
**********
自從那日離開蔡明磊的住處后,整整兩夜一天的時間都沒他的消息。章芳塵想他大概是忙著照顧他父親,所以沒空打電話,索性就不去打擾他,只默默地守著自己身上的手機。
昨晚打手機給陳仲志,陳仲志說今天照常擺攤做生意,她本想再探聽關于蔡父的病情,但由于當時陳仲志正忙著,也就不便多問,一切等見了面再說。
早上,她一如往常地在樓下巷口等蔡明磊來接她上班。八點整,蔡明磊果然出現(xiàn)了。
不過,這日情況有些不同,蔡明磊是坐計程車來的,而非開著自己那輛滿載貨物的中古計程車。
“我陪你回去換套衣服,等一下我們?nèi)メt(yī)院看我父親!
“今天不是要擺攤嗎?”章芳塵摸不著頭緒道。
“粽子自己開車去了,我們晚一點再過去……”
“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趕快看過你爸爸,好回去做生意,我擔心粽子一個人忙不過來。”
“不行,小姐,你穿牛仔褲耶!這樣子怎么去見我父母?”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穿牛仔褲!再說,我穿這條褲子真有那么難看嗎?”章芳塵不覺對自己的信心大打折扣。
“不會?墒,他們老人家覺得這樣穿太粗野,我才被取笑像個水電工人……”
章芳塵不需多問就知道他父親絕對死不了,不然,他的家人照顧病人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去對穿著品頭論足?
蔡明磊親自在衣櫥里幫她挑了一襲淺灰色紗質(zhì)襯衫領洋裝,雖然稱不上雍容華貴,但也散發(fā)著清新、飄逸的學生氣質(zhì)。
到了醫(yī)院,蔡明磊挽著她的手朝病房方向走去。
“爸,媽,我?guī)О⒎紒砜茨銈。?br />
“哼,我還以為是什么絕代美女,原來不過如此爾爾!干爹、干媽,你們看看,一定又是一個滿腦子幻想著‘麻雀變鳳凰’的窮女孩,瞧她身上一件像樣的首飾也沒有,盡戴些地攤買來的破銅爛鐵……”
第一眼看到蔡父,章芳塵感覺十分面熟,仿佛在哪兒見過,但來不及讓她細思,一名年輕女子隨即把炮火轟向她,無情、苛刻的言語轟得她自慚形穢……
“畢蕓,給我閉上你的嘴!”蔡明磊怒從中來,大聲叱道。
“對,我本來就是個窮女孩,我就是在菜市場里擺地攤的,那又怎樣?我既不偷、也不搶,憑勞力賺錢而已。”
當章芳塵認出躺在病床上的蔡父竟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富商蔡佑獅老先生,而眼前這位趾高氣昂的女子即是如假包換的畢蕓,她的腦筋不得不轉了過來。
喜宴上那位老太太的話,一字一句的在她腦海中擴散,她以著“慧劍斷情絲”的魄力,索性全盤豁出去,反正億萬富公子她是高攀不起,犯不著受這些有錢人的閑氣!
“什么?你……在擺……地攤?!明礬,你不是說……那女孩……還在大學里念書嗎?”
蔡父本來就中風,這會兒又驚、又氣、又急之下,說起話來更加吃力,嘴巴幾乎歪到右半臉去。
“是啊,阿芳她平常在念書,課余的時間才出來擺地攤!
“不準……你們……交往,免得她把你帶……帶壞了。擺地攤的女孩……連作你的……情婦……都不配!”蔡父說得拖泥帶水,語意卻斬釘截鐵。
“爸,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外頭靠什么生活嗎?我這就告訴你們——是擺地攤。阿芳今天之所以會出來擺地攤,完全是我‘帶壞’她的。”
“你……你……這個孽子……”
蔡父氣得渾身顫抖,一手搞住胸口,整個人瞬間陷入痛苦欲絕的狀態(tài),嚇得他們連忙傳喚醫(yī)生急救。
在醫(yī)護人員全力搶救的當口,章芳塵沒敢離開,雖然明知和蔡明磊這段感情即將無疾而終,然而此刻蔡父的生命岌岌可危,于情于理,她都不該借機開溜。
良久,醫(yī)生總算從死神手中搶回了蔡父。章芳塵正打算一走了之之際,突然,蔡父又要蔡明磊進去說話。蔡明磊當然不會放她獨自回去,非強拉著她同進退不可!
“你還有臉待在這兒?快走,別再和我兒子……糾纏不清,他是個有……家室的人。蕓蕓,代我把……閑雜人等……攆出去!”蔡父強打起精神開口道。
“畢蕓,你敢!爸,從今以后,有阿芳的地方才有我,有我的地方必定有阿芳!如果你堅持趕她走,那……請恕兒子不孝了。阿芳,既然人家不歡迎,我們這就走!
“等……等,畜牲!你聽著,現(xiàn)在回頭……娶蕓蕓,你還是我……蔡某人的兒子,否則,咱們父子……從此……恩斷義絕!我的財產(chǎn)……一毛錢……你也休想……得到……”
蔡父說畢,蔡明磊二話不說,帶著章芳塵立刻閃人。
病房中,他父親氣得再度昏厥,他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畢蕓則激動的沖出走廊外,又頓足、又捶胸,眼巴巴目送著他倆逐漸走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