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露絲毫不懼地回望柯詩音,她姐姐的模樣果真像極了柯詩音,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就是讓她父親癡狂二十七年,她母親傷心致死的人嗎?
柯詩音沒有她想像中的美,但她絕佳的氣質(zhì)和眉宇間若隱若無的英氣大概是她軟弱的母親所望塵莫及的。
上官翱則被柯詩音丟給他的一本冊子而驚疑不定著,上面記載了他和宛露在何時何地親匿舉動。
“翱兒,你有什么話說?”
“一切都是真的……”上官翱不想撒謊:“我無話可說!但娘派人監(jiān)視我,我難以接受!”
“難以接受?”柯詩音苦苦一笑:“我才難以接受,我的兒子,人人口中的大英雄,竟然和自己的小廝廝混起來?”
“娘?”上官翱松了口,放軟語氣。
“你叫什么名字?”柯詩音不理上官翱,轉(zhuǎn)頭望向她。
“宛露!”她冷冷地說,沒有畏意,也沒有羞意。
“果然長得好,果然長得好!難怪翱兒會心動,可惜你是個男孩!
“娘,一切都是孩兒的錯。”
“你還知錯,你舅舅修書來,你為了一個小廝打傷自己的表弟,嚇唬表妹致病,甚至差點惹火石霸天,我原本一件也不信,如今我不得不信!
“翱兒任憑娘處置,宛露是個孤兒,什么都不懂,只求娘別怪罪于他。”
“你自己做個決定,是把他留在我身邊當差,還是把他趕出上官家!
上官翱知道柯詩音向來說一不二,所以立刻決定說:“把他留在娘的身邊,他是個孤兒,除了上官家,無處可去。”
“我不要。”宛露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話。
“宛露?”上官翱迎向她的眼,示意她不要意氣用事,他們來日方長。
“我死也不服侍你!蓖鹇斗薹薜亟腥轮,她轉(zhuǎn)身想要跑走。
她母親一生活在柯詩音的陰影下,服侍她父親記憶里的柯詩音,她做不到死也無法服侍這個間接害死她的母親,現(xiàn)在又想拆散她和上官翱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的恨意很荒謬,但就是無法不恨。
“等等!笨略娨魡咀∷骸疤覂海梦迨畠山o宛露,翱兒說他在洛陽無親無故!
“不用了!蓖鹇稕_了出去。
“翱兒,別讓他回到上官家,你就要娶親了!
“我知道!鄙瞎侔款^也不回地離開母親的房間。
柯詩音想喚住他,但轉(zhuǎn)念一想,還是讓他冷靜一會好,她了解自己的兒子,上官翱是不哭的,但他比誰都重感情。
由他和江邦之間便可以看得出來。
可是,她不能放縱兒子親狎一個少男,畢竟,他是上官家的繼承人,不能有污點的繼承人。
“江邦,是你!蓖鹇栋呀钣M屋里來,這間平房,是江邦替她張羅來的。
算來她離開上官家已經(jīng)有五天的時間。
那一夜,她一奔出上官家,江邦就追了出來,攔下梨花帶淚的她。
江邦一得到柯詩音把他們兩人帶走的消息,就暗叫不好,偷偷躲在柯詩音的房外。
一見宛露被趕了出來,就立刻跟了出來。
江邦邊走邊罵,罵她不識好歹,竟然頂撞主母,怪她隱瞞是女兒身的事實。
宛露一張嘴抿得緊緊的,一句話也不吭。
江邦拿她沒法,只好替她張羅住的地方。
這五天來,他從上官家?guī)聿簧偃粘S闷方o宛露,全是上官翱的意思。
“別怪爺不來看你,他來,主母一定派人把你趕出洛陽!苯顕@了口氣。
“我不想見他!蓖鹇顿氣地說。
“別說傻話,等爺成婚后,你就可以以女兒身的姿態(tài)回到爺?shù)纳磉!?br />
“我不當妾!蓖鹇犊偸窃谡f完后咬住下唇。
第十天,江邦又單獨來看她。
“爺原本想跟來的,但是,凌家的花轎隊遇劫,聽說是上官家的仇家所為,爺和二爺、三爺都趕往開封查探情況了!
“遇劫?”宛露捉住江邦的手激動地說。
“嗯,聽說凌家千金和一部分隨從失蹤了,爺去尋他們的下落,老天保佑,他們別已遭毒手才好。”
“開封!”宛露打定一個主意。
他一定得趕去窺究竟,至少打個凌家的人問個詳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宛露,爺要我把你的小白牝帶來。”
“雪影?她在哪里?”宛露奔出房外。
“就在外頭。”江邦笑著跟了出去。
“爺怕你寂寞,要我把雪影帶來給你做伴!
“爺他……”宛露喜孜孜地笑著。
“爺嘴里不說,其實心里挺想你的!
“都不來看我……”宛露有些傷感地把面頰貼在雪影的身上。
“他一是怕主母找你麻煩,二來是你自己不肯先低聲寫封信跟他道歉,還裝成一副沒他也行的樣子!
“我本來就沒錯……”她扁扁嘴。
“你賭氣,難道要少爺扯下臉向你賠不是?”
“我……”她一時語塞。
“爺真的惦記你,連出門前都叫我來看看你,看你有沒有缺什么。”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宛露笑逐顏開。
“就是呢,好好照顧自己,萬一你有了什么閃失,首先倒楣的就是我江邦!
江邦拱手又作揖,萬分懇求。
“江邦,開封離這里遠嗎?”
“往北走官道就到了。”江邦驚覺地說:“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宛露別過眼神怯怯地說:“我想知道爺多久才會回來!
她因撒謊而不安,避開江邦的眼神,江邦卻以為她是在害臊難為情。
“相信很快就回來了。”江邦壞壞地說:“宛露到時候你重回女兒面貌,給爺驚喜一下,讓他更加為你神魂顛倒,茶飯不思!
“江邦,閉嘴!”宛露直跺腳。
“現(xiàn)在就在練習(xí)夫人的口吻?”江邦笑著逃了。
宛露把門掩上,背后輕倚在大門上。
她一定得上開封一趟,探聽凌家的消息。
她的胸口突然怦然一跳,她知道自己在說謊。
她去開封實際是為了另一個目的,為了去見一個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宛露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了預(yù)防萬一,一路上她都走官道,傍晚在客店投宿,雪影的腳步程極快,比宛露預(yù)定計劃還早到開封。
開封還算一個不失熱鬧的城市,城里人群扶老攙幼,來來往往。
宛露一到開封就打聽凌家花轎的下落,所得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洛陽上官家的新娘被劫已在開封傳遍,人盡皆知,可是仇家是誰,被沖散的新娘流落何方則是毫無線索,有的只是訛傳訛的待談巷議。
有的說凌家小姐珠胎暗結(jié),跟人有染,這次事件其實只是私奔。
有人說,是上官家不想要這門親事,買通江湖中人把新娘擄走。
還有人說,這個慘了,上官弘毅和凌振宇因為惺惺相惜而拋卻兩家過去的仇恨夙怨,這個又可要親家變冤家,又結(jié)下梁子。
可是有人卻拍手叫好,認為這個有好戲看了。
這些無稽之談聽得當事人的宛露啼笑皆非。
“這個年輕娃兒長得好標致。”
“嗯,他騎得那匹馬也值不少錢!
“看來是頭大肥羊,把他迷昏了,改成女裝實賣到妓院去,一定可以換得好價錢。”
可是他到處在問上官家和凌家的消息,只怕來頭不小!
“別傻啦,上官家和凌家會派出這種傻呼呼,只知道瞎問的人出來丟人現(xiàn)眼嗎?我猜他一定是初出江湖,好管閑事的公子哥!
“可是……“
“別可是了,肥羊盯上后就不能松手,先下手為強,以免夜長夢多,照計劃行事!
宛露正在左右張望想找人打探消息之時,有兩勁裝黑衣和中等身材男子縱馬向她奔來。
宛露的直覺反應(yīng)是抽出腰間上官翱把贈的匕首,因為眼前的兩個人雖笑容可掬,有江湖人少見的文質(zhì)彬彬,但宛露就是無法喜歡他們的眼睛。
他們的眼神十分和善溫馴,但宛露仿佛能看出那些 偽善下的狡獪,令她想著想著就忐忑不安起來。
“小兄弟,你在打凌家的新娘?”
“是的!蓖鹇兜纱罅艘浑p眼。
“你也公開詢問,應(yīng)該不會是想害凌家新娘的人吧!”其中一個皮膚較黝黑的男子問著。
他的一雙眼不住地打量宛露,好像想把她整個人看透似的。
宛露看他如此小心,不由得想自己太多疑了,自己懷疑人家,人家也懷疑她呢?
看來他們應(yīng)該不是壞人才對。
“你有她的消息?”宛露再也忍不住脫口問著。
“小兄弟可姓上官?”另一個皮膚較白皙的男子問。
“不是,但我和凌家千金交誼非淺,還望兄弟指示一條明路!
“好說!逼つw黝黑的男子說:“憑我兄弟闖蕩江湖十多年的經(jīng)驗,看得出小兄弟是一個可信賴的人,就不防把詳情告訴小兄弟,三天前,我和弟弟在城西門的山坡下?lián)斓揭幻轶w鱗傷的女子,她自稱是凌家千金,在半路遇劫,九死一生才幸免于難,苦苦哀求我們兄弟替她找來凌家或上官家的人!
“她現(xiàn)在人呢?”宛露喜得連聲音都有些發(fā)抖起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小兄弟,請隨我們來!
兩個陌生男子相視一笑,雙雙掉轉(zhuǎn)馬頭,往前直奔而去,宛露連忙跟上。
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往愈來愈偏避的地方,只一心想著馬上就能水落石出,知道是誰代替她出嫁了。
她傷得重嗎?宛露不禁有些心亂如麻起來。
來到一片幽靜的竹林,那兩個帶路的男子突然失去了蹤影,宛露霍然回過神來,勒住了雪影,翻身下馬,出聲喚人。
宛露才不過向前走了幾步,就感到背后有一個人影襲上自己,她沒能躲開,一條香郁的布巾掩上她的口鼻,她沒再掙扎,就昏了過去。
“這小子可真好騙!逼つw白皙的男子笑說。
“搜搜他身上有沒有什么寶貝!
“隨候珠?”他是上官翱不成?
“年紀不對,上官翱絕對不可能像他這樣好應(yīng)付。”皮膚黝黑的男子慘白一張臉說:“但他和上官家一定有很深淵源。”
“我早說過不要動他!逼つw白皙的男子氣急敗壞地說。
皮膚黝黑的男子眼里殺機頓現(xiàn):“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來個死無對證。”
“好一個死無對證。”一個俊朗的聲音忽然響起。
“誰?”
林子里寂靜如昔,沒能看見發(fā)出聲音的男子。
“有膽就現(xiàn)身,不要裝神弄鬼!逼つw白皙的男子虛張聲勢地叫囂著。
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一個黑影突然從天而降,那兩個作奸犯科的兄弟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人擊昏過去了。
擊倒他們的是個風(fēng)度翩翩,公子哥打扮的美男子,他的笑容很懾人,卻令人移不開眼神,天下俊挺的男子何其多,但他就是比別人多了魅力,令人不得不喜歡他的魅力。
價值連城的隨候珠不知道什么時候落入他人的手,他像在思索些什么,嘴角輕泛起笑意。
他一把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宛露,從身上取出一枚銀制的鷹鏢丟在兩兄弟的身旁。
“好好睡一覺,長久以來壞事做盡,也該累了,在差爺送你們?nèi)肜吻埃f別醒。”
神秘男子的身手極為飄忽,也不過剎那間,他和宛露一同消失在竹林里。宛露悠悠了過來,只覺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勉力才能把眼睜開,一個俊帥男子的溫柔笑容印入眼簾。
“你是誰?我怎么會在這里?”她想要翻身坐起,卻覺全身無力。
“我是上官翊,這里是客店,你中了迷魂香,手腳會沒有力氣,大概要晚上才能恢復(fù)正常!
“上官翊?”宛露有氣無力地呻吟著。
“你身上有隨候珠,你可是凌柳兒?”上官翱求證地問著。
隨候珠是他大哥從不離身的寶珠,是上官家的眾傳家寶之一,上官弘毅曾笑說是留給長媳的。
他想,一定是上官翱去凌家下聘的時候,把隨候珠贈給凌家小姐的。
宛露輕輕地點頭:“我是凌柳兒!
“你安心休息,我一定會把你安全地送回我大哥身邊,讓你們順利完婚。”
“可是,我……”宛露欲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只覺頭又沉重了起來。
“你的藥力還沒全退,好好的睡一覺!鄙瞎亳吹穆曇艉苡杏绊懥。
不一會兒,宛露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