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龐清麗,有股濃厚的孩子氣,脾性單純卻固執,雖然拗起來簡直要他的命,但就是莫名地對了他的眼。
他想靠近她,他想要她的眼中也有他,這念頭從初見她起,就像跑馬燈一樣不停地在他腦子里繞啊繞。
看著時而笨拙、時而嬌嗔的她,花花世界突然離他好遠好遠,他的目光被她眼里的光束卷入,無法自拔,就此向下沉淪……”開始了他吃苦又不討好的愛情路。
九年后
知綠捧著大大的紙箱,走出了她工作了一年的商業大摟。
商業大樓冷漠的鋼筋建筑,被她甩在身后,等在前頭的,是隨時準備好要擁抱她的陽光。
從今天起,她就自由了,從這座大牢籠飛了出來,她綻開了陽光般的笑容,全然沒有離職者的灰暗心情。
銀行同事對她的辭職感到不可思議,端得好好的金飯碗說丟就丟,連主管都要她再三考慮。
她搖了搖頭,只淡淡的說了一句話。“這不是我要的。”
她想它真的不適合這工作,尤其銀行轉型為金控公司時,同事與同事間的卡位,明爭暗斗、勾心斗角,看得她心灰意冷、膽戰心驚,說她膽怯也好、不爭氣也罷,她終究是逃了,但卻逃得心甘情愿,無怨無悔。
知綠擦了下頰旁的汗。好熱,今年夏天來得特別早,這一待,從淡淡的三月天直賴到炎炎的五月,威力持續逼人。
好想去海邊,讓藍色的海水沖散她全身的熱氣,一想起海,她笑容更燦爛了,腳步輕快地穿越馬路,突然間,一輛轎車直直地沖向她——
“吱!”恐懼的尖叫聲和尖銳的煞車聲同時劃破周遭的空氣,刺向每個人的耳膜。
她閉著眼,軟倒在馬路上,細致的臉龐扎進了粗礫細砂,四肢無力動彈。她死了嗎?可為什么她似乎可以感覺到心臟的跳動,一下、兩下、三下……
“小姐?”
她慢慢地張開眼,目光先看到的,是從紙箱散落一地的物品,她下意識地動了動,想起身撿起她的東西。
“小姐,你有沒有受傷?”男子看她緩緩地坐起身,臉龐上還殘留著驚嚇到的恍惚。
男子溫和的嗓音,像一陣和風蕩進她的胸口,她抬起頭,,眸子對上一張極俊雅的男性臉龐,她的呼吸亂了下,眉頭輕輕蹙起,這男人的眼神和嗓音……就跟“他”一樣的溫柔……
男人見她皺眉,誤以為她不悅!皩Σ黄穑俏业腻e。”
“商先生——”聞言,正忙著把散落一地的物品撿回紙箱的司機大驚失色。這條馬路根本沒有紅綠燈,誰對誰錯還不一定,而且車子是他開的,要有錯也是他的錯,商先生怎么自個兒擔了下來?!
知綠收回視線,慢慢地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拔覜]事,倒是你的司機看起來快昏倒了,瞧他臉色都發白了!
男子微微挑起了眉,這女孩相當有趣!爸x謝你的不追究!彼雌鹆诵Γ瑢λ辛藛渭兊暮酶。
知綠搖了搖頭,圓亮的大眼盯著他的臉龐上,仿佛在尋找什么痕跡。
男子看了眼手上的表,有個重要會議正等著他,他掏出一張燙金的名片,歉然地說道:“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問題可以聯絡我!彼麑⒚f給她,司機也將紙箱還到她手上,不一會兒,黑色大轎車轉眼消失在馬路的盡頭。
她瞄了名片一眼,黑眼倏地大睜——商富金控總裁商覺安!那不正是她的老板,不——應該算是前任的老板。
大公哥里頭,大老板并不好見,她待了一年就從沒見過老板的廬山真面目,可竟在她離職的這一天,陰錯陽差地讓她給碰上了,想著想著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和風輕輕地拂動她的發絲,使她感覺到薄薄的涼意。她抬起頭,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心中念念不忘的,是那男人和“他”一樣,都有著一雙溫柔的眼……
九年了,自從海邊的那一夜,和他初遇又分離后,她總是在陌生人的臉龐上尋找“他”的影子,這已經是一種習慣,就像呼吸,已是屬于身體的一項本能。
她也曾很努力地回想他的模樣,但他的臉龐卻總是籠罩著一層模糊的霧色,隨著時間的重疊,這團霧色愈來愈濃,濃暗得幾乎令她放棄……
放棄……她苦笑,她真的曾經強迫自己忘了他,可她愈是想擦拭這段記憶,那一夜的蒼白月光卻愈是直射她心里的最深處……
她忘不了,也不想再欲蓋彌彰,抹去他的存在,所以,她索性把那一夜當成一個未竟的夢,在夢里尋他千百度……永不放棄。
晚上十一點鐘,知綠才抱著紙箱慢慢地走進她居住的大廈內,傍晚從公司離并后,她并沒有馬上回家,反而又跑到海邊吹風去了。
按下電梯鍵后,她索性側著身靠在光滑的墻面上,閉上眼等電梯來。
累,在海邊吹了半夜的風不覺得累,卻在踏上家門的那一刻,壓在肩上的疲憊開始迅速擴散全身,連撐開眼皮都嫌麻煩。
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讓整個背貼向冰冰涼涼的花岡石墻面,那股涼意直透過薄薄的衣裳,淡釋了她濃郁的疲倦。
“當!”一聲清脆的聲響,電梯從八摟下來了。
電梯門一開,知綠懶洋洋地睜開眼,正要一腳踩進電梯時——
“天啊!”她驚呼了聲,又從電梯口退了出來,受驚的大眼瞬也不瞬地看著里頭的人。
電梯內,一對男女正激烈的擁吻,這種只會出現在電影里頭的畫面竟然括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
不到一公尺的近距離,站在外頭的她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那對男女之間的熱度,看得她也跟著呼吸困難,粉頰燒紅。
電梯門在她的跟前緩緩地關上,她一點也不想擠入里頭的熱帶雨林區,但突然間,里頭的男子冷不防地抬起頭,對上了她的眼——
空氣被一股異樣的漩渦卷緊,一抹異樣的光震眩過兩人的心頭,快速得根本無法捕捉。
“你——”
“我什么都沒看到!”她心一驚,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跳開了好大一步,轉身拔腿就跑,笨拙地差點撞上一旁的盆栽。
“等等!蹦凶拥氖謸卧陔娞蓍T上,喚住想逃之夭夭的她。
“你不進來嗎?”看著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男子還沾著口紅的薄唇懶懶地勾起了笑。
她尷尬地搖了搖頭。“你們慢用!彼刹幌雺娜撕檬,況且那男子旁邊的美女已經開始在瞪她了。
男子的笑痕更深了。“電梯是給大家一起用的。”他的雙眸黝黑深邃,閃爍著適才劃過心頭的異樣光芒。
“不必了,我爬樓梯,運動運動。”她原地踏步,開始暖身的動作。
“你住幾樓?”他黑眼閃著有趣的光芒,這女子雖清麗但眉眼間孩子氣十足,連舉止反應都未脫稚氣。
“九樓。”她苦下臉,想到待會兒要爬九樓的樓梯,她的腿都先軟了。
“我住八樓,剛搬來,以后是鄰居了。”連他都對自己的主動感到訝異,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莫名地想靠近她。
“覺康——”被晾在一旁的美女低呼,微瞠的美目驚訝地望著男子的臉。
她從沒看他表情這么柔和過,仿佛怕嚇著那女人般,她咬著豐滿的紅唇,充滿敵意的目光上下掃視著知綠。
遲鈍的知綠沒發覺自己已經身中兩記目刀,仍呆呆地站著,一想到以后還會繼續撞見這種活色生香的畫面,就頭皮發麻。
“你該走了!鄙逃X康轉頭對著美女說道。
“覺康,你不送我嗎?”美女拔高了音調,臉上的妝差點被自己尖銳的聲音震落。跟這個外貌和身材都不如她的女人相比,她居然處于劣勢?這教人怎吞忍得下這口氣!
“我累了!鄙逃X康的眸子趨淡,已不見適才激情的痕跡。
“可是……”姜女還在掙扎,今晚,她不想就這么和他畫下句點。
“夜深了,你該回去了。”他似笑非笑的說道,可那雙眼卻冷如寒星。
美女一凜,看出了他眼中的警告意味,每次只要她嘗試跨過工作和私人感情的分際,他就會冷笑地提醒她,就像剛剛在電梯中,她主動撩撥,他冷淡被動,她的舉動就像是他眼中的笑話一樣。
她不甘。∶髅鲀扇舜嬖谥ぷ魃舷嗵幍膬瀯,他卻始終令她捉摸不定,這條感情線怎么也跨不過去。
“那……我先走了!笨戳怂詈笠谎,美女即使不甘又如何,還不是得乖乖地走出大樓。
“你這樣對待女朋友,不太好吧?”知綠同情地看著美女孤單地走出大樓,怪可憐的。
“她不是我的女友!鄙逃X康淡淡地說道。
知綠轉回頭,不贊同地看著他!八伎炜蕹鰜砹耍氵說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她體內少少的正義感發出了不平之鳴。
愈是出色的男人,心就愈狠,連剛才離去的大美女也免不了被棄若敝屐的命運。她搖了搖頭,這些男人全被女人給寵壞了。
商覺康聳聳肩,不想再爭辯,反正她以后不會有機會出現在這里了。
知綠抱著箱子走進電梯,視線突然被他耳上的一抹銀光攫住,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左耳上的銀色耳環。
她一向討厭男人作怪,學女人一樣在身上作文章,但她不得不承認,冷色調的耳環更能突顯出他黑夜般的眼眸,絲毫沒有一點女性化的陰柔。
難怪剛才那個大美女會居下風,這個男人著實太出色了,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會相形見絀,喜歡上太出色的男人簡直是自討苦吃嘛!
她瞪著他看的模樣活像他是外星人般,商覺康笑著伸出手,按下九樓的樓層鍵——
一只細白的指頭也同時抵達,兩個人的指頭碰觸的一瞬間——“。 薄
她輕叫一聲,迅速地抽回手。完了,她的手指是不是快爛掉了,否則怎會麻麻的,好似被一道電流鉆進般?
“你的手怎么了?”商覺康好笑地看著她一直甩手,好像在甩開什么病毒般,他的碰觸真有這么可怕嗎?他故意靠近她。
“沒事,你別靠過來!彼s向電梯的角落,離他遠遠的,一顆心因他的靠近而跳得飛快,不只緊張還有一絲她所不明白的奇異感受,遇見他,她好似連神經都變得異常敏感纖細。
“當!”電梯門開了,八樓。
商覺康走出電梯后,知綠迫不及待地按下關門鍵。
突然間,一只怪手介入,快關上的電梯門又彈了開,一張極友善的笑臉出現。“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商覺康,你呢?”
“夏……知綠。”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出自己的名字。誰敢不說?他堵在電梯門口,還笑得像限咧著嘴的獅子一樣,可惡!
“晚安。”商覺康滿意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站在電梯外,他的笑容趨淡,看似平靜的黑眼閃著困惑的異光,他可以肯定自己未曾見過她,但不知為何,她孩子氣的臉龐卻讓他胸口竄上一股莫名的騷動,仿佛似曾相識般。
這份熟悉感……讓他擰起眉頭,他認識她或見過她嗎?
他搖了搖頭,甩開這個想法,因為她看著他時,眼神是全然的陌生,他可以確定,她,不認識他。
※ ※ ※
藍空下,陽光在燃燒,風起時,淡淡的涼意如影隨形地貼近每個人。
知綠提著貓籃,在清晨的陽光下,走向灑滿綠意的公園。
幾張白色雕花鐵椅靜坐在公園的紅磚道上,陽光從樹蔭間灑落,伴著樹下的涼風,最美的風景在向地招手。
她幾乎一看到這座小公園就愛上了它,再加上又緊鄰著她住的大樓,有空她都會到小公園走走,就像剛剛在屋子里頭,透過窗子瞧見天上的云時,心就怎么也關不住,朝這里飛奔了。
白云徘徊在藍空中,夏風徐徐吹著樹,她的發絲不時隨風搖曳……呵,這種偷來的悠閑時光,會讓人沉淪,知綠的唇角勾起小小的笑花,悠閑的目光漫無目的地飄啊飄。
驀地,她的目光被在前方雕花鐵椅上假寐的男人吸附住——
是昨夜的那個男人!他偏著頭,雙眼合上,雙手放松地平擱在椅背上,黑得發亮的發覆住前額聲息低勻,仿佛已和周遭的空氣融成一體,在風中輕蕩……”
一陣風從他那兒輕輕地吹了過來,涼意拂上她的身,她的心微微一動,好似從哪兒飄來了幾朵奇異的云彩……天上的太陽又被后羿射下來了嗎?否則她怎不再感受到陽光的熱辣。
她不懂,為何胸口間會翻騰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兩人之間被無數條看不見的線牽連在一塊般……但,她與他卻僅僅是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
他的頭忽然動了下,知綠一驚,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一直盯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看,她心一慌,轉身就走。
她走得太急了,腳下一個踉蹌,劇烈的晃動讓貓籃里的貓咪發出了抗議的叫聲。
“喵!”
知綠倒抽口氣,背對著男人的身子不敢稍動。天啊,可千萬不要吵醒他,她不斷向天祈禱。
“夏小姐——”她的后頭傳來了男人的低沉嗓音。
顯然老天爺在打瞌睡,沒聽見她的禱告,她苦著臉轉身。“抱歉,吵醒你了。”
商覺康似笑非笑地抿起唇角。“我不是在睡覺,我只是來這曬曬太陽!崩杳鲿r,他循著星光的指引,從家里一路走到這座小公園,從清晨初曉坐到蟬聲陣陣,遇見了她。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她注意到他眉間的疲憊。
“我昨晚整夜沒睡!彼嗔巳嗝夹,這些天他為了新晶片無法順利運轉的問題常一夜沒合眼,可鎮日的疲憊卻在見到她孩子氣的臉龐時,全化成清風一陣,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夜沒睡?”她瞄了瞄他縐巴巴的襯衫和亂亂的發,如果臉頰再加上一抹唇印的話——便成了標準的浪蕩子。
“我習慣了。”他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他是標準的夜貓子,愈是接近夜的核心,他的精神愈能集中。
“這種日子過久了,對身體不好吧?”她蹙起眉,開始懷疑他高大的身軀中看不中用,風一吹,就會感冒流鼻水咳個不停。
“沒辦法,一切都為了錢!彼α诵,疲色劃過他唇角的笑痕。
誰想日夜不停的賣命工作,但身處科技電子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個小瑕疵也有可能會成為致命的關鍵,為了搶奪市場上的占有率,不推出功能完全、速度又快的產品,根本無法取勝。
錢?!她挑起了眉,他的話讓人不得不住“那個”方向聯想,他一夜沒睡,又一臉疲憊,難不成他是個靠臉吃飯的……牛郎?!
她突然想起了昨夜的那個美女,難怪他說她不是他的女友,原來正確答案是他的“恩客”。
他走向她,黑眼發出無聲的笑意,胸口像被一陣輕風拂過似的舒暢。如同昨夜一樣,他有一股想靠近她的沖動,而這一次,他不想再讓她像風一樣溜過。
“你呢?昨夜的你也是一副很累的模樣!
她仰著臉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他干么靠她那么近,而且還露出一臉騙小孩般的笑容,仿佛別有所圖般。
“我只是個小會計,可沒有錢花在牛郎身上喔!”她可沒能力成為他的恩客。
商覺康愣了下,隨即大笑出聲,笑得都快流出淚了。她的小腦袋到底在想什么?三言兩語間,竟然就把他當成了牛郎,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別人看得這么扁。
“笑什么笑?”她一臉莫名其妙。
他勉強止住了笑,但黑眼仍笑得閃爍!拔屹嵉拿恳粔K錢,靠的都是我的腦,而不是這張臉。”
對著他帥氣逼人的臉龐,知綠投以存疑的目光,但又瞧他講得如此誠懇,真不知該不該相信。
“沒關系,反正我們是鄰居,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到底靠什么維生!卑ィ@算不算未審先判,他壞事都還沒做,就先被判了刑。
鄰居?知綠瞟了他一眼,不知怎地,他黑得發亮的眼讓她瞧得胸口如擂鼓作響,心里頭起了一股無以名狀的騷動,仿佛在一場朦朧的夢里,這雙眼也這么看著她……
“怎么了?”商覺康注意到她的異狀。
她搖了搖頭,甩開心頭的異樣。“沒什么。”
從昨天到今天,連續兩個男人都帶給她一種奇異的熟悉感,這會不會是她太孤單了,以致把“他”的影子投射在每一個男人身上?
她蹙起了眉,灑落在眉梢的,是淺淺的困惑和重重的陽光,也許是因為這一季的陽光太熾熱了,所以她才會產生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