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糧行處理完公事,達人便直接駕馬車趕赴一個老主顧的娶媳喜宴,快亥時才結(jié)束返家。
新婚近半年來,可說是他此生最快樂的時光,每晚摟著綾兒入睡,醒來能看見她甜美的睡顏,這對他來說是最幸福的事!
“呃……”林大夫打者酒嗝從睡夢中醒來。
因為順路,達人便好心地送他回家。
“呃……我好像真的喝多了……”林大夫總算清醒了些,“衛(wèi)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回家!
達人淺笑,“反正順路嘛!你別放在心上,說不定改天還得麻煩你送我回家呢!”
“呵呵……我看難啰!衛(wèi)少爺,你推酒的功夫太厲害了,無論大伙兒怎么拱你、激你,你說不喝就是不喝,我就不行啰!”
“那是因為我妻子十分討厭酒味,臨出門前我答應(yīng)她酒不過三杯,若真的帶著滿身酒氣回去,只怕她會氣上三天三夜不跟我說話了!边_人提起雪綾便一臉的甜蜜。
林大夫捻著半白的長須笑說:“看你們夫妻倆如此恩愛,真是令人羨慕,只是你們怎么不趕快添個寶寶,好熱鬧一點呢!”
達人回答,“孩子的事強求不來,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啰!我也想快點有個孩子,不過綾兒的肚子一直沒消息,也許是注生娘娘覺得時候未到吧!”
林大夫的臉上有著疑惑,“你想要孩子!可是……衛(wèi)夫人明明說你覺得你們夫妻兩人年紀(jì)問輕,不想這么早有孩子牽絆,所以才來找我買避孕的草藥。 薄
聞言,達人的腦袋轟隆作響。他從來都不知道綾兒瞞著他在吃那種玩意兒,成親半年多來,他們兩人恩愛無比,她卻一直沒有傳出喜訊,他怕她難過,還安慰她是時侯未到,沒想到……原來她是服了草藥來避孕!
衛(wèi)少爺,別怪老夫多嘴,那種藥吃多了,恐怕到時想生都生不出來啰!”林大夫根本不曉得達人內(nèi)心的千回百轉(zhuǎn),還在一旁好心地提醒他!霸偌由闲l(wèi)夫人的身子原就較虛弱,那種藥十分傷身,長期服用對她的身體不太好。這些我都跟衛(wèi)夫人提過,她沒告訴你嗎?”
達人看著林大夫,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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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看著達人翻箱倒柜,一副怒氣沖天的模樣,雪綾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衛(wèi)哥哥,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她擔(dān)心的問:“你遺失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嗎?要不要我?guī)湍阏??br />
“好,你說,你把避孕的草藥藏在哪里?!”
他的話讓她刷白了臉,“什么避孕的草藥?你在說什么,我不懂……”
“哼!我就知道你會裝傻!”達人冷冷地說,繼續(xù)在屋內(nèi)翻找!傲执蠓蛉艺f了,你這半年來一直沒有傳出喜訊,全都是因為你吃草藥來避孕!”他放棄尋找,干脆和她面對面說個明白,“你還要否認嗎?要不要我?guī)Я执蠓騺砀銓|(zhì)?”
雪綾勉強維持鎮(zhèn)定,試用解釋,“我……我只是不想這么早有孩子……”她咬咬下唇,有些心虛地說:“我怕跟你說你會生氣,所以才——”
“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生了吧?!達人早巳想透她如此做的用意!八阅悴艜谖覀兂捎H前要我發(fā)下毒誓,為的就是要我們衛(wèi)家絕子絕孫,好報你的仇,對吧?!”
達人氣極了,他沒料到她竟會用這種方式來報仇。
“你……你說什么?”雪綾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說我要報仇?為什么?我跟你有仇嗎?”
“我說過沒有,但你不肯相信!”他輕撫她的左頰,痛心地說:“綾兒,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當(dāng)年我并沒有參與義父的陰謀?我應(yīng)該要怎么做才能讓你忘記一切仇恨,回到當(dāng)年那個純真善良的斐雪綾呢?”
雪綾一臉的震驚,卻仍試圖否認,“你在說什么?斐雪綾是誰?我是靈兒,不是——”
達人抬起手,阻止她繼續(xù)說下去。
“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娶你?你以為你的傷疤不見了,我就認不出你了嗎?”他凝肅地搖頭,“你錯了,錯得離譜!我記得你的一切,你的喜惡、你背后的那塊魚形胎記,一切的一切全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腦海國!我早就認出你了,也清楚你是為了報仇而來,更清楚如果我揭穿你的身份,你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所以——”
“所以你就欺騙我?!”雪綾猛力推開他,震驚得踉蹌后退,水霧漸漸籠罩她的雙眸!斑@算什么?!另一個騙局?你明知我是斐雪綾還跟我成親,就是為了等待這天好嘲弄我的無知、幼稚嗎?卑鄙!”
“我卑鄙?!”她冰冷的視線令他心寒,“我不說破你的身份全是為了留住你,因為我愛你!因為我——”
“你愛我?”她完全不相信,“你若真的愛我,當(dāng)年你就會履行誓言殉情,而不會茍活了八年,還跟霍香芹訂了親!”
“那是因為——”
她捂住雙耳,“我不要再聽你的謊言,我全都不信!”
達人將轉(zhuǎn)身就想往外跑的雪綾拉回來,“不準(zhǔn)走!”
“你憑什么限制我?!”她朝他大喊。
“就憑我是你的丈夫!”他扳住她的雙肩,灼灼雙目燃著怒火!澳氵@一生一世都不準(zhǔn)離開我!”
“呵……丈夫?”她笑了,笑得有些苦澀、有些凄涼!靶l(wèi)達人,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心甘情愿地跟你成親?你以為衛(wèi)雄死了,斐、衛(wèi)兩家的深仇大恨就了結(jié)了嗎?你錯了!我嫁你只是為了斷絕衛(wèi)家的香火,現(xiàn)在既然被你識破我的目的,我就沒有理由委屈自己留在你身邊——”
“委屈?”他攫住她肩頭的力道猛地加強!昂f!你明明是因為愛我才留下來,我知道你愛我!”
好勝心與被欺瞞的羞惱蒙蔽了雪綾的心,“你以為你是誰?我說愛你全是騙你的!從我跳下莫愁河的那一刻起,我對你就只有恨,沒有半點愛!我是為了報仇才接近你,待在你身邊的每一刻我都覺得既嘿心又痛苦,我討厭你碰我!你這輩子休想讓我懷你這虛偽小人的骨肉!”
“騙人!”他的心被她傷透了,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想挽回一切!澳闶菒畚业,綾兒,你說呀!”
雪綾聽不見、也看不見他的憤怒與哀傷,此刻,她腦中浮現(xiàn)的是她爹躍人莫愁河前的悲憤神情。
“我不愛你!·一點都不愛!我嫁給你的惟一目的就是要讓你們衛(wèi)家絕子絕孫!我恨你!我——”
“我不相信!”達人一把抱起她,將她丟在床上!拔乙闾嫖疑鷥河,我要你愛我!”
“放開我!”
不顧她的掙扎與吶喊,達人一把扯開她身上的衣物,不停地舔弄著她。
“別碰我!”
她猛烈地掙扎,試圖忽略他帶給她的酥麻快感。
達人飛快地剝?nèi)ニ砩系乃幸挛,將她的雙手鉗制在她頭頂,右手則由她平坦的小腹—路下滑。
“別這樣呃……”
“說你愛我!”他除去自己的衣物,“綾兒,說你愛我!”
雪綾緊咬著下唇,不肯屈服,但體內(nèi)的強烈渴望卻惹得她難耐地扭動身體。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因這強烈的渴望而死去時,達人終于再也無法等待……
“啊……”
雪綾失神地吟叫,
達人龐大的身軀頹然地倒在她身上,半響,他不言不語,只是靠著她的頸窩粗喘著。
“你為什么要這么待我?”在氣息漸漸調(diào)勻之際,達人終于開口。
就在同時,雪綾感覺頸肩處一片濕熱。
“我一直愛著你,從來沒有變過心,更沒有和義父一起來謀害你和你爹,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
他將雙手撐在她的頭部兩側(cè),滿淚痕的憔悴臉龐面對著她,雙眸寫滿了濃濃的哀戚!
“你盡管笑我吧!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愛你,我可以失去所有,就是不能再失去你!”
他的淚水就這么滴落她緋紅的臉龐,如魔咒般縛住了她的心。
“只要你留下,我甘愿絕子絕孫!”他緊緊擁著她,忍著椎心的痛楚在她耳邊喃喃重復(fù),“只要你留下,我甘愿……絕子絕孫……”
淚水緩緩溢出雪綾的眼眶,滴落床上的合歡枕。
她感受到了他深沉的痛苦,她真的復(fù)了仇,狠狠的在他心窩上刺了無形的一刀,可是,她為什么一點也覺得不快樂,反而難過得好像快死掉了?
※ ※ ※ ※ ※ ※ ※ ※ ※
那晚之后,一眨眼便過了半個多月。
隔天一早,達人便帶著兩名隨從出遠門收租,并赴外地采購貨晶。
對著銅鏡梳理著一頭長發(fā),雪綾梳著、梳著,淚珠驀地自眼眶滾落!
即使過了這么多天,她的心痛依然未減半分;
如果達人那夜是在做戲,那么他成功了,一直以來在她胸口悶燒不止的怨火,全在那一夜被他的男兒淚澆熄。
“衛(wèi)哥哥……”
她緊緊環(huán)抱住自己,多希望他那夜所說的全是真心話,他真的愛她愛得那么義無反顧,真的永世對她癡心不改。
可是她又好怕,怕她爹所說的是事實,他對她全是虛情假意,只是如今他愛上了美麗多情的“靈兒”,才會編謊騙她。
“爹……綾兒真的好矛盾……”她對著鏡中自己的身影喃喃自語,“綾兒到底該怎么做?”
突然,采蕓在門外又喊又敲的,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
擦干淚,雪綾深吸口氣后,才像沒事人似的打開房門。
“怎么了?”看見采蕓的表情,雪綾直覺有什么事發(fā)生了。
“夫人……,’采蕓抿抿唇,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樣。“少爺……少爺他……”
雪綾渾身的肌肉緊繃,“衛(wèi)哥哥他怎么了?他回來了嗎?”
采蕓搖搖頭,眼眶早巳濕紅!吧贍敶畲貋頃r遇上船難,他……”
“他怎么了?!”雪綾用力抓住她的雙臂,“他沒事對不對?他沒事吧?!”
“少爺他……他失蹤了……”采蕓不得不對她說實話,“來通報的官差說恐怕是……兇多吉少!李管家請夫人到大廳商量——夫人!”
沒聽她說完,雪綾已承受不住地昏過去了。
衛(wèi)府的大門前高掛著白紗燈,府中籠罩著一片哀凄與肅穆。
隨侍在達人身邊的老張的遺體被運回來后,又過了七天,雪綾才終于相信達人已經(jīng)!”沉大海。在心力交瘁下,她將所有后事全交由李管家來處理。
這幾天,她像行!”走肉般,成天關(guān)在房里發(fā)呆,食不吃味地任由采蕓喂她吃飯,逼她上床睡覺。
直到今天靈堂看好,她才踏出房門。
”夫人,我扶你回房吧!”
在靈堂上完香,采蕓想扶雪綾回房,卻被她婉拒、
“我想一個人在這里靜一靜!鼻埔姴墒|擔(dān)憂的神情,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拔也粫惺碌,你先回房,讓我跟衛(wèi)哥哥單獨聚一下好不好?”
采蕓無法拒絕,雖然擔(dān)憂,也只得先離開。
“衛(wèi)哥哥……”雪綾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視線飄忽不定!靶l(wèi)哥哥,你在這里對不對?”
她展露深情而凄美的笑容。
“你曾說過,無論生死都會陪在我身邊,你現(xiàn)在一定就在這間屋子里吧?你抱抱我好不好?求求你,讓我知道你就在我身邊……”她想哭,酸澀的眼卻擠不出半滴淚水!霸缰馈翘煳揖筒缓湍愠臣芰恕闶遣皇沁在生我的氣?要不然你為什么不托夢給我?為什么不現(xiàn)身讓我看看你?你還要跟我賭氣多久……”
她拿下供桌上的牌位,緊緊貼在胸前。
“你休想扔下我一個人走,我不準(zhǔn)你再說謊騙我!你不跟我走,我跟你走,等辦完你的喪禮,我就去找你……”
“小姐……”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后響起;
雪綾回過頭,一個多年未見卻依然熟悉的身影佇立在她身后。
“吳伯?”
雪綾將牌位歸回原位,仔細打量眼前這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伯,果然是之前斐府的老管家,兒時經(jīng)常逗著她玩的忠實老仆!
“小姐,果然是你!”她一聲“吳伯”喊得他老淚縱橫,“衛(wèi)少爺告訴我你沒死,我還當(dāng)他是拿我老人家尋開心呢!沒想到……沒想到小姐果然福大命大,還好好的活著……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衛(wèi)哥哥什么時候跟你提起我的?”雪綾蒼白的小臉滿是期待,“最近嗎?你是不是這幾天見到他的?”
吳伯已經(jīng)得知達人死于船難的消息,,雖然心中不忍,卻也只能老實告訴她,“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他到鄉(xiāng)下收租,順道過來探望我,托我替他辦些事!
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希望又在瞬間幻滅,雪綾的眼神再度變得黯淡。
“他托你辦什么事?”她想知道達人最后掛心的是什么!
吳伯從袖口取出一大疊發(fā)黃的紙,“他拿來了一些地契,托我找個可靠的人辦理過戶!
“過戶?”她十臉茫然,“過戶給誰?他沒跟我說過要賣房子、土地。呻y道他在外頭欠了債嗎?”
吳伯緩緩地搖頭,“小姐,他是要將財產(chǎn)全過到你的名下!而且,不止當(dāng)年衛(wèi)雄從斐府那兒騙取的家產(chǎn),包括他們父子倆這些年賺錢買來的土地,也全都過戶給你了!薄
“什么?!”
雪綾由他手中接過那疊房地契一看,真的全轉(zhuǎn)到了她的名下。
吳伯在一旁不勝激吁,“我原本還慶幸你們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沒想到衛(wèi)少爺就遭遇不測……我從沒見過比他更癡情的男子了,想起當(dāng)年他收帳回來,一聽見老爺和小姐雙雙跳河自盡的消息,就立刻沖到英愁河畔要跳河殉情,還是衛(wèi)雄一掌打昏他,才將他帶回來,還將他五花大綁的綁在床上,以養(yǎng)育之恩為借口硬逼他活下來盡孝,現(xiàn)在想起來——”
“吳伯,你騙我的吧?”原以為已經(jīng)干涸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再度滑落雪綾白凈的臉龐。“衛(wèi)哥哥怎么可能為了我而跳河殉情?他明明不愛我的……”她緊揪著陣陣抽痛的胸口,“他和他爹是共謀,他還和霍香芹訂了親,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難道他都沒告訴你嗎?”吳伯十分訝異!靶〗,你這么說真是冤枉好人了,當(dāng)年和衛(wèi)雄共謀讓老爺欠下大筆賭債的是霍老爺啊!衛(wèi)少爺怎么可能會。心甘情愿地和霍小姐訂婚?他這么做一方面是為了報答衛(wèi)雄的養(yǎng)育之恩,同時也是為了替小姐你們報仇。
“報仇?”
吳伯解釋道:“他早就打定主意,等衛(wèi)雄一死,便要下地府尋你。他很清楚霍家跟衛(wèi)家結(jié)親是因為貪圖衛(wèi)家的財富,他根本沒打算讓霍小姐懷他的骨肉,死前他要把家產(chǎn)全捐出去,什么也不留,算是給霍家人貪得無厭的報應(yīng)。他真心喜歡的一直只有小姐你哪!”
這些她全不知道……
她一直沒給他機會解釋,就讓他帶著遺憾與冤屈沒入了大海中。
“對不起……”她緊抱著那疊房地契,對著達人的牌位哭成了淚人兒!靶l(wèi)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回來,你回來啊……”
她失聲痛哭,卻怎么也喚不回達人的溫柔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