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月冒名頂替選妃一事迅速地在宮內(nèi)傳開,所有人都猜測著她死罪難逃,但三天後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卻以她曾經(jīng)失憶等等情有可原的理由無罪釋放。
一時之間,王子對吟月另眼相待的傳言甚囂塵上,連被判無罪的吟月都不禁懷疑這件事的可能性。
「我沒罪,反而是密告者被安了個理由遣出宮,越想越詭異……」
吟月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抱著包袱往墨婉柔的房間走去,見她的房門沒關,吟月便直接走進。
「婉柔。」
正坐在床邊邊掉淚、邊收拾衣物的墨婉柔抬頭一看是吟月,立刻不著痕跡地抹去臉上的淚痕。
「你來做什麼?來嘲笑我的嗎?」
吟月在心里淺嘆一聲,她怎麼也想不到密告者就是墨婉柔,更沒料到她會因此被「請」出宮。
「我為什麼要嘲笑你?我們是好朋友,我知道你有多想當王妃,自然也明白你現(xiàn)在有多傷心。」
「好朋友?」墨婉柔嗤之以鼻,「你別忘了,向上面密告你冒名頂替的人就是我,這樣你還認我是朋友?別說笑了!」
吟月神色凜然,「我是認真的。我承認一開始知道告密的竟然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時,的確讓我十分難以接受,可是,被軟禁的那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一定是因為覺得我威脅到你成為王妃的機會才會這麼做,所以我并不怪你,而且……我還是喜歡你!」
墨婉柔愣了愣,「喜歡我?」
吟月微笑著點頭,「你是我在宮里的閨中密友,因為喜歡你、信任你,我才會把一切秘密都告訴你,我一直很欣賞你的溫柔和善解人意,我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苦衷,這幾天我被軟禁,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吧?」
「你真是個笨蛋!大笨蛋……」
墨婉柔又哭了起來,吟月正想上前安慰她,她卻忽然朝她跪下。
「對不起!一聽見司禮官說王子對你有特別的好感,我就慌了……」墨婉柔掩面啜泣,「不瞞你說,我爹娘已經(jīng)過世了,進宮前我寄住在大伯家,卻被他們當成奴婢來使喚,一天睡不到兩個時辰,還經(jīng)常沒有飯吃,進宮前一晚我聽見他們在商議,如果我選不上王妃,就要把我賣去青樓,所以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選上……」
愛打抱不平的吟月聽了立刻怒火中燒,「你大伯實在太過分了!這下我更不能怪你告密,這筆帳該記在你大伯身上才對!」
「不,全怪我自私自利,竟然對你恩將仇報,才會遭到被逐出宮的報應,是我對不起你,我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我--」
「別說了!再說我可要生氣羅!」
吟月將她扶起來,把自己帶來的包袱塞給她。
「認命什麼?出了宮之後趕緊想辦法逃走,別傻傻的讓人把你送回家了。我跟我那個沒良心的要了一些錢和首飾,全放在這里頭,你小心的收著,這些錢足夠你蓋個房子棲身,然後你可以買些牲畜來養(yǎng),或者憑你靈巧的針繡謀生,總之,你要好好地過日子,千萬別想不開,知道嗎?」
「吟月……我欠你太多,就算來生也報答不了,我這麼對你……你竟然還愿意幫助我,我……」
墨婉柔哭著抱住吟月懺悔,而此時奉命前來帶她出宮的宮女也進來了,逼得她倆不得不分開,亙道珍重再見。
目送著婉柔消失在視野所及之處,吟月正收拾起感傷的情緒準備離去,身後卻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你真是好肚量,換成是我絕對做不到!
「邑帝。磕阍觞N會在這里?」
他咧嘴一笑,「邑帝?怪了,我記得我好像被你改名為『沒良心的』吧?」
她扁扁嘴,「你全聽見啦?」
「嗯!,」
邑帝一把攬住她的腰,一手輕捏她粉嫩的臉頰。
「虧我那麼關心你,一早聽說你被無罪釋放便趕過去看你。一見面你就向我要錢跟首飾,我二話不說就回去拿給你,結(jié)果你竟然把我送給你的東西拿來送給那個差點害死你的女人?」
吟月微微蹙眉,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改闵鷼饫?」
「你說呢?」
他放開她,做作生氣地撇過頭去。
「別生氣嘛!」吟月拉著他的手撒嬌,「我知道你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好心會有好報嘛!萬一婉柔被賣入青樓,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就算她被賣入青樓也是她活該,誰教她要昧著良心出賣朋友?我可沒忘記她害得你差點被處死!」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為我打抱不平,可是我已經(jīng)原諒她了,你也別再怪她了嘛!」
吟月繞到他面前,看看四下無人,便將雙手纏上他的頸項,踮起腳尖親他一下。
「這樣能讓你消氣嗎?」她故意伸舌舔了一下唇,「還是你想要更火辣的?」
她生澀的挑逗技巧逗笑了邑帝,他輕嘆一聲將她擁入懷中。
「笨女人!我真是敗給你了!看來我得準備座金山、銀山供你四處布施羅!」
「夸張!」
吟月賴在他懷中,貪戀他暖暖的體溫。
「邑帝!
「嗯?」
「我們私奔吧!」
吟月抬頭看著他,澄澈的眼眸不帶一絲玩笑。
他微蹙雙眉,「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婉柔說,司禮官說過王子對我有特別的好感,而其他人也都這麼認為。這次我明明犯了欺君大罪,卻被無罪釋放,我懷疑或許王子真的喜歡我,如果他真的選我為妃怎麼辦?」
他忍不住彎起唇,「那就恭喜你羅!」
「你--」
「開玩笑的啦!」他連忙解釋,「你放心吧!這次是我直接跟國王求情,才能讓你無罪釋放。國王是個十分仁慈的君主,他也認為為了一件小事葬送一條年輕的生命太不值得,幾經(jīng)商議之後才決定放了你,跟王子無關!
「真的?」吟月開心地望著他,「原來救我的人是你!你是怎麼跟國王求情的?他沒懷疑我們之間的關系嗎?婉柔被送出宮又是怎麼一回事?還有--」
「停--」他點住她問個不停的小嘴,「事情很復雜,其中還有一些是我不能說的,總之,你平安無事就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嗎?」
「嗯!
她笑著允諾,安心地倚靠在他懷里。
見她不再追問,邑帝總算松了一口氣。
「如果現(xiàn)在能立刻公布王妃人選就好了!」他已經(jīng)厭倦了這種必須隱瞞身分的日子了。
「是啊……」吟月樂觀地說:「沒關系,反正只剩下十多天就要公布王妃人選,然後我就自由了,我好想趕快離開這個滿是規(guī)矩的王宮喔!」
「你離開了,那我怎麼辦?」
她俏皮地笑道:「把你打包成行李,一起帶走羅!」
「你就會胡說八道!」
他輕擰她的臉頰,看來日後想要她乖乖地待在宮中可不簡單。
*****
王后答應讓吟月無罪釋放的另一個條件就是--邑帝每天都得跟三個以上的候選王妃見面、聊聊天,尤其得多撥一些時間給寧韻公主,不能總是跟吟月膩在一起。
邑帝明白母后一心想撮合他和表妹,讓「西翌國」跟「東夷國」親上加親,於是想盡辦法替寧韻制造機會「反敗為勝」!
「邑帝哥哥,你在想什麼?」
寧韻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一揮,邑帝才發(fā)覺她不知何時已坐到他身旁。
「沒有啊!我沒在想什麼,我只是聽你彈琴聽得太入迷了!
「那我剛剛彈的是什麼樂曲?」
她這一問讓邑帝當場愣住了,其實寧韻邀他到花園的涼亭品茗、賞花、聽她彈琴,他自始至終都是心不在焉的虛應態(tài)度。
「瞧,你根本就沒有專心聽嘛!」她抿著唇,垂下眼!改愫苡憛捀以谝黄饐?」
看她一副快哭的模樣,邑帝連忙安慰她,「怎麼會呢?我怎麼可能討厭像你這 可愛的妹妹?是你想太多了!
「妹妹?」寧韻的臉色更難看了,「我是你的表妹,不是妹妹!而且……我也是王妃候選人之一呀!我不要你把我當成妹妹!」
「可是,從小到大,我對你一直都只有兄妹之情,又不是現(xiàn)在才-一」
邑帝開始覺得頭皮發(fā)麻,因為他還沒說完,寧韻就落下眼淚了。
「真過分……人家從小就喜歡你,一直認定長大後要當你的新娘,我到底有哪里不如其他王妃候選人了?」
邑帝最怕女人哭了,可他又不能像對吟月一樣將寧韻抱在懷里哄一哄,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想溜咧!
「寧韻,你別哭了,我并沒有說你不如其他人,只是,感情的事--」
「嗚……」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她竟撲進他懷里哭得泣不成聲。
「大色鬼!」
一聲怒罵遠遠地傳來,邑帝像被雷當場劈中般,有種大限已到的感覺。
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盆栽筆直朝他飛來,他反射性的將寧韻護在身後,伸掌將盆栽凌空擋下。
「不要臉!」吟月傷心欲絕的罵道。
「吟月--」
「別追了!」寧韻由後緊緊抱住邑帝,「表哥,最愛你的人不是她,是我啊!」
「抱歉……」邑帝扳開她的雙手,「我最愛的人是她!」
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跑遠,寧韻恨恨地咬緊下唇,心中的妒火已開始罷能燃燒……
。
月黑風高,王宮某處的城墻下卻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晃動。
「氣死我了!」
吟月壓低了嗓子嘶吼,拚了命地想把由床單系成的布繩拋上墻,偏偏大風老是把方向吹偏,害她前頭綁上的鉤子一直勾不住。
「討厭啦!」
她重重地往墻上踢一腳,城墻安然無恙,倒是她痛得眼淚立刻飆出來。
自從傍晚撞見邑帝和寧韻公主親密的畫面後,她就躲起來不見任何人,一個人哭得慘兮兮的,入了夜才撕裂床單結(jié)成布繩,準備遠離這個傷心地。
「花吟月,你真是膽小鬼!先前還嚇唬那個負心漢說如果他敢變心就戳瞎他、毒啞他!現(xiàn)在事情真的發(fā)生了,你卻連當面質(zhì)問他的勇氣都沒有……真沒用!」
她沮喪地靠在城墻低泣了一陣才擦乾眼淚,繼續(xù)努力將布繩往上拋,終於,鉤子「鏘」地一聲勾住了城墻。
吟月抓緊住布繩,此時,與邑帝之間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切一一浮現(xiàn),一想到越過城墻,兩人便不能再相見,她的一顆心就像突然被人剜了一塊肉般疼痛。
「邑帝,永不再見了!」
她閉上眼,輕語一句,再張開眼時,她什麼都不想,一鼓作氣地拉著布繩往上爬。
沒想到,她好不容易奮力爬到了中段,布繩卻因為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嘶」地裂了開來--
「完了!」
由半個城墻高的高度往下摔,吟月閉上眼想著,這下非死即傷了。出乎意料的,一雙強健的臂膀?qū)⑺(wěn)穩(wěn)地托抱住……
「你不想活了嗎?」
一落地,邑帝既生氣又擔心的斥責聲立刻如雷般地響起。
「不用你管!」
吟月掙扎著由他的懷抱中跳下地,倉皇地只想遠離他,卻被他伸手拉住。
「放手!」
「我死都不放!」
邑帝將她整個人按貼於城墻上,炯炯雙瞳噴射出熊熊怒火。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焦急?為了找你,從傍晚到現(xiàn)在,我一刻也不敢休息,幾乎把整個王宮掀過來,你知不知道?」
「沒有人要你找我,我的事跟你不相干!」
「冷月,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我跟寧韻之間根本沒什麼--」
「我不想聽!」吟月喊道,妒嫉緊緊地揪著她的心!改氵有什麼話可說?我親眼看見她依偎在你懷里,瞧見你有多麼緊張她、保護她……」
明明告訴自己不準哭的,可是一見到他、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委屈的淚水再度涌上雙眸。
「雖然我一直沒問,但是,我想你至少也是個親王吧?親王配公主可說是門當戶對,而且你們又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吟月--」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除非你想讓我亂刀砍死你和你的女人,否則你最好立刻放我走!」
她哭著撂下狠話,可非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看在邑帝的眼里更是多了一分愛憐。
「你舍得嗎?」他以身體壓制住她亟欲掙脫的嬌軀,曖昧地以鼻尖磨蹭著她的,凝視她水汪汪的淚眼!肝覑勰!
他的一句話卸下了吟月所有偽裝出來的堅強,她咬著唇,強忍已久的淚水一下子撲簌簌地流下。
「騙人……如果你愛我,又怎會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不信地凝睇著他。
滿腔的委屈與憤慨,讓她決定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就算會被他取笑也無所謂了。
她緋紅了瞼說:「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我的心里滿滿都是你,醒著的時候想見你,睡著了也總是夢見你。每次被你抱在懷里,我就覺得好幸福,每回你吻我,我都緊張得快要死掉,甚至只要是你說的話,我全都相信,只因為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她緊咬著不斷抖顫的唇,淚如雨下。
「早知道愛一個人會那麼痛苦,我寧愿當初就死在海難中,那我就不會認識你了……」
「如果我們不曾相遇,也許我永遠都不會嚐到愛情的滋味,也不會知道這世上竟然有個女子可以輕易地操縱我的喜怒哀樂,讓我為了她神魂顛倒。」
邑帝的話讓吟月抬起頭來,滿是迷個地凝望著他。
「你真傻!為什麼當時要跑走?如果你留下,你就可以親耳聽見我告訴寧韻,我愛的女人是你,我只不過把她當成妹妹而已!那我就用不著發(fā)了瘋地四處找你,而你也不會這麼傷心了!
吟月眼中噙著淚,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妹妹?」
他憐惜地捧住她的臉頰,以拇指指腹拭去她的淚。
「嗯!我跟寧韻有血緣關系,她算起來是我的表妹,所以,我一直把她當成妹妹來看待,根本不是你認為的情人關系。」
「可是我明明看見--」
他接口解釋道:「寧韻喜歡大王子,要我替她去探探大王子的心意,我老實告訴她,大王子心里已有所愛,可惜不是她,所以,她才傷心的撲進我的懷里痛哭,如此而已。」
吟月帶著濃濃的哭腔問:「真的只是這樣嗎?我看你救她的時候那麼奮不顧身,好像她對你很重要一樣……」
他不禁苦笑,「你還說呢!你扔那麼大一個盆栽過來,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寧韻被砸死啊?她死了,非但你得償命,還會引發(fā)兩國戰(zhàn)爭,你說我能不救人嗎?」
她抿著一張小嘴,低頭不說話。
邑帝抬起她的下巴,「還不相信我嗎?要不要我?guī)闳ジ鷮庬崒|(zhì),還是乾脆讓我?guī)闳ヒ娢业铮嬖V他們我非你不娶?」
吟月思索了一會兒,才溫順地倚向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一定能避開那個盆栽,所以我才大膽地扔來泄憤的!
邑帝輕擁著她,「我知道!
「我的脾氣很壞吧?」
「沒錯!
「而且我還很任性!
「的確。」
「我既潑辣又沒規(guī)矩,而且還是個不講理的醋壇子!
「完全正確!」
她抬起頭,眼眶微紅地凝睇著他。
「我從小就是這種個性,一輩子都改不了,這樣你還要我嗎?」
「要!
邑帝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以鼻尖磨蹭著她微紅的鼻頭,微笑地吻上她濕潤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