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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未來式 第九章
作者:語綠
   
  沒人移動,甚至沒人喘息。敲門聲停了一會兒又再度響起。

  “鐘闃?你在嗎?開門好嗎?我想跟你談談。”

  是樂樂。跨婇樐樕湘(zhèn)定的神色消失無蹤。

  鐘開文和鐘闃在同一時間領悟門外的人是誰,他猛的拉開門,用尖刀制住沒有任何防備的紀樂萱。

  她怎么也想不到會遇到這種事,當下只能瞠大眼驚惶的看著鐘闃。

  “放開她!”他沉下聲!澳愀矣惺裁炊髟,我們自己解決,沒有必要把外人牽扯進來。”

  鐘闃的心跳幾乎要停擺了。他要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讓自己不表現(xiàn)出過多的擔憂。千萬不能讓鐘開文發(fā)現(xiàn)樂樂對他的重要性,這么一來,樂樂只有更危險……

  “外人?哼!你是真的忘記還是假的?這女人是你最愛的人,她還為你生了個兒子!

  “你說什么?我全不記得了。你講的對我一點意義也沒有!

  鐘開文看著鐘闃鎮(zhèn)定如常的態(tài)度,不禁動搖。媽的!好不容易抓到個人質(zhì),居然一點用也沒有!算了,至少他可以借此機會先逃再說。

  鐘開文本已打算要逃了,可是就在他警戒的看鐘闃時,他忽然注意到——

  鐘闃的手緊握成拳,喉頭不時滑動。

  面對持刀威脅他性命的人,他都沒表現(xiàn)得這么緊張了。他現(xiàn)在究竟在緊張什么呢?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剛剛紀樂萱敲門的時候,喊他什么?

  鐘闃?對!是鐘闃!

  “該死!你耍我!你早就恢復記憶了!”鐘開文驀然氣紅了眼!澳氵@個渾蛋!我要殺了你!”

  “放棄吧,別做傻事。把刀放下,你沒有機會的!辩婇槻环艞壢魏握f服他的機會,看著他瘋狂的眼神,手心卻隱隱冒著冷汗。

  “我沒有機會嗎?哈!你錯了,我手上的女人就是我最好的機會!辩婇_文將手中的短刀一個用力下壓,紀樂萱纖白的脖子上,立刻出現(xiàn)一道血痕。

  很痛!紀樂萱咬緊牙,不愿示弱的痛呼出聲。

  “不準你傷害她!”鐘闃憤怒的咆哮。

  不見了,他所有的冷靜、自制,都在看見樂樂的血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我別殺她可以。去拿那把槍!”他用眼神指著一旁的保鏢手中的槍。

  鐘開文獰笑!澳媚愕拿鼇頁Q她的,我要親眼看你死在我面前!

  “不!”紀樂萱驚恐的瞠大眼,因為她看見鐘闃不但沒有反駁,還一點猶豫也沒有的從保鏢手中接過手槍。

  “好了!笔种形罩鴺專婇樂炊(zhèn)定下來。他冷冷的直視鐘開文,將槍口指著自己的左胸!澳憧梢苑砰_她了吧?”

  她從一開始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突然領悟鐘闃要做什么了——

  他要在她面前結束生命……為了救她。

  他怎么可以?上回他也是這么做。她以為他死了,過了六年肝腸寸斷、生不如死的日子,而他居然敢讓她再次經(jīng)歷那種痛?

  “不行!鐘闃!我不許你這么做!”紀樂萱瘋狂的掙扎起來。因為她不顧一切的掙扎,脖子上又多了好幾道血痕,“你聽到?jīng)]有?我不許你在我面前死去。你要是這么做,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樂樂,你別動!笨粗膫婇樆帕!安灰賿暝耍瑫䝼四阕约旱!彼P心的只有她。

  “我才不管這些!鐘闃,我是說真的,你不許死!聽到?jīng)]有?我不許你死!”

  他沒看過樂樂這么歇斯底里的樣子,同樣的,他也沒見過樂樂如此認真堅持的樣子。此刻他溫柔可人的樂樂已經(jīng)不見了,變成一頭憤怒的母獅。若換成一般的狀況,恐怕連他都不禁要屈服于她的威喝命令之下了。

  可是現(xiàn)在不是一般的狀況……

  “樂樂,就當我六年前已經(jīng)死了,”他淡淡苦笑。“就當我從沒回來過。好好照顧小崎,也替我照顧Fiona,好嗎?”

  她瞪著他。他在交代遺言,他怎么敢!她簡直氣瘋了!

  “然后你是不是又要說:樂樂,你要堅強、要勇敢、要為孩子好好活下去?”她憤怒的哼道。“想都別想!我不會再相信那些屁話了。如果你敢在我面前死掉的話,我會立刻追著你下地獄!

  “樂樂。俊辩婇槻豢芍眯诺目粗。

  “閉嘴!蠢女人!你給我乖乖別動!”鐘開文慌了。樂樂的瓜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而且他也看出,她的話已經(jīng)對鐘闃的決心產(chǎn)生動搖,再不控制這瘋女人,情勢很快就會改變。

  “鐘闃,你快動手!否則我就對你的女人不客氣了!”他箍緊了樂樂。

  “好,你別傷害她!”鐘闃回過神來,重新將手槍對準自己的胸口,拉開保險的清脆響聲回蕩在室內(nèi)……

  鐘開文得意的揚起唇角……

       。       。       。

  “不!”暴怒的吼聲猝然迸開,紀樂萱只覺眼前的景象都變成一片血紅,她什么都不管,不管自己是不是會受傷,不管脖子上有鋒利的刀架著,抓起鐘開文的手就是猛力的一咬。

  突然遭到攻擊的鐘開文來不及反應,只能發(fā)出殺豬似的哀嚎。

  “放……放開……你這個瘋女人!唉唷……痛……痛死我了!”

  鐘闃的反應是立即的。他一個大步?jīng)_上前,已經(jīng)奪下鐘開文手中的刀子。

  “放……放開……”鐘開文的哀嚎聲不斷。

  不放的是樂樂,她還執(zhí)拗的緊咬著鐘開文的手臂。

  “樂樂,夠了!放開!”

  她耳中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到,眼里什么都看不見,將失去心愛的人的念頭已令她發(fā)狂。

  “夠了,樂樂!放開、放開!該死的!你醒醒!”

  鐘闃一聲聲急切的呼喚,終于讓她漸漸回神。他沒死……他沒死……他沒死!

  “好了,放開他,讓我來處理!痹阽婇樂(wěn)定的聲音中,樂樂終于松口,兩名保鏢救出臉色蒼白、滿手鮮血的鐘開文,將他拉出門外。

  “樂樂,你怎樣?還好吧?”她脖子上、嘴角的血跡斑斑,讓鐘闃心疼,但最令他擔心的是她茫然空洞的眼神。

  她回過神,眼中的焦距突然集中,瞪視他……

  “我送你去醫(yī)院,不,先為你包扎傷口,你有哪里痛?告訴我。”他伸出手想撥開黏在她脖子上的頭發(fā),好檢查她的傷。

  “不要碰我!”紀樂萱一震,猛的揮開他的手。

  “樂樂?”

  “不要靠近我!”剛剛的情景在她腦中重演……他竟敢不顧她的心情,他竟然打算再死一次!“你這個混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樂樂?”鐘闃錯愕莫名的看著眼前怒氣騰騰的女人。她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正當鐘闃怔愣間,紀樂萱已經(jīng)從地上站起來,昂首闊步離開。

       。       。       。

  她是認真的,她真的不打算原諒他。

  事件發(fā)生后第二天,紀樂萱便帶著小崎回臺灣。

  “樂樂,我真不懂你在想什么?”姜綾不住搖頭。

  在鐘家大宅中,姜家二老、姜羿、姜綾、楚楚、范律欽、阿新全員到齊,所有的人圍著樂樂。這不是一場周末午后的朋友聚會,而是一場批斗大會。

  “是!你們好不容易排除了所有的阻礙,可以在一起了,為什么你還要耍性子?”楚楚也同意姜綾的說法。

  “而且你就這么把度假村的事情丟給屬下,自己帶著小崎回來,這樣也太不負責任了吧?”連姜羿也加入口誅筆伐的行列。

  “鐘先生是為了救你,才會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他的行為不正是深愛你的表現(xiàn)嗎?你為什么反而要生他的氣呢?”范律欽也看不過去了。

  紀樂萱坐在沙發(fā)里,雙手抱胸,冷冷看著眼前的眾人。

  “謝謝各位的高見!彼I諷的揚起唇角!昂鼙,我不能符合各位的期望了。我知道你們大家都很期待一個完美大結局,畢竟,我跟鐘闃之間發(fā)生的所有事,你們都曾目睹或參與。不過,不是所有愛情故事都像小說里一樣,總會有好結局的!

  “樂樂,你不能任性。想想小崎,他需要有個爸爸!苯敢部嗫谄判牡膭竦。

  “是!小崎知道鐘闃就是他爸爸這后,有多開心啊!他一天到晚就念著要找爸爸!真可憐!”

  “那是誰的錯?”紀樂萱瞪姜綾一眼!耙皇悄愣嗍,告訴小崎鐘闃的事……”

  “人家父子本來就有權相認,你不能因為生鐘闃的氣,就讓小崎也遭殃!

  “樂樂,我真不懂,你到底氣鐘闃哪一點?”楚楚皺著眉頭。

  “我氣他哪一點?”紀樂萱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安皇呛苊黠@嗎?我還奇怪你們?yōu)槭裁从X得我應該跟他在一起呢。他這個人,從來都不曾考慮過我的心情、我的想法。

  他從來都把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肩上扛,什么也不說,也不要我跟他一起分擔。Sarah的事他不跟我解釋。有人威脅他的生命他不告訴我,說是怕把我牽連在內(nèi),而裝作不認識我。他自認為這是對我好,他自以為把我保護得很好,但他沒有想過我想不想要他的保護,他沒想過我是不是寧可跟他站在同一個陣線,一起對抗外來的風風雨雨。

  他根本是個食古不化、跋扈自大、大男人主義的豬!我不是弱不禁風的溫室花朵!我是他的女人!他永遠搞不清楚這點,總愛自己逞英雄,總是讓我一次又一次為他傷心痛苦。

  這回他做得更過分了,居然要在我面前舉槍自盡!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紀樂萱說完,室內(nèi)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姜羿嘆口氣!八仓皇翘珢勰懔!

  “以愛為名,就可以傷害愛他的人嗎?”紀樂萱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姜羿,一抹痛楚掠過她眼底!八麨槭裁淳褪遣欢椅ㄒ幌胍牟皇前惨莸幕钪,不是充裕的物質(zhì)生活……而是他,只有他!他以為他為我而死,我會是什么感覺?我這一生還會有任何快樂的機會嗎?”

  這回再沒有人能反駁她,眾人面面相覷,也只能搖頭嘆息。

  “好吧,樂樂,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們也不好再說什么。那……我們回去了!苯刚酒饋,一行人也準備離開。

  送他們到門口,紀樂萱不禁產(chǎn)生一股愧疚,她軟下聲道:“姜媽媽,我知道你們都關心我……”

  姜母捏捏她的手!吧岛⒆,感情的事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只是不想你因為一時的驕傲、賭氣,而作出會后悔一輩子的決定!

  姜媽媽的話讓紀樂萱怔愣在當場……許久……

  鐘家大宅的大門關上后,一行人分三輛車離去。

  車子前行沒有多久,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BMW,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一張深陷苦惱的男性臉龐。

  “怎樣?樂樂的態(tài)度有沒有軟化?”

  姜羿對著鐘闃搖頭!澳氵@回真的惹火她了。”

  阿新用憐憫的目光看著鐘闃。“闃哥,我看你是前途多難了。樂樂外表是很柔弱,可是她的意志比男人還堅強,我敢說一整個青龍幫都沒比樂樂來得難搞!”

  鐘闃聞言只能苦笑,這一點他倒是同意阿新的說法……

       。       。       。

  第二天,樂樂正在辦公室里,小崎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畫畫。

  窗邊的小魚風鈴發(fā)出清脆好聽的聲音,她抬起頭,看著風鈴,竟不自覺的發(fā)起呆來……

  “媽咪,我知道了,是爸爸在想我們了!”小崎突然開口,嚇了樂樂一跳。

  “你說什么?”他怎么會知道這個她和鐘闃的約定?

  “綾阿姨告訴我的啊。如果風鈴響了,就表示爸爸在想媽媽!我想,爸爸在想媽媽的時候,應該也會想我吧!”小崎理所當然的說。

  姜綾這個大嘴巴!樂樂暗暗咬牙。

  “對了!媽咪,爸爸什么時候來找我們呀?我好想爸爸喔!還有Fiona。”

  她強迫自己擠出個笑容!靶∑椴灰欢ㄒ职峙阊剑⌒∑橛袐屵、姜爺爺、姜奶奶、還有……”

  “不一樣嘛!我就喜歡爸爸!”

  小崎顯然繼承了她執(zhí)拗的個性。樂樂在心里嘆氣。

  “小崎……”她正打算跟兒子好好溝通時,桌上的對講機響起秘書的聲音。

  “總裁,鐘先生找!

  “我說過不見他。”

  “可是……”秘書沒機會把話說完,樂樂的辦公室門就推開了!八呀(jīng)進去了,我攔不住!

  “爸爸!”小崎興奮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奔進鐘闃的懷抱。

  鐘闃一把將他放在肩上,小崎又笑又叫,好不快樂。

  她還沒見過小崎這么高興的樣子呢!樂樂澀澀的想。

  “嗨!樂樂!”跟在鐘闃身后走進來的,是Sarah和Fiona。

  見到她們,她原本要對鐘闃發(fā)的脾氣,只能暫時壓下來。

  “嗨,Sarah!嗨,F(xiàn)iona!”

  鐘闃把小崎放下來后,小崎就跟Fiona手牽手到一邊去玩了。

  “Sarah,你坐!”紀樂萱趕忙讓她坐在沙發(fā)上。才幾天沒見,她的氣色又更差了。

  鐘闃倒不需要人招呼,他的眼睛肆無忌憚的看著她的辦公室,就像這里是屬于他的一樣。

  他的目光掃過掛在窗邊的小魚風鈴,還有她辦公桌上的糖果罐……

  他轉(zhuǎn)向她,給了她富含深意的一瞥。

  他唇邊自信的笑讓紀樂萱雖然不甘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你來這里做什么?”

  鐘闃假裝沒聽出她話中的敵意,對她溫暖的一笑。

  “你不用擔心,泰國那邊的業(yè)務已經(jīng)上了正軌,我才帶Sarah和Fiona來臺灣!

  這話是暗指她不負責任的跑回臺灣嗎。繕窐凡[起眼。

  “我是問你來臺灣做什么?就我所知,帝爾集團在臺灣并沒有分部!

  鐘闃不答,他收起笑意,深深注視著她。

  他熾熱的眼神就像一雙看不見的手,束縛著她的身體,緊緊纏繞住,讓樂樂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要極力克制,才能不讓自己在他面前顫抖。

  “正因為帝爾在臺灣沒有分部,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們?nèi)藭簳r住在你那里吧?”

  “什么?”

  Sarah適時插入兩人的對話。“是這樣的,我想Fiona很喜歡跟小崎在一起。如果我的任性會造成你的困擾,那實在很抱歉!

  “喔……不……也不算困擾,只是……”

  “爸爸還有Fioan要跟我們。。刻袅!”小崎在一旁聽到大人的對話,歡呼起來。

  這下樂樂更加騎虎難下了,她瞪了鐘闃一眼。

  可惡!他居然利用Sarah和小崎!

  “樂阿姨,可以嗎?”現(xiàn)在連Fiona也仰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懇求她。

  紀樂萱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選擇……

       。       。       。

  已經(jīng)一個禮拜了,鐘闃就這么闖入她的世界、她的家、她的生活。他似乎已經(jīng)忘了她說過,她絕不原諒他的事。

  事實上,好像所有她周遭的人都很愉快——小崎因為有了個爸爸和妹妹而興奮莫名;Sarah和Fiona也毫無困難的融入這個家庭;鐘闃更別說了,他簡直如魚得水。他回到屬于他的老家,擁有老婆和兩個小孩……

  真是太荒謬了!根本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他們就這么強迫她接受這一切。她甚至不了解自己在這個怪異的家庭里,該扮演什么角色?

  白天她還可以躲在辦公室,可是晚上她就不得不回家。

  鐘闃、Sarah、小崎、Fiona總是等她回家共用晚餐,這種情況真令紀樂萱頭疼不已。尤其小崎又老是吱吱喳喳的說不停,今天鐘闃又帶他們?nèi)チ四男┑胤酵娴鹊取?br />
  “媽咪,你明天也跟我們一起去嘛!爸爸說要帶我們?nèi)游飯@耶!”

  “對不起,小崎,媽咪要上班!奔o樂萱對兒子歉然一笑,然后轉(zhuǎn)頭不悅的瞪視鐘闃!澳憔筒挥霉ぷ髁藛?我記得你還是帝爾的總裁吧?還是你被換掉了?”她惡意的說。

  鐘闃揚起唇角!安,我沒被換掉。我只是認為現(xiàn)在我的人生,有比工作還更重要的事!

  紀樂萱挑眉!笆鞘裁?陪小孩們玩嗎?”

  他收起笑容,專注的凝著她!安唬勤A回你!

  她的呼吸停止,心陡的漏跳一拍。

  該死!她為什么問這種問題?簡直是自掘墳墓!

  紀樂萱猛然低下頭,專注的攻擊盤里的食物。

  幸好那之后鐘闃沒再說什么……

        *       。       。

  漆黑的夜里,紀樂萱睡不著,獨自走下樓,到了廚房。

  她替自己倒了杯水,頹然坐在餐椅上。

  太難了!在這個充滿了她與他回憶的大宅里,要把他忘記,甚至要忽略他的存在,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她住的是他的房間,睡的是他們曾無數(shù)次纏綿的床,她的兒子生得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天!他簡直已經(jīng)成為滲入她骨血里的毒,沒有去除的可能。

  她好不甘心!為什么她就是無法擺脫這個男人?為什么……即使理智一再警告,她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他?

  愛他……是的。就算再生氣、再憤怒,她都無法不承認自己始終是愛他的;蛘哒f,正是因為愛得太深,所以生氣、憤怒、痛苦等情緒,也就隨之更深。

  她悠然的嘆息。

  “樂樂?”

  那個熟悉的低沉男聲令她一震。抬頭,果然是他!他怎么就是不肯放過她?

  “睡不著?”

  不要!不要用那種關懷寵溺的語調(diào)對她說話。

  她心里在吶喊,嘴巴卻只能發(fā)出模糊的單音!班。”

  “我?guī)湍銦岜D贪,喝了熱牛奶就比較好睡了!

  她震動了一下。

  鐘闃沒看她,他拿出一個小鍋子,將牛奶倒入,慢慢加熱,細心的攪動著怕它焦掉……他高大的身軀在瓦斯爐前顯得好笑。最后他將熱好的牛奶注入馬克杯,放在她面前。

  一切就像多年前的那夜一樣,仿佛他們之間不曾有過那長長的六年。

  他怎能這樣對她?他明明知道,至今她臉記得那夜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仍記得他每一個溫柔的動作……

  她怔怔看著馬克杯里的牛奶,怔怔的……流下淚來……

  “樂樂?”他壓抑的低喊,厚實粗糙的手掌憐惜的抹著她頰邊的淚。

  “你是故意的!”她指控,仰首,含淚看著他。“為什么就是不放過我?我好不容易告訴自己,這回我一定要把你忘記的……”

  “樂樂……”他再次喚她,帶著足以令她陷落的深情。

  他抹著她的淚,嘆息。她知道他就要將她擁入懷中,然后,她就再也逃不出他織就的情網(wǎng)……

  猛的一窒,她突然覺醒,揮開他的手,慌亂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別再碰我!”她大叫,匆匆的轉(zhuǎn)身奔出去,仿佛被洪水猛獸追趕著……

        *       。       。

  紀樂萱明顯的瘦了下來。

  這幾日掙扎在對鐘闃想割舍又難以斷絕的情感之中,她睡得不好,胃口更差。

  她覺得自己正站在人生一個很重要的十字路口,等待著燈號的轉(zhuǎn)變,決定她與鐘闃的結局——是牽手,或是永遠的分離。

  “Sarah,你覺得怎樣?今天身體有沒有舒服一些?”

  紀樂萱走進Sarah房中。今天鐘闃帶著孩子們出去玩,屋里除了傭人,就只剩她們兩個。

  最近Sarah的身體又更弱了些,只能躺在床上,連房門都很少出去了。

  “還不就是老樣子!盨arah撐起一個讓人不由心疼的虛弱微笑。

  紀樂萱在Sarah床畔坐下來,握住Sarah細瘦的手,怔怔望著出神。

  Sarah嘆了口氣!皹窐,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墒俏艺娴南M谖易咔,看你跟David有好的結果。”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奔o樂萱苦笑。

  “我不懂。你是愛他的不是嗎?”

  “愛又怎樣?”紀樂萱不否認自己的感情。“可是,光靠愛情就能解決彼此的歧異嗎?以前我年輕,以為只要彼此相有就什么都不會有問題。但現(xiàn)在我長大了,我開始懷疑跟鐘闃在一起,是不是真能得到幸福。只要他的性格不改,我始終還是要擔心害怕,怕他哪天英雄性格一發(fā)作,就會再次拋下我離去。”

  “你是愛他的,只是氣他不懂你的心情!

  紀樂萱不語,算是同意了她的話。

  Sarah偏頭想了一下,隨后展開笑顏。

  “那很簡單嘛!就讓他懂得你的心情就好了嘛!”

  “什么?”紀樂萱疑惑的仰首望她。

  “如果能讓他站在你的角度,自己嘗嘗那是什么滋味就好了!

  Sarah的唇畔揚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       。       。

  “樂樂怎么了!?”

  鐘闃臉色灰敗的自門外急急進入。十分鐘前,他正在與人談公事,接到Sarah的電話,話中語意不清,只提到樂樂遭人綁架了,要他趕快回來。

  他一刻也不耽擱,馬上飛車回家。

  Sarah滿臉驚惶的在門口迎接他。

  “剛剛有一名蒙面歹徒闖入,說什么要找你報仇。發(fā)現(xiàn)你不在,他就抓了樂樂,還警告我不準報警,也不能通知任何人,只說要跟你面對面把事情解決!

  報仇?跟他有結怨的不都已經(jīng)解決掉了嗎?

  鐘闃雖然心中有惑,但此刻已無暇多想。

  “現(xiàn)在樂樂在哪里?”他抓住Sarah的肩質(zhì)問。

  “在樓上,樂樂的房間!

  鐘闃聽完,立刻沖上樓去。

  “樂樂。俊

  樂樂的房門大開,眼前的景象令鐘闃倒吸口氣。

  樂樂遭一名大漢用槍指著頭,挾持在窗邊。

  “你是誰!?放開她!”鐘闃對那名歹徒厲聲吼道。

  “呵!英雄來救美人了!泵擅娲跬嚼湫Φ馈!皼]那么簡單。要救她的話,就要拿你的命來換!

  那名歹徒的聲音讓鐘闃有種熟悉感,可是他抓不住這一閃而逝的模糊感覺。再說,目前的情況也讓他無法靜下心來冷靜分析。

  “可以,你先放了她,我任由你處置。”

  “鐘闃!”紀樂萱氣壞了,他果然死性不改!“我說過不要你再這樣!”

  “樂樂,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必須先保護你的安全。”

  “就只有你一個人懂得犧牲自己嗎?你以為你很偉大嗎?你能為我犧牲性命,難道我就不能?”

  “樂樂?”她的語氣里帶著一抹令他膽寒的決心,鐘闃緊皺眉心。

  “這次換我當一次英雄如何?”她勾起唇角。在鐘闃領悟到不對之前她已經(jīng)迅速抓住那名歹徒手中握的槍,手指扣動扳機——

  “不要!”他驚恐吼道。

  砰!一個震人心弦的巨大聲音響起——

  鐘闃張大無法置信的雙眼,他的血液凍結,渾身動彈不得,腦中只有一個意念——

  他的樂樂……死了!?

       。       。       。

  “鐘闃……”

  一個遙遠的、輕柔的像一縷嘆息的聲音在呼喚他。

  他一動也不動,全身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仿佛陷入某種扭曲的異境里。

  “鐘闃。”那個聲音再次喚他,這次更為堅定。

  他的眼終于對焦!皹贰瓨窐?”

  是樂樂沒錯。還有Sarah不知什么時候也走進了房間,而那名歹徒現(xiàn)在則已拉下面罩,那張臉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姜羿?

  “這是什么該死的玩笑!?”他霎時想通了,咬牙切齒的低吼出聲。

  “這不是玩笑!睒窐窇n郁而認真的凝視他!艾F(xiàn)在你可以體會我的感覺了嗎?六年前,當我知道你在基隆外海遇難;在泰國,當我看見你用槍指著自己……你現(xiàn)在知道那是怎樣的感覺了嗎?”

  他猛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的抱在胸前,像要確認這不是夢——她真的活著。

  “永遠……永遠不要讓我再經(jīng)歷一次這種事!彼o箍著她的手甚至還微微顫抖著,顯示他的激動。

  “如果你能給我相同的承諾!彼谒麘阎杏挠牡膰@息。

  鐘闃一僵,將她松開一些,看見她一雙嚴肅認真的大眼直視著他。

  “如果你能改掉你的個性,不要什么事都一個人承擔……如果你明白我不要你保護我……如果你不要當我是你的包袱、你柔弱的桔;,而是你的妻子、對等的朋友、堅強的向日葵……”

  鐘闃有點了解……樂樂想對他說什么了……

  “如果你愛我,就給我我最需要的東西。那東西不是我的生命,不是安樂的生活——而是你。

  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好好的活在我身邊。我不要你當什么解救我的英雄,我只要你在任何情況下都想到我。想到我,所以你會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為那是我唯一要的!

  鐘闃望著她,久久……

  “我懂了!

  他慎重誠摯的語氣讓她放松下來,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

  鐘闃抱著她,他知道,他們所有的傷痛都即將過去。

  未來,他們將更珍惜彼此。

       。       。       。

  紀樂萱剛從泰國出差一星期回來,鐘闃在機場等她。

  “小崎呢?”她最關心的還是兒子。

  “他說想姜奶奶,我讓他跟Fiona去高雄住幾天!

  “Sarah呢?”

  “我已經(jīng)安排她住進安寧病房。雖然她很不想住院,可是她的情況真的越來越差了……”

  鐘闃沒再說下去,但紀樂萱懂他的意思。她不禁黯然。

  “那你這個禮拜都在做什么呢?”她轉(zhuǎn)移話題,試圖沖淡悲傷的情緒。

  鐘闃眼中閃過一抹可疑的光亮,不過他很快恢復平常的嚴肅。

  “忙著設臺北分公司的事。另外,美國那邊也傳了一些公事過來,要我作決定!

  “你真的決定要把事業(yè)重心移到臺灣?”

  “是。”他答得毫不懷疑!拔易钪匾娜硕荚谶@里!

  紀樂萱微笑,心里甜甜的。

  他們的車駛進鐘家大宅。

  “帶你去看一樣東西!崩鹗稚奋,他突然轉(zhuǎn)頭注視她,神秘的笑了起來。

  “什么東西?”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他牽著她的手來到后院。

  紀樂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奪去呼吸——

  花海……那是一片黃澄澄的向日葵花海,就如同那天他們在陽明山上看的一樣……

  “天!你真的……”她不可置信的搖頭!澳闶窃趺醋龅降模俊

  “很簡單,我說過的,只要把隔壁的別墅買下來,打通,再把花園重新整理……”

  “很簡單!?這叫簡單!?而且是在一個禮拜以內(nèi)?”

  鐘闃微笑。那確實不簡單,但絕對值得;為了樂樂,絕對值得。

  “還有更好的呢!”

  他帶她走向前,在花海中間是一座美麗的玻璃屋,現(xiàn)在三面墻都打開著。里面擺了一個小型舞臺,舞臺的中間是他送她的那架白色的鋼琴。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淚水盈滿眼眶。

  “失憶的那段期間我常常做一個夢,夢里有一個開滿向日葵的花園,花園里有一個舞臺、一架白色鋼琴,有一個長發(fā)女子坐在鋼琴前彈奏。這個景象有我腦中描繪了長達六年之久,所以我不需要費心去設計,一切就只要照我夢里的去做就好了!

  他凝視著她。

  “為我彈奏好嗎?為我圓這個夢好嗎?這場演奏會,我已經(jīng)等了好久好久……”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慌亂!拔摇呀(jīng)很久沒彈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

  “你可以的,就算生澀了又怎樣呢?這是一場只有我們兩人的演奏會!”鐘闃的話放松了她的心情。

  她坐在鋼琴前,開始彈奏。起初是僵硬的,到后來雙手有了自己的意識,一首“維也納糖果”自然而悅耳的自她指尖流泄而出。

  午后的風微微輕吹,吹過搖曳的向日葵,吹過深情注視著心愛的人的男人,吹過女人滑行在琴鍵間的手指,吹動玻璃屋旁高大的桑樹,吹著……

  窗邊的風鈴響起美麗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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