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到京城,于巽君放眼四周,市街繁華、熱鬧非凡,無處不呈現國盛昌平的景象。
她隨趙驥來到一處頗具規模的繹館下了馬,他就將她暫時安置在繹館里。而趙驥必須回宮安排接于巽君入宮的事宜!
“賢弟,你先在這兒待著,等我回去安排好一切,就會來接你。”他拍拍于巽君的肩交代著,于巽君卻一個閃身避開他的碰觸!
這樣的疏離自那日離開溪谷就一直如此,但趙巽仍不免一陣錯愕。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悻悻然的收回手,就要轉身離去!
“大……大哥!”于巽君抖著唇眼眶發熱,自背后喚住趙驥。等趙驥轉身面對她時,她卻又不同于之前的疏離,舉止怪異的奔至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哽咽著說:“大哥為巽君所做的,巽君銘刻在心感激不忘!薄
“怎么了?我不過是離開幾日,賢弟何需如此傷感!事情辦完我盡早回來接你就是了。”趙驥根本沒想到于巽君是在跟他道別,只當他是鬧小孩子脾氣不愿意他離開。于是反手握住他的小手,憐愛的撫了撫他的小臉后,即刻趕回宮,臨去時丟下一句:“我會吩附店伙計,我不在的這幾日一定好好招呼你!薄
“大哥!”于巽君追出繹館,見他跨上馬逐漸走遠,心兒深慟的緊揪。既然已經到了京城,她便再無理由連累他,心想也該是與他別過的時候。
她恍恍惚惚的回到客房,提起剛放下不久原封未動的行囊避開所有人,頭也不回的離開驛館、離開曾經占滿她生命的趙驥!
她一個人幽幽恍恍的走在京城在繁榮的街道。替幾個無憂的小兒拾起滾落她腳邊的圓球,換得一朵朵童稚無邪跳笑靨;偶有王公貴族的車馬經過,在天子腳下安居樂業的人們一天不知道要遇上幾回,都很習以為常的避過。
過往的行人匆匆皆有去處,只有她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沒有目的的隨人群走出北城門,于巽君忽地聽到遠處傳來陣陣悅耳、令人心定的鐘聲!
“大叔,請問你!這鐘聲是從哪里傳來的?”于巽君拉了一個老漢詢問。
“這鐘聲。∈俏魃缴系撵`巖山寺傳來的呀!”那老漢比手劃腳的說著,還一邊細細打量眼前這看似不男不女,俊美得異于常人的男人。“你想出家是吧!那到這靈巖山寺絕錯不了!彼种懒耍
“為什么?”于巽君問!
“因為那靈巖山寺的方文大師是個得道高僧,只要他肯收你為徒,還怕不能修成正果嗎?”
“是這樣嗎!”于巽君當下便向那老漢問明了路徑,道過謝后就朝那靈巖山寺走。
一個時辰之后,于巽君已經來到山門外。
“小師父于巽君求見方丈大師、可否煩請小師父代為通報?”于巽君見廟門外一個小和尚正拿著竹是掃地,便過去問!
“你是什么人?方丈大師是你想見就得見的嗎?”那小和尚一見于巽君男人女相的怪異,頗不客氣的回道。
“我……”于巽君被吼得啞口無言,正不知如何做答,忽聞一個渾厚的聲音自廟門內傳出,斥退那無禮的小和尚。
“凈空,不得無禮!”
此話一出,直過了半晌巽獎君才見到一長髯白眉的高僧自廟門內走出來!
靈巖山寺的方丈大師便是這個內力深厚,人未到、聲已傳數里的智悟大師,方才智悟走在數里外的山林中、居高臨下見著凈空這小和尚竹帚亂舞,頗為無禮、便下山來一探究竟!
“方丈大師,是這個……這位公子想求見您!”叫凈空的和尚收斂了欺人的氣勢,畏縮的退在一旁!
“這位……公子,不知求見老朽是為何事?”智悟大師轉向干巽君,韌見“他”的相貌,語氣略有遲疑。
“大師,實不相瞞,在下于巽君確實有一事相求……”
于巽君對智悟說明來意,智語大師便吩咐那掃地的小和尚:“凈空,帶這位施主到后山禪房。切切不可怠慢客人。”
“是!方丈大師!蹦切『蜕泄е數膽溃桓以儆惺г,在于巽君感激的謝過智悟后,便帶領于巽君到后山僻靜的禪房!
于巽君也就是尹茵茵,這個南疆第一才女來到靈巖山寺,并不像途中問路的老漢所言,來此出家。而是寄住寺中閉門苦讀,準備秋試!
為了接近皇上、執意將密函親自送到皇上手中,今年秋試她必須榜上有名、勢在必得!
趙驥回宮安排好一切,已經是三日后的事。
當他帶著洪鐘回驛館欲接于巽君入宮時于巽君已經不知去向!叭四兀咳嗽趺床灰娏。我明明交代你看好他的!”憤怒的趙驥幾乎拆了整座驛館,手里緊抓著店伙計的衣襟差點錯手將他格斃!
“太子爺饒命!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位公子爺怎會不見的,等發現時想通知您,可是您人在宮中,小的一介平民百姓也進不去呀!”那店伙計無辜地嚇得渾身打顫。這驛館里人來人往,一下要打尖住店、一下又要張羅吃食,可忙了,想看住一個長了腳能跑能跳的人可不容易呀!
“殿下,您冷靜些,不如我派人四處找找吧!边B洪鐘也想不透于巽君那娘娘腔看起來會繡花的男人,怎么跑了咧?害得他也著急不已。
“快去!”趙驥失控的吼道。人已經出了驛館!
過不了多久,京城內外布滿了搜查于巽君的禁衛軍,不明就理的百姓還以為是皇宮大內在搜捕重要逃犯。
趙驥持續不斷的找了月徐,找得心力交瘁仍不見于巽君的影子。他找遍京城中可以打尖的客棧和用膳的酒館,這天來到京城最具規模最豪華的廣福酒樓!
廣福酒樓向來就是京城中的權貴富紳進出之地。雖然趙驥不太相信談泊、隨性的于巽君會到這兒來,但仍和洪鐘入內打聽!
兩人踏進廣福酒樓耳邊傳來說唱女子說耳美妙的唱腔!
趙驥和洪鐘坐定,即刻向跑堂的小二打聽于巽君的消息。得到的答案仍是——沒見過!
趙驥難掩失望的喝著悶酒。候地女子說唱的樂音嘎然停止,代之而起的是女子的尖叫聲和男人的恐嚇聲。人群迅速往聲源處聚集。見怪不怪的,一定又是哪家執跨子弟喝酒滋事。
“你這女人別不識好歹,本爵爺看上你是你的造化,跟著本爵爺回府可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不乖乖的跟我走,小心我殺了這老頭再毀了你的臉!”解不群醉態丑陋的一手抓住那彈奏的老頭兒,一手輕薄的撫上那個一臉驚惶約莫十七、八歲的說唱女子。
“大爺,請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們父女倆,咱們家里幾口人還靠我們養家糊口呢!”那小老幾雙膝脆下哀求!
“你家幾口人餓死關我們爵爺什么事?”解不群身邊狗仗人勢的隨從惡聲惡氣的揣了那老頭兒一腳!
“爹!”那說唱的姑娘見她爹疼滾在地,連聲音都哭啞了。
“哼!連尹王府的小郡主都逃不過本爵爺的算計了,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你!薄
解不群腳步不穩的樓著那個花容失色的女子就要走,卻被突來的拳腳打倒在地!
“是誰?有種就給我站出來!”狼狽的解不群被三個手下扶起時仍站不穩腳,重重的眨了幾下眼睛才看清楚立在他身前的是雙眼銳利如刃,恨不得將他分筋錯骨的趙驥!
“解爵爺認不得我了嗎?”趙驥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解不群最大的錯誤是提起尹茵茵。
“原來……是殿下!”仗著酒意,解不群并不像其他在場的眾人下跪行禮,只是傲慢的掙脫隨從的扶持拱拱手!
“放肆!見了殿下還不下跪!”洪鐘吼道!提刀護在趙驥身前,卻讓趙驥斥退!
“殿下?就不知道這位置還能坐多久!”解不群打了個酒隔,渾然不知道自己闖了禍。抓了那說唱的姑娘就要離開!
等他父子倆連胡纂位,這太子之位就由他來坐了,趙驥這小子自然得靠邊閃了,跪都懶得跪了!
解不群走不到兩步,已經被趙驥提回原位,頓時不甘的揮拳向趙驥,隨從也已經與洪鐘交手,酒樓內人人走避怕被拳腳波及!
趙驥不屑的瞥了地上傷得不輕的解不群一眼,便走出酒樓。京城里像解不群這種倚仗權勢欺人的執夸子弟比比皆是,但這解不群竟囂張得連他也不放在眼里!
“殿下,依解不群剛才大逆不道的話,我們可以拿他治罪的!焙殓姴黄降母谮w驥身后說!
“當然可以拿他治罪,不過我要的不是這個。他愈器張、愈仗勢欺人才是我要的。”趙驥語帶玄機,表情莫測高深。已有一套對付解家父子的方法!
“殿下,下官不懂!”
“你不必懂,只要照著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趙驥出了酒樓翻身上馬,要繼續尋找于巽君,卻見到酒樓內奔出一個人,大聲呼喊著!
“太子殿下,請留步!”蘇陸匆匆自酒樓內奔出,仰望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趙驥。對他這個窮人而言,趙驥的太子身分是那么遙不可及的。直到剛剛才在酒樓中得知那個昔日借住他蘇家老宅,并且贈金讓他赴京趕考,器宇軒昂的貴氣公子是當今人人敬重的太子殿下!
“你是……?”趙驥問,其實已經認出蘇陸來。他的記憶力驚人,凡讓他見過的人,幾乎都可過目不忘!
“在下蘇陸!昔日殿下與于公子曾借住我家破宅,還贈金讓我進京趕考!碧K陸氣喘吁吁的說!
“原來是蘇公子,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想當面向太子殿下道謝。”順便攀點關系,說不定可出將人仕哩!
只是蘇陸的關系還沒攀上,趙驥即不領情的要洪鐘再掏出兩錠金子丟給他。讓本來就過于自卑的蘇陸又傷了自尊!
“蘇陸,這金子你拿著,在禁衛軍以解不群誣蔑太子的罪名逮捕入獄后,替他打點打點,再去解府通知解相國若要救他兒子,就先來找我談一談!薄
趙驥說完一揚笑便勒緊馬韁急馳回宮!
他必須回宮去征得他父皇的同意,一起演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來揭發解家父子叛國的陰謀!
這不僅為了尹府和茵茵,更為了國家社稷!
。 。 。
趙驥計誘解家父子的第一步便是請他的父皇昭告天下——皇上將親率大批官兵,勞頤動眾的下江南巡視。表面上掏空京城的防衛,實際上駐守京城的精兵不減反增,就等解家父子自投羅網。
“稟殿下!解相國求見!闭谔偷钆喿嗾碌内w驥,接到殿監來報時不禁揚揚唇。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讓他進來!”趙驥好整以暇的推開面前的奏章,等候解單。
近幾年來,皇帝對政事萌生倦意,政事大都委由太子趙驥和權臣解單處理,也因此有機會讓解單在朝中收攏人心,甚至聯合胡人纂位!
現在皇帝警覺到解單的野心,卻已經是養虎為患動他不得。還是得靠皇太子趙驥來拿他!
“殿下,小兒何罪?你要拿他入獄?”解單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直闖太和殿,一見趙驥也不行禮劈頭就問!
“解不群犯的罪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不過就和解相國一樣罷了。”趙驥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眸瞅著解單,表面雖是若無其事,骨子里卻散發出許多令人無法漠視的危險因子!
“老臣該死!”解單趕緊下跪叩首!袄铣贾磺蟮钕驴丛诶铣急∶,能饒了小兒!”
“如果我不答應,非給你兒子安個對皇上有異心圖謀不軌的罪證呢?”
“這……”解單臉色倏地刷白,驚駭得說不出話來。心想,難道趙驥知道了什么?
“只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解相國這面子我該給的不是嗎?”趙驥看透了解單的心思,涼涼的應對!暗人ち宋迨蟀,我立即會命令人送他回府!薄
五十大板?屁股不開花才怪!解單還想再求情卻讓趙驥的手勢打住,見趙驥對他不理不睬逕自批閱奏招,解單只得忿恨難平的拂袖而去。
他和趙驥這梁子算是結大了,也正如趙驥所預期的讓解家父子倆愈反彈,就愈加速他們滅亡!
見解單氣呼呼的離開,趙驥也無心再批閱奏招,回寢殿去換上一套便服,由幾個侍衛陪同繼續出宮尋找于巽君的下落。
他們來到城郊,來來回回找了許久仍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你們先回去吧!”趙驥一反平日的意氣風發,和計誘解家父子時的沉著冷靜,沮喪的命令著!
幾個侍衛基于保護的職責正想抗辯,卻被趙驥銳利的眼劍給堵住嘴,只得先行回宮!
在尋找多日后趙驥不相信于巽君合平空消失,心情苦悶的策馬前行不知不覺的來到靈巖山寺!
“大師哥,您來了!”
趙驥在山門外遇上的是那日對于巽君頗無禮的凈空小和尚。只是他對趙驥客氣得太多了,忙請他入寺!
“師父!”趙驥是智悟所收唯一的俗家弟子,打小就由智悟教他武功!
“徒兒今天來是想聽憚嗎?”智悟絕口不問趙驥的心事重重,盤腿坐于薄團之上!
“還請師父開示!”趙驥一如以往盤腿坐于蒲團上,聽智悟講述禪理。只希望能暫時忘掉尹茵茵,忘掉于巽君帶給他的椎心苦楚!
在后山排房苦讀的于巽君,忽然莫名的感覺心頭一緊!
她放下書本,就和往常止不住思念趙驥時一樣,獨自漫步到山林中細細咀嚼這份相思之苦!
有幾個小僧自山上背了柴火行色匆匆的下山,于巽君似乎也注意到今天守寺僧眾都異常忙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她好奇的攔住一個小僧問:“小師父,今兒個寺中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好像特別緊張、特別忙?”
“是太子殿下來寺中與方丈大師參禪,等會兒殿下會留下來用午膳,大伙兒正忙著挑水煮飯呢!”
“太子殿下?那是說太子趙奎安?”于巽君喃喃道。全然不知道趙姓太子名驥字奎安,一般人都以趙奎安稱之!疤拥钕鲁硭轮袉?”她順口問!
“常?倒是不常。不過方丈大師是他師父,每過一段時間太子殿下總會來看看方丈大師的。”那小僧偏頭一想,據實回們答。
“方丈大師也收俗家弟子?”于巽君頗不解!
“只收了太子殿下一個。如果于公子想拜師,就不知道方丈大師愿不愿收了!蹦切≡魍嫘Φ恼f!
拜智悟大師為師?等她雪冤復仇后本就想出家,只是她懷疑智悟大師會愿意收她這個女徒?
“謝謝你呀!小師父。”于巽君不愿多想,自然一笑后便走入后山林
中。倒是那小僧被“他”那媚笑短暫所迷,給搞得眉頭深鎖,同情的搖搖頭后,便兀自走開忙碌去!
午膳過后不久,趙驥便告別師父下山。之后他也曾再到靈巖山寺幾次去拜謁智悟,與于巽君近在颶尺 錯身而過!
他想念于巽君,日思夜念的想他。深思過后,至此茫然不知自己愛上的是酷似于巽君的尹茵茵,或是酷似尹茵茵的于巽君!
走了一趟江南查案,徒惹一身桑桑的情傷。
他從來沒有放棄找尋于巽君,愈找不著愈是憤怒難平。在派人詳細搜查過京城各處就是找不到他的人影。
一直到殿試過后,他批閱金榜時,才在中榜名單中赫然見到他的名字——
于巽君,新科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