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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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意
眼角絲光里,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喬威和文茜正談得親熱。
只要能離開他們,
她甚至愿意和猩猩跳舞。
“你昨天晚上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喬威沉著臉問:“我差不多晚上七點打電話給你,你父親說你出去了。九點又打了一次,他說你還沒回來!”
“爸爸怎么跟你說的?”她并不知道喬威昨晚來過電話。父親并沒有告訴她,主要也是因為她昨晚回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今早喬威打電話到辦公室來找她,約了她今晚出來。他們現在正坐在敦化南路一家俱樂部里,格調內容和他們第一次組會時去的那一家略相仿佛。然而他們兩人今天的氣氛一開始就不對:僵硬、尷尬、波濤暗涌。兩個人都不知道在預期些什么,也都不知道在防備些什么。
“你父親——”喬威抿緊了嘴角:“他很討厭我是不是?我從來沒接過那么客氣、那么冷淡的電話。簡直就像是——”他揮了一下手,沒再往下說。
“不然你期望他用什么樣的態度跟你說話?”曉藍苦澀地笑了一笑:“他不贊成你我之間的交往是理所當然的事。誰教閣下花名在外呢?他當然認為你和我在一起不過是換點新鮮的花樣來玩玩!
“不許你那樣說!”喬威低吼:“曉藍,你不是給人“玩”的!”
“我不是嗎?”她朝著他眨了眨眼:“不幸的是,關心我的人沒有一個不是這么想的!人家還奇怪你怎么會看上我這么個干巴巴的小土蛋呢!”
“你才不是什么“干巴巴的小土蛋”!”喬威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回憶混著激情在剎那間同時閃過他的眼底:“我知道得再清楚不過了!”
曉藍顫抖了一下!皠e說了,喬威!彼妫骸澳悴皇且粋君子!”
“我想我的確不是一個君子。事實上我現在正在打的主意就很不君子!彼卣f,眼神變得異常深沉,異常危險:“我要你,賀曉藍!
曉藍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澳恪闶裁?”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彼龡l斯理地道,眼神不曾離開過她的臉龐。
“你——你——這樣你還敢說我“不是給人玩的”?”曉藍的臉色都變了:“我早說過陪你上床不在我們說好的條件之內!我的身體是不賣的!我也絕不會容許自己被人如此利用!你聽清楚了嗎?”
“我不是在和你談條件!彼穆曇艉艿统粒骸拔抑皇窃诟嬖V你我的想法而已。我沒有辦法不說,曉藍,這些日子以來,我看到的都是你,想到的都是你……”
“你給我閉嘴,喬威!”她咬牙切齒地道:“難道你期望我覺得受寵若驚嗎?你跟你的欲望還有冷漠都去死吧!我寧可你對我無動于衷!”
“你以為我是石頭做的嗎?曉藍,我并不是沒有感情!前天晚上,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清楚了!
“哈!”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感情!你只不過證明了你具有男性正常生理反應而已!”她氣得聲音都哽在喉嚨里了。然而這憤怒只是一種掩飾,用來轉移她所感覺到的傷害。這個男人,她所愛的這個男人對她所持有的不過是欲望而已!欲望——她賀曉藍這個人在他眼里看來,也不過是一具女性的驅體而已,再也沒有別的了!
“我并不需要你來證明這一點!”他咬牙切齒地道。曉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全身的氣力都被抽干了!拔抑!彼>氲卣f:“我要走了,喬威,再這樣談下去沒有意義的。而且……”她微微地頓了一頓:“既然知道了你對我的——感覺,我想我不能——噯,我想我們最好就此打住吧。我沒有辦法再陪你演下去了。”
“這就奇了。我還覺得我越演越得心應手呢。”
曉藍在桌子底下握緊了拳頭,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這地方畢竟是公共場所,她可不想把自己搞成眾人注目的焦點:“再見,喬威!彼酒鹕韥砭鸵庑腥。但喬威一把拉住了她。他的手勢那樣沉重,使她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成,你不許走!”他跟著地站了起來,但他的手鋼箍一樣地扣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沒有半分放松的意思:“我不會強迫你什么的,曉藍,你不需要怕我!彼粚ψ茻岬难劬χ敝钡囟⒁曋,仿佛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我只不過是在表達我自己的感覺而已。怎么,男人的欲望會驚嚇你么?難道你以前從來沒有應付過這種事情?”
“那不干你的事,喬先生,我沒有義務回答,你也沒有資格探問!”曉藍的眼睛里冒著煙:“何況我并不需要和別的男人演這種戲!”
喬威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把輵!”他的聲音是自齒縫間迸出來的:“需要我提醒你嗎,賀小姐,我們之間還有一個交易哩!現在坐下,曉藍,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強迫你什么——”
我知道你不會強迫我什么,可是你可能運用的手段太多了,根本用不到“強迫”這回事!曉藍的心又抽痛了一下,忍不住緊緊的閉了一下眼睛。既然知道了喬威要她,她就沒有法子再信任他;更要命的是,她恐怕——也沒有法子信任自己了!
“喬威——”她試著和他講理,但他阻止了她。
“坐下來說話,好不好?”他放柔了聲音:“我還有事要和你說!
當他用這種聲音和她說話的時候,簡直是無法拒絕的!曉藍在心里嘆了口氣,不甘不愿的坐了下來。喬威這才松開了她的手,跟著坐下。
“杜可妮今天早上打了通電話給我!彼f,取出了一根煙。
曉藍的心微微一緊。她已經發現喬威的煙癮并不大,但只要心里一煩他就會抽!八f了些什么?”
喬威點起煙來,深深的抽了一口!八胫澜涍^了前天晚上之后,我是不是還和你攪和在一起。等她發現答案是“是”的時候,便說只要我和你一刀兩斷,她答應不再干涉公司的事情!彼男α艘恍,那慣有的嘰嘲之意又出現了:“對杜可妮而言,這種讓步可不容易。她定然相信我這回是當真的了。”
“那——那你怎么跟她說的?”
“你以為呢?”喬威將一截煙灰彈在煙灰缸里:“她只說不再干涉公司的事,可沒答應不再干涉我的私生活!她想當喬太太的主意可一點沒變。你以為我受得了這個?讓這么個我一點也不愛的女人對著我管東管西——”他冷冷的笑了一笑:“我早該知道,這件事一開始便是個錯誤!而今我既然發現了自己的錯誤,要更正當然就得更正到底,那有只做一半的?”
曉藍暗地里松了口大氣。如果喬威真的回到杜可妮身邊,她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倒不是因為吃醋,而是因為——喬威和杜可妮在一起,是絕對不會幸福的。他們兩人其實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對感情的游戲態度,對自己的絕對自信,對自己所要的東西有著那樣積極的掌握和攻擊性……當然,曉藍只見過杜可妮那么一次,對她的了解未必能有多么深刻,然而她是知道喬威的。至少至少,她知道除了上述那些性格之外,喬威還有一些別的。就因為有了這些其他的性格,才使得他和杜可妮一起必然成為一場災難。因為,如果生活中加入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譬如溫柔,譬如了解,譬如一個喬威所傾心愛上的女子,他可以成為一個很不相同的人。和她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憤世嫉俗的青年大不相同的人……
喬威的問話打斷了她的遐想!澳氵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彼敝钡囟⒅骸澳阕蛱焱砩吓艿侥莾喝チ耍俊
這種質問的口氣使得她所有的體諒和溫柔都飛到九霄云外去了!斑@干你什么事?”她冷冷的道:“我從來也沒問過你這一類的問題,不是嗎?”
“如果你肯問的話,我自然會告訴你!”他沉沉地道:“我對你可是從來不會隱瞞過什么,曉藍,可是你并不是這樣對我的!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你和你的男朋友,那個叫什么何宗仁的出去了,對不對?”
多嘴的爸爸!曉藍挺直了背脊。“是又怎么樣?”她毫不退讓地道:“這事情和你一點干系也沒有!”
“和我一點——”喬威的眼睛里快要冒出火來了:“不許你再去見那個姓何的小子,聽見了嗎?”
她昂起了下巴。“你憑什么不許我去見他?”
“憑——就憑你現在還是還是我的女朋友!”
曉藍快氣昏了。這個霸道的、自以為是的大男人主義豬!他以為他是誰呀,竟敢這樣來干涉她的私生活?她賀曉藍只不過是在陪他演戲而已,可并不是——呵,對了,演戲!呆子,他關心的當然只是演戲的效果而已!
“那只是在演戲呀,喬先生!彼龎旱土寺曇簦鹛鸬卣f:“你放心,我和宗仁只在私底下見面,絕誤不了您的事的!”
喬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疼得她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他臉頰上的肌肉跳動,那神情的可怖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澳闶窍敫嬖V我說,你對這個姓何的小子是當真的嗎?”他激動地道:“回答我,曉藍!”
“你弄痛我了!”
“回答我!”
“是的,是的,是的!”她氣得口不擇言:“你滿意了吧?可以放開我了吧?”
喬威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拔也幌嘈牛 彼а狼旋X地道,一點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你說謊,是不是?曉藍,告訴我你方才說的不是實話!說呀!”
“嘿,喬威,我看著就像你,果然是你!”一個明朗友善的聲音插了進來。喬威扣在她腕上的力量迅速放松。兩個人同時抬起頭來,看見了一張熟愁的臉孔。曉藍記得這張臉:她第一次和喬威出來吃晚飯的時候,在那家俱樂部里遇到過的。這人三十多歲年紀,中等身量,看起來十分四海。他開口時本來還在三四尺以外,現在卻已站到了桌子旁邊,用他一對好奇的眼睛看著曉藍:“還有這位是——賀小姐,對吧?賀曉藍小姐?”
曉藍禮貌地笑了一笑。喬威向這男子點了點頭!皠⑿。”他寒暄道,跟著轉向了他的女伴:“文茜。今晚怎么有空來?真意外你還記得曉藍!弊詈筮@兩句話,還是對那個“劉兄”說的。
這人笑了起來。這么漂亮的小姐,我是不會輕易忘記的!彼f著向曉藍伸出了右手:“我叫劉文賢!
“劉先生。”曉藍微笑著和他握了握手,直在心底感激他打斷了她和喬威先前的爭吵:“請坐。你不介意加入我們吧?”
劉文賢鞠了個躬!懊廊说囊螅沂菑膩硪膊粫芙^的。再說人多也熱鬧些!彼ξ恼f著,轉向了他的同伴:“是吧,文茜?”
“你既然不想拒絕美人的要求,作什么又來征求我的同意呢?”文茜笑著說,在喬威的身旁坐了下來!昂靡魂囎記]看到你啦,喬威,你都在忙些什么娜?”她的聲音有點嗲:“上星期六我家里辦的雞尾酒會你也沒來!你不來啊,整個酒會都失色了!”
曉藍的心往下一沉。難道這個文茜也是他女友中的一個嗎?她雖然比不上杜可妮那么艷光四射,可是別有一股柔媚甜膩的味道,即使以曉藍此刻的心情看來,也不能不承認她很迷人。眼看著這個女子肆無忌憚地和喬威調笑起來,曉藍只覺得肚子里都是酸水。
就在此刻劉文賢拍了拍她,將她的注意力給引了開去。
“像你這個漂亮的小姐,怎么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好奇的問:“喬威都把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呃——”她設法集中精神來應付這個問題:“我恐怕自己——在認識喬威之前,并不屬于這樣的社交圈!
劉文賢笑了起來!斑@對喬威而言,倒是樁很不尋常的事!彼钏嫉卣f,看了喬威一眼。但喬威似乎正和文茜聊得開心,壓根兒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些什么。曉藍心里一痛。她邀請他倆加入他們,只是為了和緩一下氣氛而已,誰知道竟會出現眼前這種局面!看到文茜一手輕輕摩挲著喬威的上臂,而喬威一副甘之如飴的神情,她突然間再也坐不下去了。
“你喜歡跳舞嗎,劉先生?”
劉文賢瞥了餐廳一頭的舞池一眼!翱辞闆r啦。如果對方是個像你這樣的美人,那我當然樂此不疲。”他好玩的看了曉藍一眼:“為什么?”
曉藍聳了聳肩!安粸槭裁。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和我跳支舞?”
劉文賢的臉上顯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表情!半m然人人都說這是一個男女平等的時代,不過……邀舞這碼子事,好像還是我們男性的專利吧?你確定你——真的想和我跳舞嗎?”
“不然我何必問。”曉藍有些疲倦地說。眼角余光里,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喬威和文茜正談得親熱。喔,拜托,只要能離開這張桌子,她甚至愿意和猩猩跳舞!
劉文賢正精明地審視著她,將她眉眼間細微的表情全都收入眼底。他的笑容微微地收了起來,用一點比較莊重的神情問她:“你邀我跳舞,喬威不會介意嗎?”
喬威?喬威大可以跌到淡水河里去淹死!曉藍倔強地昂起了下巴!八麨槭裁匆橐猓俊彼涞氐溃骸拔矣植皇侨龤q娃娃,做什么事還得問他!”
劉文賢的眼睛微微地瞇了一瞇,站起身來,夸張的行了一個阿拉伯式的禮!翱梢哉埬闾鑶幔R小姐?”他故意提高了聲音,一面牽著曉藍的手站了起來,朝喬威那方面打了什個招呼:“喬兄,我們失陪了!
曉藍突然覺得背脊上竄過了一陣寒意。用不著回頭,她也可以感覺得出喬威正以一種凌厲無倫的眼光瞪視著她。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陣心虛,但馬上便將念頭拋向了腦后。心虛?笑話!他喬大少爺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別的女人任意調笑,怎么她賀曉藍連跳一支舞都不成么?
劉文賢擁著她進了舞池。他的腳步很輕快,很嫻熟,顯然是舞廳的?。但曉藍根本跳得心不在焉。若不是劉文賢帶得好,她好幾次都幾幾乎要踩上他的腳。曉藍不好意思地道歉了幾次,劉文賢看著她笑了。
“你和喬威吵架了,是不是?”他一針見血地問,表情饒富興味。
曉藍這回真的踩上了他的腳。劉文賢“呀”一聲叫了出來!皩Σ黄饘Σ黄。”曉藍慌亂地說,覺得自己的臉整個兒紅到了耳根:“我不知道我今天晚上是怎么啦。踩疼你了嗎?”
“還好,還好!眲⑽馁t說得齜牙裂嘴:“我想我是活該吧。西洋人說好奇心會殺死貓……”他笑了起來:“你的反應證明了猜得沒錯,是不是?”
曉藍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拔覀兪囚[了一點別扭!彼姓J道,旋即又好奇起來:“你是怎么猜出來的?”
劉文賢忍不住笑了!斑@不很明顯么?你和我跳舞根本跳得心不在焉。而喬威方才雖然一直在和文茜說話,但咱們兩個一開始跳舞,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你身上。我看他啊,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
“他氣死了也不干我的事!”曉藍嘴嘟嘟的說。劉文賢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不干你事才怪!”他好笑的說,“你們兩個啊,是典型的情侶吵架!明明心里牽掛得要死,偏偏拚了命也要擺出一副“我管你去死”的樣子!妙極妙極,我再也想不到喬威會有這么一天!可憐文茜不明究里,還以為喬威真的對她有點意思哩!你知道喬威以前根本沒怎么理睬過她的。”
曉藍的心蹦的跳了一下,旋即又把這初生的希望推了開去。別傻了,賀曉藍,喬威怎么可能真的在乎你?他只是在演戲——
“演戲”這兩個字使她幾幾乎跳了起來。天啦,在方才那半個多小時里,她由得自己的情緒主宰了一切,幾乎把自己的任務全給忘到九宵云外去了!還好劉文賢沒有起疑……她趕緊轉移了話題:“關于文茜……你一點也不介意嗎?我的意思是說,她畢竟是你的女伴呀?”
劉文賢聳了聳肩!拔能缡俏冶砻!彼麩o所謂的說:“我們只是——喔!彼X地說:“我想喬威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他拉著文茜也下了舞池。我說小姐,你如果能夠放我一馬,我會一輩子對你感激不盡的。我可不想他跳到舞池中央來找我打架!說老實話,我已經覺得自己身上給盯出好幾個洞來了!”
“喔——”喬威也下來跳舞這事使她緊張:“那——我們回座位去好吧?我反正——呃,有點渴了!
劉文賢如釋重負地吐了口長氣。“謝啦,小姐。”他重重地在椅子里坐了下來:“根據我對喬威的了解,他要不了兩分鐘就會回到這里來了。我說賀曉藍,你知道你自己做的好事嗎?你差不多把我和喬威多年的交情給破壞得干干凈凈了!”
曉藍給了他一個不予采信的表情。劉文賢于是笑了!昂冒,算我夸大其辭!彼恼f:“不過他真的很生氣,這點我敢給你打包票。啊。”他仰天發出一聲悲慘的長嘆:“女人禍水,信哉斯言!”
盡管心情沉重,曉藍還是忍不住笑了。劉文賢滿意地拍了一下拍掌:“這樣好多了。否則一個對著我演大出喪,一個沖著我演冷面殺手,這日子可不好過哪!我說賀曉藍,你是怎么辦到的?這么多年來,我就沒見他對那個女人表現出這種占有欲來!就沖著這一點,和他吵上幾架也值得!”
曉藍不信的看了他一眼。劉文賢的眼色變得柔和了!澳悴幌嘈盼,是不是?”他微笑著說:“那也不打緊。咱們走著瞧好了!
希望的火花在曉藍心底悄悄地燃燒了起來。她知道喬威喜歡她,也知道喬威要她。而且喬威有一次對她說過;他從來不曾對那個女人產生過占有欲;而他今晚的表現,如果她可以相信劉文賢的觀察的話,則確確實實是對她表現出極強的占有欲來了。人們都說:要想了解一個人,最好是看他的朋友。那么——可不可能——對喬威而言,她真的是……與眾不同的呢?她可以這樣去相信么?她敢這樣去相信么?曉藍咬緊了自己下唇。同時劉文賢的低語,已經在她耳際響起:“小姐,醒醒,他們回來了!”
曉藍抬起頭來,正看到喬威伴著文茜朝這個方向走來。她心中猛猛地打了個顫。喬威的憤怒是她從未見過的:雖然他表面上紛風不動。但那對眼睛就像——就像兩只緊蓋的鍋子,而你知道鍋子里的水已經沸騰,隨時都可能爆炸。曉藍在桌子底下絞緊了雙手。這個晚上真是多災多難,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刻更糟!
“我說文茜,我們可以走了吧?”劉文賢站起身來,迎向他倆:“我已經做夠電燈泡了。而且你不是和黃大誠他們約好在名流見面的嗎?”
文茜對著她表哥怒目而視。但她的聲音仍然是那種刻意作出的甜膩:“別傻了,阿賢,跟黃大誠他們的聚會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去不去都一樣嘛。難得在這里碰到了喬威——”
劉文賢堅定的搖了搖頭!案思壹s好了,怎么可以不去?何況我和黃大誠還有點事要談!
文茜的臉垮了下來。但旋即亮了起新的希望。“那也不打緊,喬威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嘛!”她輕搖著喬威的手臂:“好不好,喬威,和我們一起到名流去?黃大誠你也認得的,還有許多朋友,會很好玩的啦!好吧?跟我們一起去啦!”
喬威淡淡笑了一笑。“恐怕不成,文茜,我們中有一人明天一早還得上班呢。我還得送曉藍回去!
文茜瞄了曉藍一眼,嘟起了嘴巴。而后眼睛一亮!暗悄悴挥靡淮笤缛ド习嘌!你送她回去以后,還可以來加入我們嘛!好不好,喬威?”
喬威好笑的搖了搖頭!澳阏媸潜粚檳牧,文茜!
“意思是你會來啰?嘩,那太好了——”
“我考慮考慮!眴掏驍嗔怂。文茜還待再講,劉文賢已經插了進來!拔刮,你總是這樣把你的同伴給撇下的嗎?”他的語氣還很輕快,但語意中已經有了責備:“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會帶你來了!”
“好稀奇?”文茜回嘴:“如果不是我自己的車送廠區檢修了,我才不高興搭你的車呢!擬手礙腳的!”
這一對表兄妹在那兒舌槍唇劍的又說了些什么,曉藍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喬威表面上一點不顯,可是不知道為了什么,她就是知道他氣得快爆炸了。她就是知道!而他發作的時刻一直被延擱,使得曉藍全身的神經都繃得幾乎要斷裂。她真寧可和喬威大吵一架,也比眼前這種冷戰要好得多!
好不容易,劉文賢兩人終于離開了。喬威肅著一張臉,哈話不說,走到柜臺前去簽了帳。曉藍跟著他出了俱樂部,一直到坐進車子里發動了引擎,喬威還是一聲不吭,臉色沉得像山雨欲來的天空。曉藍幾次偷眼看他,看到后來脾氣也上來了。這算什么嘛!他擺這臉色給誰看?難道說今晚的事還是她的錯不成?
“你要是繼續擺那種臉給我看,沒有人會相信我們正在戀愛的。”她咬著牙開了口,竭盡全力維持自己聲音的冷靜,仿彿坐在身邊那個人只是一座石像。
“演戲!”喬威的回答拉得老長,聲音里有著不可置疑的嘰諷:“真虧你還記得演戲這回事!你和劉文賢在那兒眉來眼去、摟摟抱抱的時候,怎么就想不起來咱們正在演的戲呢?”
曉藍只覺得頸后的絨毛都豎了起來了。這算什么?做賊的喊捉賊嗎?“你說話客氣些!劉先生只不過是請我跳支舞而已!”她頂了回去:“你自己才是那個和別人眉來眼去的人哩!”
“我只不過是招呼招呼她而已!請他們坐下來的可不是我!”
“不然你要我怎么樣?趕他們走?”
“總比你跟他跳舞好些!”他吼:“你當我是個死人?讓那混蛋貼著你跳舞,在你身上上下其手!
“你亂視啊?劉先生那么君子的人,我和他之間至少放得下一個大西瓜!還說什么上下其手!
“差不多了啦!”喬威說得咬牙切齒:“你也不想想你是我的女伴,他邀你跳舞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會拒絕?你這不是擺明了在勾引他是什么?劉文賢會怎么想你?”
“呵,當然啦,他能怎么想我?”曉藍氣得發昏:“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你的女朋友是什么樣子,我就應該是什么樣子,不是嗎?他如果要那么想我,那也是因為前例可循啰!”
喬威“吱”一聲將車拐進一條巷子里停了下來,雙手將方向盤捉得死緊。車子的轉彎和停止來得如此突兀,使得曉藍差一點便跌進了他的懷里。她在震驚中竭力坐直了身子,一抬頭便見到喬威牙關咬得死緊,額上青筋暴露。她發出了一聲驚喘,還來不及說話,喬威已經撲過來捉住了她小小的雙肩。
“他那么想你,你一點都不在乎是不是?你那么想向她們看齊是不是?所以先有一個何宗仁,現在又有一個劉文賢!你可真是進步神速呀!可惜你還不是我的女朋友!真遺憾,對不對?”他咬牙切齒地道:“好得很,賀曉藍,如果你真對這個頭銜如此向往,是不是應該有一點具體的表現呢?怎么樣,賀小姐,你會為了自己的父親犧牲到這種地步嗎?”他的臉逼近了她的,臉上的表情幾乎是猙獰了:“甚至不惜上我的床?”
他抓得她好痛,搖得她好昏。而他在氣憤中噴奪而出的話刀子一樣地刺痛了她。他怎么可以說這樣的話?怎么可以?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呀!淚水不可抑遏地涌進了曉藍的眼睛!白】冢瑔掏,住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她哽咽著道,大滴大滴的淚水濺濕了她的臉頰。打從認識喬威開始到現在,盡管她有著委屈,有著焦慮,有著悲傷,但卻始終以她非比尋常的勇氣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連一滴眼淚也不曾掉過?墒乾F在……現在,她的淚水卻再也控制不住了!難道是因為愛情使她軟弱么?他飽言語和譏嘲比任何時候都更能傷害她。痛楚奪去了她的憤怒的力量,也封住了她所有用來反駁的語詞。她的聲音哽在自己喉間,化成了一聲聲委屈已極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