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以后,他們靜悄悄地結(jié)了婚。
結(jié)婚以前,李均陽堅持要她買件禮服來穿。乍然聽到他的建議時,夢笙忍不住大笑了:“你少荒謬了,買禮服干嘛?這整件事根本只是一個鬧劇,作什么撐這種場面?穿什么不都一樣?”
“你不在乎我在乎。”他堅持,“婚禮總是婚禮!
“噢,好吧。”她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他要擺闊就讓他擺吧,反正這一切本來都是他的主意,和他吵一架一點用也沒有。而他因她的同意而大樂了,眼神里閃著那樣溫柔愉悅的光彩,使得她差點忘了呼吸。
更叫她意外的是那個婚戒,黃金的鑲座,無瑕的鉆石,組成一個非常美麗的戒指,那并不是一個巨無霸型的,用來搖闊的暴發(fā)富戶戒指,毋寧是他特意挑來配合她那纖細的氣質(zhì)的。但她并為想要它——仿佛是,只要戴上了它,她就名正言順地變成了他的所有物一般。但他不理會她的抗議,不由分說地將戒指戴在她手上。夢笙無法可想,只有讓那戒指留在那里。
這一個星期過和飛快。她從來不知道做個新娘有那么多麻煩。羅家全家人幫了她好大的忙,杜綾尤其熱心。也許是潛意識里的補償作用吧?她顯然對夢笙的婚事異常歡喜。而夢笙只有回之以微笑,畢竟她已經(jīng)回頭回路,又何必給別人帶來無謂的困擾?
然而,不管怎么強自振作,她也提不起勁來和李均陽討論生活的一切細節(jié)。諸如婚禮的安排,婚后要住在那里等等。她一點概念也沒有,也不想有任何概念。仿佛只要故意忽視這些東西,她就可以假裝這樁婚事離她還很遙遠一般。典型的鴕鳥心態(tài),她知道,但她就是不想去面對這個現(xiàn)實。反正李均陽會安排一切的。這—切既然是他的主意,他愛怎么搞都隨他去好了。
李均陽倒是熱心得一塌糊涂,他要忙的事必然比她多了好幾倍,可是他居然還騰出了一個下午來,帶她和小豪到六福村動物園去玩。她沒有拒絕,因為這是小豪開始接受自己父親的時候了。而小豪也真和李均陽處得極好。這只能說是父子天性吧?他對這個陌生人完全不加排斥,整個下午都粘在他的身上,夢笙不由自主地吃醋了。她的兒子,她唯一所愛的兒子居然被這個她一點都不喜歡的人占了過去!而,李均陽顯然為此十分開心,他顯得溫暖、幽默而悅?cè),一直不停地逗得小豪格格發(fā)笑。不管夢笙多么努力地去討厭他,面對他那樣的溫柔和明朗,她所有的憎惡全都無法真的凝聚。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來,有時居然還會回他以一兩個淡淡的笑容,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眼神便會發(fā)亮,仿佛看到什么無價的珍寶。然而那樣的眼神使夢笙覺得恐懼,仿佛他又在計算她什么一般。等小豪玩累了,她也就再一次地陷入沉默里。李均陽試了兩次,想將彼此間的僵局打開,發(fā)現(xiàn)自已徒勞無功后,他也就放棄了。
當然啦,那個放棄只是暫時的。因為隔天他又打電話來了,再一次邀她和小豪出去玩。然而她可以為自己留下來的時間少得可以,而她的心緒混亂得過分……因此這一回她拒絕了他,他顯然不開心了,但夢笙才不管他開不開心呢。氣死最好,這樣我就用不著嫁你了!她有些孩子氣地想。
不幸的是,李均陽的神態(tài)十分堅韌,并沒有那么容易氣死。只是一眨眼間,她結(jié)婚的日子便已經(jīng)到了。
他們是在地方法院公證結(jié)婚的。禮堂很小,除了法官和證人之外沒有觀眾。她茫然地聽著他宣讀他的誓言,任由他將婚戒套在她的手指上。這一切來得太不真實了!她幾乎以為自己是一個觀眾,正看著一部荒謬的電影。但這一切全是真的,再真也沒有了。法律上記得明明白白,她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這個想法使她顫抖。李均陽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空茫的眼睛,嘴角不覺一緊。但他沒有說些什么,只是簡單地道:“上車吧!
“去哪里?”
他微笑了!暗綍r你就曉得了。”他發(fā)動了車子。
夢笙困惑地看著他。笨,他做了些什么安排,你怎么連問都不問一聲?這下可好,被他給載去賣了都不知道!她困惑地咬住了下唇,雖然她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人要是不肯說的話,便拿挖土機去挖也挖不出什么來,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再試一次:“喂……”
“不要吵,夢笙,就要到了!彼穆曇衾飵еσ猓切σ饫锏臏嘏鹑舸宏。夢笙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老天呀,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嫁給了這個有著這樣可怕的聲音和笑容的人,老天呀!
車子在兄弟飯店前停了下來。她這才知道他安排了個婚宴。步入那裝飾精美的房間時,她驚愕地發(fā)現(xiàn):每一個人都在那里。當然有一些人是她認得的,但對她有所意義的人,羅志鵬、杜綾、月梅、小豪,還有她才認識沒有好久的、李均陽的管家秦太太。她一直到了最進才知道李均陽沒有其他的親人,一直獨居在東區(qū)的一棟豪華公寓里。單身漢的日子過起來大概是挺不方便的,何況他常常要出差,所以就給自己找了個全天候的管家。長久以來,這位秦太太無異已是他的家人了。夢笙見過她一次,對這位慈和的中年婦人印象很好,F(xiàn)在,小豪正被秦太太抱在懷里,睜著好奇的大眼東瞧西瞧。
淚水涌進了夢笙的眼眶。這太荒謬了!一個婚宴!在她整個生命都給搞得一團糟的現(xiàn)在……她迅速地別過臉去,以免他們看到她眼中的淚光。李均陽抓緊了她的手腕,臉色突然間變得異常陰郁。
“表現(xiàn)得快樂一點,夢笙!”他的話是自齒縫間迸出來的,雖然,只有她聽得到他說了些什么。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樂啊!”她呢喃著,聽到他沉重地嘆了口氣,“而你希望我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這件事,是不是?”
夢笙沉默了一下,然后努力擠出了一絲微笑,向每個人迎了過去。真開始試了,其實也就不難。香檳酒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何況每個朋友都那么真摯地朝著她微笑。
最興奮的莫過于月梅,她小鳥一樣地來到夢笙身邊,吱吱喳喳地稱贊她今天看來有多么美麗,又對她的“嫁得金龜婿”稱羨不已。“他真體貼,不是嗎?”月梅高興地說,“他給你們安排了這么個宴會,邀了所有的朋友,可單單不告訴你,為的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唉,我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那天在餐廳里看到你們兩個的時候啊,我就曉得啦!真浪漫,不是嗎?”她的詩人氣質(zhì)又發(fā)作了,而夢笙只好唯唯應(yīng)是。她和月梅一向是無話不談的,但這次她什么也沒告訴她。也許是因為這痛苦太深長,太無奈,也許是因為說了也于事無補。月梅愛作夢,就讓她去做吧。她不想破壞她的想像,也不想教她為她煩惱。
婚宴很愉快地進行著。這不是一個餐會,而是一個茶會。連午餐都稱不上。雖然,那么多的點心、果汁和雞尾酒也夠喂飽每個人了。夢笙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香檳,開始變得非常快活。她笑個不住,聽到每句話都笑個半死,對每個來對她說恭喜的人粲然微笑,直到李均陽突然來到她的身邊。
“我和你說過了什么?”他的聲音溫柔似水,“你今天很美。”
她因他的贊美而臉紅了!爸x謝,你今天也很帥!彼ξ卣f。在深沉的酒意里,整個世界仿佛都化成了香檳泡沫。她整個人輕飄飄的。
“你醉了。”他帶著笑說,“我想我們該走了!
她醉眼迷蒙地看他,一個問題突然躍進了她的腦海!皢痰愒趺礇]來?”
“我又沒邀她!
“噢!彼蛄艘粋酒呃,突然間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轉(zhuǎn)動了。整個星期以來的緊張和無眠開始向她討債,在酒精的輔助下,她突然間再也沒有爭戰(zhàn)的力氣了!拔液美邸!彼吐曊f,然后就一頭軟倒在他的懷抱里。
她模摸糊糊記得自己被塞進了車子里,然后是一雙有力的手臂將自己抱了起來,走人臥室。她清醒了一些,開始含糊不清地問:“小豪?小豪呢?”
“秦太太看著他呢,放心吧!彼统恋穆曇粼谒呿懫。于是她安心了,再一次沉入夢鄉(xiāng)。
醒來的時候,她有一剎那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而后她想起來了:這是李均陽的公寓。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四肢仍然因這些日子的疲累而酸痛不已。天已經(jīng)黑了,臥室里亮著一盞柔和的燈。李均陽就坐在床邊看報紙,窗外有車聲隱隱流過。
聽到她翻身的聲音,李均陽放下了報紙。“你可醒了,真能睡啊。”他的聲音里帶笑,而她情不自禁地羞紅了臉。
“幾點了?”她問,一面坐起身來。絲質(zhì)的被單從她身上滑了下來,露出她赤裸的肌膚。她本能的低下頭去瞧了一瞧,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全裸的!夢笙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忙不迭將被子重又拉了上去。她的心臟狂跳不已,指尖情不自禁地發(fā)抖,卻連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已經(jīng)八點了!彼龡l斯理地回答她的問題,但語音里情不自禁地帶著笑意。這使她更窘,忙要轉(zhuǎn)移話題:“小豪呢?”話一出口她便真的擔心了: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小豪看不到媽媽會怎么樣呢?
“秦太太一個小時以前就把他給哄了上床去了。放心吧!彼f,眼光慢慢地瀏覽過她。那單薄的絲被子將她玲瓏的身段襯托得一清二楚,教她想躲都躲不了。夢笙狂亂地避著他的目光,不穩(wěn)地問:“我的衣服呢?”
他指了指他身邊一張椅子!澳遣皇牵俊
夢笙驚嚇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你……難道是你……我是說……”她的臉燒得火一樣紅了,偏他笑得那么壞,像一只偷吃了魚的貓。“當然哪,不然還會有誰?總不會是你自己吧?”
夢笙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一巴掌摔掉那個可惡的笑容。她防衛(wèi)地抬起了下巴,強自鎮(zhèn)定地道:“好吧,那時我是喝醉了。但現(xiàn)在……能不能請你出去,好讓我換衣眼?”
他抬起了一邊的眉毛!盀槭裁?我是你丈夫啊。”
她驚得心跳都要停止了,睜大了眼睛只是瞪著他。不,他不是當真的!他不可能是當真的!他自已說他要的是小豪而不是她,怎么現(xiàn)在又……她緊張得手心出汗,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臉上那嘻笑的神情不見了,眼神變得深沉了,呼吸變得濁重了。
“你真美,”他啞聲道,“你本來就美,但三年以前,你的身體是少女的,而今天卻是婦人的了。你來得更成熟,更渾圓,更誘人。天哪,夢笙……”他的眼神像火一般地焚燒了起來,站起身來走向她。
一股熟悉而潮熱的欲望隨著他的視線在她體內(nèi)潮涌而起。夢笙的心狂跳不已,呼吸也跟著亂了。她驚嚇地往后縮,狂亂地想把那種沖動壓抑下去。怎么會這樣的?我以為這種欲情早就死去了,三年前就死去了!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不、不能這樣!她不能這樣去回應(yīng)他!這太……太……絕望中她將他伸向她的手一把拔開,叫道:“不要碰我!”
“為什么不要碰你?”他的手臂環(huán)了上來,“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么?”他溫熱的呼吸吹在她耳后,吹得她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陣寒顫。血液在她體內(nèi)激烈地流竄,全然不受她的指揮,激得她全身顫抖。
“不——不要碰我!”她喘息著喊,“你沒聽見嗎?我——我不要你!”
“小騙子!”他低沉的聲音不穩(wěn)地在她耳邊響起,“你的肢體語言和你所說的話全然相反,教我怎能相信你所說的話?不要考驗我,夢笙,我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她還待開口抗議,但他以一個深長的吻封住了她。那么甜蜜的吻呵!她所有的知覺都因他的吻而復(fù)蘇,她整個的身體都因他的撫觸而燃燒。在那不可抑遏的激情里,她所有的抗議都被沖到了九霄云外,所有的理智都被燒成了焦大。她本能地環(huán)住了他,開始以同樣急切的激情回應(yīng)他。
有好一會了,他們倆誰也沒有聽到門上傳來的剝啄聲。但那聲音持續(xù)不斷,終于鉆進了李均陽的耳朵里。他抬起頭來,喉中發(fā)出不滿的咕噥。但敲門聲又響了,這回來得更重了些。李均陽重重地嘆了口氣,滾下床沿,將自己的襯衫拉好,走過去開了門。夢笙忙將被子拉到自己下巴上,窘得耳根子都紅了。忙亂中她聽見李均陽的聲音在問:“什么事,秦太太?”
“呃,”秦太太有些發(fā)窘,“真對不起,不過……喬小姐打電話找你。我告訴她說你正忙著,可是她堅持要和你說話,說是有緊要的公事。所認我……”
李均陽點了點頭!爸懒耍业綍坷锶ソ与娫挕!彼f著回過頭來,對著夢笙微笑了一下。
但她并沒有著他。只這片刻之間,她的臉已經(jīng)變得紙一般白。毫無疑問的,打電話來的是喬丹麗。夢笙顫抖了一下。想到方才幾乎發(fā)生在她和李均陽之間的事,她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呆子,笨蛋,不知羞恥!你怎么可以和他……和他……噢,天啊,你怎么可以忘了他還有這么個情婦在,忘了他只不過是在利用你、玩弄你,只不過是將你當作某種玩具?如果……如果方才不是秦太太前來敲門的話,那么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萬劫不復(fù)了!
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羞辱的淚水不可遏抑地往外奔流。想到自己居然曾那么急切地想要他,居然曾經(jīng)那么急切地回應(yīng)他,她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而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只熟悉的手輕撫著她肩頭:“怎么了,夢笙?為什么哭?”
她閃電般地向里一縮。“不要管我!”她哭道。而他的肩膀繃緊了。但只是這一剎那,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將她攬進了自己懷里。夢笙試著椎開他,但他根本紋風不動。
“夢笙……”他沉沉地開了口,聲音里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疲倦,“夢笙,拜托,我們能不能好好地談?wù)劊俊?br />
她無言地搖了搖頭,試著止住自己的淚水。
“你……你很不快樂!彼f,聲音里有著憐惜。
“我沒有理由快樂。”她抬起沮痕斑駁的臉,愁慘地看著他,“你逼著我嫁給你,不是嗎?現(xiàn)在你又想和我……”她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用眼神無言地指控著他。
他重重地嘆息了!爸v點道理好不好?夢笙?這種感覺是相互的,何況你是我的妻子!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
這四個字使她驚跳,再一次試著掙脫地的懷抱。這一次他沒再堅持,放開手任她自去。江夢笙別開了臉,不想看他。他的存在使地心亂,而她最不想讓他看出來的,就是他對她的影響。三年以前,她曾經(jīng)毫無保留將她所有的—場全部交付給了他,包括愛,忠貞和信任,可是他毫不顧惜地將它們?nèi)珨S了回來,砸得她幾乎死去。這一次,他又為什么這樣急切地想要擁有她呢?也許只是因為她這回拒絕再付出了,而他的男性本能無法拒絕這樣的挑戰(zhàn)?是吧,那就是他的本性了:掠奪與擁有。只要她一旦付出,他就會毫不顧惜地掠取不已,直到她給無可給,剩無可剩。而她將有什么可以留給她自己呢?無窮的悔恨與痛苦,或許比三年前那一次還要糟,至少至少,她還可以為三年前的自已開脫說:當時實在太年輕、太無知了;但是這一次,她連一點原諒自己的借口也不會有。不,她不能給他任何機會,不能露出任何弱點。如果……如果她還想在他掌握中生存下去的話。
她深深吸了口氣,刻意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笆虑樘幚硗炅耍俊
“嗯。”
“我想喬丹麗對我們的婚事大概很不高興吧!彼恼Z氣是漫不經(jīng)心的。但她所有的神經(jīng)都在等待著他的反應(yīng)。
“這跟她有什么相干?”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夢笙突然覺得想吐。他想騙誰呀?他到底以為她是個什么樣的傻瓜?咬著牙她開了口:“你以為你們之間的事很秘密,是不是?”
李均陽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拔业奶欤∧隳切∧X袋里在想些什么呀?喬丹麗是我的秘書。如是而已!”
“真——的——么?”夢笙冷笑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把我當成呆子耍!
“真的。”他簡單地說,仿佛這個問題根本不值一答,然后他深思地加了一句,“如果我和她之間真的有什么,會使你覺得困擾嗎?”
夢笙怒得頭發(fā)都豎起來了。但她可不想讓他看出這一點。她可不想讓他知道他對她的影響!安粫!彼涞卣f!爸皇俏也幌爰傺b我一點也不知情,如此而已。”頓了頓,她忍不住加了一句,“我真懷疑你為什么不干脆娶她算了?”
李約陽揚起了眉毛,表情忍耐有加!叭绻蚁肴⑺,我早八百年前就娶了.用不著等到現(xiàn)在。我和你說討好幾次了:她只是我的秘書,如是而已!”
夢笙閉了閉眼睛,默然轉(zhuǎn)過頭去,說了半天,他還是不肯承認。他根本——一點點溝通的誠意也沒有。她疲倦地掉過頭去,茫然地看向窗外,嫉妒像毒蛇一樣地啃噬著她的心靈。嫉妒!這兩個字像鞭子一樣地自她心上抽過。她?嫉妒?嫉妒著喬丹麗?她為什么嫉妒那個女人,她搖了搖頭,試著揮開這些混亂的情緒。她嫉妒喬母麗?這太可笑了!她……
“夢笙?”李均陽的聲音在她身后溫柔地響起,“我們明天到溪頭去,你說好嗎?”
她驚跳,回過頭來看他。她的眼神有些茫然,神智還未從自己的思緒中回復(fù)過來:“溪頭?作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度蜜月。
蜜月?夢笙驚惶地睜大了眼睛,她和李均陽去度蜜月?“不!”她的反應(yīng)是立即直接的:“這太荒謬了!你和我——我們這種婚姻居然還煞有介事地度蜜月?你也未免太幽默了吧?”
他的眼神暗了廠下。“你真的不想去。俊
“不想!”
他嘆了一口氣!昂冒。”他說,“那我們明天就直接回家了。”
她知道李均陽在陽明山有棟洋房。雖然她沒去過。但想也知道那會是一棟漂亮的房子。因為他一向有著極佳的品味。這層公寓只是為了他上班方便時用的。而,也由于她今天喝得醉了,他才沒有直接將她帶回家去。她當然是期望能住在山上的了。那里的地理環(huán)境對小豪有好處,而她自己也并不特別喜愛這生活。因而聽到他作了回家的提議,她點了點頭,沉默再度籠罩在他們中間,彼此都不知應(yīng)該再說些什么。夢笙在沉默中不安地動了一下,澀澀地道:“我……我想睡覺了!彪m然,她其實一點睡意也沒有。她才剛睡了個漫長的年覺,醒過來還不到一小時。
他默然瞧了她半晌,而后突然笑了。
“好主意!彼f,移到她身前,一手輕輕地拂過她的發(fā)絲。
她好像被火燒著般向后一縮。“我是說一個人睡!”
“你——真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上床啊?”
她的小臉漲紅了:“你自己說過你不想要我的!”
“我騙你的,成不成?”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是怕驚嚇了她,“你總不會天真到去期望,結(jié)婚以后,我還打算過著苦修僧的禁欲生活吧,啊?”
她痛苦地別過了臉,這個混蛋,他從不放過他可以得手的任何利益,是不是?幾分鐘前他們才剛剛談過喬丹麗,他現(xiàn)在居然還有臉來向她求歡?
“我又不是你的玩物,可以由得你隨意玩弄!彼┲曇舻溃澳慵热徊粣畚,這樣的性生活豈不太廉價了些?”
他的身體繃緊了,半晌方道:“那么如果我——愛你呢?”他的話是小心翼翼,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來的。
然而這幾個字便如利劍般刺穿了她的心口,夢笙疼得幾乎彎下腰去。愛!他怎么可以把這個字說得如此隨便,如此輕易?我的天哪,李均陽,你真是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她深深地呼吸,靜待那陣疼楚過去,才慢慢地開了口:
“那也沒什么差別,因為我不愛你。”
有那么一剎那間,她從他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而后他轉(zhuǎn)過身子,打開了臥室的門!巴戆玻瑝趔。”他的聲音疲倦而空洞,“你可以安心地睡在這里,我不會來煩你的!遍T在他身后無聲地掩上。
他聲音里那奇異的疲憊觸動了她。她奔向前去,突然想叫他回來,求他留下!但門已然闔起,而她自己突如其來的沖動嚇著了她。她把臉貼在門上,慢慢地滑下地去。我為什么想叫他回來呢?我又為什么嫉妒喬丹麗呢?因為我——因為我愛他!
這個念頭是閃電般浮現(xiàn)的,一浮現(xiàn)便立時擊得她全身麻木。我愛他!否則的話,這一切豈還能有任何其他的解釋?那愛一直深藏在她心靈深處,雖經(jīng)她竭力矯飾,卻始終不曾死去。若非如此,他的眼神和碰觸豈能如此輕易地將她點燃?若非如此,她又豈能如此輕易地就答應(yīng)了他的婚事?她豈不該拚死掙扎,甚至不惜使用一切合法非法的手段以求保有她的自由么?呵,天,她愛他呵!就因了這愛,她那纖柔唯美的心靈深處,那連她自己都不曾知覺的深處,還想望著一個可能——贏得他愛的可能。
夢笙絕望地顫抖了。為什么、為什么她要這樣地愛上一個人呢?一個全然不將她放在心上的人?三年的煉獄生活不曾消減她的愛于萬一,而今又如何可能使它死去?天哪。天,為什么我不是那種朝三暮四,見異思遷的女子?又為什么偏偏教我遇上這樣的一個人哪?愛得如此絕望,如此孤獨,如此不堪?她做倒在米色的地毯上頭,開始了無聲而沉痛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