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正醞釀著兩樁舉城皆知的喜事。
一樁,是長安首富傅員外與殷家堡的喜事,他們兩家都擁有富可敵國的產業,兩家聯姻,更是不得了。
另一樁,是皇上最倚重的左右手--宰相韓韶晦和大將軍杜飛,明天即將結為兒女親家。
一個月前,韓韶晦親自帶著兒子到將軍府提親,希望杜飛將長女嫁至韓家。光憑兩家的家世背景,就可以預見這場婚宴將如何盛大,連皇上都是座上嘉賓。
此樁良緣照理來說應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然而,在大喜之日的前夕,杜大小姐的閨房內卻引發了一陣爭吵--
"娘,您不必再來勸我,我不要嫁給韓朝岳。"杜綾嫣抿著紅唇,一臉倔強地坐在梳妝臺前說道。
她有一張極美的容顏,明眸皓齒,肌膚賽雪,但也有一副極倔的脾氣,不是任人擺布的娃娃。
杜飛擁有四名妻妾,共生了六名女兒、一個兒子。長女杜綾嫣乃正室所出,雖是女兒身,可是性格偏偏像極杜飛,冷靜果決,聰明絕頂,文韜武略、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嫣兒,女大當嫁,能嫁入相國府,是你的福氣。"一名中年美婦站在她身旁,蹙著眉頭說道。
"韓朝岳是出了名的花心蘿卜,韓宰相又野心勃勃,越來越不將皇上放在眼中,嫁入他們家,咱們說不定會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杜綾嫣滿臉不悅。
她雖然很少步出家門,但跟家中武師練武時,偶爾會聽見一些小道消息。
"住嘴!女孩兒家不要亂說話!"她的娘親斥道。"我當初就反對你念書識字,女子無才便是德,瞧瞧你現在,成了什么樣子?你爹要你嫁,你就得嫁,沒得商量!"她又氣又急,深怕女兒的叛逆,引起丈夫對她的不滿。
杜飛長年身處軍旅之中,是個極為嚴肅強勢的人,臉上向來少有笑容,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就是命令,若有半點違逆,一律家法伺候。
杜綾嫣自小就比弟妹有主見,所以挨打的次數也比其他人多,皮開肉綻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娘,您就我一個女兒,難道忍心看我如此斷送一生?"杜綾嫣改變戰術,動之以情。
"正是因為我只有你一個女兒,才害我每天得提心吊膽,怕這個正室的位置坐不穩,讓二房搶走!結果,你現在還給我找這麻煩!"她說出多年的怨恨,恨自己生的不是兒子。"我對你已經好話說盡,你別再給我;樱"
說罷,她拂袖而去。
杜綾嫣看著娘甩上房門離開,一陣刺痛劃過心頭。
從小,她娘就不斷地在她耳邊叨念著沒生兒子的遺憾,所以她努力地習武、識字,希望所有弟弟會的東西,她都做得比他更好,娘終有一天能以她為傲……
可惜,她還是失敗了!
眸光閃過一絲叛逆,杜綾嫣揚起頭。既是如此,她也沒什么好顧慮的了,明天她絕對不會踏入相國府,大家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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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堡,位于渤海之濱,利用當地豐饒的物產漁獲以及便利的水運,成為中原首富之一。長安、洛陽所需之鹽貨,幾乎全部由他們所供給,利潤驚人。
殷家堡的堡主殷放宸,年約三十仍未婚嫁。外頭有關他的傳言甚多,包括冷血無情、癖好孌童……等等,但是這些都無法阻止眾家富豪將他視為乘龍快婿。
最近,殷家堡廣發喜帖,邀請各界朋友參加殷放宸的喜宴,在商界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大家紛紛猜測,到底是哪家姑娘如此幸運,又如此不幸地被殷放宸選中。幸運的是,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不幸的是,嫁給一個性格怪異的丈夫。
"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一名身穿藍布衫、相貌粗獷的男子走入殷家堡的正廳,朝端坐在主位的男人問道。
他是任浪,殷放宸少時的拜把兄弟,從少時便一直跟在殷放宸身邊,是他的左右手。
"在我到洛陽迎娶新娘的這段日子里,我想請你幫我管理殷家堡。"殷放宸悠閑地站起身,走到任浪面前。
"迎娶新娘?"任浪挑起一道眉。"大哥,你真要娶親?"
他才從江南談生意回來,回程中曾聽說殷放宸要娶親的事,本以為是謠傳,沒想到竟是真的。
"利益交換而已。"殷放宸平淡地說,英俊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傅家是長安首富,與他們聯姻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況且,他們提出的嫁妝相當誘人。"
為了能與殷家堡攀上親事,傅家答應每年無條件提供三千石鐵砂給殷家堡,讓殷家堡得以利用自家的煤田,制造各式鐵器。
不過,同樣地,殷家堡得以傅家為在長安的唯一對外商號,所有的鹽貨都必須經由他們的店面販售出去。
此舉將使兩家的生意增加大量的利潤,這正是這樁婚姻的基礎--純粹的商業利益結合。
"那傅家小姐的風評如何?"任浪問道。
"富家千金,大概都是一個樣。"殷放宸輕蔑地撇唇。"和傅家聯姻,是因為他們所提供的鐵砂,至于傅家小姐長得是圓是扁,我不在乎,反正,我不打算碰她。"
對他來說,這樁婚姻只是勉為其難的權宜之計。
會答應這門婚事,純粹是因為被逼煩了。他受夠了被當成一塊人人垂涎的肥肉,每對父母都想把自己的女兒硬塞給他,手段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曾經有位東北的望族,甚至利用他前去談生意借宿他家時,把女兒給迷昏剝光,扔到他床上。
幸虧他當時尚未就寢,立即轉身走人,否則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如果他和傅家小姐成親,一來能得到生意上的利益,二來也可以杜絕其他人想與他聯姻的希望,讓他耳根子清靜清靜。
"傅家位于長安,咱們為什么要去洛陽迎娶新娘子?"任浪不明究里地問。
"這是我和傅家的約定。從我們這兒到長安太遠,所以他們的送嫁隊伍會先把新娘送到洛陽,再由我們的迎親隊伍迎娶。"殷放宸解釋道。
"大哥,你什么時候出發?"任浪問道。
"從這趕往洛陽,少說也要五、六天,我明天出發,一路上可以走得輕松點。"殷放宸盤算了一下。
任浪會意地點點頭,說道:"大哥,你放心去娶新娘,我會幫你看好殷家堡。"
"那就好,你才從江南趕回來,現在好好去休息休息吧!"殷放宸說道。
待任浪離開正廳后,殷放宸轉身往內堂走去。
只見他穿過回廊,踏入書齋,最后在桌案前坐下,點亮燭火,翻開那一本本擺在桌上、待他批閱的帳本,開始處理正事。
成親,對他來說只是一種利益的結合。
他并非真如外傳的具有斷袖之癖,只是父母去世之后,他一心只想要好好經營殷家堡的產業;寧可前往妓院解決生理需求,真金白銀地交易,也不愿意和那些自愿委身的女子發生關系,背負一身感情債……
除非,上天安排他遇上一位他愿意傾注感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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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府前,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小姐,您快換衣裳吧!"杜綾嫣房內,兩名小婢急得跳腳,一左一右地勸說道。
眼看著良辰吉時越來越近,新郎就快要來迎娶了,杜綾嫣還是堅持不肯穿上嫁衣。
"小姐,就當咱們作奴婢的求您,如果等會兒老爺知道您還沒換衣裳,咱們一定會被處罰的。"其中一名小婢哀求道。
杜綾嫣咬著紅唇,為難地看著她們兩人哀求的表情,縱使心中不忍,卻也不甘心乖乖穿上鳳冠霞帔。
正在躊躇之間,房門硬生生地被踢開,發出一聲巨響。
兩名小婢驚跳起來,害怕地看著杜飛黑著一張臉踏進房內。
"你在搞什么鬼?到這個時辰還不肯更衣?"他眸光一掃,兩名小婢幾乎被嚇得暈過去。
"爹,您為何擅自將女兒許配給韓朝岳?"杜綾嫣的秀眸中盈滿不平,大膽地直視她爹。
自從定了親之后,杜飛便禁止她踏出房門一步,還派人在她的閨房外重重把守,以免她逃婚溜掉。此刻還是爹幫她定親以來,她首次有機會面對面地與他討論這件婚事。
"放肆!我作決定還要經過你同意?"杜飛暴吼一聲,惡狠狠地瞪著她,一派粗獷莽夫的模樣。
兩名小婢已經縮到角落,嚇得直發抖。
"這是女兒的終身大事,爹爹應該考慮到我的感受。"杜綾嫣抿著唇說道。"我不想嫁給韓朝岳。"
杜飛大手一揚,眼看一巴掌就要落下。
杜綾嫣嬌軀往旁騰挪,伸手拍擋他落下的手。
"你好大的膽子!"杜飛怒目相視,但眼底暗暗閃過一絲贊賞。
所有的孩子中,就只有嫣兒還像個樣子,其他人都是軟趴趴的,尤其是他唯一的兒子,簡直懦弱無能到令他無法忍受。
正因如此,嫣兒也是他最喜愛的孩子。若非他覺得韓韶晦的氣勢如日中天,嫣兒嫁到韓家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
然而疼愛她是一回事,能否容忍她的不敬又是一回事。
"爹,韓朝岳喜歡拈花惹草,不是個好東西!"杜綾嫣收回手,說道。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如此善妒,你娘是怎么教你的?"杜飛斥責。
杜綾嫣盯著爹半晌,最后咬咬銀牙說道:"既然爹爹堅持要孩兒出嫁,我也無話可說。爹爹請回,我現在立即更衣。"
她已經盡力跟爹講道理了,既然爹不講理,那她只有祭出對付不講理的法子。
杜飛沒料到她會突然爽快地答應,懷疑地看著她。
"你啊,最好別再給我;樱銈儍蓚,快來給她換衣服!"杜飛朝縮在角落的小婢吼完后,轉身出門。
他決定特別加派人手監視女兒的動靜,以防萬一。
"小姐,快點,咱們沒多少時間了。"那兩名小婢沖上前,飛快地替她更衣,雙手還兀自顫抖。
杜綾嫣沒有再開口,定定地坐在梳妝臺前,凝望鏡中的自己。
面無表情的她,像尊石雕像般地讓她們梳頭化妝,一絲寒光閃過明亮的美目。
她痛恨被人擺布,即使他們是自己的父母。
從她出生以來,她便不斷地努力想作一個讓父母滿意的女兒,然而,這次的情形不同。
她,杜綾嫣,這次決心反抗到底,即使要冒著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
一個時辰之后,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熱熱鬧鬧地來到將軍府的大門前,新郎滿面春風地躍下馬背。
早已等在門口的杜飛走上前相迎。
"拜見岳父大人。"韓朝岳一揖倒地,白皙俊俏的臉孔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聽說杜綾嫣嬌媚動人,乃長安城內第一美女,他韓朝岳能娶得美人歸,當然心花怒放。
杜飛滿臉笑容地扶起他,領他到大廳稍候,慈祥和藹的態度與方才在杜綾嫣房里判若兩人。
隨行的媒婆在杜綾嫣娘親的帶領下,到杜綾嫣的閨房牽新娘。
不一會兒,身穿大紅嫁衣、披著紅蓋頭的新娘,在媒婆的導引下緩緩步入大廳。
韓朝岳眼睛一亮,光看她這婀娜的姿態,就夠銷魂的了。
等新娘坐入花轎之后,韓朝岳立刻翻身上馬,在眾人夾道祝賀之下,又浩浩蕩蕩地往相國府的方向前進。
本以為這件婚事不會再出差錯了,不料當迎親隊伍行經跨建在永安渠上的石橋時,坐在花轎內的新娘突然破轎而出,將花轎頂篷撞出一個大窟窿。
眾人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驟變驚呆,愣愣地看著新娘翻身躍至橋頭的石獅上,扯下紅蓋頭和鳳冠。
杜綾嫣絕美的容顏霎時引起眾人的贊嘆。她冷冷地掃了在隊伍前頭的韓朝岳一眼,之后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直直落入冰冷的永安渠。
直到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大家才回過神來,連忙湊上橋邊,低頭望向河水。
"來人!快去把杜小姐救上來!"沒料到會有這種突發狀況,韓朝岳急得大吼。
幾名頗識水性的家丁撲通撲通地往水里跳,可哪里還有杜綾嫣的影子?她就像消失在水中一般,任大家怎么找都找不著。
"少爺,咱們已經搜遍附近河底,都找不到杜小姐。"半個時辰之后,一名家丁爬上河岸,渾身濕答答、哆嗦地說道。
此時杜飛已經接到通報趕來,面色凝重地站在渠邊,眉頭緊緊皺起,分不清是因為憤怒或是擔心。
"繼續找!就算翻遍整座永安渠,也要給我找到她!"韓朝岳又下了一道命令。
他已經派人回相國府調派了不少人力,待會兒就會有更多人一起加入搜尋他的新娘。
方才的驚鴻一瞥,杜綾嫣的美貌已在他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先撇開他們兩家的聯姻是鞏固政治地位的重要手段不說,光是那樣的美人,他就不能讓她從他身邊跑掉。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望入黑沈沈的河水,眼底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杜綾嫣,我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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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綾嫣屏著氣息,潛在水面下,順著河水的流勢,拚命地往前游去。河水很冷,吸飽水分的嫁裳拉得她不斷往下沈,縱使她是習武之人,氣息較一般人悠長,但閉氣一刻鐘之后,也開始感到眼前發黑。
無可奈何地,她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氣。
隱隱約約中,她聽見遠處后方傳來騷動聲,知道又增加了許多人手開始尋找她。
用力地吸飽空氣,再度潛回水底。
既然選擇跳河逃婚,便已沒有回頭的余地,從今以后,她要為自己而活,不受任何人擺布。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們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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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是僅次于長安的另一個重要大城,其繁華擁擠,比長安有過之而無不及。
殷放宸率領著迎娶隊伍,趕在城門關上的前一刻進城。守城的士兵看見他們打著殷家堡的旗幟,并未多加刁難,直接放行,態度相當客氣。
當然,殷放宸事先派人送給他們的"孝敬",也是令他們眉開眼笑的原因之一。
進城后,他們下榻于洛陽城內最頂級的客棧。他們和傅家約好,將新娘送到此地后,便由殷放宸親自護送回殷家堡拜堂成親。
晚膳之后,殷放宸回到房里,讓店小二替他準備一桶熱水,正準備洗去一整天長途跋涉的疲憊時,門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輕敲聲。
他沈聲道:"進來,門沒上閂。"
一名男子推門而入,態度恭敬地垂手而立,說道:"啟稟堡主,方才屬下接到消息,說傅家的送嫁隊伍在洛陽城外西方二里處遇劫,新娘失蹤。"
"哪里來的消息?"殷放宸立刻蹙起濃密的劍眉,面色凝重地走到他面前。
"官府派人來通知的。"那人回答。
在他們抵達洛陽城之前,殷放宸便已先派人來此疏通關節,所以從守城的到官府衙門,對他們都多所照應。
何況殷放宸親自前來洛陽迎娶傅家小姐的消息,在洛陽人人皆知,現下發生這樣的意外,官府自然會來通知他。
"竟有此事!"殷放宸開始往門口移動腳步,黑眸中閃過精光。"召集所有兄弟,我們一道去看
看。"
雖然他與那位傅小姐沒有感情,但她畢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劫走他的人?
"但是……堡主,這個時辰城門都已經關閉。"那人面露難色。
"有錢能使鬼推磨。"殷放宸揚起一邊唇角,說道。"大家跟我來就是。"
當他走下樓時,店小二已經替他備妥馬匹,和他的兩名手下一同候在門口。
殷放宸俐落地翻身上馬,領著數名手下,依據方才得知的消息,朝洛陽城西方飛奔而去。
買通守衛,出了洛陽城之后,殷放宸一行人靠著明亮的月光引路,奔馳在官道上。
"你們眼睛放亮點,注意周遭的情況。"殷放宸一邊說,黑眸仍不忘搜索著兩旁的樹林。
"是!"眾人應道。
依照官府指引的方向,殷放宸◆進一條林間小路,高低不平的路面減緩了他們的速度。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們終于來到了傅家遇劫的地點。只見大紅箱子散了一地,里頭全都空空如也,一地混亂。
隊伍中央的大紅花轎歪斜地倒在地上,殷放宸上前掀開轎廉,瞧見新娘的紅蓋頭遺落在轎中。
傅家的送嫁隊伍,光是家丁便有十來人,這還不包括陪嫁的婢女、小斯等,怎會沒半個人跑來客棧求救?殷放宸心中納悶。
他飛快地檢視一遍轎子,幸好,上面沒有任何血跡。
從這情勢來看,打劫的盜匪應該人數眾多,所以傅家的人才會跑得一個都不剩,連前去求援都不敢。
當然,也有可能是全都被俘虜。
"我們再往前看看。"殷放宸又翻上馬背,繼續朝林子里前進。
往前又走上一刻鐘,殷放宸突然勒馬停下。
方才,他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見了一個紅色的"物體"。
可是那兒應是往河邊的方向!
他掉轉馬頭,策馬小跑步地往右邊馳去,淙淙的流水聲隨著他的前進越來越明顯。
最后,他來到河畔,果然看見前方有一個紅色的"物體"趴伏在一塊大石上,那形體彷佛是個人。
殷放宸很快地來到那個"紅色物體"旁邊,就著月光定睛一瞧,果然是個身穿嫁衣的姑娘,渾身濕淋淋地昏倒在大石上。
他跳下馬來,在她身邊蹲下,探手翻過她的身子。
月色下,她美麗的容貌讓他失神半晌。
長長的睫毛在她雪白的雙頰映下兩塊陰影,瓜子臉細致小巧,挺翹的鼻梁渾然天成,櫻桃般的唇如今微微泛白。
指尖柔軟的觸感和她胸前的微微起伏告訴他她還活著,殷放宸毫不遲疑地將她抱上馬背,自己跨坐在她身后,緊緊貼著她潮濕冰涼的嬌軀,試圖分一些溫暖給她。
她一定是傅家小姐無疑?粗滞笊系哪侵谎蛑耔C和耳珠上所戴的翡翠耳環,殷放宸如此判定。她穿戴的首飾,絕非尋常人家所能擁有。
她雖然身形狼狽,但衣著尚稱完整,不像曾經被侵犯過,或許是她趁亂逃了出來,也或許是匪徒只想搶財,沒興趣劫色……
殷放宸一邊猜測,一邊快馬加鞭地返回洛陽城。
她冷得像塊冰,若不趕緊換下她的濕衣裳,肯定會生一場大病。
殷放宸心中嘀咕,一手摟著她,一手握持韁繩,疾馳在官道上。身后,數名手下緊緊追隨。
沿途上,他不時低頭看看躺在懷里的女子。
她絕美的容顏如今過于慘白,呼吸輕淺,彷佛一碰就碎。
然而,他心里竟因此而涌上某種奇妙的保護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