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聶無方瞪著天花板沉思,他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刁月菱,冷黯的眸光瞬時柔和了一些。他解開了頸上的皮繩,上面串著一枚玄鐵鑄成的指環(huán)。
「菱兒,」他輕撫著她的肩膀,「醒一醒,我有話對你說。」
刁月菱睡得恍惚,耳中卻聽進了他的低喚;她張開眼,接觸到他熠熠的雙眸。
「你……叫我什么?」她不敢相信地問,方才應(yīng)該是她聽錯了吧!
「菱兒。∮惺裁床粚?」聶無方莫明其妙地看著她;才剛云雨完,他不行這么叫她嗎?
「沒有!沟笤铝廒s緊搖頭,欣喜的感覺在心中擴散開來:菱兒……他居然愿意這樣喚她,他終於肯拉近和她的距離了。
聶無方將她的喜色看在眼里,心里懂得她在高興什么,他突然有點感慨,莫非自己平時冷漠慣了,讓她為了這種小事都能歡喜。
他深深地凝視她,「這枚指環(huán)交給你,你好好收著。」他把東西交到她的手中。
刁月菱看了眼那枚黝黑粗獷的戒指,心中很是訝異,「為什么要給我這個呢?」她不解地問。
「這是我的貼身信物,如果將來有個萬一,你可以憑它找到我。」聶無方囑咐著,眼神嚴肅而認真。
這指環(huán)是他重要的東西,多年來一直帶在身邊,方才他考慮過後,決定交給菱兒。
「什么萬一?」對於他的話,刁月菱聽的一頭霧水。
「萬一你有了身孕!顾馕渡铋L地說!溉绻愀怪杏辛宋业墓侨猓蛠碚椅、我不希望孩子像我一樣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更何況你一個女人家如何獨自撫養(yǎng)孩子?」
刁月菱驚愕極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震撼著她;她沒想到他會這么細心地為她著想,更想不到他的背後居然藏著這樣的身世。
「我知道你很驚訝,但我就是一個被丟在路旁的棄嬰,」聶無方淡淡地說,似乎一切都已云淡風(fēng)輕,但眼中翻騰的情緒是騙不了人的。「我沒有親人,吃盡苦頭才長大成人,為了自保,只能拚命地練武壯大自己;如果我有後代,絕不能讓他過這種生活!
望著他孤寂的眼神,刁月菱心疼極了,她終於知道他的個性為什么這么冷漠,若不是從小歷經(jīng)風(fēng)霜,他何嘗會變得這樣孤傲不群?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握住了他的手,她十分堅定地承諾。若能懷了他的骨肉,她珍惜都來不及了,怎舍得讓孩子吃苦?
聶無方凝視著她的雙眼,那雙眸中的溫柔讓他的心莫名地溫暖起來。
「不,孩子也是我的責(zé)任,不能讓你獨自承擔(dān)!顾麍越^地說,因為他不忍心自己的骨肉是個沒爹的孤兒!改阋浿,沒有這枚戒指,你永遠也找不到我,務(wù)必要好好收著。」
刁月菱見他這么認真,不禁仔細地打量起手中的指環(huán),在蒙朧的光線下,隱約可見指環(huán)內(nèi)側(cè)刻了一個「聶」字。
「上面有你的姓呀!」她喃喃地說。
聶無方點了點頭!高@指環(huán)是我?guī)煾噶粝碌,他老人家姓聶,撿到我後替無名無姓的我取了名字。他老人家去世之後,這枚戒指就成了我追念他的憑藉!
「這么珍貴的東西……給我真的好嗎?」刁月菱擔(dān)心地問。
聶無方沉默地看著她,眼中是已然決定的堅持。他取過了戒指,親自為她套在指上,刁月菱的心弦不禁因他的舉動而顫動不已。
「記著,若要找我,帶著戒指到應(yīng)天城的『玲瓏閣』,那里是一個……古玩店,會有人安排你我見面!顾Ⅴ酒鹈迹坪跸氲绞裁礋┬牡氖。
刁月菱柔順地點點頭,心里因為他的叮嚀起了一絲絲甜蜜,但她想得很清楚,這一生,自己是絕對不會去找他的;他們倆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雖然她很想待在他的身邊,但她知道他并不希望,畢竟從頭到尾,他口口聲聲都是有了孩子再去找他……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到他身邊去呢?他一定不歡迎吧!
若有了他的孩子,這已經(jīng)是上天莫大的恩賜,她只要守著孩子就很滿足了,不必再去打擾他。
望著他闐黑有神的眼眸,她的心中一陣依戀,雖然歡愛後的疲倦令她昏昏欲睡,但她卻舍不得閉上眼睛。
聶無方嘆了口氣,將困倦的她攬進懷里!缚焖!我知道你累了!顾驼Z。
躺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刁月菱心中涌進了強烈的安全感,能擁有一個男人的疼愛真的很幸福,在今晚之前她一點也不了解這種感覺。
被他的氣息及溫暖籠罩著,她沉沉地闔上眼,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感覺著她均勻的呼吸,聶無方知道她睡著了,她的發(fā)柔柔的披散在他的胸口,不知名的清香回繞在空氣中。摟著她嬌小的身軀,他不自禁地訝異起來,印象中自己從沒對任何女人這么容忍過。
以往他總在得到滿足後便斷然離開,從不將胸懷開放給任何女人,但凝望著刁月菱柔情似水的眼瞳,他覺得自己的冰冷武裝幾乎要瓦解了。如果上天不是這么捉弄人,給她一張正常的容顏,他相信她一定是世間最出眾的女子,因為她擁有一雙任何人都沒有的動人眼睛,就像天邊柔和亮麗的星星。
只可惜他不是一個尋常男人,他不打算讓任何女人加入他危險的人生,他孤獨慣了,早已忘了如何動心。
誠然,他對菱兒所做的已超過他一向的習(xí)慣,但是,他將這一切都當(dāng)作是報恩的一部分。
對,就只是報恩。
。 。 。
窗外蒙蒙地亮了,間斷地傳來清脆的鳥鳴,刁月菱翻了個身,身旁涼颼颼的。乍失暖源,她迷蒙地睜開眼,只見身邊空無一人。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驚坐起身,房里一個人也沒有。
「聶大哥?」早晨的涼意令她一陣哆嗦,但什么也比不上他不告而別帶給她的驚慌。
房門被推了開來,她心中一喜,但進房來的卻不是她掛心的人……
「菱菱,阿娘來看你了!沟蟠澍P笑吟吟地踏進屋內(nèi),沒注意到女兒臉上些微的落寞。
「阿娘,聶大哥他……」她焦急地問。
「我已經(jīng)讓他走了!沟蟠澍P接下去說,并坐到女兒身邊。
她見著月菱床單上的落紅,心中十分滿意,看來那小子真的做了該做的事,并沒有唬弄她。
聽見聶無方已走,刁月菱心中一陣抽痛,心頭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塊;本以為自己能面對這個必然的分離,誰知事到臨頭還是免不了傷心。
「為什么那么快……」她喃喃地說,不解他為何不跟她告別?
「要走當(dāng)然要趁著天還沒亮,這樣才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那時你正沉睡,所以他才沒叫你!沟蟠澍P拍著月菱的肩,憐惜地安慰道:「他總歸是要走的,你就別傷心了,你的心愿不就是要他平安離開嗎?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高興才是!
刁月菱點點頭,眼中卻藏著酸楚:聶大哥能走,她已別無所求了,她真的應(yīng)該像阿娘說的高興一點才對,但她好想再看他一眼,她好舍不得他!
強抑著眼中打轉(zhuǎn)的淚水,她不希望在阿娘面前泄漏了心情。
刁翠鳳看出女兒心里難過,但她不打算拆穿,這種時候獨自安靜一下比較好。
「你再休息一會兒吧!阿娘先回去了;對了,從現(xiàn)在起先停喝蛇血,看看你體內(nèi)的毒到底有沒有改善!沟蟠澍P交代道。
「好的。」刁月菱應(yīng)道。
等阿娘一走,她的淚水一滴滴地滑落下來,就好像斷了線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她心里清楚,對聶大哥的思念也將如此,永遠沒有消失的一天,她對他的感情,注定只能藏在心中,再相見的日子,將永遠無期。
直到幾個時辰之後,刁月菱開始注意到身體真的和平時不太一樣了,照理說沒喝蛇血她的皮膚會灼熱疼痛,但今天卻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一直到了晚上,她都還十分舒適,難道阿娘說的古法果真奏效了嗎?
經(jīng)過一夜後,刁月菱一大早就起床去祖屋,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娘,但她走到了門邊,只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嚱徽劦穆曇簟?br />
「族長,長老們有要事相商,想請族長過去一下!闺S從的聲音由屋內(nèi)傳了出來。
「好,我馬上就過去!沟蟠澍P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聽到阿娘有事要處理,刁月菱心想那她等會兒再來好了,轉(zhuǎn)身才要離開,屋里卻又傳來了阿娘說話的聲音。
「『蛇王洞』的情形如何?」刁翠鳳說話的語氣十分戒慎。
「稟族長,蛇群并無動靜,似乎還未從地底出來。」
「可惡,這兩天明明是神蛇出洞的日子,蛇群為什么還不出來吃掉那家伙呢?算了,你們一定要好好在洞口嚴密戒備!沟蟠澍P不耐煩地說。
刁月菱嚇了一跳,阿娘口中的那人是誰?會不會是……
「是,屬下一定不會讓他逃跑的!
「這倒無妨,那家伙的迷香毒未解,諒他也逃不了,只是為免夜長夢多,他快點死是最好的。」刁翠鳳的話像催命的咒語,讓門外的刁月菱渾身發(fā)抖!
天呀!他們真的是在說聶大哥,但事情怎么會這樣呢?!他不是應(yīng)該被放走了嗎?難道阿娘說的一切都是在騙她?
太過分了!原來阿娘從頭到尾根本沒打算放聶大哥走,要聶大哥與她共度一夜的條件也不過是在利用他罷了,事成之後還是要殺他!
她氣極了,恨不得沖進去質(zhì)問阿娘,但理智即時回到她的腦中;不行,如果讓阿娘知道她聽見此事,一定又會把她軟禁在房里,到時就沒人能去救聶大哥了。
對,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聶大哥救出來,她不能讓阿娘發(fā)現(xiàn)她在這里。
屋里傳來一陣腳步聲,刁月菱趕緊躲到屋側(cè)的陰影處,看到阿娘帶了隨從離開祖屋。
等人都走遠後,她偷偷地溜進屋中,必須在去「蛇王洞」之前,先找到阿娘密藏的迷香解藥,否則聶大哥絕對沒力氣逃命的。
刁月菱在藥柜中仔細地翻找,終於在最隱密的里層找到了放解藥的小瓷瓶;她從中倒出了數(shù)粒丹藥,小心翼翼地收好之後,盡速離開了祖屋。
但現(xiàn)在是大白天,她不能在此時冒然去「蛇王洞」,一切只能等到天黑再說,只希望在那之前神蛇別從地底出來,否則聶大哥一定會被吃掉的。
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木屋後,她焦急地等著黑夜到來,好不容易等到夜色降臨,她迫不及待地開始執(zhí)行救援的計畫。
為了確保聶大哥能快速的離開獨龍村,他必須要有一匹馬才行;村中有馬的人家很少,最後她選定了村內(nèi)最偏僻的一家去偷馬……
過程出奇的順利,刁月菱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馬偷出來,將它牽進了樹林,栓在隱密的樹叢里。
接著她急急地朝林間的「蛇王洞」而去,一路躡手躡腳地往洞口靠近;當(dāng)她距離得夠近的時候,她看到洞口守著兩個男人,他們正彼此交談著,似乎沒什么警戒之心。
刁月菱腦筋一轉(zhuǎn),在地上抓了把沙子,另一手則拎起一根木棒,深吸一口氣,她突如其來的沖出去。
那兩個把守的男人被突然沖出的人影嚇住了,一時之間來不及做任何反應(yīng),在這一瞬間,刁月菱將手中的沙子朝他們的眼睛灑去,令他們張不開眼,接著「咚咚」兩聲,她手中的木棒重重的敲在他倆頭上,兩人應(yīng)聲倒地。
阻礙既除,刁月菱忙不迭往「蛇王洞」中沖去。
「蛇王洞」是獨龍族的禁地,據(jù)說洞穴延伸到地底,里面住著獨龍族歷代貢奉的神蛇,每月有三天,是祭祀神蛇的日子,這時蛇群會從地底爬出,來享用祭品。一般來說祭品都是獵來的野獸,但一旦有人犯罪,或逮到了異族的人,就會被丟進「蛇王洞」中充當(dāng)祭物。
刁月菱在漆黑的洞中摸索前進,她不敢點火照明,也不敢大聲呼喚聶無方,否則引動神蛇出洞就糟了。跌跌撞撞地走著,腳下是亂石堆,前面一片黑暗,憂急如焚的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來晚了一步。
直到她的腳踢到了一個不明物體,讓她踉蹌了一下,跌到一具溫暖的軀體上。
刁月菱驚喜地伸手摸索著,指尖觸到了一只結(jié)實的手臂,「聶大哥,是你嗎?」她高興地呼喊出口,差點忘了不能這么大聲。
「除了我,這里還會有別的倒楣鬼嗎?」冰冷的詰問從黑暗中傳來,其中散發(fā)著強烈的怒意。
聽到他的聲音,刁月菱幾乎喜極而泣,繃緊的神經(jīng)直到此時才放松開來。
「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她興奮的重復(fù)著,雙手緊緊地攀住他的肩膀。
「你娘是不是派你來殺了我?」但聶無方無情憤怒的語調(diào)像刀子一樣劃過刁月菱的心。「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怎么這么說?」她胸口一緊,心中涌滿了委屈的感覺;知道阿娘要殺他,她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但他卻把她說成了共犯。
「聶大哥,我是來救你的,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情!顾鋈坏剞q解,心中也不期望他會相信她。
「別跟我廢話!你娘心里的算計你會不知?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聶無方兇狠地吼道;要不是他現(xiàn)在全身不能動,他早就要刁月菱好看了。
「我真的沒騙你,你想想看,如果我要害你,就讓你在這里等死好了,現(xiàn)在又何必出現(xiàn)呢?」刁月菱費盡唇舌解釋,若是聶大哥不相信她,她該怎么救他?「我真的是來救你的,若繼續(xù)耗下去,讓阿娘發(fā)現(xiàn)我偷溜過來,不但你走不了,連我都要遭殃了,難道你希望如此?」
聶無方瞇起了眼,不是他不想相信她,問題在於他已被騙了一次,誰知道這回會不會又是什么詭計?
「就算你是來救我的,現(xiàn)在也太晚了,迷香的毒已完全滲進我的血脈,如今的我根本動彈不得!孤櫉o方不耐煩道。不管菱兒知不知情,事實是全身無力的他只能待在這里任人宰割了;被欺騙的憤怒彌漫在心頭,讓他怒不可抑!
「我有帶解藥來!沟笤铝廒s忙說,趕緊將妥善包好的藥丸取出,喂進了聶無方的嘴中。
刁月菱接著開始朝他身上的粗麻繩下手,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將捆緊的繩結(jié)一一解了開。
「好了,先讓我安靜一下!顾麘阎湟庹f。藥下了肚,一方面他得運功讓藥效快點發(fā)揮才行,另一方面他要試試吞下的玩意兒到底有沒有問題。
「不行,我們不能再耽擱了,你快跟我出洞去!」刁月菱十分焦急,她拉住他的手,想用力將他拉起來,可他這么個大男人,又怎是她的力氣能移動的?
「你急什么?只要給我半炷香的時間,我就可以恢復(fù)三成的功力,這樣對付你村里的人綽綽有余了。」他認為她是在怕她娘帶人追殺過來。
「不,危機就在『蛇王洞』中,如果不趕快離開這里,我們隨時會死!求求你快跟我走吧!」刁月菱懇求著。
危機就在洞中?什么意思?聶無方皺起眉頭,想起了待在此處的兩天中洞穴深處不時傳來的怪聲,那種「颼颼」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群蛇的吐信……
「洞里有什么?」他悍然地問,大有不弄清楚不離開的模樣。
笑話,他豈可不知自己被丟進來的用意?
刁月菱見拗不過他,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洞里住著獨龍族的神蛇呀!你再不走,就會變成它們的食物了!
聶無方聞言怒極了!那個惡婆娘,居然丟他進蛇洞喂蛇!他猛捶了下石壁,開始掙扎起身。
「可惡!竟敢這樣對我,休想我會善罷千休!」他怒吼道,全身盈滿殺氣,額上的青筋狂跳。
如果不去獨龍村報仇,他就不是橫行江湖的「盜魔」聶無方!
刁月菱幫著他站起來,纖細的身軀用盡了體內(nèi)每一絲力氣;渾身無力的聶無方就像是一攤爛泥,扛在她肩上的重量超出了她的負荷,但她仍然咬牙撐著他,一步步將他往洞外拖去,等到了洞口,她終於撐不住了,兩人一起跌在地上。
她喘著氣,許久不能平息,但眼光仍是焦急地在聶無方身上游移著,好在他看起來似乎沒有異樣。
聶無方冷眼看著那兩個倒在洞外的家伙,心中很是震驚;他萬萬想不到,這么溫柔的她居然能弄昏兩個男人。眼看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他心中的怨氣少了一些,至少他了解到,她并沒有卑鄙的和她娘一起利用他,否則他絕對饒不了她。
刁月菱平撫氣息之後,沖到樹林間去牽來那匹馬,她將馬牽到了他的面一則。
「我為你預(yù)備了乾糧,」她指著綁在鞍後的包袱說,「你快騎著它走吧!」
聶無方冷漠不語,冷硬的臉上繃著駭人的神情,眼中也冒出憤怒的火焰。刁月菱看在眼里,心中十分了然。
「我知道你很氣憤,我也氣極了阿娘這樣對你,」她雙手攬著他的手臂,「但你們漢人不是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嗎?報仇難道比活命重要?」
看著她急切的眼神,感覺著她手上傳來的溫度,聶無方覺得梗在胸口的怒意奇跡似地消減了許多。
「放了我,你娘不會饒過你。」想到她將面對的責(zé)難,他竟突然擔(dān)起了心。
「不會,她不會知道的!顾S口搪塞,不希望他為她憂慮。
「她當(dāng)然會知道,除了你,還有誰會放我走?」聶無方的鷹眼攫住她,不讓她逃避他的目光。
刁月菱被逼急了,面對他犀利的眸光,誰能抵抗得了?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要你活著,其他我不在乎;答應(yīng)我,你一定會逃出這里!顾f出了心底的話,眼中是義無反顧的神情。為了聶無方,她可以不顧一切。
望著她堅定的眼神,聶無方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深情;這女孩,真的是拿一片真心來對待他……
這一刻,他的心里興起一股帶她一起走的沖動,但這種念頭很快就被他打消了。他只是落難於此,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純屬意外,和她的糾葛不該再繼續(xù)下去。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被捉回來!顾麍远ǖ乇WC。為了不辜負她的好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她所希望的離開這里。
扶著刁月菱的手臂,他歪歪倒倒地站起身,隨即艱難萬分地攀上了馬背;等他坐穩(wěn)之後,刁月菱牽著馬韁朝樹林深處走去,月光全被樹影阻擋在外,一條彎曲的路徑在黑暗中不知延伸到何處。
走了好一會兒,刁月菱停下了腳步,「聶大哥,你繼續(xù)順著此路下去吧!我聽阿娘說過,由這里出去便會通往外界……你自己要多小心了!顾龔娙讨闹械牟簧,將滿心掛念化為叮嚀。
不管送他再遠,她終究是要回頭的,外面的世界是屬於他的天地,而她卻永遠是獨龍族人,兩人本就是兩條不該相交的平行線。
聶無方垂首望著她,雖然四周昏暗,但仍看得清她美麗的雙瞳,那其中充滿了依依不舍的凄楚;他的心,不禁撼動了幾許。
「你……也多保重!钩酥,他無話可說,他只是個誤闖的過客,相信她很快就會忘掉他的。
接過她遞來的韁繩,聶無方用力一夾馬腹,順著路奔馳而去;望著他的背影,刁月菱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凝視他了,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
她很清楚,這一輩子,自己是絕對忘不了他。
這個不速之客,用他冷冽孤傲的性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而後在她的心房生根發(fā)芽,縱使時間短暫,卻將永遠盤據(jù)著她的心。
那雙冰冷的鷹眼,將是她永難忘懷的美麗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