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窩新娘 第五章 作者:賈姹 |
“我聽到了!我真的聽到寬柔打回來的聲音!闭老蚩聡镭S急促的說。 正美被掛斷電話后,立即撥到電信局,追查電話來源。 有了這條線索,查找出入境的資料即可找到寬柔的記錄。 “沒有?”柯嚴豐驚異莫名。 “但是那通電話確是美國打來的沒錯!闭涝俅未_定的說。 “那……定是弄了假證件、假名出國的! “那也簡單,我再去查出邵家乘坐那班飛機的機上名單,及訂位張數登記的名字,即可對照出哪一個是寬柔的假名! “不必,既然知道寬兒現在在美國,只要查出邵奎在美國的地址即可,寬柔就在那里。” 地址很快地查了出來,在美東一個島上,能住在這島上的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但是,問題又出現了。 該怎么把寬柔救回來? 柯嚴豐心想:“自己目前不能出國,便是去,也是被拒于門外,毫無作用。請駐在當地的外使幫忙,邵奎不買帳,也拿他沒轍。何況,這是家務事,聲張出去,于寬兒的名聲也不好,唉,能請誰幫忙呢?” 他疲倦地搖了搖頭,靈光閃入腦中——還有一個人。 那人在他印象中浮現,正確的說是在病房那晚的印象,——康欽仁。 他給人感覺沒有邵奎那么難纏,是個好說話的人。 ******************** 邵氏辦公大樓。 在毫無阻礙下,順利見到了康欽仁。 “請坐!笨禋J仁一貫的親切有禮招呼柯嚴豐。 柯嚴豐坐定后,環視一周明亮舒適的辦公室,心情為之一舒,和這室里的主人一樣,給人沒有壓迫感。 “想必你也知道我來此的目的! “您沒說,我還不能確定是不是猜得對! 柯嚴豐心道:“他也不是好應付的!彼扉_門見山直說。 “是為了我女兒! “哦!笨禋J仁淡淡的回應。 “我知道她目前人在美國,在長島上! 康欽仁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心中倒是對柯嚴豐這條正確的線索感到訝異。 “那很好。恭喜柯老先生尋獲女兒! 柯嚴豐長嘆一聲,老態疲憊的望著康欽仁。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身上沒有暗藏錄音機和麥克風,外面也沒有人竊聽我們的談話,你可以搜身! “哦不,以柯組長在警界的作風,您的話哪有不信的道理!笨禋J仁頓了頓,接著說:“沒錯,她是在那里! 已知女兒去向的柯嚴豐,聽得康欽仁親口說出,仍然一陣激動。 “她過得好嗎?” 康欽仁歪著頭想了想,說:“應該算好! “她……她……有沒有被欺負?” 康欽仁看了看眼前一個老父顫聲擔心的模樣,自問著:“我該怎么說呢?” “我只能說她目前很平安!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氣氛一時沉靜了。 “我這次來是請你們放她回來。” “請”,而不是“要”。為了女兒,一個堂堂的組長也不得不低聲下氣地“請”綁架罪犯放人。 “這不是我能作主的事! “但是你能幫忙! 康欽仁張大眼睛望著柯嚴豐,像是他說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失笑道: “你是要我背叛邵氏,跟警方勾結,去救你女兒出來?” “不,我是希望你能當說客,說服邵先生讓我女兒回來。”柯嚴豐激動起來:“我一條老命他要就給他好了,但我只這么一個女兒,就算……給他糟蹋了……我也要讓她回來! 康欽仁閉上眼,不知該說什么。說實在,他有點被他感動了心。 “我試試看! “多謝,多謝。” 柯嚴豐感激地站起身握住康欽仁的手。 “咦?你這條手鏈……很特別! 康欽仁抬起手腕,露出一條紅帶綴玉的帶子,玉塊是呈現不規則狀,像是一塊四方形玉被摔成兩半的形狀。 “哦,是我母親的遺物,我自小便戴在手上! “哦……令堂……” “過世了。在我剛出生的時候! “呢,很抱歉! “沒關系,我也沒母親的印象,傷感靦懷都是騙人的。我送你! *********************** “我說得口干舌燥,你到底有沒在聽呀?” “欽仁,你被老家伙給洗腦了。” 康欽仁在國際長途電話中唾星四濺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居然得來的評語竟是這一句話。 “心軟也好,洗腦也罷,你愿不愿意放人?” “你什么時候看過我做一件事情半途而廢的?” “原來你對我的話根本就無動于衷。一直留著她,難保有一天真相被揭露出來?你不怕再發生一次教堂事件嗎?”康欽仁已經惱怒的叫了起來。 “呵呵,不怕。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你作了什么?”康欽仁有不好的預感。 “你別想岔了。我把她送進療養院了,便是她在里面講話,人家也當她胡言亂語,要是想逃出來,也只會遭受到更嚴密的‘保護’! 康欽仁當然知道“嚴密保護”的待遇是什么。雖然用意是不傷及患者的身體,但以一個精神正常的人處在四周圍全是白色的建筑物里,不瘋的人也會變瘋的。 康欽仁倒抽一口氣,道:“你瘋了嗎?把她送進那種地方,那豈不是葬送了她一生!” 邵奎正色道:“我沒瘋。這是保全她的一個方法! “并不是只有這一途,你可以放了她回來! “不可能!”邵奎突然激動的說,倒嚇了康欽仁一下。 “為什么?放不開了?” 邵奎緊閉著嘴,良久才說:“不,而是照我原來的初衷,要他們父女倆都難過。所以放人的事,別再說了。” 康欽仁放下電話,心中猜想的如果沒錯,他從沒看過或聽過邵奎那么在意一個女子,即使她是仇敵的女兒。 心中一嘆:“這回不曉得是誰在折磨誰?誰給誰難過?” ********************* 柯嚴豐那天走出邵氏大樓后,那條紅帶子的樣子,一直盤繞在他的腦中。 回到家中,忙拉開抽屜,翻找一項東西,卻找來找去也找不到。時間太久遠了,那個東西也不知遺留到哪里了。 他一時間心急了起來,這是一件托物,要是遺失了,那真是對不起托此信物之人,何況那人是危難時交給他的。 太久了,有二十六年了。 要不是如今給他看到這條手鏈,他還真的忘了那件那,女人的托物。 頹喪地坐了下來,這件往事歷歷不斷呈現出來。 二十六年前,他才剛從警校畢業,是個初出茅廬的警員。 由于生性秉正,又積極干練,在他手中破獲了不少案子。 有一次在執行任務中,意外地碰到一件驚險的事。 雖然在他一生警務生涯中,那次不是最危難的一次,但那時年輕,以及當時的臨場危撼感,至今仍印象深刻。 在一次晚間巡邏中——當時還是摩托警車。他的管區里,有一處偏僻地是一座廢棄的磚廠,隱約中聽到有女人的叫聲。他立即持著手電筒,走上前去探看。 他看到一群男女,圍著一個女人,手中拿著棍棒往那女人揮打,有些女的,則抓她的頭發、扯她的衣服。 他立即吹起警哨,嘩嘩作響。 那一群人聞聲丟了棍棒,一哄而散的逃開。 他追到那女子倒地的地方,忙蹲身去查看那女子。 “你沒事吧?” 他這句話是白問了,他看到那女子的身上,皮開肉綻,外表糜爛,沒一處皮膚完整。 他看得震駭不已,氣憤的站起身往那群施暴者逃逸方向追去。 那女子抱住他的腳,眼神無力望著他。 “呀!我該先送你去醫院。” 那女子不愿意,勉力從口中挖出一樣東西。 “這條……手鏈,幫我交給……我的……” 話還沒說完,便昏厥了過去。 柯嚴豐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便往民家的方向跑去打電話。 當他急急忙忙的趕回來時,地上那女子已經不見了。 以后再也沒聽過那女子的消息,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至于她的親人是誰,更是不得而知了。 那條手鏈現在想起來,應該就像康欽仁手上戴的。 他還記得那條手鏈,有一次給寬柔看到,給她要了去。! 他想起來了,那條手鏈給寬柔要去了。 連忙來到她的房間,望著空無一人,收拾整齊的臥房,冷冷清清的,頹然一坐,教他如何得知她放在哪里,又教他從何找起? ********************** “1070號,回房的時間到了——1070! 寬柔怔了一下,原來是在叫自己。 在這里,人是沒有名字的,只有號碼。 她張惶了一下,是一位女管理員對她喊著。圖書室里只剩她一人,快步地走出圖書室。 “喂喂喂,起來了,又是你! 寬柔以為在叫她,又轉了回來,才發覺管理員對著一個蜷曲在角落的人說話。 “你別想再躲起來,等我鎖門之后,你想再開燈,是不是?”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我這是好學不倦,你應該成全我才對! “不行。醫生給你的處方,要你少寫字少看書,讓腦多休息,壓力自然會減少! “讓腦多休息?休息不了。不看書,照樣可以胡思亂想,不可扼抑的想! 管理員不再跟她胡扯:“現在請離開這里,回到你的寢室,我要關燈了! 只見角落出來一位高瘦女子,瘦的像是營養不良。蹌蹌踉踉的步伐,倒像喝醉了酒似的,眼見她就要往墻壁撞去,寬柔忙一把將她扶正。 那高瘦女子凝注了她一眼,剎那間,寬柔感到那雙眼神是清醒的。 “謝謝、我叫阿利娜! “我是——” 她不知該講中文,還是英文名字。可她又沒有英文名字,臨時取,又一時想不出來。她這時的英語能力,比剛來的時候,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話來,要好了許多。 “寬柔。” “寬——柔。好拗口,中國人?” “嗯。你真行,一猜就中,許多人不是猜日本人,就直說亞洲人,反正都包括了。” 阿利娜笑了笑:“你的名字發音是中文,我曾在北京學了一年中文,所以知道! “哦,我是臺灣人! “你看起來不像精神病患者!卑⒗扔幸獾厍屏怂龓籽。 “啊!你看得出來?”寬柔驚喜的停下腳步,望著阿利娜,終于遇到一位知音人了。 沒想到阿利娜的反應卻是哈哈大笑,好半無才指著她笑道:“你上當了。哪一個精神病患者,會說自己有精神?就像醉酒的人一樣! “我是真的沒病! “我也沒病呀,你信不信?” 寬柔竟認真地瞧了瞧她,說:“我相信。” 阿利娜沒想到她會這么說,驚訝中帶著些許感動。 “不管有沒有,可以肯定的是我們都住進來了,還管有病沒病! “你這句話很有哲理! “哦?”阿利娜頗欣賞地瞧著寬柔,并對她有興趣起來了。 “我的房間到了!睂捜嵴f。 “拜拜,明天見?” “明天見! 寬柔回到她一人單獨的寢室。這項優待,是邵奎為她安排的。 她來到這里也已有一個月了。 每天的作息規律正常。起床,用餐,做體操,會診,自由活動,又用餐……直到又上床睡覺,一天的時間就這樣用完了。 幸好唯一可以安慰的,這里有圣經,有禱告室、禮拜堂。有了心靈的慰藉,日子便好過了許多。 ******************* 翌日,會診室里。 排在寬柔前一位的男病人突然發作起來,在場的人登時驚慌失措。 “保羅!” 只見這位保羅突然抖跳了起來,口中不停的前南自語。 一旁的男護士,兩人兩邊的夾住那個病人,保羅仍不停地抖動,只是動作被限制了,身體仍抖個不停。 不一會兒,他好了。應該說是清醒了。 保羅一臉茫茫然的問:“我怎么了?” 他望著全部的人嚴肅警戒的模樣,唯有一人已經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每個人全看向這個東方纖弱女子,咯咯笑個不停。 寬柔帶著笑意解釋:“很抱歉,但是他剛才很像我的國家里祭飼明的……”軋童這名詞,她不會說,“……媒介者! “你可以解釋一下嗎?”醫生以求知的態度向寬柔請教。 “在中國傳統的宗教里設有廟宇,每到神明的生日廣典,會有一位神明的媒介者參與,藉由這位媒介來傳達神的旨意,這位媒介的動作,就像保羅先生剛才一樣! 醫生聽了,以他科學的態度,一笑置之。小說制作室*惜惜掃校 醫生轉而問保羅:“你感覺怎么樣?” “醫生,我仍然看到一樣的畫面! “你看到什么?”醫生有耐心地再要重聽一次。 I “MYCKYMOUSE! 醫生從他的病歷表夾頁里,拿出一張迪士尼卡通人物——米老鼠。想必展示這一張已經不只一次了。 “是它嗎?” “不是。只是這里像! 寬柔探身去看保羅比的地方。保羅雙手指著米老鼠的頭頂那兩塊頭發。 “還有呢?”’ “他腳下還踩著火的單輸腳踏車! 寬柔心中一動:“該不會是……”繼而搖搖頭,心想:“不可能,外國人怎會夢到中國的神話人物! “寬柔,柯。邵女士! 醫生問:“還恨你先生嗎?” 寬柔莫名的搖搖頭:“我從來沒恨過他!彼泪t生指的是邵奎。 “你進步了!”醫生夸贊寬柔。 比她剛來時,不停的說是邵奎綁架了她來到美國,并且幽禁她等等,她丈夫強迫她種種的幻想,在醫生的病歷表上這么寫著,這句話確是好多了。 “——只是不喜歡他!睂捜嵫a充的說。 “人難免總會有討厭某些人的時候,即使是最親近的人! 要是以前,寬柔一定馬上否定醫生的話。 她會說:“我從來沒喜歡他! 但這會讓醫生認為她的“病”沒有好轉的跡象,故而忍住不說。 “你小時候父親待你如何?” “我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我只有爸爸一個親人了! 醫生臉色沉肅了許多,又問:“他有沒有打你、虐待過你,或幽禁——” “才沒有!我父親最明理了。就算我犯錯,他也只是訓活而已。他只是常不在家,因為警務的關系,常因為辦案而疏忽了我,不過,我足以照顧國己,所以我的成長階段和一般小孩一樣,很平常! 寬柔走出會診室,信步來到禱告室。 “這位女士,請留步! 寬柔循聲看去,是剛才那位保羅先生。 保羅來到她面前,有禮貌地點點頭?磥硎莻憨厚的老實人,年紀約四十來歲。她知道他是中度患者。 “請你能不能再多說一些你剛才所知道的故事?” 寬柔啼笑皆非說:“那只是我的聯想罷了,你該不會當真吧?” “這對我來說是一線曙光。你知道嗎?這個毛病,已經困擾了我六年之久。如今我聽到我的病在某個地方被說句正常,如何不教我驚喜?” “好吧,你跟我來。” 寬柔帶他來到圖書室。 這所醫院設備不錯,圖書室里有電腦書目資料查詢。寬柔查找有無中國宗教方面的書,再依著書碼找到一本有彩色圖片道教的書籍。 寬柔捧著書,有目的的尋找,忽地眼睛一亮,滿臉笑意地把書攤在他的面前,得意的問: “你看到的是不是這個形象?” 只見保羅突然猛地震動一下,惹得一旁的人還以為他又發作了。 “就是他! “它是中國神話里的人物,你看了內容就會明白! 經寬柔這么一說,保羅幾乎情緒緊張的把這篇內容看ONo 寬柔再把軋童的職務及她自小耳孺目染所聽到、看到的,說給了保羅聽。 她之所以會說這些,全是因為她認為,這對保羅會好過此 保羅聽完后,愣了許久,似在沉思又像在消化寬柔講的話。 “要是有一天出院,我一定會到你的國家去看一看真實的情況! “你一定會的! 晚餐后,約七點鐘。 寬柔來到圖書室,選了一本書,剛要坐下,瞥眼見到隔桌的阿利娜向她招手,她則來到她身旁的位子坐下。 “你在寫稿?” 阿利娜咽地一笑:“這就是我的病因所在。至少醫生這么認為! “寫稿不是壞事呀! “不眠不休的寫,像著了魔般不停的寫,就變成了有病了。” “難怪你太瘦了。精神搞壞了,連身體也變差了。” “嘿,你昨晚還說我是正常的呢! “呵呵,套你說的一句話,進來了這里,沒病有病還不是一樣?” “是啊!卑⒗任既坏溃骸斑M來時我確定我是正常的,但現在連我自己也不禁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病了! 寬柔打趣的安慰她,笑道:“放心,精神病是不會傳染的! 阿利娜認真地看著她,良久說道:“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是為了要寫一篇有關精神病方面的文章,才混進來的! “哦?” 經過昨晚被她取笑之后,寬柔不肯再次上當,而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我是紐約時報的資深記者! 進來了精神病院這些日子,寬柔也不是白混的。她知道有種病例叫幻想癥。她自己便被醫生冠上這個名詞。看來她們兩人是“同病相憐”了。 “你進來多久了?” “有半年了。文章也快寫完了,我也該回去了! “你要怎么回去?醫生同意你好了嗎?”寬柔瞪大眼睛問。 阿利娜看了寬柔的表情,大笑起來,繼而湊近她,低聲神秘地說:“我有訣竅。” “什么訣竅?”寬柔怔問。 “就是……”阿利娜一本正經的說;“我會讓自己慢慢的好起來!闭f完撲哧一聲,大笑起來。 誰知,寬柔聽了一瞼肅然的點點頭:“有道理。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 “但是,這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本身得是精神正常的人,才能自我控制‘病情’的好轉,讓醫生相信! “這很簡單。我今天檢查就‘好轉’了許多。我下次再表現得喜歡我先生一點,便可以逐漸‘正!! 這下換了阿利娜納悶了,支頭盯著寬柔。 “愿意說說你嗎?我對你產生好奇了! “……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