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妮娜從筋疲力竭的酣眠中醒來時,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寂靜的很不祥她揉揉眼睛,強(qiáng)迫它們睜開。她迷糊的皺起后頭,用力眨眨眼睛,再張開它們。然后,她記起自己在哪兒了…火災(zāi)……山恩。
“山恩!彼指捎滞吹暮韲蛋l(fā)出的聲音很陌生。
她坐起來,環(huán)顧周遭。自己正躺在木屋的矮床上。她又蹙起眉頭。他所記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山恩將她推進(jìn)木屋,她應(yīng)該躺在地板上才對。她不記得自己有爬上床。
在昏暗的光線下.她企圖集巾目光。木屋里唯一的一扇窗戶釘著木板,太陽光從木板與木板間的縫隙漏講來。屋子里有一股封閉的霉味與煙硝味,而且到處都有而日至,嗡嗡”飛舞的蒼蠅。
她站起來,但她的膝蓋一軟,使她又重重地跪到矮床上。鋪在矮床上的床單經(jīng)過這樣一震動,揚(yáng)起一片灰塵,害她連打好幾個噴嚏。一旦她的眼睛適應(yīng)屋里的光線,她就看出這里有多臟。搞不好除了蒼蠅之外,這里還有其他更令人憎惡的小東西,搞不好這里甚至有德瑞克時常說來嚇唬她的,那種會吠叫的巨大蜘蛛!她打個寒然,重新站起來,決心要走到門口。
等她終于抓到門把時,她如釋重負(fù)地吁口氣,用力一扭門把,門雖然被她拉開了,她卻連人帶門把,重重地跌坐到地上,揚(yáng)起的灰塵使她咳嗽連連。她拂開凌亂的發(fā)絲,看到一大片陽光從門口斜射進(jìn)屋內(nèi),許多細(xì)小的灰塵在那束光線中翩翩飛舞。然后,一片陰影遮住陽光,接著,一雙近乎深黑色的大腳丫子和肌肉凝結(jié)的小腿赫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妮娜不敢再往上看,深恐其余的部分也是赤裸裸的。她的呼吸堵在喉嚨,她的心臟狂野地撞擊胸腔。那雙腿分開來擋在門口。
“哦,上帝!”她囁嚅道。
恐懼扶住她的身體,她開始猛打哆嗦。一個赤身裸體的巨人!當(dāng)然!有何不可?毫無警告地,她的喉嚨深處逸出一種緊張兮兮的笑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笨拙地站起來,胡亂拍打自己的衣裳,又哭又笑地嘮叨了起來。
“為何我不覺得訝異?”她邊咯咯笑,邊抹去眼淚,邊用力拍打衣服——宛若想拍掉某種巨大的蟲子!拔以缭摿(xí)慣這種事了。它或許只是一場噩夢,一場大噩夢!彼W。徇^頭,摘咕道;“是的,伙伴,我隨時會醒來
她跺跺腳,揚(yáng)起一小團(tuán)紅褐色的塵土,她的頭發(fā)又散落了下來。她挺直肩膀,走到門口。一張毫無表情的黑臉俯視著她。那巨人有一頭黑兩卷曲的頭發(fā),他的額上綁著亮紅色的 她根本無法看透他烏黑的眼睛。他手握一根長矛,在陽光的反射下,妮娜幻想自己看到矛尖上沾著鮮紅的血。
“讓我出去!”她假裝勇敢的命令道:“你知道,你不能將我國禁于此。我是梅力特太太的伴婦,如果我受到任何傷害,她絕不會輕饒你的!碧彀,她在騙誰呀?叢使她突然從地球表面消失,梅力特太太也不在乎,搞不好她還會額手稱慶呢!
黑巨人紋風(fēng)不動,似乎對她的威脅無動于衷。他謎樣的黑眼睛越過她的頭頂,凝視遠(yuǎn)方,她娜甚至不敢確定他是否有在呼吸,唯一能讓她相信他還站著的,是他尖銳的下顎有束肌肉抽搐了一下。
她做個深呼吸。“是的,呢,現(xiàn)在我要走了。跟你聊天很愉快!彼M量擠出友善的語氣。
她向前跨一步,但他放下長矛,使它的尖端倚著門框。他仍舊凝視著遠(yuǎn)方。
“噢!”妮娜嘆口氣,退回屋內(nèi)。
或許她真的應(yīng)該畏懼他。她忽然想到,也許他正是一個澳洲土著。她曾在書中讀到他們有吃人的習(xí)俗。這個巨人是想拿她當(dāng)他的晚餐嗎?現(xiàn)在,她的恐懼已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但她將它藏在心里。
她東張酉望。不好,這里只有一扇門,喂一的窗戶又是封死的。她開始感到手腳發(fā)軟。完了,就是這么回事,她注定要完蛋了!
然而她的求生意志畢竟不容許她就此認(rèn)命。她勉強(qiáng)擺出信心十足的姿態(tài),暗暗活動一下手指、腳趾,做個深呼吸。然后擠出一抹燦爛的微笑。她只需降低他的戒心,再乘機(jī)逃之夭夭,就這么簡單。
她笑臉迎人的挨近門口,“嘿,我們何不 找個安靜的好地方,坐下來聊天,彼此熟悉一下?”沉默!澳阏f怎么樣……伙伴”我對這個國家還很陌生.絕對需要一個像你這樣有智慧的人當(dāng)我的向?qū)!币琅f沒有反應(yīng)。“所以。我們?nèi)ジ浇涔淙绾??br />
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綻出最迷人的微笑。然后堅決地向前邁一步。那巨人向她跨一步,完全的堵住她的出路。妮娜的心臟跳漏了一拍。
她鼓起勇氣.再試一遍!拔蚁嘈磐饷嬉冗@個…這個骯臟的小洞令人愉快的多。”她搖搖手,扭頭望向矮床!笆聦嵣稀彼蚝诰奕,咕噥道:“我需要呼吸新鮮的空氣,并且喝點水。你不會拒絕一位訪客這點小小的要求吧,對不對”
黑巨人又往屋內(nèi)邁一步。淬然,一只手臂從他身后竄出,勾住他的脖子,將他往后拖,摜到地上,一個男人跳進(jìn)門,迅雷不及掩耳地坐到他身上。那長矛斜倚在門口,慌忙奔逃的妮娜絆到它,跌個狗吃屎。兩個男人在地上扭斗成一團(tuán),等妮娜爬起來,定眼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的解救者是誰。
“山恩!”她尖叫。
男人們在地上滾來滾去,不久.黑巨人個了上風(fēng)。他巨大的黑手掌抓住一絕山恩的玉米色頭發(fā)。
“不,不!放開他.放開他!”妮娜瘋狂地沖向他們,想幫助山恩,又不知該從何幫起。
山恩低吼一聲,給那黑巨人一記過肩摔,把他按壓到泥巴地上?墒沁@樣不足以制伏對方。一條黑黝的強(qiáng)壯手臂掙脫山恩的控制,抓住他的襯衫前襟,也賞他一記過肩摔,將他按壓在地上。
妮娜向四方尖叫,希望能引來幫手,卻徒勞無功。兩個男人勢均力敵,你來我往的搏斗者,妮娜繞著他們干著急。當(dāng)黑巨人將山恩面朝下地翻轉(zhuǎn)過去,并將其手臂反折到背后時,山恩吐掉嘴里的泥沙。
妮娜再也無法忍受。她忘掉一切,撲向黑巨人赤裸的背部,抓起對方一把濃密的黑發(fā),用力拉扯,然后她的牙齒狠狠咬住對方結(jié)實的肩膀。
“哎喲!”黑巨人哀號一聲!案闶裁垂?”
黑巨人放開山恩,轉(zhuǎn)過身來,像擺脫討厭的小蟲似的想擺脫掉妮娜,然后他跪起身,帶著妮娜向后倒去,妮娜重重仰躺到地上,黑巨人壓在她身上,她仍然死咬著他不放,疼得他 的雙腳不斷地在空中踢動。
“梅力特,”一個低沉的聲音吼道:“快來救我!”
山恩爬起來,揉揉眼睛,等他看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時,他開始捧腹大笑,那爽朗的笑聲在小木屋里回蕩。
黑巨人滾離妮娜,像山貓那樣矯捷地一躍而起。妮娜躺在地上喘息,然后曲起膝蓋,用手肘撐起自己。她的頭發(fā)亂蓬蓬的,她的身上沾滿灰塵。那黑巨人一手按著肩膀的傷口,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然后他轉(zhuǎn)向兀自大笑不已的山恩。
“別像白癡那樣猛笑,叫這個兇婆子離我遠(yuǎn)一點!”黑巨人用手操揉肩膀上的傷口,然后扭頭去瞧瞧傷勢!傲餮!她把我咬流血了!如果我感染到細(xì)菌……”
山恩邊笑,邊走過去檢查他的肩膀。“唔,伙伴,我認(rèn)為你會活下去…”他笑得更厲害了!安贿^,她絕對是在你身上留下了記號!”
“她是你的人?”
更多的笑聲。“不完全是。”
“哼,我認(rèn)為你應(yīng)該馴服她。”
馴服?我的朋友——你不曉得自己在說什么。你試試看如何馴服,因為結(jié)果是一樣的!
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妮娜越來越困惑。她爬起來,邁向他們。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瞇起眼睛,嚴(yán)峻地盯著山思!拔乙詾樗?dú)⑺滥恪缃衲銋s站在這兒,和這個……這個……人有說有笑?”她將黑巨人從頭打量到腳,放心的注意到他至少有在腰間纏一塊袋鼠皮。他的腰際吊著一根大回力棒。
“殺我?金古?怎么可能!對不對,伙伴?”山恩用力一拍金古的肩膀,使得金古踉踉蹌蹌地向前沿一步,險些失去平衡。
金古穩(wěn)住自己,也用力拍山恩的北背。
“對極了,伙伴!”他咧出一抹苦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山恩咳嗽連連。“我們打小時候起就是伙伴!彼⒌,然后拋給妮娜一朵微笑。
“沒錯。”金古附和道,也咧嘴一笑。
妮娜戒備的盯著他們兩個。金古看起來不像剛才在門口時那樣高大了,事實上,山恩還比他高出一個頭。無疑的,把金古看成一個巨人是她在恐懼中所產(chǎn)生的錯覺,F(xiàn)在,她的神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膽子也恢復(fù)了些。
“我……我很抱歉咬傷了你。只是你嚇了我一大跳。”
你個頭雖小,牙齒倒挺堅硬的!苯鸸怕裨沟。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你不是土著嗎?”
“沒錯,我是,那又如何?”他麻起嘴。
“沒什么,沒什么!蹦菽扔謱⑺麖念^到腳仔細(xì)地打量一遍。
“外國佬!彼恼Z氣充滿輕蔑。
妮娜秀眉微蒼!拔沂峭鈬藳]錯,但不管怎樣,你無權(quán)像那樣把我嚇個半死。先前你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甚至連一個字也不肯對我講,你說我該怎樣想?”她嗤之以鼻。
山恩拱起一道濃眉,有趣地觀賞這一幕。妮娜暴躁地動來動去,金古則像一個被責(zé)備的小男孩,別扭地揉著他疼痛的肩膀。
“我保護(hù)了我認(rèn)為可能是山恩的朋友的你,而這就是我所獲得的感謝?”金古抱怨道:“如果你害我染上狂犬病……”
山恩擠到他們中間,一手?jǐn)堊∫粋肩膀!昂伲业幕锇閭,和解如何?”他對一個笑笑,再對另一個笑笑。他們都瞪他一眼。他擠擠他們兩個的肩膀。“嘿,別這樣啊!
“好吧、”金古不情不愿地讓步。
“好吧。”妮娜也放棄了。
“這才對嘛!”山恩快活地說:“現(xiàn)在,讓我們?nèi)デ魄七@場火造成了多少損壞!
金古撿起他的長矛、“沒多少損壞,這只是一場小火災(zāi)!
妮娜神色好奇的傾聽金古說話,然后她湊近山恩,耳語道:“你確定他是土著嗎?”
長期的野外生活,使金古的耳朵被訓(xùn)練得很靈敏。他邁向他們,用他那黑耀石般的眼睛 瞪她。
“為什么?因為他講話的方式?”
“呃,對。
山恩呵呵笑。“這全是拜老媽之賜。她認(rèn)為如果我跟金古決心要做朋友,我們就得互相了解。我告訴她我們已經(jīng)互相了解了,但是對她而言,那表示金古必須受教育。她教他我們的語言,那是一場意志力的戰(zhàn)爭,然而她贏了!她甚至嘗試要把他跟我一塊送進(jìn)寄宿學(xué)校!
金古咋口口水。
“確實,那不是什么好主意!鄙蕉髑橄蚰菽,繼續(xù)說道:“他常常蹺課,從學(xué)校逃回家。不過我猜,學(xué)校對他還是有某種程度的影響!
“學(xué)校對于讓他穿……穿制服的事怎么辦?”她忍不住問。
“腥,他們替他裁了好幾件制服。無奈他老是把它們撕破,讓腰布露出來!
金古吐口口水。
妮娜微笑,然后悄聲問山恩,“我聽說他們會吃人。老媽怎么會讓他進(jìn)你家?”
山恩湊近她的耳朵!敖鸸疟容^喜歡東方人,他認(rèn)為吃素的東方人體味較淡,肉質(zhì)也較細(xì),相反的,歐洲人的肉質(zhì)就老的多,體味也重。我不確定他對美國人有何看法!
妮娜驚恐地張開嘴,然后露出不相信的微笑。她走向金古,金古正在眺望遠(yuǎn)方被燒焦,而且冒著熱氣的原野。
“如果我傷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金古。請你接受我的道歉。”她朝他伸出一只小手。
金古頰上的一小條肌肉抽搐了一下,良久之后,他轉(zhuǎn)向她,他的大黑手握住她白晰的小手!拔液鼙肝覈樀侥,呃,你叫……”
“妮娜!
他點點頭,揚(yáng)起一邊的嘴角,然后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他抬起頭,她手上的怪味使咂咂嘴,然后咧嘴而笑。妮娜忙不迭地抽回手,用褲管抹抹她骯臟的雙手。
“非常甜蜜、溫馨的一幕!鄙蕉魉崃锪锏卣f道:“現(xiàn)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們?nèi)齻朝前方燒焦的土地邁去。一種悲哀的情緒襲向妮娜,使她覺得自己屬于這塊大地?墒抢蠇尣灰谶@里……
“老媽!”她嚷道。
山恩煞住腳步!霸谀膬海俊彼麙咭曀拿姘朔。
“噢,要命,現(xiàn)在幾點了?”她嗚咽道。
金古用他的巨掌遮擋白花花的烈日,仰望天空!翱峙驴煲稽c了。”
“噢,糟糕。我錯過了早餐跟午餐,她會奇怪我跑到哪兒去了!
“我相信她早就在納悶了!鄙蕉骱呛切Α
她望向他!拔乙绾蜗蛩忉?”
“我相信你會想出辦法的,我的女孩!
“你可以幫我!
我?我干嘛要那樣做?”他逗她。
“哈!沒錯,你為何要幫我?會被責(zé)地人又不是你!
“我不是沒挨過老媽的罵,我的女孩!
“別那樣叫我!你就不能稍微幫我一點忙嗎?”
“可以,”他搓搓他方方的下巴。“我可以幫你做兩件事。”
“哪兩件事?”她不耐煩地問。
“首先,我可以把影子借給你,讓你騎它回家!
“多謝了,”她嘆了口氣,“另外一件事呢?”
“我可以提供你一則很有價值的情報!彼烈鞯。
“求求你快點講好嗎?”
他傾身吻吻她的鼻尖,打量四周之后,耳語道:“倘若你想偷偷溜進(jìn)屋子,不必爬外面的那些鐵鐙。毛德從來不鎖廚房的門!”
妮娜錯愕地張開嘴!靶幔!”她撲向他,隨即旋身,朝主屋的方向邁去。
山恩的笑聲從她身后傳來!皠e跑那樣快,我的女孩,”他喊道:“讓影子趕上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