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月美人 第九章 作者:霽玥 |
在大夫的搶救下,楚霓袖除了失血過多之外并無大礙,腹中胎兒更是無比幸運的被保住。 「大夫,我家小姐會不會有事?有沒有危險?」似錦緊張地繞著正在洗手的大夫問個不停。 蓄著胡須的大夫笑著安撫道:「她沒事,只要這陣子不要下床走動,多燉些滋補的湯藥幫她補身子就行了! 長孫翊在一旁聽了,明顯地松了口氣。 大夫笑吟吟地接著說:「少夫人是我見過最幸運的孕婦,懷孕的前三、四個月是最危險的,少夫人剛巧在第三個月,摔得那么重居然沒事--」 長孫翊臉色一變,倏地沖上前轉(zhuǎn)過大夫,驚顫地問:「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少夫人沒……沒事。」 「我不是問這個!你剛才說她懷孕幾個月?」他怒紅了眼吼道。 倒霉的大夫,連這回已經(jīng)被長孫翊給嚇了兩次。 他渾身瑟瑟地發(fā)抖,「少夫人她……懷有三個多月的身孕……」 長孫翊怒火高漲,非但沒松手,反而把大夫揪得更緊!干匣貫槭裁礇]說清楚?」 「您沒……沒問……」大夫一張老臉漲成豬肝色。事實上,他上次根本還沒講完,就讓長孫翊給轟走,而為了保命,他哪敢再留下呢。 長孫翊驀地松開手,害大夫一個沒站穩(wěn),踉蹌地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 天興忙上前扶起幾乎快抖散的大夫,側(cè)著頭瞟了長孫翊一眼,轉(zhuǎn)向大夫陪笑道:「大夫,真是辛苦您了,我家少主是因為聽見我家少夫人無恙,所以激動了些,您多多包涵!」 「當然、當然……」他哪敢說什么。 「那您這邊請,我領(lǐng)著您去帳房那兒取診金! 老大夫幾乎是逃出盤云軒的。依天興看來,診金恐怕還不夠抵收驚費吧! 。??~天色灰的,有時還會響起悶雷。 長孫翊坐在床畔,盯著因為失血過多而昏睡的楚霓袖,俊雅不羈的臉上滿布悔恨。 他的眼神不再狂狷,氣勢不再冷悍,惟一可見的是黑瞳中滿溢的深情。 只差一點,差一點他就親手扼殺掉自己的孩子! 而楚霓袖強忍著劇痛的扭曲面容、凄楚破碎的聲音,一幕幕、一聲聲在他腦海里回蕩著--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這孩子真的是你的……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錯了……我以為愛一個人就不會有恨……為什么明明就愛著她,不可自拔地深愛著她,卻又這樣殘忍地傷害她? 不! 長孫翊執(zhí)起她嬌軟的柔荑,握在手中輕輕地印上一吻。 「袖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fā)誓我再也不會讓你哭,再也不會傷害你!」 ???楚霓袖足足昏睡了兩天,這讓長孫翊差點急瘋了。 發(fā)過誓不再上云莊的大夫,很可憐地又被天興給請了過來。 在長孫翊惡狠狠的瞪視下,他再三的做了保證,費盡唇舌才讓他相信楚霓袖絕對沒事! 這日晌午,楚霓袖終于幽幽轉(zhuǎn)醒。 「袖兒!」長孫翊柔聲地喚著皺眉的楚霓袖。 彷佛是聽見他的呼喚,楚霓袖卷翹的長睫微微煽動著;過了一會兒,她才漸漸睜開眼。 「瞧!我說過沒事的吧!」大夫沾沾自喜于自己的醫(yī)術(shù)。 「小姐,你嚇死我了!」似錦又哭又笑地俯趴在床沿。 楚霓袖沒有響應(yīng),她的眼睛仍像剛清醒時一樣,直視著床頂。 「袖兒?」長孫翊察覺到她的不尋常,不由得握緊她的手。 沒反應(yīng)……「袖兒!」他臉色慘白地暴吼,雙手握住她的臂膀失控地搖晃。 似錦和天興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楚霓袖是睜開眼了,可她對任何事物似乎完全沒有反應(yīng),就像個布娃娃……「大夫,我家小姐她……」似錦轉(zhuǎn)身對著大夫大叫。 大夫慌張地擠開似錦,臉色十分凝重的診斷。 「怎么樣了?」天興將大夫拉到一旁問道。 「少夫人她……她……」 「到底是怎樣?你快說!別再吞吞吐吐的!固炫d氣急敗壞地質(zhì)問。 天上諸神保佑、菩薩活佛護持,少夫人絕對別有事!否則主子恐怕……「少夫人她……怕是受到什么刺激,亦或是不想面對某件事情,所以……她選擇封閉自己!」 「什么?」 似錦搶著胸口尖叫:「封閉自己?大夫,這是什么意思呀?」 大夫緊張地摸了摸胡子,「也就是她強迫自己不去聽、不去看,下意識封閉自己,對外界漠視,就像動物的外殼般,她將自己縮進殼里,試圖借此保護自己。」 長孫翊顫抖著手輕撫楚霓袖面無表情的俏臉,因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而癱坐在地。 ???楚霓袖徹底把自己困鎖在自個兒筑起的牢籠里,而長孫翊也跟著任由自己墜入無盡的痛苦深淵。 「少主,你好些天沒合過眼,去歇會兒吧!」天興捧著大夫開的藥進來,見主子仍舊坐在床榻,不禁勸道。 要是老爺看見現(xiàn)在的主子,恐怕會認不出來。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臉龐變得憔悴蒼白,下顎蓄滿參差不齊的亂須……長孫翊不語,接過他手上的藥碗,舀起一匙遞到楚霓袖唇邊。 楚霓袖的目光始終無神,但仍柔順地張開嘴喝下藥湯。 這些天她都是這樣,總是不言不語,喂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沒有喜怒哀樂地任人擺布。 她困住自己,也使得長孫翊接近崩潰邊緣。 他將空碗遞給天興,揮揮手示意天興退下。 「袖兒,你還要氣我多久……」他拿起帕子試去她唇邊的藥漬,聲音沙啞地道:「我知道是我傷你太深,才會讓你選擇逃避! 他輕輕地擁入懷!笇Σ黄穑娴膶Σ黄!我簡直錯得離譜,該死的離譜!」 楚霓袖沒抗拒的任由他摟著她,失神的水眸瞪著他的背后。 長孫翊微哽道:「袖兒,我知道自己可惡、可惡!可……那全是因為我太愛你!你聽見了嗎?所以我才會愚笨地選擇殘忍的傷害你,也同時折磨、懲罰了自己……」 剖白自己的內(nèi)心后,或許是釋放壓抑太久的情緒,他頓時輕松地吁了口氣。 可當他扶起她,黑瞳對上她依然無神的雙眸時,他的心仍難掩深沉的悲切。 ???和煦的風(fēng)吹拂著柳條,也使池中漾起淡淡漣漪。 似錦為楚霓袖穿上雪紗白絹里對領(lǐng)長衫,玄色玉緞比甲,月白綃金長裙,梳了個簡單的發(fā)髻,扶著她走到屋外的小亭。 「小姐,今天天氣好,既不冷也不會太熱,挺適合出來走走的!顾鲋谑紊,將自己手臂上掛的襖子為她披上。 「小姐……」似錦蹲了下來,凝視著楚霓袖依然漂亮的晶眸。 「我跟著你已經(jīng)不只一年、兩年,你向來是堅強的,否則風(fēng)荷繡閣哪能撐到現(xiàn)在,那些姐妹們哪能有現(xiàn)在這么平靜的日子過?」 她執(zhí)起楚霓袖嫩白的手,「小姐,你就算不要姑爺、不要似錦,難道你也不要肚子里的小寶寶了嗎?」 小寶寶……楚霓袖的手指微微地動了下,可正專注在講話的似錦卻沒發(fā)覺。 她拉著楚霓袖的手覆在微微凸起的腹部上!感〗,你感覺到了嗎?這里邊是你拼著性命才保住的小生命!」 倏地,楚霓袖的手微微抽搐一下。 「小姐!」似錦驚喜的發(fā)現(xiàn)到她的動作。 「瞧!這是誰?」余飛鳳一身輕薄的艷紅錦衣羅裙,款款走進亭里。她一雙精心描繪的眉眼,輕鄙地睇看略顯蒼白的楚霓袖!冈瓉硎悄扌浣憬阊剑 「余姑娘。」似錦隨便地行了個禮。她一直對余飛鳳沒什么好感,不只是因為她是余虎成的妹妹,最大的原因是,她老覺得余飛鳳那雙媚眼不懷好意,像是在算計什么似的。 余飛鳳斜瞟了似錦一眼,狹長的丹鳳眼在看向楚霓袖時變得兇狠。「就憑你也想跟我斗!」她輕輕地說道,唇角勾起一抹訕笑。 「余姑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似錦耳尖,清楚的聽見余飛鳳的話。 「什么意思?我哪有什么意思!顾男θ菅酶鼱N爛,狀似無辜地說:「始作俑者可是你家小姐耶,是她自個兒不守婦道--」 「你在胡說什么?」似錦氣得尖叫。 「我才沒胡說呢,整個云莊都知道你家小姐背著長孫大哥偷人! 「住口!你給我住口!」似錦圓滾滾的雙腮已經(jīng)氣得紅通通的。「姑爺已經(jīng)知道是索靖陷害我家小姐的了! 「你說什么?長孫大哥知道……是索靖故意陷害她?」莫非索靖招了? 「沒錯!归L孫翊走進亭子,表情陰鷙。 余飛鳳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有沒有被長孫翊聽見,她遲疑不安的眼光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 「長孫大哥,你怎么會知道?」她試探性地問。 長孫翊一雙犀利的眼眸查探似的盯了她好一會兒!感鋬簯蚜巳齻多月的身孕,而我去浙江是上個月的事。」 余飛鳳讓他那噙著莫名光芒的眼看得有些心虛,她囁嚅地道:「可……長孫大哥,說不定是她哪天偷跑出云莊--」 「你要是再胡言亂語,小心我撕了你的嘴!」似錦難得展現(xiàn)她潑辣的一面。 對于余飛鳳,她已是忍無可忍! 「我家小姐自成親以來沒踏出云莊一步,姑爺一直都讓天興跟著她! 余飛鳳一陣錯愕,她居然遺漏這一點……她垂下眼,微垮著臉。「我只是猜測嘛,似錦姑娘又何必這么兇……」嬌嗲的語氣里還夾帶著受了委屈的意味。 只見她眼眶迅速泛紅,彷佛就要滴下淚來……「明日午時之前,我會讓天興送你回澄湖去!归L孫翊冷冷地說。 「?」余飛鳳怔住,淚珠凝在眼眶里。「長孫大哥,你說什么?」 長孫翊的雙眸倏地變得凌厲,迸射出令人寒顫的戾光!敢皇悄汩L得太像我的義妹,否則,你的下場恐怕會比余虎成還慘!」 余飛鳳刷白了臉,顫抖地退了幾步。 「滾!」長孫翊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字。 余飛鳳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在似錦不解疑惑的目光下,跌跌撞撞地逃離。 「姑爺!」似錦看著余飛鳳跑掉,她才猛然想起楚霓袖適才的反應(yīng)!感〗銊倓倓恿艘幌率种浮埂改阏f什么?」他猛然打斷她的話。 「是真的,余飛鳳來之前,我對著小姐說了些話,然后小姐就動了手指。」 聞言,長孫翊斂緊眸光,立即抱起楚霓袖,快步直往留云堂奔去。 ???長孫翊急如風(fēng)般,抱著楚霓袖,一腳踢開留云堂的大門。 他輕輕地將楚霓袖放在椅子上,蹲了下來,灼灼的目光望著她!感鋬骸 他的嗓音因為激動而粗哽,「我知道你聽得見!」 他捧著她消瘦卻依然清妍的小臉,柔聲地道:「我一直都以為你不愛我,嫁我為妻也只是權(quán)宜之計。這對一向驕傲的我,是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沮喪、和挫折感。」 望著仍然一動也不動的楚霓袖,他雙目痛苦地閉緊!缸钤愀獾氖,我竟愚蠢地選擇以傷害你來沖淡我的挫敗感。袖兒,我愛你……真的!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畫像時,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你!對了,畫像!」 長孫翊沖到畫柜旁的墻邊,因為背對著楚霓袖,以至于沒瞧見她的表情變化。 ~在聽見他說出「我愛你」的時候,她無神的晶瞳倏然一凜。 「你瞧!」長孫翊按下只有他才知道的暗樁,灰白的墻立即旋轉(zhuǎn),出現(xiàn)的是另一面掛著兩幅畫的白墻。他拿起其中一幅畫,迅速回到楚霓袖身邊。 「這是我爺爺請一名畫匠畫的人像圖!顾曋鴪D中盈盈帶笑的可人兒低喃道:「從一開始我就試圖接近你,因為你是我爺爺相中的孫媳婦兒! 楚霓袖緩緩地低下頭,眼瞳逐漸恢復(fù)神采。 「所以我設(shè)下陷阱,等著你一步步地踏進來,然后收網(wǎng)。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在一年之內(nèi)得到你,好作為我爺爺六十大壽的賀禮。」 楚霓袖睜著一雙淚眼,瞅看著他的頭頂。所有的感覺、往事,全在一剎那間回到她的心中,結(jié)果繞了一大圈,她還是逃不開他的情網(wǎng)……她含著淚,卻又噙著笑。 早在決定嫁給他的時候,就心知肚明會輸?shù)糇约旱囊活w心;只消他一句溫柔的話語,任何痛苦與磨難也就似乎不那么重要。 長孫翊停頓了下,四周一遍沉寂。突然,他聽見一聲抽噎,猛一抬頭,正好迎向楚霓袖的淚眼……「袖兒……」他喑啞地喚著她,難以置信地撫上她細致無瑕的臉蛋。 楚霓袖無語。 她眨了下酸澀的眼,淚珠撲簌簌地滑落,滴濕了長孫翊擱在她腿上的畫像。 「你……你真的醒了?真的清醒了?」他激動地摟緊她,彷佛害怕會再次失去她般。 楚霓袖卻開始掙扎,「你騙我!從一開始就在欺騙我……」 長孫翊任由她使勁的捶打,發(fā)泄心里的委屈。直到她累了、乏力了,他才再擁她入懷。 「我承認一開始使計是為了得到你,可是到后來我是真的愛上你! 「那之后呢?你說你愛我,可成親之后,你多的是機會,為什么不坦白告訴我?」 她可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 「怕失去你啊!顾麌@了口氣,「我害怕一旦讓你知道真相之后,你將會離我而去,甚至一輩子都不能原諒我! 楚霓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相信他一次。 「袖兒,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你。」 頭一回看見他這么低聲下氣,她心軟了,可……又有那么一點氣不過!「好,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太好了!」 「如果你能讓我的孩子回來,我就原諒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