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娘,你別走,別離開嫣然好不好?”趙嫣然泫然欲泣的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拉著趙紫燕的衣擺,說什么也不讓趙紫燕離開。
“嫣然,娘的心意已決,這紅塵俗世中再也沒有我所掛心的事,你以后就跟著你爹姓都,與他一起生活吧!”趙紫燕心如止水,一心只想長伴青燈古佛。
“紫姨,嫣然的年紀尚小,你當真不與嫣然他們一同回王府?”沈綠綺和都少祺早已決定定居在景陽鎮,如果紫姨真的削發為尼,她擔心嫣然一人在王府里的生活,沒人照應。
“是啊!紫燕,難道你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我嗎?”都桓禎著實希望趙紫燕能與他一同回去過著夫妻生活。趙紫燕長長的嘆了口氣道:
“我和你的恩恩怨怨早就煙消云散了,如今我只想削發為尼,一心向佛,你們誰也別再阻止我,而我相信,你定不會虧待嫣然的,把她交給你,我很放心。”
“娘,你當真不要嫣然了嗎?”趙嫣然認真的問道。
她不明白,娘為什么能這么狠心的拋下她,難道是她做錯了什么嗎?
她記得自己一直是個認真聽話的乖孩子呀!
“嫣然,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長大了,也懂事了,會照顧自己了,將來你會明白娘的想法的!壁w紫燕心痛的拉開衣擺上的小手,別開眼轉過身,快速的離去。
“娘啊……娘……”
“紫燕……紫……燕……”
趙嫣然與都桓禎異口同聲的喊著。
但趙紫燕的腳步一刻也不停歇,她始終沒有回過頭來,背影漸去漸遠,直到再也見不到蹤跡,趙嫣然突然面前一黑,人便硬生生的向后倒去,而都少鈞及時接住了她落下的身體。
好累!好混亂!
她實在不想醒來,娘走了,綠綺姐姐也不在身旁,身邊再也沒有關心她的人,今后她還能依靠誰?
“睜開眼吧!懶丫頭,我知道你醒了!
都嫣然緩緩的睜開雙眼,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邪肆俊俏的臉龐,他那兩道又濃又黑的眉毛,勾勒著屬于剛毅的線條,纖薄緊抿的雙唇,透露著此人的寡情。
“是你!”
“是我!倍忌兮x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品嘗著上等好茶。
“這里是哪里?而你怎么會在這里?”都嫣然爬下床,帶著濃厚敵意直盯著他看。
“這里是都王府,我來看你這只懶蟲醒了沒?”都少鈞喝完了茶,站起身,從腰間拿出一把扇子,輕輕煽著,姿態極為瀟灑迷人。
“哼!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怎會這么好心的來看我?”都嫣然扯著自己肩上的麻花辮,骨碌碌的雙眼充滿了戒備神態。
王爺雖是她的親爹,但她與這些人毫不熟悉,不能怪她存有戒心。
“你餓了吧!我叫楊嬸煮了一碗粥,你先趁熱吃了,等你吃完,我再帶你到府里各處走走,熟悉一下環境。”都少鈞將桌上的粥,推到都嫣然的眼前。
看著桌上熱騰騰的粥,都嫣然一時愣得說不出話來。
他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
他們素不相識,她對他更是陌生得可以,而他卻比親爹還關心她,他究竟是誰?
“快吃吧!怎么站在那兒發愣,莫非是心里大感動了,我不介意你對我說聲謝謝的!眲e說都嫣然了,就連他自己也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不解。
因為他向來就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自找麻煩的來搭理這小娃兒。
“謝謝你。”都嫣然難為情的道了謝,便低著頭狼吞虎咽的吃起粥來,絲毫不敢抬起頭來看他,怕見到對方嘲諷的笑容。
“慢點吃,別噎著了!彼募冋媪钏薪z錯愕,原本他只是隨意說說,卻沒料到她真的有禮的向他道謝。
小女娃實在可愛極了,今后他在王府的生活,相信會比以前有趣許多。
“少鈞哥哥,快起床,咱們說好你今天要帶我上街逛逛的。”一大清早,都嫣然便蹦蹦跳跳的來到都少鈞的房中,催促著他實現自己的承諾。
“你這丫頭,怎么整日精神都如此旺盛,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猴子轉世投胎的?”昨晚他去了趟銷魂窩,今兒個一早才回王府,正準備要歇息,嫣然這丫頭就來搗亂了。
“哼!少鈞哥哥莫非昨夜做了什么壞事,所以精神才如此不濟!倍兼倘蛔⒁獾蕉忌兮x的衣領上,沾有唇印,不過,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但她敢肯定,絕不是什么好事。
“去,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今兒個讓少鈞哥哥休息一天,明天再陪你出門玩!倍忌兮x雙眼困極,實在很想再倒頭大睡一覺。
“我不管啦!少鈞哥哥說過的話要算話,人家要出門玩啦!”都嫣然扯著都少鈞的衣袖不停的搖晃著,無論如何就是不準都少鈞再上床睡覺。
“唉!真拿你這丫頭沒轍,走吧!走吧!”拗不過都嫣然那雙期盼的眼眸,都少鈞只好強打起精神,陪著小娃兒出門閑晃。
“哇!太棒了,這還是我來到王府這么久,頭一次出門呢!”都嫣然開心的摟著都少鈞的手臂。
誰教她的親爹日夜忙于政事,其他的兄長根本懶得理她這個小毛頭,只有少鈞哥哥對她最好,肯陪她解悶談天。
“唉!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倍忌兮x重重的嘆了口氣。
“少鈞哥哥,你為什么會成了我爹的義子呢?”住在府里也有段日子,都嫣然逐漸明白府里的事務。
她不懂,爹有四個兒子,為什么還會認養義子呢?
都嫣然的問題讓他的思緒頓時飄回六年前,記得那年他才十二歲吧!
“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我的家鄉鬧饑荒,而且那時瘟疫正在流行,我爹就是死于那場瘟疫中,我娘為了求得三餐溫飽,不得已便賣身到妓院換取銀兩,好讓我不至于餓死……”想起過往的苦難,都少鈞的眼里沒有了微笑。
“少鈞哥哥,妓院是什么地方?”都嫣然天真的問道。
但都少鈞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便接著說:
“義父當時奉皇帝之命,南下巡視災情,當夜由縣太爺做陪,至妓院里喝花酒,無意中結識我娘,他因同情娘的遭遇,便替娘贖了身,然后將娘和我一并帶回府來,之后娘就成了義父的小妾!
“也就是如此,你才喊我爹為義父的對不對?”
“嗯!義父待我和娘恩重如山,這份恩情我時常謹記在心!倍忌兮x的雙眼專注的盯著都嫣然的面容。
當他一見到趙紫燕時,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義父當時會對娘親另眼相看,只因娘親的模樣有八分酷似趙紫燕的面容,他想定是這個原因,才會讓義父起了憐憫之心的。
不然府里的小妾,多得是比娘親更加美貌之人,為什么獨獨娘親會較得義父的厚愛,想必原因就在此吧!
“少鈞哥哥,原來你的遭遇和我差不多,不過你比我好,至少你還有親娘疼你!倍兼倘灰荒樎淠肫鹱约菏抢牙巡惶、爹娘不愛的苦命兒。
“不,我娘進府沒多久,就因病去世了,而嫣然的爹娘至少還在世,光是這點就比我幸福多了!
“少鈞哥哥別難過,你還有我,不過就怕少鈞哥哥不要我。”這段日子的相處,促使都嫣然十分依賴都少鈞。
她仰著頭,一雙大眼天真無邪的直盯著都少鈞。
都少鈞輕撫著她飄揚的發絲,溫柔的道:
“這輩子,即使所有的人都離棄了你,少鈞哥哥也會一輩子陪在你的身邊。”
因為他與都嫣然一見如故、因為都嫣然的身世遭遇也是如此可憐,不管是什么原因,重要的是她有一雙與母親十分相像的大眼,從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要好好守護著她,讓她得到幸福。
“少鈞哥哥,一言為定哦!”都嫣然伸出小指,示意要與都少鈞打勾勾。
“駟馬難追。”
月圓之夜,都桓禎特地在城郊外的河堤旁設宴,所有的子女難得齊聚一堂,共享天倫之樂,除了遠在景陽鎮的都少祺夫婦趕不回來,所有人皆出席這場盛宴。
“少鈞哥哥,你瞧,河上有大船耶!”都嫣然頭一回見識到汴京城外的夜晚,心里特別興奮。
“那是畫舫,一些名伶官人在船上飲酒做樂!倍忌兮x一向和那些義兄弟沒有什么交情,所以他主動和都嫣然自成一桌。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雖然他名為王爺的義子,但他在府里的地位,其實跟事務總管差不多,眾家兄弟也經常喝令他做一些雜役的事。
但他并不介意,就當是報答義父的養育之恩。
“好漂亮的畫舫,我也好想上去坐坐看!倍兼倘粵_到河堤旁,雙眼不瞬的直盯著河上的船舟瞧。
“鄉巴佬,真幼稚。”兄弟中,有人見了都嫣然的舉動,嗤之以鼻。
所幸,專注于河上風景的都嫣然并沒有聽見。
“嫣然,你小心一點,別掉下去了!倍忌兮x警告的話才剛說完,只見都嫣然那小小的身子,便像倒栽蔥般的直直落進河里。
頓時,河堤上一陣嘩然。
都少鈞緊張萬分的撥開前方人群,靠著河堤依著月光,尋著河中的人影。
都桓禎眼看著寶貝愛女掉落河里,嚇得魂飛魄散。
“救命、救……命……”泡在水里的都嫣然,并不識得水性,在她開口喊救的瞬間,喉頭已嗆進了好幾口的河水。
眼看著都嫣然那小小的身子即將滅頂,都少鈞沒作多想,縱身一躍,潛進河里。
水很深,一時之間,都少鈞并沒有發現都嫣然的身影,但他絲毫沒有放棄,繼續打撈,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發現了都嫣然的身體在河水里,載浮載沉。
救人如救火,都少鈞以極快的速度將都嫣然救上了岸,緊接著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沒想到都嫣然竟沒有了呼吸,他連忙壓著她的前胸,拼命的想讓她的肺部再度吸到新鮮空氣,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永不放棄。
“我看這鄉巴佬八成是沒救了。”
“反正這禍事是她自個找的,怪不得誰,也怨不了人。”
“瞧爹緊張的模樣,不過是個野女人生的賠錢貨,有什么好在意的。”
旁邊的人皆議論紛紛,但都少鈞一點也不為所動,他固執的要讓都嫣然重獲生機。
“嫣然,都是爹不好,爹沒好好照顧你……”都桓禎眼見愛女的生命無望,忍不住自責起來,他非常懊惱的捶胸頓足。
若是嫣然有著什么三長兩短,教他如何對紫燕交代?
“咳咳……咳咳……”沒想到原本緊閉雙眼的都嫣然,突然張開了眼睛,她立起身,在一旁的空地上嘔出水來。
“嫣然,你沒事了嗎?你又活過來了,這實在太好了、太好了。”都桓禎上前抱住都嫣然那小小的身子,心中的感動無以復加。
“爹,我沒事了!弊尪蓟傅澅г趹牙锏逆倘,并不急著感動,她的雙眼忙著找尋退居人群后的都少鈞。
在水里,她隱約的感覺到,有雙可靠的手臂,緊緊的圈住她,讓她不至于孤立無援。
感受到都少鈞傳來的生命力,她才有勇氣撐下去。
多虧有他,不然她的小命就要丟了。
自從落水事件后,都嫣然更加依賴都少鈞。
她清楚的知道,在這個府里,惟一真正待她好的,除了爹爹之外,就是少鈞哥哥了。
她的命是少鈞哥哥救回來的,所以,她已經打定主意了,這輩子,她的心只肯給少鈞哥哥一人。
“二哥,你說爹是不是偏心,原本茶葉的生意一向是你經手的,爹卻打算將茶葉生意轉交給都少鈞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子管理,這口氣你吞得下嗎?”都少鳴從小便看都少鈞不順眼,尤其最近都少鈞頗受都桓禎重用,更讓他吃味。
“哼!那小子別以為討得老頭歡心,便想跟我做對,我不像大哥那么好說話,若是他真的敢跟我爭,我絕饒不了他!倍忌黉h利眼狠狠一瞪。
“我瞧都少鈞的心眼也真多,明知老頭現在對那個雜種,寶貝得不得了,他便努力討好那個小丫頭,真令人看了不順眼!
“他以為將來若娶了丫頭,便可跟咱們平起平坐,因為老頭的財產他也想分一杯羹,他的那點心眼,我清楚得很!
恰巧從門外經過的都少鈞,將兩人的對話全聽進耳里,他握緊雙拳,兩眼像要噴出火來。
其實他一點也不希罕義父的財產,親娘早在幾年前就病死了,要不是為了報恩,他哪肯再待在這里?
他強抑制住脾氣,就看在義父的面子上,不打算和他們兄弟倆起沖突,不過對于日后,他已有了另一番打算了。
都嫣然心急如焚的騎上小白馬,以她不純熟的騎術,一一闖過下人們的阻撓,她揮舞著馬鞭,加快了速度,直奔城外。
來到城郊,她終于趕上了少鈞哥哥的轎子。
“少鈞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啊!”都嫣然扯開喉嚨,放聲大喊。
坐在轎里的都少鈞,聽到熟悉稚嫩的童音,心里陡然一驚,忙要轎夫停轎。
他拉開簾子一瞧,沒想到都嫣然竟追到身邊來了。
“少鈞哥哥,你為什么要走?難道你不要我了嗎?”跨坐于馬背上的都嫣然,一副就要落淚的模樣,十分委屈的質問著都少鈞。
就算少鈞哥哥要走,也該帶著她一起走啊!他怎么可以這么不聲不響的就離她而去。
“傻瓜,少鈞哥哥怎會不要你呢?”都少鈞將都嫣然從馬上給抱了下來。
當都嫣然的雙腳一觸及地,她的雙手便緊緊的環抱住都少鈞的腰身,不肯讓他遠離自己身邊。
“你這丫頭,越來越胡鬧了,竟然單獨騎馬跑了這幾里路,真是太危險了,尤其你才初學會騎馬,騎術根本還不純熟……”都少鈞雖然嘴里苛責著都嫣然,但見都嫣然追來,他的心仍是感到暖烘烘的。
“少鈞哥哥,都怪你,要不是你說走就走,我怎么會自己騎馬出來追你?”都嫣然嘟起櫻桃小嘴,模樣十分可愛。
“我已經向義父辭過行了,哪有說走就走?”明明是丫頭賴床起得晚,竟說他不告而別。
“我不管,少鈞哥哥你別走好不好?”都嫣然攀住都少鈞的手臂,一雙大眼充滿期盼的望著他,說什么她也不放手。
王府里,和她最談得來的莫過于少鈞哥哥了,萬一少鈞哥哥真的離開,那往后的日子教她該如何過?
“嫣然乖,少鈞哥哥是南下去做生意,過些日子少鈞哥哥就回來了,少鈞哥哥不會不理嫣然的!倍忌兮x輕聲細語的哄著嫣然,其實他自己清楚,這一走恐怕也得闖出些名堂,才會再回到王府了。
因為他根本無意和那些小王爺爭家產,他要憑自己的雙手建立屬于自己的王國。
“真的嗎?少鈞哥哥沒有騙我?”
“少鈞哥哥怎么會欺騙可愛的嫣然呢?相信我,等事情一辦好,我就回來了!睍r候已不早了,他得盡快啟程才行。
“那少鈞哥哥,絕不可以忘了嫣然哦!”都嫣然萬分不舍的松開了雙手。
她其實希望少鈞哥哥能邀她一起同行的,不然待在沒有少鈞哥哥的王府里,豈不是要度日如年?
“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嫣然的!倍忌兮x輕撫過她的小臉,心底也有絲不舍。
“咱們打勾勾,說謊的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