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兒子在我手上,如果想要他平安回去的話,就拿一億元出來贖!蓖高^變聲器傳出的嗓音粗嘎、破碎,聽來教人無端厭煩。
堂本剛忍不住緊緊皺眉,正忙著閱讀實驗室報告的他對遭到這通不識相的電話打擾感到相當不悅,“你是誰?為什么綁架我兒子?”他沖著電話那一頭怒吼著。
“……你別管我是誰,總之,限你二十四小時內把贖金準備好!
“該死的!你別異想天開了!我哪來一億元這么多錢?”
“哦?”電話對端的男人冷冷一哂,“這么說你寧愿眼睜睜的看著你兒子被撕票了?”
“你怎么要脅我都沒用!總之,我不可能拿出這筆錢!”嘶吼完畢,堂本剛摔回話筒,接著立刻將注意力轉回實驗報告上,不浪費一分一秒。
嘟、嘟、嘟——
規律的斷線聲像最沉重的喪鐘,毫不容情地在少年腦海中回響,他木然掛上話筒,好半晌,薄薄的嘴角驀地一牽。
詭譎的笑弧像是驚愕不信,又像一切早已在預料當中,漂亮的黑眸明明該是未脫稚氣,此刻浮移的暗影卻讓人難以理解。
“我早告訴過你,你的父親根本不在意你!焙陧倌甑纳砼裕硪粋與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涼涼開口,清澈的藍眸蘊著淡淡的嘲弄。
黑眸少年不說話,緩緩落下眼睫,俊秀的面容仿佛沉靜,可緊緊握住的拳頭卻泄漏了他內心的激動。
這是當然的啊,有哪個孩子會愿意父母對自己態度冷淡、毫不關心?有哪個人愿意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堂本徹——這個明明遭受至親之人忽略多年、卻還抱存一絲希望的癡傻家伙,終究也該認清自己只是個隨時可被人取代的玩偶。
藍眸少年想,原本純真無辜的眼瞳忽地閃過一絲殘忍算計的輝芒,“怎么?愿意幫助我嗎?”
堂本徹不答,呼吸,卻一次急過一次,一回短過一回。
“看看你周遭這些實驗品吧。難道你還對自己的重要性抱存任何幻想?”
冰沁的譏嘲拂過堂本徹,他脊髓一顫,墨密的眼睫不由自主地揚起。
他不該看,不想看,不愿看,卻,不得不看——
他,正身處于一座設備精密的實驗室里,周遭的玻璃墻面,封著一個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
他們與他年紀相仿,有著同樣的黑發,同樣的黑眸、同樣端正好看的臉部輪廓,甚至,同樣的身材體型。
他們,幾乎與他一模一樣……
不,他們就是“他”!每一個都是!
“啊——”悲痛的哀鳴驀地拔峰而起,在室內震蕩回旋,令人聞之心碎。
堂本徹身軀狂顫,伸手掩住嘴唇,卻掩不住內心的激動與眸中的迷離——
這些被封在透明玻璃里的少年,全部都是他,都是他的替代品。
他們,是他的“克隆”(Clone),完美復制的人類。
有這么多隨時等著取代他的復制品,他父親還需要他做什么?何必還要特別在意他?
反正失去了他,隨時都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替代品……
一念及此,堂本徹再也忍不住嘔吐的沖動,跌跌撞撞地奔向實驗室一角,扶著冰冷的墻面不停干嘔。
“怎樣?愿意幫助我嗎?”藍眸少年透明純凈的嗓音再度揚起,像最清澄的水,靜靜流入他的心,卻在接觸他還溫暖跳動的心臟時冷冷凝結。
堂本徹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刻,結凍了。
“……愿意幫助我教訓這個惡心的世界嗎?”
“沒問題。”黑眸,點亮幽邃寒芒。
* * * * * * * * *
哈斯汀王國首都 圣馬可市
以黑色花崗巖與透明玻璃為主要建材的高級辦公大樓,線條洗煉,風格簡約,是首都西區最聞名的商業地標,更經常被來自各國的觀光客獵入鏡頭。
這棟摩天大樓,隸屬于哈斯汀王國新近竄起的堂本集團,除了租用給各個領域的公司當辦公室外,堂本集團的核心控股公司亦盤踞此大樓最上頭數層,數百名來自歐洲各國的員工支撐起總管理部所有日常營運事務。
另外,堂本集團旗下還有散布于世界各地的母子公司,集團營運跨越金融、網際網絡、電子科技數個領域,而根據少數商界人士未經證實的傳言,堂本亦控制了東歐數家大型軍火工廠為數不少的股權。
這傳言,更為堂本集團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不說現在,堂本集團企業興起的過程最早是歐洲商界津津樂道的話題,因為其集團的創始人——堂本徹之所以能夠發跡,竟是憑借一場世紀離婚。
五年前,他與哈斯汀首富——梁冰轟轟烈烈的離婚震驚了歐洲上流社會,堂本徹能憑一介無產平民身份娶得擁有億萬身家的女繼承人已是奇談,更何況還能在離婚時刮得她名下一半財產。
身為華宇集團的最大股東,梁冰名下的財產可以用不計其數來形容,即使只有一半,也富可敵國。
而堂本徹便是憑借著這樣豐沛的資金與股票,在短短五年內打造出屬于自己的商業王國,當然,能在五年內便在歐洲商界占一席之地,他個人的才華固然不容爭議,但這促使他發跡的資金來源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哪個有骨氣的男人會在與前妻離婚后還堅持分去她名下一半財產,這樣的男人實在太有野心,太過貪婪,也太——令人瞧不起。
不錯,雖然商界中人對堂本徹霸氣與強勢的經營風格在表面上都不免敬畏三分,可在心底,卻都暗自鄙夷。
總之是從女人手中奪來的資金,就算他本人再怎么雄才大略,也抹滅不去這下三濫事實。
而那些在商場上掙扎奮斗多年,卻仍然默默無聞的男人對他就更不屑了——
“要是我能從女人手中騙來這么多錢,我也能創立一個什么什么集團,哼!有什么了不起?”
這樣不是滋味,又滿蘊鄙視的流言經常有意無意地拂過堂本徹本人耳畔,可他似乎并不在乎,當成微風一陣,俊挺的面容依然是一貫的冷靜,一貫的鎮定,一貫的面無表情。
就像他現在一樣。
正站在集團大樓最頂層的私人辦公室,俯視著落地玻璃窗外宛如螻蟻般的車流人影,那張總教女人心魂俱醉的臉龐上,沒有感動,沒有不屑,有的,只是平靜無痕。
就好像外頭的流言蜚語完全傷不了他,而這些庸庸碌碌的人們在他眼中也不過只是廣闊宇宙中一粒?捎锌蔁o的沙塵。
他漠漠望著窗外,仿佛沉思,又像什么也沒想。
直到手腕上水晶表面一陣規律的閃亮吸引了他注意力,他旋過挺拔的身子,按下桌上的通話鍵。
很快地,辦公桌對面墻上現出淡淡投影,投影由朦朧,而清晰,終于現出一張男性面孔,那面孔俊美得不可思議,映入堂本徹眼底,簡直就像陽光一般燦爛耀眼。
可他并沒有眨眼,對這張臉早已習以為常。
“路西法!彼麑赡簧系哪腥溯p輕頷首,“找我什么事嗎?”
“我聽說了,堂本。”被喚做路西法的男人嗓音清雋,“似乎我們的武器開發計劃遇上一點問題。”
堂本徹微一揚眉,似乎對他消息靈通感到淡淡吃驚,但不及轉瞬,又是面無表情。
“不錯,專利出了一點問題!
“怎么回事?”
“研發主管告訴我,有一個關鍵技術點已經被別人突破了,而且他們已經搶先一步申請專利,我們要不得想辦法讓他們將專利授權給我們,要不就只好想辦法繞過這個專利地雷!
“有可能繞過嗎?”
“機會不大!碧帽緩刂币暵肺鞣ǎ凹词估@過了,也要多花上我們至少一年的時間。”
“我們等不了那么久。”路西法說道,清璀的藍眸倏地銳利,“這個專利是哪家公司的?”
“華宇通訊。”
“什么?”路西法微微一驚,“他們不是做通訊的嗎?”
“那個技術是屬于導航方面的,跟通訊是有一點關系。”堂本徹靜靜解釋。
“是嗎?”路西法沉吟,半晌,喉間驀地滾出一陣清朗笑聲,燦亮的藍眸跟著凝定堂本徹,“看來需要你親自出馬了,堂本!
堂本徹不語,湛幽的眼潭滾過深沉暗影。
“華宇通訊是你前妻名下的公司不是嗎?除了你,還有誰能說服梁冰那女人將專利授權給我們?”
“你是——要我再利用她一次?”
“你不肯嗎?”藍眸蘊著淡淡嘲弄,“怕傷害她?”
堂本徹搖頭,神情封閉,教人難以參透其間真意,“我只是懷疑她是否還愿意與我打交道。”薄銳的唇角一勾,“畢竟我曾經重重傷過她。”
“她會愿意的。”路西法微微地笑,“我相信你有辦法!
“是嗎?”堂本徹挑眉,不置可否。
“對自己有點信心,堂本,那女人抗拒不了你的!甭肺鞣ㄒ活D,藍眸閃過詭譎的輝芒,“因為她愛你!
她愛他?
梁冰——愛他?
當路西法俊美的臉龐從熒幕上完全淡去后,堂本徹平靜無痕的面容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他轉過身,再度透過玻璃窗凝望外面的世界。
“梁——冰——”他沉沉咀嚼著這個人名,定定凝視著玻璃窗。
透明的玻璃,不知何時浮現出一抹淡淡人影,一個纖細修長的女人倩影,俐落的短發圈住一張猶如少年般清秀的心形容顏。
梁冰。
他緊緊盯住玻璃窗上的倩影,讓她緩緩落入眼底,跟著,烙上心版——
* * * * * * * * *
那個少女——就是梁冰。
十五歲的她,剛剛奪得全國擊劍大賽女子組冠軍,意氣風發的模樣猶如清曉第一道曙光,輕易攫住眾人目光。
還在就讀中學的她,身高已將近一七O,站在任何男人身旁都毫不遜色,更何況是在一群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當中。
在滿園打扮得爭奇奪艷的世家子女中,只簡單穿著一身白色劍服的她看來既清爽、又俏麗,輕易博得眾人矚目。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今天是她十五歲芳誕,身為今日這場生日宴會的壽星自然該集三千寵愛于一身了。
更何況,她還有個全國首富的父親,以及擁有皇家血統的母親,別說這些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就連商界大老們也不得不對她加倍奉承——
想著,堂本徹端正的嘴角不覺淡淡勾起笑弧,可笑意,不及眼眸。
隨意整了整黑色領結,他端起盛著數杯上等香檳的金色托盤,往那個五彩繽紛的圈子走去。
“冰,剛剛拿到擊劍冠軍肯定很得意了,秀幾招給我們看看吧。”一個少年喊著,身上昂貴的西裝和臉上幾顆青春痘形成某種嘲諷的對比。
“是啊,沒能到比賽現場欣賞你的英姿我一直覺得有點可惜呢!绷硪粋少女接著開口,語氣不知怎地,仿佛蘊著幾分酸意。
堂本徹聽出了,嘴角一揚,跟著遞給她一杯冒著氣泡的香檳。
少女接過,望向他的明眸驚艷。
他沒理會她充滿仰慕的眼神,繼續在人群中分送著飲料,最后一杯,則是獻給今日的女主角——梁冰。
梁冰接過,看都不看他這個負責送飲料的打工侍者一眼,只是逕自啜了一口香檳,端麗的菱唇微微翻飛。
那笑,竟似帶著幾分世故的嘲謔。
堂本徹微微挑眉,被這樣的淺笑勾起了興致,躲到人群角落,深邃的黑眸凝定她。
梁冰渾然不覺,飲盡香檳后隨手往上一拋,跟著舉起握在右手的西洋劍,率性一挑。
修長的香檳杯準確地扣住薄銳的劍刃。
“哇!好厲害!”清脆的掌聲轟然響起,瞬間回響于整座優美庭園。
少年們叫囂著,少女們贊嘆著,人人都為梁冰露了這一手妙技感到興奮不已。
唯有堂本徹,既不叫喊也不拍手,只是冷冷旁觀這一切笑鬧,唇畔的笑意像是淡淡不屑。
梁冰注意到了,端挺的眉一揚,明麗的眸光直直朝他射來。那眸光,在他身上流轉數秒,跟著,不著痕跡地調開。
“其實這一招沒什么的!彼p輕笑道,“只要會玩劍,大概都能像我這樣接住杯子。”
“可是冰,能接得這么準也不容易呢!币粋少年接口,“我聽說你在你們學校百年校慶扮演羅密歐時,也是一劍刺入對手,臺下人都以為你刺中人了,結果你只是讓劍刃巧妙地穿過對方衣服,戲服破了,人卻毫發無傷——這樣的劍技可不容易呢。”
“是啊,我也聽說了,那場校慶真的很好玩呢。”
“還把假血往臺下觀眾席噴,差點沒把那群大人嚇死!
“呵呵,據說那出戲是咱們安琪莉雅公主導演的,難怪會那么精彩了。”
“對了,冰,怎么公主殿下今天沒來?”
“對啊,還有薰跟藍呢?你那群死黨今天怎么都沒到?”
“哦,她們啊!甭犅勍蝗缙鋪淼脑儐,梁冰淡淡一笑,“今天她們都有事,沒法來了!
“是嗎?”問話的少年掩不住失落的表情。
“唷,瞧你這么失望的模樣。”一個少女嘲弄他,“怎么,見不到哈斯汀其他三朵名花這么難過?”
“是有點可惜。”
“對啊,本來以為今天可以親眼目睹公主殿下的風采呢!
“我想看裴藍,聽說她美若天仙,不知是怎么一副摸樣!
“美女不如才女,我倒想見識見識那個全國模擬考第一的優等生!
“你是指矢島薰嗎?”
“不錯。”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想見見她呢!
“瞧你們幾個男生,都露出色狼本性了吧!
“是又怎樣?你嫉妒嗎?”
“嘿,你少胡說……”
年輕人們你一言、我一語,氣氛一下子吵雜紛亂起來。
而梁冰只是淺淺地笑,閑閑立在一旁的悠然模樣像觀賞著一群孩子吵架似的。
終于,曾經對堂本徹驚艷的少女注意到她的置身事外,秀美的紅唇微微一噘,“冰,你今天身為壽星,別這么沉默,至少來場擊劍表演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嘛。”說著,碧綠的美眸往四周梭巡一遭,“吉爾,你不是也參加今年的擊劍大賽嗎?你們倆對戰一場好了!
“我?”被喚做吉爾的少年挑了挑棕色眉毛,“你別開玩笑了,愛莉,我才拿了個季軍呢。”
“第三名夠了。”愛莉翡翠般的綠眸閃過銳芒,“你是男生耶,難道還怕比不過女生嗎?”
“好!就這樣!”鼓掌聲再度響起,少年男女們鼓噪著,等著要看一場精彩好戲。
于是,吉爾只得穿戴上梁府下人送來的手套、護胸馬甲、面罩,接過名師精心打造的西洋劍。
“這是我平常練習用的劍,會不會輕了一點?要不要換一把?”為怕他不合手,梁冰還請下人一次送上多把西洋劍供他挑選。
“不必了,這一把很好!
“那么,就請艾倫教練當裁判了!绷罕f道,對私人教練微微一笑。
比賽正式開始。
點、刺、擊、壓,兩個年輕人仿佛都使盡了全身本領,迅捷地交替攻守。
觀眾們看得全神貫注,關切著這場看來旗鼓相當的比賽誰會是最后勝方。
堂本徹也注視著,可不到幾秒,他便冷冷一哂。
這場比賽,只是一場鬧劇,女方既沒有完全施展出看家本領,男方看來也是有意退讓,以博取佳人歡心。
果然,短短兩分鐘,吉爾便宣告投降。
“不打了!彼爸幻嫘断骂^盔,“冰實在太強了,我甘拜下風。”
聽聞此言,梁冰只是抱著面罩淺淺地笑,不置可否。
可愛莉卻不滿地揚了揚秀眉,“是你真的那么遜?還是故意禮讓的?”她望向吉爾,眼神挑釁,“要討好佳人也不必用這種手段啊!
“愛莉!”吉爾蹙眉,“你何必……”
“我可不相信這里這么多男生沒一個人打得過冰!睈劾蚪財嗨俺悄銈兌疾皇悄凶訚h!”
嬌縱的言語一出立刻引來一陣嘩然,所有少年你瞧我,我瞧你,面色都是陰晴不定。
顯然沒有人愿意接受一個女孩子如此侮辱,可要他們當中誰挺身而出向梁冰挑戰,卻又決不可能。
別說他們劍術本就不佳,就算劍術超群,又怎能讓一個家財萬貫的女繼承人下不了臺?
他們討好她都來不及了。
“怎么?”愛莉一對明眸不懷好意地流轉周遭一圈,“沒人敢上來挑戰?”優美的櫻唇諷刺一彎,忽地落定遠方一個卓然挺拔的身影。
“喂,你來試試!”
隨著她嬌聲叫喚,所有人都不禁調轉眸光,凝定那個當眾被點名的家伙。
那個家伙,正是一直對這一切作壁上觀的堂本徹,即使意料之外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他依然不慌不忙,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態!
“你過來試試。”愛莉頤指氣使地命令。
他聳聳肩,“我只是個侍者……”
“是侍者又怎樣?難道你不是男人?”愛莉斜睨他,雙手環抱胸前。
俊逸的嘴角牽起似笑非笑,“我不跟長不大的孩子比劍。”說著,他瀟灑旋身,竟然就要離去。
一個清雋的嗓音喚住他,“留下來。”
這嗓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像是滿不在乎,卻又隱隱帶著一絲冷傲。
這是梁冰的嗓音,只有最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一念及此,堂本徹的唇畔詭異的笑意加深,他轉過身,湛幽的眸光直直迎向梁冰,“有何指教?大小姐!
“你是誰?”
“你看到了,我只是一個打工侍者!
“我問你的名字!
“堂本徹!
“堂本徹——”梁冰深深望他,像在沉吟些什么,半晌,右臂一揚,將在手中的西洋劍往他的方向用力一射。
銀亮的劍刃以凌厲的速度飛向他,他卻仿佛毫不在意,一個旋身,反手扣住劍柄,劍尖直指地面。
“這劍還順手嗎?”梁冰問他,語調平淡。
“還不錯!彼瑯悠降鼗貞。
“跟我比劍。”
“我說了,不跟長不大的孩子比劍!彼Z調平靜,可說的話著實令庭園內所有世家子弟及千金小姐們又驚又怒。
包括梁冰。
她冷冷瞪他一眼,跟著從教練手中接過另一把劍,“跟我比劍。”劍刃一挑,直指向他,“比過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只是個孩子!
他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走近她,直到穿著白色制服的胸膛抵上發亮的劍尖。
“是你主動向我挑戰的,大小姐,可別后悔。”湛深的眼眸看住她璀亮的明眸。
她仿佛芳唇一顫,“少說廢話,戴上你的防護。”
“不必。”他笑望她,“我只需手中這把劍!
“你——”俏顏渲染開憤怒的紅暈,“好大的口氣!”雖這么說,她也將自己的面罩擱在一旁,看來是堅持要公平正當與他對決。
他微微一笑,沒去評論她這樣好強的舉動,逕自退開了幾步,劍刃瀟灑一揮,試了試彈性及韌度,接著,重新垂落身旁。
“來吧。”
沒給他任何防備余地,銀色的劍刃便朝他迅捷刺來,凌厲無倫,事先竟無半分征兆。
好劍術!
堂本徹在心底暗暗喝彩。
這樣精準的出招比她方才跟吉爾比劍時不知銳氣幾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不愧是全國女子組冠軍。
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幾年的苦練讓他幾乎不經思索便擋住了這一招直刺,跟著反手一旋,直指梁冰宛如少年的清秀容顏。
她的五官,在三分秀麗中,蘊著七分英氣,雖然構不上美人的標準,可與她修長的身材和自傲的氣質卻融合得十分完美。
她不像其他同年的世家千金一般懂得打扮自己,展現女人天生的嫵媚,俐落清爽的外表看來就像個清秀少年。
可就算她再怎么英姿煥發,再怎么劍術精湛,終究也只是個女人,而且,還是比他小上幾歲的少女。
一個還未發育完全的黃毛丫頭想挑戰他的劍術?哈。
想著,堂本徹嘴角微微一扯,以一記虛晃劍招引誘梁冰的劍刃朝他左肩刺來,跟著斜身一個反轉,劍尖朝她平舉的劍刃精準一削,再用力一絞。
“撤劍!”他驀地銳喊。
照理說,在他如此凌厲的攻擊下,梁冰應該握不住手中劍柄,放任劍刃脫手才是。
可小妮子卻硬氣得很,怎樣也不肯撤劍避開,反倒直直迎向對手,她的教練眼看銳利的劍尖就要刺入愛徒的手腕忍不住一聲驚呼,而梁冰亦驀地閉眸,等待銳利的刺痛襲來——
但,沒有。
期待中的疼痛并未襲來,耳畔凌銳的劍風亦不復回響。
她展開墨睫,微微驚愕的眸光落定自己的右手腕。
堂本徹的劍尖竟停在距離她手腕只有毫厘之處,微微顫動。
他收住劍勢了。
在千鈞一發的瞬間,他將還能強自收回勁力,如此精準的控劍正顯示了他劍術的不同凡響。
她——輸了。
莫名的滋味傾軋過梁冰胸膛,她說不清是什么,只知道這是自己學習擊劍以來,敗得最徹底的一次。
她抬眸,睇向站定她面前的青年。
他俊挺的臉龐沒有自鳴得意,也沒有譏諷嘲弄,有的,只是教人難以理解的深沉。
“你應該撤劍。”半晌,他終于開口。
“我——”梁冰聞言,神色陰晴不定。
她怎么能撤?怎么甘愿撤?她從來不曾在與人比劍中輸得如此難看啊!
“太驕傲對你并沒有好處。”拋落一句淡淡評論后,他將手中的西洋劍遞回給她,接著轉身,毫不留戀地離去。
可那俊朗挺拔的背影,卻烙上梁冰心版,再也無法磨滅了。
* * * * * * * * * * * *
她——喜歡上了他。
雖然她從不說,也沒什么明顯的表示,可他卻從她暗暗打聽他身份來歷這一點窺知了一二。
大小姐本來連他端著飲料送到她面前,都還瞧都不瞧他一眼,可只因為一場比劍他勝了她,便從此將他擱在心上。
說來可笑,原先他為了吸引她注意,在心底不知草擬了幾套方案,沒想到無心插柳的一場比劍,輕易便達成他求之不得的目的。
現在,他不僅順利進入華宇集團名下企業兼差打工,也得到了華宇大小姐的青睞。
當她得知他是哈斯汀大學金融工程學系的高材生后,甚至還邀請他擔任家庭教師,教導她高中數學。
不知怎地,大小姐運動、語言、文學、美術樣樣皆行,可那顆聰慧的頭腦就是搞不過數學。
在他看來,簡直不花半分氣力便可輕易了解的微分方程,以及計算投影面積的簡易公式,落入她眼底,便成了一堆毫無意義的符號。
有時,在一旁看著她皺眉解著方程式的時候,他會忍不住暗暗好笑。
“這一題錯了!彼蚤L尺指著寫滿計算過程的筆記本,“不應該這樣解題!
“那應該怎么解呢?”她輕輕嘆息,濃密的翠眉一蹙。
“換個思考方向。這是空間向量的問題,用向量的公式來計算投影面積,像這樣——”他流暢地解釋著,而她,靜靜地聽。
“怎么樣?懂了嗎?”
“我試試看。”她沒有回答懂或不懂,只是拿起筆來重新計算。
看著她凌亂的計算,堂本徹知道她依然一知半解,他凝望苦思不解的她,忍不住輕輕搖頭,“你不該選擇理組的。你的語言跟文學程度很好,為什么不選文組就讀?”
她揚起眼簾,瑩亮的眼眸瞪他一眼,“我就偏偏要念數學,我不相信一輩子搞不過它!
“是嗎?”黑眸染上笑意,“太驕傲對你沒有好處,梁冰!
“我知道!彼耦^繼續計算,下筆力道加重,“這句話你對我說過很多遍了!
可你卻從來不聽。
堂本徹靜靜望她,唇的笑弧忽地一斂。
這么驕傲的女孩,如果有一天真愛上了他,恐怕將會是她一生最傷痛的折磨。
而他,該如此折磨她嗎?
他想著,思緒迷蒙不定,直到她清亮的嗓音喚回他心神。
“我算出來了!”
“是嗎?”他凝神,檢視她得出的答案,“你——做對了。”
“是吧?我就知道。”清麗的瞳眸綻出明亮輝芒,清秀的容顏依然如少年般神采飛揚,“我知道我可以應付得了數學!
是嗎?但,你能應付得了我?
堂本徹凝望她,明晰的質問流過心頭?伤斎粵]有宣諸于口——
“我們繼續做下一題吧。”他說,驀地甩頭,甩去腦海惱人的念頭。
他必須引誘她愛上他,這是他與路西法許多年前便定下的計策。
謀略已定,不容他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