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呼吸了……好難過……不該游那么遠的……天黑了,沒有人會來救我的……好難過……誰來救救我……沈湄一直記得那天,她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原來以為事過境遷了,然而并非如此--那天的意外只是個開端,她一連串重生的開端……沈湄跟著外景隊到帛琉出外景,拍一支化妝品的廣告。
從飯店的房間望出去可以看得到海。沈湄拉開窗簾,只見沙灘上游客甚多、繽紛的泳衣、各式的水上活動,將一片湛藍大海點綴得熱鬧繽紛。
她立在窗口興味盎然地看了好一會兒,卻不敢貿然加入。她知道頭頂上那毒辣的日頭,只消數分鐘就足以毀掉她僅有的本錢。盡管她再怎么率性不羈,也明白模特兒這一行,靠得就是這點脆弱又短暫的皮肉色相。
只好上床睡她的美容覺直到黃昏,眼看太陽的威力也已大減,加上接近用餐時間,沙灘上的游客大減,她才忙換上泳衣,奔去擁抱海洋。
沈湄躍人海中,放大膽子往外游去。
糟糕,抽筋了!左小腿忽然一陣劇痛痙攣。沈湄登時心里一慌,直覺想呼喊求救,才一張開口,便灌進一大口海水,她被嗆得咳了起來,愈是掙扎愈是迅速沉了下去……不能呼吸了……好難過……不該游那么遠的……天黑了,沒有人會來救我的……好難過……誰來救救我……當她處于溺水的極度驚恐中,恍惚之間,似乎觸到什么!
像似一只厚實的臂膀……不管是什么,她都要牢牢的抓住,不能放!不能放!那是唯一的念頭。
在缺氧的極度痛苦中,仿佛有人渡了一口氣過來。
……不,別放開我……我需要更多,求求你,再給我一口氣……她怕極了,有一種像是要被吞噬掉的感覺,又像有一層紗撲在她面前,飄來晃去,遮蔽視線,怎么都揮不掉。“救我……我好難過……”沈湄哭泣著。“誰……救救我……”
這時,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用簡單的英文重復地說著:“沒事了!別怕!”
是誰?
一個陌生的聲音,非常溫柔卻又如此沙啞,一種幾乎沒有音調,有些含糊不清,但又能讓人覺得溫暖、覺得安全的聲音。“沒事了!別怕啊!”
是誰?
是天使的聲音嗎?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的音聲,直覺那個聲音是來自天上,不屬人間,否則怎會如此特殊、卻又如此平靜!
沈湄努力地想張開眼睛看清楚到底是誰在說話,可是淚水迷濛了她的眼,面前除了一個微弱不明的人影之外,什么也看不清。她又急又怕,生怕天使會離她而去,她揮著雙手,急著想抓住他!皠e離開我!”她淚水已如泉涌!安灰獊G下我一個人!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
他溫柔地撫著她的額發,耐心地在她耳邊不斷地安撫著!皼]事了!”他的掌心輕輕覆在她的額頭上,用那像是催眠似的柔和聲調哄著她!翱焖桑」耘,好好睡吧!睡醒就沒事了!
沈湄漸漸安下心,昏沉沉地睡去。
隔日清晨當她醒來時,腦海里念念不忘的就是那個聲音。
沈湄緩緩睜開眼,怔怔地看著四周,一時之間,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過來了。”史考特在她身旁。史考特是經紀公司派給她的貼身秘書保鏢兼保姆。“你現在覺得怎么樣,!對了,我先去找醫生來,你等一下……”
“史考特!鄙蜾亟凶∷!拔覜]事,不過多喝了幾口水罷了,你不用擔心。”她掙扎著坐起來,盡管當時意識很不清楚,她也知道“那個人”絕對不是史考特。“是誰救了我?是誰送我到醫院來的?你有沒有見到他?他在哪里?”
“那個人啊,他已經走了!
“你有留下他的姓名、地址吧?”
“呃……”史考特搔搔頭!拔夷菚r急著問醫生你的狀況,后來又忙著和杰生聯絡,等我想起來的時候,他人已經走了,也沒留下姓名!
“是嗎?”她不禁露出失望的神情,頹然地靠著床頭。“你也真是的,那我要怎么找他?”
“你還說我!我都快嚇死了!”史考特委屈地說道!岸际悄闳浅鰜淼模苌陔娫捓镏滥愠鍪,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回去之后該怎么面對他。”
沈湄也埋怨!罢l叫你要告訴他?我又沒什么事,真笨!”
半晌,她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望著窗外?上г倥霾坏侥莻人了……真想再聽一次他的聲音。只是還能再見到他嗎?
她完全不認得他的長相,就算日后走在路上遇到了,也認不出來;但那聲音是絕忘不了的,在她最無助恐懼的時候,是他伸手拉了她一把,輕言細語地安慰她。
她把手指覆在唇上--是他給了她一口氣,讓她活了下來……
☆☆☆
“對不起,我來晚了!”陸尚思在最后一刻趕到帛琉機場,和他的手語翻譯兼助理喬伊會合。他連忙把護照掏出來,交給喬伊。
“你怎么這么慢?我還擔心你趕不上飛機了呢!”喬伊熟練地比著手語,一面拿著兩人的護照在柜臺前趕辦登機。“啊,你的手怎么了?”他忽然注意到陸尚思的兩只手臂都里著厚厚的紗布。“你跟人家打架了?”
陸尚思微微一笑,不答。
“到底出了什么事?”喬伊追問!霸趺磁蛇@樣?你昨晚不是去游泳嗎?”
陸尚思仍是笑!拔矣鲆娨粭l美人魚,被她抓的。”
“美人魚?”喬伊一愣,繼而夸張地笑道:“好家伙!原來你昨晚是去……嘿嘿嘿!難怪今天早上起不來,這么晚才到!可是你們也太……太猛了吧,弄成這樣!”他搖頭。
“你在說什么!”陸尚思哭笑不得,忙解釋道:“我昨晚在海邊游泳時,救了一個溺水的女孩,她嚇壞了一直掙扎、又抓住我不放……”
“什么!你讓她把你抓成這樣?!”喬伊瞪著眼!吧兴迹y道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你也許會被她給拖住,兩個人都淹死,你知不知道!”他激動地比劃著!澳銘撟プ∷念^發,再把她給拉上來才對。
陸尚恩聳聳肩,兩手插在長褲口袋里,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的伙伴激動得直跳腳。半晌,玩笑道:“我忘了告訴你,她像個天使,我怎么能對一個天使那么粗魯。沒禮貌呢?”
“天使!”喬伊哼了一聲,指著他的手臂說道:“那這算什么?天使的印記?哈!人家說的天使之吻,原來是這樣的……”隨即住他的傷臂打了下去。“真是恭喜啦!”
“啊,好痛!”陸尚恩痛得齜牙咧嘴,忍不住咒罵。“你這個該死的家伙!”
坐在回紐約的班機上,陸尚恩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不免想起昨晚在深深深海里遇見的“天使”。她該醒來了吧?
想來昨晚也真是驚險,喬伊說得沒錯,幾次都想把她打昏再拖上岸算了,但總是下不了手,直到上了岸才發現自己兩只手臂已被她抓得鮮血淋漓,不過心里倒是一點也不懊悔。那真是一張天使的面容,在月光下,倒在他的懷里。
他微微一笑,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