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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細熬慢燉 第四章
作者:幾禾
  到底,耿玉宇還是同尹飛交往了。

  而開端并不是什么羅曼蒂克的求愛——

  “你沒有膽子嘗試戀愛的滋味嗎?”尹飛挑釁無比地盯著她問。

  但,過程似乎不很順遂,甚至,稱得上是坎坷崎嶇了……

  “媽的!真不爽、爛人!”耿玉宇蹺著豪邁的二郎腿謾罵不停!按笊池i!媽的!怎么有這么欠揍的男人……”

  時序即將步入炎夏,金澄澄的炎陽溶漿似的在鋪磚上蔓延出大片無拘、自由不受縛的燦色流光。

  甫結束段考的星期三午后,向日中學的學生會辦廚房,因植入一朵盎然的向日葵而益加曖和。

  “吃飯了嗎?”歐陽逐埋頭在冰箱里找材料。

  “廢話,當然是沒有。 彼吨鴼獾郊m結的發尾。“光是那一張屎臉就受不了了,哪里還吃得下。俊

  “那學姐餓了嗎?冷面好不好?”本是他自己準備要當午餐吃的,現下多做一份也無妨,當是消火嘍。

  “  ***  那個大醋桶——喔,好?浚腥苏骐y搞——”她頓了會兒,還真渴!皩W弟,給我一杯冰水!

  他依言拿起她專用的馬克杯,倒満了水后遞上。

  “天啊,學弟,我真被你養刁了。”她捧著冰涼的杯身貼臉降溫,満足地!巴忸^的男生又笨又蠢,沒一個及得上你。”她噓了長長一口氣。“還是學弟最好!逼夂谩⑹炙嚭、氣質好……嗯,好像沒什么不好的。

  “是嗎……”他再好,也只能是她眼中的好學弟吧。

  “媽的,都是你讓我對男人變得挑剔了!彼乖蛊鹚麃砹恕

  “我?”讓她變挑剔?難道她以前很隨便的嗎?

  “是啊是啊,挑剔到后來會令自己容易發飆那,你知不知道?”

  “哦?”她暴躁的個性也不是遇見他之后才出現的吧?他豈有如此罪孽深重?

  “喂,你的態度相當不以為然哦?”

  “我怎么敢呀,學姐!彼χD身往流理臺。

  “媽的,你笑得很不良哦!”她突然迅捷地撲了上去,二指神功狠狠地搔他的胳肢窩和腰際。

  “學姐!”歐陽逐愕得只能背貼冰箱門,雙手高舉著盛満蔬果食材的鋼盆以免遭她撞翻……她究竟在干嘛呀?

  “癢哦?要不要求饒啊?”她顯然樂在其中。

  癢?“不會啊。”他比較在意的是他們目前的……怪姿勢……

  “媽的,你不怕癢?”耿玉宇定住搔到發酸的指節。必殺絕技竟然失效了?

  “一定要怕嗎?”

  她兩臂撐在他的身側,正好將他框在自己與冰箱中間。“不然搔你有啥意思咧?”幾乎是靠著他胸膛地,她由下往上瞪視他。

  “呃……學姐,別鬧了!彼N他太近,近得彼此的氣息仿佛交流著無聲的曖昧。

  “唉,學弟這么純情,為什么會沒有女朋友咧?不過……”她挪開身軀,亮麗的小臉驀地一黯。“媽的,談戀愛真不是人干的事,勸你不要虐待自己比較好!碧滓痪溴X嫂心御的名言“高資本,低回收”。

  只要能與喜歡的人在一起,他想他會甘之如飴的。

  “學姐……會堅持下去嗎?”他迂回地探問。

  “天知道?反正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堅持,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正如他說的,我們當情侶跟以往做朋友沒什么兩樣,但是,他拒絕分手。既然這樣,當初又何必說什么‘合則合,不合則分’的場面話?去!”她昂首,咕嘟咕嘟將剩下的冰水灌下肚。“媽的,可是一直這樣有什么意思?他是為了我和別的男生太親密發脾氣——可拜托,我只是跟人說個話而已,又沒做啥傷風敗俗的事!譬如這次吧,也不過是去咖啡館跟社團的學長討論暑期營隊的企畫案呀,他就一副捉奸在床的鳥樣!靠,我還以為我已經習慣他這種莫名其妙了,哪知道每次吵完架依然被氣得半死!”

  沒說出來的是,尹飛甚至曾為她與學弟經常獨處而發飆!真  ***  獨裁,她一直曉得他對學弟有意見,可那是他的看法;她從不干涉他的風流韻事,他又有何資格監管她的交友圈?

  “學長他……是很喜歡學姐的吧?”歐陽逐移向瓦斯爐邊,準備燒一鍋滾水——也背向她,藏起自己的真實心緒。古來總說“勸和不勸離”呀,他并不能小人似的專司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可那在多數時候,對我來說是一項負擔!鄙贁禃r候,倒頗有驅蚊子、趕蒼蠅的功效。尹飛一向會讓不長眼的追求者死得凄慘無比!斑是做朋友好,比如我和你吧,輕松多了。”

  輕松嗎?他無神地將一把義大利面呈圓扇形下進鍋中。當真只能做一輩子的朋友嗎……

  膽量……也許他欠缺的就是那一股近乎盲目的膽量。盲目,不考慮個性、不在乎是否兩情相悅,只要自己得償夙愿就夠了,這正是尹飛的霸性;而他,似乎總是優柔寡斷地去過度剖析著每個環節,擔心著這樣好、那樣不好。

  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過與不及,所以孔子提倡中庸之道。只是,中庸、中庸——他若做得到,早成遠庖廚的圣賢了,不致終日與廚房結下不解之緣。

  有些事,注定錯過就是錯過了。

  “啊……學弟真的是一個好人呢。”耿玉宇踢掉黑色制式娃娃校鞋,將雙腿屈起至椅面,輕喃著,像是有感而發。

  學弟的隨和、善聽與知解,有時總會引起她心底一簇小小的內疚。心煩的時候找他、猶豫的時候找他,可快樂的時候……

  她似乎常是忽略他的,偶爾還說服自己,他并不需要這么膚淺的情緒。

  他穩重、他淡定;她咧?毛毛躁躁。雖說大家常常損她沒神經,但實際上她也不至于那么關腦簡單吧?再怎么說,她也知道學弟的存在對她來說是很舒服而心安的,單單瞧著他做菜的背影便有種平寧和諧的感受,甚至希望時間就這么停擺在當下也無所謂——

  奇怪,那她到底為什么得和尹飛那個陰晴不定的家伙在一起啊?

  不必回頭,僅僅察覺她的靜默就曉得她又在發呆了,歐陽逐以木勺挑起幾條義大利面試熟度,見面芯略硬的嚼感出來了,便全數撈起置放于將満冰塊冰水的玻璃缸中急速冷卻;切絲的紅黃甜椒、余燙過的綠花椰、蕃茄、煙薰火腿、羅蔓生菜與適量橄欖油、紅酒醋一同拌入冷面中,最后,灑上少許巴西利及起司粉——

  “可以了,學姐!彼⒘艘槐P遞給她。

  “靠,真棒!”耿玉宇不客氣地掄起叉子猛向食物進攻。

  真的不是她好吃哦,而是學弟的手藝比起尹飛那所謂什么高級俱樂部的廚師來得優秀!怎么說呢?就像老爸常掛在嘴邊的那一句吧——“料理是給人食用的,不是拿來看的”。雖然外觀精致得有如藝術品也沒啥不好,不過就缺乏了點人氣,不若學弟做的菜教人覺得溫和舒適。

  “喜歡嗎?”

  “嗯嗯嗯……”一大團義式什錦冷面塞得她口齒嚴重不清!昂贸缘奖,有種幸福到不行的感覺……”嚼在齒間的面條何其沁涼,心理,卻有股満足而溫曖的細流涓涓。

  幸福也許不是水晶蘋果;也不只在彩虹大橋……

  他抿唇一笑,卷起硬度Q度適中的義大利面入口。屬于消暑的清涼,以及蕃茄、紅灑醋交織錯綜的酸甜——那種,想為一個人做菜,即使那人并不懂他的悸動的酸甜心情,傳給給她了嗎?

  ————————

  歲月是流動的,荏苒著。黃金般的年華送走了一批人后,不久又會迎進下一批。空白,總是必須填補的;生命在這種源源不虞匱乏的遞補中,完成了每一步前進。

  鳳凰花開的時節,那一抹接連一抹的紅艷常是令人既傷感又歉歡的。

  高三的老人家胸前別著紅布花,成群結隊地在校園中四處取景、拍照留念,“咔嚓”一聲之后,每每禁不住地老要來上一陣涕泗滂沱、互道 珍重;一旁的小高二和小高一卻是手腳發軟地持著竹帚,清理遍地凋零速度甚快的花葉,掃得幾欲泣血、抱頭痛哭。

  向日中學本年度的畢業典禮是學生會傾盡全力的壓軸之作、過了暑假,江山易主,一代新人換舊人啦,以歐陽還為首的學生干部將自此功成身退,全心為來年的大學聯招拼個昏天暗地、你死我活。

  “唉,真快,一年又過去了!睔W陽還束起半邊水藍色的落地.簾幕,由五樓下望中庭鬧哄哄的人潮,師長、記者、畢業生、親友團、學弟妹……活脫脫像場歡欣鼓舞的慶典。

  “明年,就換我們了!奔警B穎攏了攏處理好的文件,一一編進所屬的檔案柜里。暑假時,她還得輔導接任的學妹如何做一個稱職的秘書長呢。

  “歲月催人老啊!奔{蘭心御也趁空整理會里許久沒清的帳目,不該出現的立刻銷毀。后天開始就是為期一周的溫書假和期末考,她得趕在會計年度前把帳本丟去總務處。

  “媽的,臨到期末還不得閑。”畢業典禮前一手支起活動企畫骨干的耿玉宇,現下才開始有霎時間復習起內容多到爆的期末考范圍。

  “再撐一下吧!睅椭鴼W陽逐擺盤飾的喬萱勉勵道:“晚上的校友座談會過后,咱們就功成身退了。”

  “靠,說到這個才有氣咧!”耿玉宇怒得一把甩下左算右算逄不出的數學自修。“從早到黃昏的畢業典禮就夠人累啦,上面那一群什么狗屁‘高層’的,干嘛又臨時搞出個校友座談,還扔給我們全權負責接待、主持兼對談?”

  “咳。”那一票“高層”可是包括他爹娘呢,瞧她罵得多順口啊。歐陽逐道:“向日兩大股東之一的向氏企業董事長向名亮是個習慣好大喜功的人,校友座談只是個炒新聞用的幌子,重點不在于我們跟他們究竟能談出些什么有建設性的東西,而是某些校友現在在社會上的成就地位非比尋常,向名亮最終就是要利用這點來宣傳他的教育理念,免得老被人批評是沒文化、沒學養的企業家?恐襟w錦上添花,對于提升企業形象是很有幫助的。”

  “媽的,有本事自己來搞,做什么牽連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啊?”耿玉宇仍是萬分不満地嘟噥著。有錢人就是喜歡搞些有錢的無聊事。

  忽然——

  “鈴……鈴……”

  離電話最近的歐陽逐順手接了起來:“這里是向日中學學生會,您好。咦?嗯……好,我知道,嗯,BYE-BYE。”

  “學弟跟誰說呀?這么高興?”納蘭心御疑惑。

  “哦——學弟有情人了!”沐倩兮無厘頭地拍起手來。

  女朋友?“媽的,你怎么會有女朋友?”

  耿玉宇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嚇壞了在場的成員!

  “我們家阿JOE好歹也是人氣旺、廚藝強的無敵美少年耶,沒有情婦才奇怪好不好?”歐陽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夸張語氣。

  “呃……哥……”歐陽逐只能尷尬地陪笑。

  “但是、但是……”但是,學弟總是在她身邊的不是嗎、他總是陪著她、他總是——

  “你可是有‘家室’的女人哦,阿宇。”季疊穎笑得故意。“可不能花心呀。”阿宇和尹飛之間老是這樣不清不楚,唉,很不好呢。幸好尹飛帶著一群糾察隊四處維持秩序去了,否則讓他聽到不瘋了才有鬼。

  “呃,對不起,我可以發言嗎?”歐陽逐決定制止大家過度豐富的聯想力……和肇禍力。她似乎有些氣忿,為什么?“剛才的電話,是我父親打來的,不是什么情人、女朋友——或是情婦!

  “唉?快快快,他說什么?”歐陽還馬上轉移注意力地催促著。為啥他總有一種大禍臨頭的不祥預兆?

  “爸說,我們歐陽家有你就夠了!睔W陽逐溫爾地遞給每人一杯甫沖妥的冰鎮綠茶!八說,若記者問起有關‘馭日’問題,你要答不答都可以。”

  “意思是他和媽不來座談會了對不對?”嗚哇……他慘叫一聲,惡夢成真了。

  “沒錯。”他端起綠茶悠哉地品味,盡量不使唇畔的笑意擴充到不可收拾。

  “還有,什么叫我們歐陽家有我就夠了?他就不怕我在媒體前過度曝光會慘遭歹徒覬覦?”歐陽還氣得直跳腳,真是一對沒責任感的夫妻!一瞥眼——“該死的,歐陽逐!你居然在幸災樂禍!不要以為你用茶杯擋著,我就看不到!”

  “做人兄長的不可以對親生弟弟起疑。”他難得頑皮地作弄手足。

  “你太過分了,不要裝無辜!”

  “我沒有。”

  “你一定是假傳圣諭吧?爸應該說,歐陽家有‘你們’就夠了——你把‘們’落掉了對不對?”

  “凡事要講證據!

  “我要打電話問爸!”

  “我想他會很高興你自投羅網。”

  “歐——陽——逐!”

  耿玉宇瞧著歐陽兩兄弟的斗嘴,一涼一火,瞧著也就釋懷了。學弟……還是從前那個學弟呀。界定人際上,他對遠近親疏的劃分相當明確,外人,是看不見他促狹一面啊。只有這時候她才會覺得,他也只是個十七歲的男孩呵,同她的距離是伸手可及地——近;近了,就心安。為什么心安,她不懂,不曉得該從何說起,但她喜歡這樣子踏實的感覺。也許是,習慣了有他的日子,習慣了他的好性情,習慣得不知不覺吧。

  其實,她的神經沒別人說的那么大條嘛,她還是會思考一些東西的哦。這么一想,她驕傲地憨笑起來。

  ————————

  向日的學生會辦公室此刻正舉行著無趣到極點的校友座談會。

  “……我認為,學生干部制度是個很好的初步社會實習,可以及早訓練正確的決斷、各種場合的應對、接觸不同的人事物,并且培養交涉談判的能力……”歐陽還相當沉穩地發表他的意見,又臭又長又多廢話的座談會里不見他有絲毫不耐。

  真不愧是會長老大,呵……耿玉宇趁著眾人不注意,收斂音量地打了個大呵欠;會議桌下的腳丫早掙脫了皮鞋的束縛,只著白襪空自在那兒蕩呀蕩地乞涼。

  “……我的想法也是如此。當初做干部的時候,雖然每天忙碌得像只哈巴狗,不過確實獲益匪淺呢……”換某杰出校友開始他的“想當年”了。

  她瞄向漆黑一片的窗外,這個視野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想詩情畫意一下也不行。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啊?忙了一整天的畢業典禮,累到一碰到可以支撐的物體就想睡。譬如,她已抵著桌面、拄著頰偷偷合眼過好幾十回了。

  喀喻!隔座的納蘭心御銜著今晚的第N片餅干。

  “幸好還有學弟的點心支持著我……”杏仁瓦片香香脆脆,啊,真是好吃。

  “人家喜歡起司卷。”沐倩兮喝了口茉莉花茶潤喉。

  “咖啡薄片的味道很高雅!奔警B穎偏愛那股齒頰留香的余韻。

  “菊花酥也不錯——”喬萱順勢將竹籃里的最后一塊餅干納為己有。

  “媽的,喬萱,你太陰險了!”耿玉宇恨恨地看著空空如也的點心籃。

  喬萱倒也大方!斑觯帜惆雺K。”

  該慶幸的是尹飛同糾察隊員在別處開檢討會議,而歐陽還從頭到尾嘴不得閑;就因為去掉那兩只大食量的恐龍,她們才有機會慢條斯理地享用啊。

  實在怨不得一票姐妹淘就這么在下頭開起餅干大會來,因為連身為指導者的向名亮先生都無心座談,而自行在會辦的另一角接受四五家知名商業雜志的彩訪。

  “是嘍,經過文字編輯的潤飾,多少可以彌補他學養上的不足。”納蘭心御哼道:“若是請來電視媒體,他那糟糕的語言組織能力連修都沒得修咧!

  “媽的,愛作秀的奸商。”耿玉宇呻了聲:“靠,真是無聊死了!

  黑晶似的美目滴溜溜地左轉轉,右轉轉。學弟呢?跑哪去啦?該提醒他沒“存糧”了,該補點吃的上來以防她當場睡死。

  就在會辦里幾家談話、幾家昏茫的狀態下,雕花木門驀地兩扇全開!這還不打緊,問題是——

  “全部閉嘴!不準動!”四個手持重型機槍的魁梧壯漢護著中央一名拿著手槍的黑瘦中年男子,就這樣……平空冒了出來!

  “啊——啊——啊——”一位離大門最近的女性校友聲嘶力竭地尖叫數聲后,“咚”地一聲,即刻昏倒。

  “你你你……你們做什么?”向名亮臉色大變,自沙發上跳了起來。

  碰!一發子彈過去,向董身邊的花瓶立時碎成一攤瓷屑!

  “啊你閉嘴!沒聽懂嗎?”看似為首的中年男子陰鷙地吼道。

  “媽的,這是什么狀況?”離五支槍口尚有遠遠一段距離的耿玉宇悄悄地詢問隔壁好鄰居?礃幼樱粌H家回不成,連睡覺都免了。

  納蘭心御聳聳肩。“暴徙來襲吧,我想!

  暗地同歐陽還交換了個眼神!八。”季疊穎只有一字之評。

  “你們那一群小女生在喳呼些什么?。俊敝心昴凶油蝗粚⒛抗馔断蜻@兒。

  匡啷!

  “沒、沒有……”沐倩兮一時嚇得淚眼汪汪,連原先捧著的茶杯都給摔到地板上去。

  “你們最好都給我安分點!我無意傷人,只是要借個地方躲躲罷了。但是——”中年男子拉了把椅子坐定。“若有誰想逃的話,子彈是不長眼睛的哦!”

  男子話才說完,門外又傳來一陣雜杳得夸張的腳步聲,接著,大門二度大敞,赫地出現十來名黑色武裝的警備人員——

  而中年男子動作更快,仿佛已預知將會發生何事似的示意保鏢將向名亮揪了過來!

  “退出去!”他將手槍靠上向名亮的左太陽穴!斑@是你們臺灣的名企業家吧?有人想瞧瞧他的腦子構造跟別人有什么不同嗎?”脅持人質的意圖相當明顯。

  “下去下去下去!”為著項上人頭著想,向名亮就算明知救兵就在眼前也得忙忙驅趕。

  “十分鐘之內把你們層級最高的負責人找出來!”中年男子血腥地笑笑:“嘿嘿,否則,我就先從五樓丟一個小朋友下去!”

  小朋友?耿玉宇等人乍聽之下面面相覷。不會……是指他們這幾個吧?

  “媽的,還在那邊遲疑個屁。靠煜氯ネ▓!”見廊上那一票人猶無撤退的跡象,耿玉宇大為光火地拾起鞋子向外擲去!“靠,不要以為小孩子的命就無所謂!國家浪費納稅義務人的血汗錢不是用來養你們這一坨白癡的!哇靠,還不快滾?”

  門外特務部隊約莫也給她的天外飛鞋和満口粗言驚呆了,腦筋有點打結地竟也依著她的話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天啊!睔W陽還已經流了一缸子冷汗了。她還真是……勇猛啊!

  “喲,小妹妹很有膽量嘛!敝心昴凶訉@個漂亮火爆的小女生頗為贊賞!斑@樣吧,我決定最后再扔你,你說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媽的,這不是廢話嗎?“拜托,別哭了,小倩!彼得一面安撫著嚇壞的沐倩兮。

  中年男子盯著淚人兒似的美少女,盯久了卻厭煩起來。他對保鏢交代道:“吵死了,十分鐘一到,先丟她下去!”

  ————————

  入夜之后,本應靜謐的校園里卻一反常態地萬頭鉆動,組成份子從特勤人員、記者媒體、在圖書館溫書的準考生,甚至是附近的居民,居然統統跑來湊熱鬧了。

  “對不起,請問現在是什么情形呢?”一堆麥克風忽地涌至。

  “無可奉告!無可奉告!”果然是很官方的回答。

  “學生會的干部都是里面吧?”向日的學生問。

  “啊——夭壽哦……”是某路過歐巴桑的嘆辭。

  倏然,一野煙塵伴著刺耳的煞車聲直捆中庭,駭得一干人等馬上讓出空間,黑色的BMW跑車與箱型 車于是一前一后以著極其囂張的方式停止在萬眾矚目之中。

  喀,跑車門一開,正在大伙兒引頸企盼駕駛人現身的當兒——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眾人尚未意會這細微的響聲從何產生時,八盞分立照明的庭園藝術燈卻霎時遭異物破壞熄滅,現場因此遁入一片黑天漫地的黑暗中!

  借著熹微的星光,隱約可辨一名身形高挑的長發男子一下車,便被一群黑衣的特勤人員包圍住。“SIR…”

  長發男子將擊燈剩下的銅扳放在手心把玩。“還有多少時間?”

  “一分半鐘,SIR!

  “我知道了。”長發男子以其獨特清冷的嗓音道:“首先,立刻把閑雜人等弄出去,并且將所有的底片銷毀,了解了嗎?”

  “是!”勤務人員的速度倒也不慢,一會兒的功夫便完成了清場。

  長發男子側過身,薄淡的光線瞬時勾勒出一張俊美無儔且相當年輕的臉龐。然而,淺褐色眼瞳里異乎常人的淡漠與深思,卻又傳達出某種超齡的訊息。如是矛盾的特點,在他的身上反而造成了謎一般的優雅氣質,絕對使人難忘。

  “還剩四十秒,SIR!币幻聦俟е數厮蜕弦呀油ǖ氖謾C。

  “‘赤蝎’,有什么條件你可以說了!蹦凶永淅涞氐馈

  一來一往地溝通,喊價、殺價了將屆三分鐘后,他面無表情地收線!皩Ψ揭笠恍r內立刻離境,每遲一分鐘即殺掉一名人質。”

  “SIR,不能答應吧?為了逮捕赤蝎,我們可是布線了整年呀!

  “那么今晚的失誤又怎么說呢?”他的語調向是聽不出情緒起伏的,可周遭的空氣卻仿若浮了層薄冰似的寒涼!斑@圍剿行動的臺灣區負責人在哪?”

  “呃,我們隊長……休假中,SIR!

  “休假?”長發男子挑了挑俐落有形的劍眉,一逕冷冽的神情沒有半點情緒起伏。“很好,這筆帳日后再算,F在指揮權歸我,照赤蝎的意思辦,明白嗎?”

  語畢,不遠處的一場小小騷動吸引了他的全副注意——

  “對不起,請讓我見一下負責的人好嗎?”歐陽逐心急如焚地排開擋在他身前的人墻。他只不過偷空到后門邊的菜圃去采收香草啊,怎么一回來就發生這種事?

  “這里已經封鎖了,同學!”

  “我的朋友在里面,我只是想清楚現在的狀況……”比起老謀深算的還,他更擔心是莽莽撞撞的她呀。倘她以耐不住性子地逞了口舌之快,那后果極有可能是——

  “人質目前是安全的!遍L發男子走了過來。“你認識里頭所有的人?”

  “大致都曉得。”多虧喬學姐難得發懶,讓他做了不少來賓的名牌!靶枰覍懴聛韱幔俊

  “敝姓冷,國際刑警組織亞洲區總監!遍L發男子約略地自我介紹!拔倚枰愕馁Y料!惫嫒巳缙湫眨韽娏疑l著冷冽的淡漠氣息。

  這個年紀大約二十歲上下的男人……居然已經當到總監了?歐陽逐疑惑歸疑惑,還是配合地做了筆錄。

  不消五分鐘,一份完整度相當高的報告便出爐了。

  “SIR,多是些有頭有臉的權貴啊,再不然便是企業家或名人子女!币蝗禾厍谌藛T愈看愈汗流浹背。幸好方才沒冒險攻堅,否則縱使抓到赤蝎,他們的下半輩子大約也完了。

  “你是學生會的管家?”長發男子問道:“你對這整棟建筑的配置了解多少?”

  “一樓是國際會議廳,通常供校長級以上的官員舉行大型會議之用;二樓到四樓是校史館,收藏畢業紀念冊、獎杯之類的;五樓是學生會辦,里頭附設有廚房,設置流理臺的那面墻外有不銹鋼逃生爬梯。整棟大樓大致密閉,外觀全鑲著強化玻璃,不過逃生梯旁的窗戶通常是可以打開的,另外某些窗格為了空氣流通的需要,也是能活動的。”

  “你很冷靜。”長發男子忽然若有所思地道。

  歐陽逐勉力扯著一抹無奈的笑容!拔耶吘故情e雜人等,太過歇斯底里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吧?”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眼神不自覺飄上五樓。

  猝地——

  “該死的,讓我過去。 币w的聲音大得驚人!皨尩,我女朋友在里面!”

  長發男子蹙了眉心。“又怎么了?”

  “SIR,他自稱是‘天虹集團’尹家少東。”這所學校的有錢人怎么這么多?

  尹學長也很擔心的吧?換作是他,就不能如此明目張膽地流露對她的牽掛……即使她和尹學長的關系仍舊模糊,但名義上總還是男女朋友呀。有些不道德的,他關心她的程度竟遠勝關心兄長及其他學姐;明知不該,卻控制不住自己紛亂如麻的心緒。

  “我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短頭發的女孩子!我要知道她好不好!”尹飛繼續嘶吼著。

  “短發的女孩子?是那個會罵臟話,還會拿鞋子砸人的女生嗎?”特勤人員相互交頭接耳得挺大聲的,教旁人不想聽見也難。

  鞋子……砸人?歐陽逐怔了怔,她的暴力會倆何時又多了一招?天,她究竟砸了誰?或者該問——被她砸的那人還幸存著嗎?

  “我想上去!睔W陽逐忽然對著長發男子鄭重說道,溫文儒雅的臉龐難得展現如此堅毅的神色。與其什么也不能做地窮操心,不如親自前去證實她和大家的安危。

  “從逃生梯嗎?”倒不失為可行的攻堅路徑!安贿^,太危險了!比绻梢裕⒉唤橐庥H自探上一趟;然而他卻另有任務在身。

  “但里面的一切只有我最清楚。”若說這一生他所下的任何決定俱是經過嚴密的深思熟慮,那么,偶爾讓他憑著一股沖動隨心而行也不為過吧?他想見她呀——

  “SIR……他是‘馭日集團’歐陽家的二公子啊,讓他就這樣上去好嗎?萬一有什么……咱們賠不起呀!

  “我想,家人都能體諒的。”爸也常說,他的名字是“逐”,期勉他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追他所欲,逐他所愛。這可是他生平首次動用這樣的魄力毅然去堅持一件事呀。“請讓我上去,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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