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總有個開始……
窄巷里,五個小太妹正輪番圍攻據守墻角的一名女學生,斗意正酣。
“臭婊子!本大姐跟你借點錢花花,你竟敢不給?”燙著一頭失敗爆米花細卷發的大姐頭伸出五爪的同時,不忘宣讀被毆者的罪名,好令其死得瞑目。
“廢話!不然老娘該任你們敲詐到爽嗎?”看似纖細的女學生在踹開跟班甲的當口,堪堪閃過那長尖指甲的深掐!澳昙o輕輕不學好,小心出門被隕石砸死!”
媽的!纖細女學生撫著橫陣左臂的五道抓痕直跳腳。那死太妹是原始人不成?指爪這么銳利!
“喲——大家聽聽,‘向日’的學生也說粗話呢!”身著超辣小肚兜、絕短熱褲的跟班乙在一旁嘲諷地叫囂。
“媽的!哪個白癡規定名校學生一定要有口德的?”一面還口,一面不忘甩著書包將鬼祟近身的跟班丙打飛出去。
“X你娘!‘向日’了不起呀!”跟班丁一鼓作氣地拳腳齊上,卻出師未捷地慘遭便當袋擊中自認晶瑩剔透的臉蛋,當場號號大哭:“大姐,這個婊子好狠!”
“哭哭哭,哭個屁呀哭!”威風八面的大姐頭莫也被眼前的暴力女給嚇著了,心煩地提著她的耳朵就罵:“ *** !是誰告訴我向日的女生都很柔弱的?”
“我我我我……人家怎么知道嘛——”
“嗟!”高佻的女學生報以一聲輕哼。向日的女生“絕大多數”都很柔弱沒錯,可她正是那異于常人的極少數;衰就衰在那幫太妹惹錯人了。
她悠哉游哉地收拾細軟正欲走人——
“慢著! *** ,你這樣就想落跑?”大姐頭重整旗鼓完畢,率著一票姐妹們又殺了過來。
“你有意見?”美麗的鳳眼瞇出一抹凌厲的味兒。
“我我……”大姐頭無意識地瑟縮幾下,吞了吞口水。“我要和你——決、斗!”
“啥?”她先是愣個兩秒,緊接著噴笑不止:“哈……憑你?”
搞什么啊,勒索不成不是應該夾著尾巴快快逃嗎?跟她宣什么戰!
“X你娘的!你看不起我嗎?”大姐頭惱羞成怒,先發制人地就撲上前去,必殺不傳密技照舊是“九陰白骨爪”——
“喂——”她機警地蹦跳開來。這女人怎地這么“青番”?決斗?好啊,她奉陪!期中考數學不及格已經讓她十分不爽了……
她“啪”地一聲,脫掉制服的百褶裙,露出里頭迷你得很清涼的黑色安全褲。
“決斗是嗎?好啊,來!”
太……太干脆了吧?太妹們面面相覷得眼睛都快凸了——那雙修長有致的美腿,哪是她們十根蘿卜所能猜想的?
“快點快點,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她不耐煩地跨開三七步,抖得很江湖。“要是怕了就別逞強,姑奶奶不會為難你的!
“誰……誰怕了?”大姐頭臉紅脖子粗地掄起拳頭,不肯正視自己在氣勢上就輸人一截的事實。“今天要不打到你這婊子哭爹喊娘,我就跟你姓!”
跟她姓?她才不要咧,這算什么鳥咒詛?
然后,雙姝正式開打!
兩分鐘后……
原本晾在一邊無所事事的跟班妹們因見大姐似乎陷入后繼無力的窘境,于是護主心切地亦奔赴戰場,使得有些混亂的局面更加難以平復——
“媽的!不是說好一對一單挑的嗎?”
“我們大姐才沒說過這句話咧!”
“你 *** 小學沒畢業喔,連‘決斗’的意思也不懂!”
“臭婊子!別以為你讀名校就可以扁成副德性!”
“死三八!我哪里礙到你們了?我有拒絕被恐嚇的自由好嗎?”
“媽的!你不上道!”
狹隘的巷道里,只聽得一陣又一陣的三字經、五字訣此起彼落,放眼四界俱是拳來腳往所撩起的塵土飛揚—— 另一個兩分鐘過去……
“嗶嗶嗶——”忽然,一長串尖銳的哨音響徹在這素來靜謐的住宅區。
“前面的!你們在干什么?”跟著,是聲如洪鐘的熊吼回蕩:“住手——”
喝——長腳女生險險地倒抽一口氣,管不得干架干到一半溜走是種很孬的舉動,當下奮力排開五個番邦女,逃難似的草草撿拾散落一地的家當,三步并作兩步轉身就跑!
笑話,她的死對頭大頭周——向日魔頭級主任教官都追來了,她怎能不逃?打群架那,這種嚴重破壞校譽的行為,被逮回去不給記大過才有鬼!
天曉得她究竟抄了多少小路、捆了多遠的距離才甩掉獵犬似的大頭周,總之待她覺得氣喘如牛時,后方、以至于大后方早早是一片杳無人跡的開闊。呃,也不全是啦——
她回頭,狹狹的東方眸倏然瞠了個銅鈴大,不敢相信這方圓百里除了大頭周之外,竟有能夠追上她腳程的奇人異士!
遠處的小黑點漸成大灰點,很快地,一圈人形的輪廓浮現;最后,則是一個活生生的軀體停在她流露錯愕的眼前——
“學姐……你的……呃,‘東西’——掉了……”
她由渙散重新鎖定焦距,忽然看清立在身前兩公尺處的居然是個一臉尷尬貌的男生,而且,那身制服……他是向日初中部的三年級學弟。
當她的視線自他頗為清秀的五官直移而下后,她面色鐵青地發覺自己幾乎瀕臨崩潰了——瞧瞧,他手里拎著的是什么“東西”。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學姐……”青澀的男生因緊張而解釋得零零落落。“只是……剛好……看到,所以撿起來……我沒有別的意思——”
“閉嘴!”長腿女生窘迫地氣怒了起來。“你的眼睛看哪里?”
“我……對不起……”他臉紅地趕緊背過身。
“拿來啦!”她頤指氣使地伸出手討回“失物”。真她媽的衰到家了!
“喔……”男生始終謹守分際地沒有暼過任何一眼,朝后遞上她指定的物件。
真是走霉運了, *** !連這也能丟掉……她碎碎念地快速穿上“曾經遺落”的制服裙,表情臭得仿佛生了霉菌的土司。最最可恥的是,她的裙子竟然是讓個小男生給拾回來的!靠!之前還僅著那塊小小布料一路狂奔咧,以后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轉回來了啦,你是要站到天黑喔?”
“呃,不是……”
“ *** ,你干嘛不早點告訴我?”她毫不講理地遷怒于救“裙”恩人。
“我……我盡力追了……”拜托,他從不知女生也能跑出那種神速。
“你!”她用力扳正他的臉。“今天的事不準說出去,我可是認得你的!知不知道:”很小人地恐嚇起好心沒好報的學弟。
他點頭如搗蒜。
她滿意地笑了笑!皩W姐真的沒有威脅你的意思哦!
他依然點頭如搗蒜。
“那好,BYE-BYE!彼λη逅亩贪l,她瀟灑地逕自往家門方向前進。
拋下從頭到尾認命的他——很苦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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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屆滿十六歲的耿玉宇在某個綠意仍盎的夏末午后,第一次遇見那個為她尋獲失裙的十五歲男孩。
當然,雖她曾揚言會記住他,可依她那款大而化之的粗線條性格,遺忘率想必是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高一生活于焉在她科科勉強及格下,尚稱安然地度過。高二的日子,脫離菜鳥的稚嫩,多了閑散,少了壓力。史稱“黃金年代”。
總該是多采多姿嘍?
向日中學系由知名財閥“馭日集團”與“向氏企業”共同斥資經營,自成立以來升學率連年翻紅,直逼老牌子的公立名校;所以說,盡官學費貴了那么“一點”,慕名前來就讀的學生卻有增無減,其中不乏家世垣赫的貴胄子弟。
然而近年來,為因應“望月中學”揚言做掉向日以奪得“南臺灣最優秀私立學府”榮耀的挑釁,向日高中部除透過聯招吸納菁英外,更對初中部的高材生們曉以大義、多所慰留::大凡棄公立明星高中、女中而奔返向日的成績杰出者,“重重”有賞——重啊,獎學金新臺幣十萬元整,且,一年給一次。如此雄厚的財力,真個令所有學校咋舌不已。
向日學生會力公室——
“今年又有不少神童給拐進門嘍。”一名甜美可人的夢幻美少女正抱著心愛的帳簿和計算機,數銀子數得不亦樂乎,她是總務長,納蘭心御。
“又不是你的錢,你數得那么爽干嘛?”窗臺邊傳來一聲不以為然的哼斥——活動長,耿玉宇。
“我就是喜歡看錢愈變愈多啊!逼嫣氐兀郎倥谡務撨@話題的時候,纖美的臉蛋上從來不會出現銅臭味。
“你復習考考昏了喔,每年九月是校庫大出血期好不好?不愈變愈少就很好了,哪里會變多?”
“不不不,企業家的眼光不能這么短淺啊。想想,今日我們砸個區區三十萬去栽培一個高材生,來年他功成名就時,向日的回收率可不止如此呢。到時我就能巧立各種名目去榨出好幾百個三十萬,讓向日的銀庫永遠富裕,然后我也可以從中趁機污一筆——”納蘭心御一一核對著獎學金數額與新生名單!斑!有歐陽逐呢,今年的狀元……唉,之前不是聽說K中搶得緊嗎?”
“大概是耳聞K中K女聯合大露營有停辦的可能吧!惫⒂裼顟袘械貞溃骸霸蹅儠L老大去年不也是因為這個因素所以才來念向日的?”
“拜托!別把歐陽逐拿來跟那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獸相提并論好嗎?”
“你說誰是禽獸啊,心御妹妹?”辦公室的雕花門扇在下一秒被推開,扶框而立的是一個有著職業名模身形與臉形的男孩——相信不久之后,更有機會長成禍國殃民的美男子。
他是耿玉宇口中的會長老大,也是納蘭心御所謂的……禽獸、歐陽還是也;鼎鼎有名的學生會長,亦即本年度新科狀元歐陽逐的親親胞兄。
“誰應了誰就是嘍!蹦菐,心御妹妹巧笑嫣然。
“這么毀謗上司,不怕我炒你這未來總務主任的魷魚?”他揚起英銳的眉峰。
“我并不介意到十條街外的望月管帳,真的!
“望月和向日是死敵呢,你愿意投誠?”歐陽還倒感有趣了。
“別指望她多有節操!只要有錢,她有哪是不能待的?”耿玉宇涼涼啐道。
“喂,我哪那么唯利是圖。俊泵郎倥闹鴭汕蔚拿倒孱a,語意頗為不滿。
“你就是!眱芍诳谝恢聦ο蛩,沒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喂!我才沒有——”
“鈴鈴鈴……”恰逢其時的電話響正好淹沒納蘭心御的辯解。
趁著歐陽還接聽的當口,耿玉宇嘿嘿地笑!疤煲鈫选
“大頭周找你啊,阿宇!睔W陽還擱下話筒。“你不會又干了什么好事吧?”
“媽的,你少烏鴉了,我最近可是很奉公守法的咧!惫⒂裼顜泟诺靥逻m合曬日光浴的窗臺!胺凑褪且惶觳粋鲉疚矣P見,就一天 *** 全身不爽啦!”
“天意喲——”納蘭心御模仿著她適才的戲謔。
“夠了,同學,聽說咱們還要相處兩年呢!彼幻婵缰蟛匠忸^走,一面撂下警告!跋朐琰c死的話就盡量笑沒關系啊,我不會阻止你的。”迎面,與一個清瘦的男孩擦身而過——
她本能地閃出一個不至于相互碰撞的間隙,并未細看來著何人;所以,她當然不知道男孩的眼神自始至終全兜在她的身上打轉。
只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令她無端端地頓了幾秒——
“歐陽逐!”背后傳來納蘭心御驚喜過度的高呼,接著則是一陣快速按壓計算鍵的篤篤聲……“天哪,學弟你的身價成無窮等比呢!千萬不要隨便轉學喲,你一定得成為向日的優良杰出校友才行……嗯,這樣我們至少能省下一筆廣告宣傳支出……噢!真是太劃算了,凈利回收,穩賺不賠耶!”
去!在納蘭心御眼里沒有什么東西是不能換算幣值的——包括從小被老師灌輸到大的“寶貴的人命”。耿玉宇甩甩頭,繼續往教官室的方向前進。
驀然涌上的幾許心緒,于是就此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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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點三十五分。正值向日學生擁進校門的高峰期,所以,眼下這詭異的一幕可是千人有目共睹的——
一名上身著熱帶水果圖紋的繽紛彩衫、下身一件寬松銀灰滑板褲的男生,瞧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吧,手捧一束多得離譜且紅得俗艷的玫瑰,腳下級著一雙名牌運動涼鞋,黑黝黝的腳楹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就這樣大刺刺地站在大門邊的人行道上,一副等候人的姿態。
哦,不但詭異,而且妨礙視野。
猶仍睡眼惺忪的學生們在遭此震撼后,也很難繼續打盹下去了吧?當下有默契地全閃到一旁靜觀其變——
七點四十分。紅磚道的遠端隱隱可見兩抹宜人的黃橘儷影正漸行漸來。
“阿宇,十點鐘方向!”納蘭心御示警道。
“喔!惫⒂裼詈貞,好技巧地邊瞌睡邊收回將出的左腳,準確地避過那佗堡礁似的狗屎。
“醒醒吧你,一點鐘方向!”
“喔!焙魢:魢;熘谒l出個單音,她斜著身子和満筒垃圾閃了個正好,分毫不差。
“喂,學校到了,正前方出現不明障礙物,繞道請早。”
“欽?”敏感的嗅覺即刻攔截到某種具刺激性的香味,耿玉宇當下如遭醍醐灌頂一般,霍然瞠亮原本朦朧的美眸——哇咧,玫瑰花?
很好,非常好……挑了挑英麗的眉柳,她慢慢地調整眼界,直到瞧見那隱在大把殷紅玫瑰后的一張大餅臉。
“敢問兄臺貴姓?”她問。真是好極了,上天果然厚愛她啊,讓她大清早就有免錢的沙包可供練拳……
“古有志!”他十分自豪地高聲朗誦名銜。
干嘛,人人都該認識他嗎?“他是什么東西?”她狐疑地望向納蘭心御。
“古有志,十條街外私立望月中學理事長的寶貝獨生子是嗎?喔,這樣算來的話,他還是小有價碼的;只是往后貶值的機率頗大,建議投資人謹慎為妙……”
“耿玉宇,我——要——把——你!”他再度洪聲宣告。
在場的眾人狠狠地倒抽一口氣!這……這什么志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該死的,什么叫做‘你要把我’?”難聽死了!耿玉宇暴怒地吼道:“我不認識你,媽的!給我滾一邊去!”望月那種菁英儲備所為啥會容許這顆大老鼠屎存在?
“以后慢慢就認識啦,我可是很有誠心的!卑衙妹寐,還不就這么回事?饒她是以火爆聞名的耿玉宇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翱,送你。跟我交往吧?”
以著帥帥的姿勢——他覺得,將紅艷的玫瑰順勢遞上——
玫瑰……耿玉宇的眼角隱隱抽搐的幾百回合。
“你確定?”優美的唇瓣難得不吐出對他人母親的“問候”,并且笑得格外動人。
古有志一時癡了,為那樣的笑容所迷醉。
“快快快,大家退遠一點……”四周起了一陣騷動,只見得學生們迅速成輻射狀向外擴散,連該當維持秩序的糾察隊都跑光了。
“靠近一點好嗎?”她甜蜜地眨眨清瞳。
古有志不疑有它,驕傲地跨步上前。女人呀,就是這么好哄,一把玫瑰花就搞定!
“快快快,大家趕緊找掩護!”四周二度騷動,學生們立刻見樹爬樹,見柱攀柱。
“你可以再靠近一些!毕蛉湛频那晤仩N爛無比。
古有志簡直驕傲到不行。把個妞而已嘛,瞧,隨便就上手了——
“大——家——快——逃——啊!”四周三度騷動。
正當學生們爭相作鳥獸散的同時——
“ *** 帶著你的爛玫瑰給我死到太平洋某不知名的荒島去——”一只黑色大背包隨聲猛地揮將而出。
赫然,古有志沿著拋物線完美墜落,摔在一旁的致命背包內容物也得以公諸于世——
哇靠!向日的學生們個個目瞪口呆,《古文觀止》、《文馨最新英漢字典》、《紅樓夢》精裝版……加來有十公斤吧?
“媽的,一大早哪來這么個不知死活的白癡!”耿玉宇氣焰猶熾。
“來喲,嬌艷欲滴的新鮮玫瑰,一朵只要十五元就好,送禮自用兩相宜咩……”
突然,一聲聲市儈的叫賣軋進耿玉宇的耳里——
“納蘭心御,請問你在干什么?”一字一句皆迸自齒縫之間。
美少女甜甜一笑。
“賣花啊!贝鸬锰旖浀亓x、理所當然。
“這不是你的所有物吧?”分明就是古有志捧來向她示好的。
“我知道是要送你的啊,可你最討厭的不就是玫瑰嗎?與其讓你插在垃圾筒,不如拿來變賣好掙點零用錢花用嘍。”
“誰的零用錢?”
“廢話那你,當然是我的啊!泵郎倥粏栃臒o愧!靶M鉅I利行為沒理由要充作公帑吧?”
“說得好啊,同學!”驀地,一記丹田十足的熊叫介入兩人的對話中!凹热蝗缫,你也該曉得本校校規禁止任何不當之校外營利行為吧?”
耿玉宇的后頸開始涼颼颼了……
大——頭——周!
“有不當啊……我不知道那!奔{蘭心御好不無辜地翕了翕羽扇似的黑睫。“對不起喔,周教官,人家真的不知道嘛。來,送你一朵玫瑰花,不要生氣哦……”
只見她快速地將玫瑰別上大頭周的衣襟后,轉瞬間便揣著鈔票零錢逃逸得無影無蹤。
“喂——”耿玉宇連把塵埃也攔不住。媽的,等她一下會死呀?
“唉?溜掉了?”大頭周左顧右盼尋不著那個小錢嫂,倒是逮著了躡著腳像小偷的某人——“站住,耿玉宇!干嘛一見我就跑?又打架滋事了?我就知道有你在的地方,準沒好事兒!
“冤枉啊,教官,我哪有?”媽的,死收御竟然拋棄她不管了。
“沒有?那個攤在地上的不是你的杰作嗎?”
“媽的,是他——”她急著辯解,不巧那慣用的“問候語”就這樣順口溜了出來。
“耿玉宇!給我戒掉你那該死的發語詞!”
“媽——是他長得太欠揍又死糾纏著我!”
“反正人是你打的就對了?”大頭周瞄了一眼人行道上的“尸體”!白咦咦撸胰ネ碌狼!你誰不好招惹,偏要痛毆那小王八蛋?可真會找麻煩啊你!”
“喂……媽的,大頭周你講不講理?”她被他拖得連滾帶爬,待遇可比囚犯。
“你叫我什么?”
“沒啦沒啦,放開我啦——”媽的,她今天被衰神附身了嗎?
“教官早。”清朗的男聲不期然地揚起。
“你再掙扎也沒用!”大頭周當時正忙于調誡這頑劣的野丫頭,一聽見那男聲,本能回應:“喔,早……啊?”
原只是單純不過的職業病——對學生有問必答,卻萬萬沒料到在他分神的剎那間,箝于熊掌中的人犯竟然被劫走了!
“你哪個年級哪個班的?給我停下來——”大頭周跳腳地直朝早已飆進校園深處的單車狂喊:“ *** !耿玉宇,你給我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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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門的車棚處——
“你這算是幫我,還是害我。俊惫⒂裼畈嬷,沒半點落難被救的感恩!皨尩,大頭周這下更恨我了,鐵定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菔癄,做鬼也不放過我……”
說真的,前一瞬間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唯一的記憶便是她莫名其妙地被攔腰擄起,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站在這里,同一個她不認識的家伙大眼瞪小眼。
“對不起!
“唉,我也不是怪罪你啦!彼@才抬頭正視起身高至少一七五公分的“救命恩人”。靠,挺斯文的小高一咧,一看就是那種模范生型的乖孩子!爸皇恰,我跟大頭周的恩怨情仇——不對,沒恩沒情,可不是三言兩語所能帶過的啦!
“對不起,造成學姐的困擾了!彼捻馇星械亟咕壑哪橗嫛
“噢,拜托,我最害怕人家這樣看我了,好像我很專橫一樣。”那真摯的目光令她不習慣得又躲又閃!安灰俚狼噶死,那應該是我要說的話咩!
媽的,上課要遲到了!她一面整飾著因倉卒逃難而皺巴巴的裙擺,一面四處搜尋那頗為貴“重”的NIKE背包——
“學姐,這里!彼噬弦严刃姓硗桩數乃摹笆铩薄K,怎么總是在撿她不慎丟掉的東西?
她開心接過。“謝啦,好心的學弟。我趕著上課,BYE了!
語尾甫落,就見她老早飛奔到百公尺外的校舍區了……
好心的學弟?聽來總有些戲謔的味道不是嗎……他搖搖頭,莫可奈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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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去 *** 死大頭周,居然連記她三個警告又逼迫她行善銷過!媽的,什么“斗毆生事”、“口出穢言”、外加“違令拒捕”,就這么讓她在盛夏的廣大校園里徒步撿了三個多小時的垃圾!媽的咧,真是死沒人性的爛人!
唉,好好的星期六下午為什么只有她在干這種蠢事?
在前往學生會辦的途中,甫做完苦工的耿玉宇一路罵、不停罵、碎碎念地罵、中氣十足地罵——倘無形的口語可以憑恃強烈的怨念化作有形的利箭,想必周教官早成一頭人工刺猬了。
她氣喘吁吁地登上五樓后——因為電梯待修中,真 *** 衰到極點!第一件事便是替會辦那兩扇嶄新得礙眼的門扉添上橫七豎八的鞋印,以暴力宣泄她心中漲溢的不満。
怎知,她“不過”踹了幾十下,“咿呀”一聲,門開了?
媽的,連門也跟她作對!以往都可以撐上數百下的。耿玉宇余氣未消,粗魯地推門復甩上門后,將自己拋進慣坐的老位子里獨自磨牙,恨不能把死大頭周生吞活剝,好造福向日。
靠!她瞄了瞄手表,三點三十五分。不是早約好每星期六下午三點半開例行會的嗎?那群死沒時間概念的同僚照例遲到。她則照例對著空氣干瞪眼,非常能夠體會所謂的“望穿秋水”是什么樣的滋味。
突然,后頭廚房的鍋碗挪動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學生會中是哪位仁兄仁姐大徹大悟,竟比她早到?難怪今天的門板如此盡弱不禁“踢”,原來是早卸了鎖的。
正當她欲舉步探個究竟時,廚房霍然轉出的一個挺拔身影嚇了她好大一跳!
“哇——你打哪冒出來的?”這男的,不是學生會的任何一個成員,但他卻令她有相當眼熟之感!翱浚悄?”
是那個過度熱心的路人學弟!
“報上名來!”
“歐陽逐!彼麚P開淺淺的微笑,那樣的不慌不忙,仿佛從一開始就知道遇見的會是她。
喝!會長老大的胞弟,納蘭心御強力背書的狀元學弟耶!
“媽的,不要用你那副優等生的嘴臉給我笑得那么開心!”她不問他來這兒是偷是搶,她只管拿他泄憤!澳悖尩,當初你閉著眼睛騎過去會死。恳痪桶阉来箢^周輾過去也可以,干嘛多事劫我?靠,都是你,害我莫名其妙多背一條‘違令拒捕’的罪名!
“那,我去跟教官解釋……”
“媽的,解釋有個屁用?他只會以‘包庇同伙’、‘知情不報’的鳥理由叫你再去把校區掃一遍!靠,大頭周要有那么好說話,他的頭就不會這么大了,豬頭!”她哇啦哇啦直罵不諱:“去 *** 死大頭周,每次都這樣是非不分、冤人下獄,我知道他就是看我不爽啦,姓古的臉上明明就寫著‘我犯賤,請揍我’嘛。媽的死狗腿,既然只擔心對古有志他娘有沒有辦法交代,他何不去望月當教官算了?”
他聞言笑了,笑她的率性!跋c氣吧,學姐,喝碗綠豆湯?”
她這才留意他手上捧著的一只鍋子!皩W生會啥時撥下預算請了個童工來?”
“是義工。我沒支薪的!彼麑㈠佔油L形會議桌一擱,舀了一碗沁涼并佩上湯匙遞給她。
仿如經久干旱似的,耿玉宇呼嚕嚕地灌進好大一口。
“你……你怎么……都不嫌煩?”和著滿嘴甜滋滋的酥松綠豆沙,她口齒不清地問道。
“嫌什么煩?”歐陽逐側望著他霸氣的吃相,又一陣失笑。
“嫌我煩啊!比齼上轮灰娨殉盏耐氲祝W跃Щ!捌鋵嵞阋矝]幫錯什么啦……唉,我只是……有一點不平罷了。每次我跟我妹叫囂,她總是說既然我事前懶得深思熟慮,事后就別巴著她凈哀號些有的沒的,聽了很煩——”
活該自找。她那性格迵異常人的妹妹一向這么回她。媽的,亂沒手足愛的。
“空個耳朵聽聽而已,無所謂煩或不煩吧?”
“那是你脾氣太好了,學弟。”她奉勸似的搖搖食指:“這樣是不行的哦!
“怎么說?”
“會被某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學姐吃定到死唄!睔W陽還姍姍來遲地推門而入!岸沂遣煌鹿穷^的那一種。這下懂了吧?”
“媽的,遲到的人沒有資格發言!”她齜牙咧嘴地朝向來人!皾L去你的寶座上思過吧你!”
“啊——可兇著呵!”歐陽還不怕死地在那擠眉弄眼。“敢情是你沒讓咱們的活動長伺候好啊,阿JOE?”
“你!信不信我會讓你的眉毛掉光、兩眼脫窗?”
“哎呀,人家好怕喔……”
歐陽逐置身事外地瞧著她與兄長看似火爆、其實無啥營養的一搭一唱,心下著實是有些羨慕的。兩個,都是耀眼無倫的發光體啊,不得不承認,他們其實是很相配的,不似他,習慣了平寂無波的步調之后,便脫離不了影子一般的淡靜,沒有動力催使自己融入喧嘩與熱鬧,也令自己同她……好比兩個世界的人,難以交集。
門扇再度開啟——
“咦,原來我不是最晚到的嘛!奔{蘭心御笑得極為甜美,無時不刻都是一副青春美少女的模樣。
“干嘛?你覺得這樣很值得驕傲嗎?”耿玉宇冷冷哼聲。
“理智點,又不是我抓你去行善銷過的,別對著我發飆!泵郎倥D而一臉悲憫地拍著歐陽逐的肩:“真是難為學弟你了,第一天上工就遭受這么不幸的待遇!
歐陽逐頗有疑慮地蹙起眉結。不幸?有這么嚴重嗎?
“學弟不這么以為?”“正巧”走進會辦的文宣長喬萱接著質問。很神奇地完全沒有不搭題的困擾。
“躲在門外邊喂蚊子邊偷聽很有趣嗎?喬同學!眿尩模@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朋友?
“門沒關好,非我之過;再者,招惹氣頭正上的女人是不智之舉。我原想待室溫轉涼再行入內,可你實在火得太久,我腳酸了!彼龡l斯理地給了耿玉宇答案。
“學姐沒那么可怕的!睔W陽逐含笑著替她洗刷污名。
“耶!”又一個“湊巧”入內“湊巧”續上話題的家伙!霸瓉砦覀儼⒂畹娜司夁不差,學弟肯幫你說話呢!睖販剀涇浀莫毺乇且魜碜愿睍L沐情兮。
“意思是說,阿宇在嫁不出去時有‘備胎’可資利用了?那么,這次的臨時會議可以取消‘耿小姐征婚啟事’這一條嘍?”走在最后的季疊穎當真拿起草擬的會議流程涂改起來,相當善盡秘書長該有的職責。
“媽的!你們這些人……”耿玉宇人單勢孤,簡直難以招架了。
“喝碗綠豆湯好嗎?”他仍是一派親切爾雅地詢問剛來的每個人。
“好啊好啊,太小碗的我不要喲!”容易嘴饞的納蘭心御不改錢嫂本色地呼喝道,用最少的投資換取最大的利潤……
“真好,學生會里多編制一個管家的員額果然是正確的抉擇!便遒毁飧卸鞯仉p手合十。
“我就說阿JOE能干吧?”歐陽還與有榮焉地驕傲起來。
“總算有點人性化的回饋了!笔忍鹑缑募警B穎立刻撇下公事不顧。
總之,當食物的誘惑大于一切時,人的腦袋就不會有多余的空間去想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歐陽逐非常順利地以經濟實惠又美味的綠豆湯堵住了眾人喋喋不休的“吐槽”,堪堪保住了耿玉宇被削得七零八落的面皮。 持著湯勺背對四位饕客的歐陽逐,悄悄地,浮上一泓耐人尋味的笑意。
“唉,學弟,你笑得很懸疑哦?”耿玉宇瞇著眼審度他。
真是奇怪……她對他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形容詞頗為老套,可的確是那樣沒錯。
“你想多了,學姐。”他含蓄地推諉。
有些事,不好明說——特別是說來尷尬的事,還是留待各自體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