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 第六章 作者:姬小苔 |
第六章 我們運(yùn)用各種技術(shù)才到達(dá)秦府。 秦?zé)o雙在臥室里,美人春睡,孤零零地躺在大銅床上,顯得格外嬌弱。 我命小李不準(zhǔn)親看,他立刻閃開去外頭把風(fēng)。 我從陽臺的窗子跨進(jìn)臥室,縷空的白紗簾被風(fēng)吹得一飄一飄,飄得整個臥室的氣氛像夢境一般。 "無雙!"我走到她床前,輕輕呼喚她。她睡得很沉,眉頭微微鎖著,像是有著說不出的委屈,我心中一陣柔柔的牽痛。 我撫摸著她的腕,輕輕地吻她,直到她被我吻醒。她睜開眼睛時,里面一片空茫,但漸漸地,有了喜悅,眉頭也跟著松開。 "早!睡美人!"我對她微笑。 "幾點了?"她慵懶地問,一綹卷發(fā)落在額前,模樣真是性感極了。 "快中午了,還不起床?" "不要!"她把頭藏進(jìn)枕頭里,"人家好困喲!" "起來!"我呵她的癢,"起來。" "不要嘛!"她拼命往毯子里縮,格格格直笑,嬌得像個小女孩。 "不許再睡了,陪我!"我擁住她,那一刻是完全的心滿意足。梅子還說她旅行過于勞累至少老了十歲,而我看她,經(jīng)過長時間睡眠,皮膚細(xì)嫩得就像水蜜桃白里透紅,既美又艷。 她坐了起來,像一團(tuán)棉花似的倚著我。 "你闖進(jìn)來這里不害怕?" "怕什么?"我吻她的臉,她的香氣令人心蕩神馳。 "查理發(fā)誓要殺你。" "你相信他的話嗎?" "他確定你是他的仇家。" "冤有頭債有主,找我做什么?"我被她那一陣陣的香氣撩撥得受不了了,不由用勁扳著她的香肩。她要躺可是躺不開,綴滿蕾絲的睡袍袖子滑了下來,露出豐滿的胸部。 "你當(dāng)心一點!"她微喘著,"他瘋了,認(rèn)準(zhǔn)了你就非找你的麻煩不可。" "我不怕! "我的手不老實了,"我只怕你不理我,不愛我。如果你不要我,干脆殺了我。" "亂說。" "說!說你愛我!"我吻著她那令我心醉的小山丘。 "不要!" 我一直吻到了她的玫瑰花蕾,吻得她一陣陣顫栗,不由得喊出了聲。花蕾硬得象粒小小的石子,但又那么溫馨……她不安地扭動著,輕聲叫著:"不要!不要!" "說!" "我愛你!愛你!"她嬌嗲地喚著。我全身的血脈都為之而膨脹,獲得了新的生命,有更好更強(qiáng)的東西在里面奔竄。 "無雙!"我嘆息著,"無雙!我怎么能不愛你!" "愛我!"她的兩手在我的背上游移著,似乎失去了平日的冷靜,而那著了魔的模樣更令我心醉,我的血液整個沖到了腹部,再也沒有辦法思考,再也沒有時間可以等待了。 我壓住她時,在那里等我的,是芳香的土地,流出來的是蜜,足以滋潤我的生命,豐富我的生活。 "裴文!裴文!"無雙的聲音低啞又誘惑,如果她現(xiàn)在叫我死,我絕不會抵抗。 "我數(shù)到三,你慢慢站起來,別打歪主意!"一只硬邦邦的東西抵住我的額上,我看到秦?zé)o雙眼中驚懼的神情。是秦查理,他那富有教養(yǎng)的聲音,任何人聽過一次都不會忘記。 我慢慢地站起來。 秦查理把我的上衣丟給了我。 該死的小李,我心里暗嘆。平常我不需要他時,他老在眼前亂晃,這時刻又不知滾到哪里去了。 "裴兄!久違了!"秦查理帥極了,一腳踩在椅子上,一手執(zhí)著槍,模樣比起亞蘭德倫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說好說。 秦?zé)o雙坐了起來,狼狽地用被單遮住上半身。我真不相信她剛才那樣的激情會是裝出來的,也不敢相信為什么自己老是被秦查理抓住。 相逢自是有緣!這次他一定不會再把我關(guān)在馬房里,我猜他要殺了我,他那英俊非凡的臉上泛起猙獰的笑容。 "等一等!"我阻止他,"這樣做不公平,你不能殺一個沒有任何武器的人。" 但顯然地他對我的建議完全不感興趣,他的槍口牢指我胸口,使我的生命受到了無以名狀的威脅。 "查理!"一個人出現(xiàn)在門口,聲音很冷。 是梅子。 她看起來不對勁,她的外表卻是梅子,但氣質(zhì)完全不是。 我印象中的紀(jì)梅子,嬌小冷艷溫柔可人,容易受驚,害怕挫折,可是現(xiàn)在的她,像突然長高了二十公分,神情冷傲,氣派非凡,像哪個國家的皇后。 我在腦中拼命思索著,不,我怎么也想不出當(dāng)年拆船業(yè)中有任何一個姓紀(jì)的家伙。 我已經(jīng)有了兩個向我索取殺父之仇血債的仇人了,難道這也需要三缺一? "吃驚嗎?"她冷冷一笑,走到我面前,"知道我是誰?" "紀(jì)梅子?" "不,你錯了!"她睨我一眼,"我是秦?zé)o雙,她才是紀(jì)梅子。" 我望著床上的無雙,她不敢看我,匆忙披衣而起,急急地問:"我可以走吧!" 這是怎么回來? "你走吧! "紀(jì)梅子陰冷地說,"我們的合作關(guān)系到此為止,你會得到你該得到的。" 她該得到什么? 也許是錢,也計是些其他的東西,當(dāng)然,還有我對她的愛。 她那張令我神魂顛倒的臉背轉(zhuǎn)過我,離開臥室。 我嘆口氣,如查有人要用任何武器打死我,我都不會抗拒,這真不錯,我最愛的人竟只是個誘餌,我真笨得可以。 抗拒也沒用,我又未修習(xí)過金鐘罩,就算是一個最普通的椰子也會令我腦袋開花。 "你在死前,有什么遺言交待?"秦查理十分有禮地問。 我最好什么話都別說,說了必不會有人替我辦到。 "你一點也不好奇?"紀(jì)梅子問。 我好奇就可以不死嗎?他們?nèi)说年P(guān)系已經(jīng)再明白也沒有,一直冒充秦?zé)o雙的美女是受雇的,而真的秦?zé)o雙和秦查理是合伙人,都想殺我而后快。 我之所以自投羅網(wǎng),是因為誤認(rèn)自己還很適宜扮演羅蜜歐。現(xiàn)在證明,受愚的只有我自己。 "你們非要在這里殺我?"我看看這個豪華的大臥室,這般美麗的地方用來作刑場,豈不太可惜了? "這里最好。 "紀(jì)梅子微笑,"想想看,一個侵入者!圖謀不軌的侵入者,女主人殺你是正當(dāng)防衛(wèi)。" "是嗎?"另一個聲音自天窗響起,我抬起頭,佳雯坐在那里。?如果早知道她會來救我,也就用不著出那么冷汗了。 佳雯的長腿在窗子上搖晃,但手上的槍一點也不客氣地指著秦查理。 "我早就懷疑你。"她說"只有我哥哥是豬腦袋。"好端端地,何必罵人呢?她已經(jīng)夠威風(fēng)了! "懷疑我什么?"秦查理嘴上笑嘻嘻,可是他身形奇快一把揪住了我。不過他快小李也不慢,自后頭悄沒聲地出現(xiàn),一腳就踢掉了他手里的槍,登時制住了他。紀(jì)梅子沒有辦法,也只好舉手投降。 "打從你們設(shè)圈套接近我哥哥,我就在想你們是什么目的,今天我總算明白了,你們還真高明,只可惜這個預(yù)備一石數(shù)鳥的計策,到頭來就怕連只白螞蟻也捉不到。哼!殺父仇人!這種借口也未免過時了吧!"佳雯罵,"敢在你姑奶奶頭上玩花招,做你媽的春秋大夢。" 她罵到高興連臟話都罵出來了。 有其他手下進(jìn)來幫著小李把秦查理、紀(jì)梅子捆了個正著。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問。 "敢情你現(xiàn)在還想不通呢。"佳雯瞪我。 我想通了還用得著問她。她派這么大隊人馬還不至于只為了一件桃色糾紛。 "這兩個人想搶我們的生意。 "小李解釋,"他們早就開始活動了,可是總弄不到地盤,裴家樹大招風(fēng)遭了他們的忌,所以他們設(shè)計先除掉老的,弄死小的,再來個神不知鬼不覺,擠掉咱們。" "爸爸也是他們下的手?"我吃了一驚,不都是徐老大干的嗎? "徐老大倒是真心誠意來跟我們合作, 可是消息被走漏了,所以他們就來個大栽贓。徐老大一年苗頭不對,立刻溜走,要不然也要給抓進(jìn)去……"佳雯補(bǔ)充說明。 "他們對付我干嘛?應(yīng)該找你才對。" "他們對付得了我嗎?"佳雯自大地說。 "現(xiàn)在怎么辦?"我看著被捆成豬蹄似的兩個人。 "把嘴巴塞起來,帶走。"佳雯命令。 "帶去哪里?" "我種渣子。丟到海里喂魚好了。"佳雯皺著眉頭說,"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她犯不著征詢我的意見,我向來沒意見。 "這里的事我不管,外頭那個我要了。"我說。 "那個西貝貨?"佳雯瞪我,"你教訓(xùn)還沒受夠?還敢亂來?" "這個你別管。" "你去呀!再上當(dāng)可沒人有功夫去救你!" 說的也是,哪次不是她仗義行俠,施予援手,我都死定了。 "小姐--"小李著急了。 "等一等。"她看我真去了,叫住我,"我們留她還有用。" "什么用?"我心里暗暗吃驚。佳雯的心眼小,絕不會放過任何跟她作對的人,更何況她一直討厭秦?zé)o雙,"你該不會是要找她的麻煩吧。" 佳雯看了看我,眼光很陰沉。她是個千面女郎,而現(xiàn)在這一面最足以代表她是大毒梟的女兒。 "你把場面鬧成這樣子, 我們絕不能不替你收拾吧?"她冷哼了聲,"你以為你算了,條子也就會這么算了?" 這跟條子有何關(guān)系? "說起來, 你還真不夠聰明,"她笑笑,"這個家里只有這么三個大人,男主人女主人都空然不見了,傭人不會去報警嗎?" 佳雯拍了拍手,她的一個黨羽把秦?zé)o雙帶了進(jìn)來。 秦?zé)o雙被那個壯漢押著,就像只小白鴿落在大老鷹的爪子上,可是她板著一張很倔強(qiáng)的小臉,既不驚也不慌。 "秦夫人,久違了。"佳雯說。 秦?zé)o雙看了她一眼,眼光跟她一般冷。 "放開她。"佳雯一揮手。 那只大老鷹手底一松,秦?zé)o雙雪白的手腕上赫然是一圈青紫,她用手輕輕揉著。 "秦夫人受驚了。" "我不姓秦。"秦?zé)o雙昂首直立,白得透明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但也并無所懼,一雙黑眼睛黑得像深潭。 "那就奇怪了!"佳雯會到桌子上,蹺起一只腳,艷色逼人眼簾。也許她老娘真是個外國馬,才不過十七,就已經(jīng)成人了,如果我不是她哥哥,大概也會被她所;蟆 "奇怪什么?"秦?zé)o雙風(fēng)度極好。 "我偏偏要說你姓秦,你能怎么樣?" "我不能怎么樣。"秦?zé)o雙冷冷地笑了笑。 "如果你不姓秦,我就不姓裴。"佳雯說的話太奇怪了,人在屋檐下誰能不低頭,她卻偏偏要指鹿為馬,還不準(zhǔn)人家說不是。 "佳雯--"我要制止她。 "你也有興趣知道真相嗎?"她瞪我,那雙漂亮的棕色大眼睛真像頭貓。 怎么,還有真相呀!真相不早就大白了嗎? "為什么你不自己告訴他! "佳雯指著秦?zé)o雙,"你耍他耍得夠久了,不怕他生氣?" 秦?zé)o雙又笑了笑。 "說呀!" "裴文。"秦?zé)o雙轉(zhuǎn)向我,"我不是成心耍你,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明白才怪。 "你到底是誰?"我這下才動了疑心。 "我是秦?zé)o雙。" 她這不是廢話嗎?我早就知道了。 "她就是秦?zé)o雙,如假包換。"佳雯又一拍手,小李把塞在紀(jì)梅子嘴的手帕拉出來。 "紀(jì)梅子,你好大膽子,好不要臉!"佳雯開口罵,"你也配叫秦?zé)o雙,還有你,秦查理,你是什么東西?敢冒充秦盟之后。咦!我在罵你們,說話呀!告訴我是冤枉你們的呀?" 紀(jì)梅子和秦查理只是翻白眼,不敢開口頂撞這個女兇神惡煞。 "說話呀!我叫你們說,再不說當(dāng)心我揍人!"佳雯還像真的一樣,自從口袋抽出一根馬鞭,往空中抖了抖。籟籟作響,頗是嚇人。 秦查理的手帕也被拉了出來, 只好開口:"這種事一開始就是個騙局。我們?yōu)榱斯ぷ鞲奖,就把秦(zé)o雙找回來--" "綁架回來。"佳雯不耐煩地打斷他,要他用詞遣字更精確些。 "是! 我們把她自法國綁架回來。由她出面號召,從前跟隨鄧水鋼的人,加入我們的新創(chuàng)事業(yè)。我們的合作一直都很順利--" "也賺飽了錢。 "佳雯哼了哼,"你們以外面的電子工廠為掩護(hù),暗中從事各種見不得人的買賣。" 聽她的口氣,她一定是最最清白無辜的好人。 "直到裴文出現(xiàn)。"秦查理頓了一頓,"以后的事你都曉得了。" 佳雯又要人把他們的嘴塞起來,我猜她很可能有虐待狂,這兩個人已經(jīng)是砧板上的肉,她害怕她們要叫。 "這么說來, 你是個傀儡羅?"佳雯問秦?zé)o雙,"當(dāng)年你老頭也是一方之霸,你怎么這樣沒出息?" "那是因為我沒有裴小姐的本事。"秦?zé)o雙欠了欠身,也不知道是恭維還是諷刺。 但佳雯似乎吃她這一套,笑得像朵花。 "你自己知道沒本事, 很好。"佳雯說,"我喜歡有自知這明的人,不過你聽我的也不是白聽,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得好有賞。" 佳雯要她把底下人解散。 "全部?" "不該留的一個也不必留。"佳雯又抽她的馬鞭子,"多留一個多禍害。" "然后呢?" "然后你順理成章地享受秦家的產(chǎn)業(yè)呀!這些東西本來不都是你的嗎?" 秦?zé)o雙這下子才笑了:"如果我不要呢?" "你不會不要的。"佳雯說,"你不一直都想要的嗎?" "不!我一直最希望是回到法國去,除了藝術(shù)外不問世事。"秦?zé)o雙低聲地說,即使在這種情形下,她仍是百分之百的美女。 "這恐怕太難了吧! 不過我還有件更難的事,"佳雯說,"我們得觀察你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我說什么你做什么,別做錯了。" 紀(jì)梅子和秦查理被送上車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依佳雯的計劃,是要把他們丟進(jìn)海里餌魚,但是我懷疑她不會這么做。 也許她地命紀(jì)梅子在船上當(dāng)廚娘,叫秦查理掃廁所,永遠(yuǎn)不得上岸,直到他們改過自新為止。 秦?zé)o雙在解散那一幫烏合之眾時,比我想象中順利得多。人是她號召來的,也得由她親手遣散。遣散費自然十分豐富,三天之內(nèi),人走得干干凈凈,所有的線也被切斷了。 走得那么快,只讓人替她難過。這些年來,她竟連個肯為她賣命的人都沒有,樹倒猢猻散,太可悲了。 佳雯坐收漁利。秦家有點能耐的,全望風(fēng)歸順,投在她的旗下,這既可徹底瓦解秦家的基礎(chǔ),又增加自己的實力。那些人也早聽過她的本事,全是服服帖帖的。這是個廣告時代,她的廣告做得太好了,任何在外面跑的,都聽過她那一套一邊翻案子一邊刮子彈的神話,那么不可思義的事,她居然被尊為女英雄。 或許當(dāng)初她的計劃是正確的,不費一槍一彈,也不必花任何廣告費,就得到實質(zhì)的收益,反正愚昧者眾。 秦?zé)o雙辦完了正事,被軟禁在秦府里,所有的工人一概換成了佳雯派過來的人。 她居然也把我算在里頭。 "你去跟秦?zé)o雙住又有什么不好?你不是喜歡泡妞嗎?這下可以泡個夠。"佳雯說話非常難聽,就算我是個吃軟飯的,也不必真說出來。 我住在秦府的客房里,與秦?zé)o雙是井水不犯河水。 她欺騙我的感情,被拆穿后,就干脆表現(xiàn)得更痛快些,仿佛根本不認(rèn)識,完全不理不睬,我從她面前走過,她都可以當(dāng)做沒看見。 我當(dāng)然不會自討沒趣,借她的暖房打石雕,絕不跨進(jìn)玻璃畫室一步。 她所得到的報應(yīng)是暖房的奇花異卉一天比一天少,那是自然的事,我生她的氣就不替她澆水。 花不澆水,總不會愈長愈茂盛。 小李看不過去,趁我離開時,把所有植物來個大撤退。植物撤退后,我工作的空間擴(kuò)大了,心靈卻更空虛。 這不能怪我。有的人一生可以愛許多回,我卻只能愛一次。 小李冒充戀愛顧問,要我看開一點,如果我沒愛上誰,也會這么勸告世人。 "少管我的閑事。"我對他吼,他報以傻笑。 "我不管你,誰管你。" 這天,我不到天黑就收工,實在是心情太差。裴俊榮自從被收押后,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下文,社會上還不斷有輿論呼吁,要政府開放大陸投資,免得善良商人誤蹈法網(wǎng)。佳雯看準(zhǔn)了有人替她幫腔,抓著縫隙到處轉(zhuǎn)。我相信她如果從政一定大有前途,窩在黑社會里不見天日,太委屈了。 "我就知道你不希望老爸被放出來。 "佳雯中午時來指責(zé)我的不是,"有那么多人在替爸爸出力,你倒好,躲在一邊涼快。" "你有完沒有完?"我叫這個冒牌女關(guān)公快離開我的視線,再不走我對她做出什么事不愉快的事來,別說我未曾事前警告她。 "有本事揍我一頓好了。"她笑瞇瞇地說。 我能動手把她分成兩半,還容她沒事便到面前來撒野嗎? "我來是提醒你,別忘了自己是裴家人,有功夫瞧瞧爸爸去。" "看守所不是禁見嗎?" "你是他兒子呀!又沒去申請,怎么知道不準(zhǔn)你去。"她只要一開口就是教訓(xùn)。 "你怎么不去?"我問。 她惡狠狠看我一眼:"你知道我沒去?" "你去了?" "我能去還來求你?"她是古龍的小說迷。一句話要分成好幾次講。 "你為什么不能去?" "蔡叔說條子最近很注意我,最好少曝光。" "蔡叔呢?" "他先回廈門去了。有人向調(diào)查局密報,所以他避避風(fēng)頭。" 倒霉的家伙!我心里想,蔡叔一輩子不贊成裴俊榮干這種買賣,但光反對沒有用,他是裴家的老人,凡事還得靠他拿主意。 "你去還是不去?我等你回話!"佳雯以為我發(fā)呆是故意逃避她的問題,發(fā)火了! "你去叫律師申請接見呀!請準(zhǔn)了我就去。"我也對她吼,老是那副吃定我的神氣,太討厭了。 收工后,我坐在草地上看晚霞。陽明山上就是風(fēng)景好,尤其是傍晚的景色格外綺麗。小李傍著我坐下,看起來是親熱,其實是監(jiān)視。 "你走遠(yuǎn)點行不行?"我趕他,"我心煩得很。" 他沒奈何走開了,我繼續(xù)發(fā)怔,直到一縷簫聲傳進(jìn)耳際,是秦?zé)o雙,只有她能吹這首《千聲佛》,吹得俗慮蕩盡,煙火氣全無。 我站起身,循聲過去,果真是她。她坐在高高的石階上,赤著雙腳,專心地吹著簫。風(fēng)拂動著她的長發(fā)和衣裳,一飄一飄的,披著漫天火燒似的晚霞,更像畫中人。 我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愿給她看見,站在樹林后,偷偷地聽。天就這樣漸漸地黑了,她還在那里吹,直到月亮升起來,月光灑在草坪上,那凄凄的音符穿梭其上,竟有幾分鬼氣。 太美的東西,到了極致就免不了這樣。 "少爺,吃飯了!"小李猛不防的走過來叫我。 對他而言,不準(zhǔn)吃飯是最大的懲罰。 他那么粗的嗓門誰聽到都會敗興,秦?zé)o雙果真聽見了,收起簫,匆匆走了。 "都是你。"我皺眉,"你學(xué)得斯文一點會害到誰?" 小李回答得可妙:"少爺!您心里不樂,出去樂樂就好,悶在心里可劃不來。" 他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性苦悶的色狼嗎? "男女之間還不過就是那么一回事? "小李說,"再怎么不一樣,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的,*****!"他用了不雅的形容詞。 我受到他的鼓勵,鼓足了勇氣去找秦?zé)o雙。 她正在吃晚餐,一個人會在偌大的餐室里,冷冷清清的。見到我來,神情冷漠地照樣吃她的飯。我就不相信她什么都不記得了。也許正因為她都記得,才不好意思。她頭頂上那盞美麗的捷克水晶大吊燈,籠罩著她全部的陰影。 "我可以坐下來嗎?"我盡量客氣的問。 她點點頭,管家走了過來,問:"少爺,要不要在這里用飯?" 秦?zé)o雙突然站起身。 不管她怎么欺我,騙我,甚至拿槍要殺我,我都未真正跟她生過氣,但這回她可是太過分了。 我也站了起來,正要發(fā)火,這才發(fā)現(xiàn)她哭了。 我攔住她,見她梨花帶雨,心不由得也軟下來:"你哭什么?" "讓我走。"她哭得更厲害。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放。"我干脆抱住她。也許小李說得對,干嘛跟自己過不去。 本來站在一邊的管家,工人,一下子全跑光光了。 秦?zé)o雙盡量不出聲,但眼淚還是成串地掛了下來。那么美的一張臉,就是哭起來也好看。 我靜靜地看著她,好半天,她止住淚,才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呢?" 她那口氣嘆得我心如刀割,萬念俱灰,不由得就放開了她。 她匆匆地上樓去了,"碰"地一聲關(guān)上門。我還是心有不甘,追了過去,一腳踢開門。她回過身,滿臉驚悸地望著我。 "為什么躲我?"我大聲地問。 她不肯回答。 我走過去,粗魯?shù)靥鹚切⌒〉南掳停?quot;說呀!我那么惹你討厭嗎?" 她咬住唇,硬是不開口。 "你告訴我, 我惹你厭惡。"我咬牙切齒地說,"我被你耍夠了,總該知道一句真話吧。" 她別過臉,眼睛死死盯著白色的地毯。 "說呀!" "你明知道不是的!"她的臉漲紅了,但一下子又褪去,剩下原先的雪白。 "不是什么?" "你說的那些--"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我逼問。 她還是不答。我的血直往上沖,我想我是昏了頭,因為我從來不主張暴力的,但我劈手給了她一個耳光,她一個踉蹌跌在床上。 她撫著臉,木然地坐著,幾近透明的薄蕾絲睡衣還是暴露了她的秘密。她的胸口激動地起伏著,身體也如落葉般瑟瑟抖動。 我僵硬地站立著,我打了她,是我不對,便也是她先不對我才動手。 而更令我難過的是我毀壞了我一直珍愛的東西,我一直認(rèn)為那是絕對與眾不同的,但事實證明并沒有什么不一樣。 愛本來是沒有對與錯,而我竟會認(rèn)為她不對,這大概也是我的錯吧。 "我不愛你,你走吧!"她細(xì)聲細(xì)語地說。 我只覺得五雷轟頂。 "你說什么?"我抓住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在抖。以前我譏笑那些不瀟灑、看不開的人,輪到自己身上,才知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是假的,而可憐自己竟也跳不出這些空幻的夢影里,是個不中用的人。 "我不愛你。"她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我扳過她的肩,但是她垂下眼瞼,不讓我看她的眼神 "你說謊。"我用跟她一樣低的聲音說。然后把她后在臉上的手拿開,看著我做的好事:她雪白粉嫩的臉頰整個腫了起來,鮮明的指印浮凸著,是最朋力的控訴。 "你騙我應(yīng)該有個原因。"我的唇貼上那冰冷又灼熱的地方。 她回答我的是眼淚,滑過了我的頰,當(dāng)我微微側(cè)過臉時,淚滴在我唇上,我慢慢地慢慢地吻去她所有的淚珠。 "為什么不要我。"我捧住她的臉。 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哭得那么傷心,那么驚心動魄。我以前大概看走眼,以為她夠堅強(qiáng)。 "嘿!你怎么會變得這樣愛哭呢?"我吻她顫抖的唇。 我說的笑話顯然并不好笑,因為她哭得更厲害,我這時候才知道她已經(jīng)完全崩潰了,而我愚鈍的程度比她的崩潰可能還要更糟。 "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快要死了。"她嗚咽著。 我想我大概是聽錯了,她看起來好好的呀,既沒有少只胳膊也沒缺條腿。 "告訴我,為什么你快死了?"我著急地問。她哭起來的樣子只像個小女孩,很小很小的孩子,而她所遇到的完全超過她所能承擔(dān)的。 "我--懷孕了。" 我也覺得自己快死了,或是干脆死了好一點。 我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 也許這都得怪命運(yùn),我不幸降生在私梟頭子的家庭中,又愛上了世仇的女兒,再誘拐別人的老婆,這些都足以令任何一個神經(jīng)最堅強(qiáng)的男子感到衰弱,現(xiàn)在還發(fā)生了更糟糕的事。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秦?zé)o雙說。 她當(dāng)然該告訴我,畢竟我很可能是嬰兒的父親。 父親,我真的快被嚇?biāo)懒耍以趺磿壸龈赣H呢?直到剛才,我還一直站在最有利的立場上反對自己的父親的呀! 不過,慢著,如果有人要喊我爸爸的話,總該有點證據(jù)吧。 秦?zé)o雙很樂于證明。 "沒有別的男人碰過我。" 她一開口便在說謊了!我以一咱懷疑的,絕對不是傻瓜的表情看著她,怎么可能沒有別的男人碰過她,秦查理是她如假包換的丈夫,他怎么舍得不碰她? "你不相信我,是嗎?"她的眼中有種受到傷害的表白。在我們初相識時,她高貴,矜持而且驕傲,但現(xiàn)在她似乎什么都不是,她居然會受我這個卑微小的傷害。 "你可以不相信。"她垂下臉。當(dāng)她再抬起臉時,眼中不再流淚,也不再哽咽,那里面有一種光,超越了悲傷,恐懼…… 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我沒有不信。"我解釋,"我只是一時難以接受。" "你也可以不接受。"她的模樣太無所謂了,未免傷害我的自尊心。 我問她是什么意思。 "這是一個新生命,"她淡淡地說,"決定權(quán)在這個生命,不一定是你我。" 球賽還沒開始,她就預(yù)備把我踢出去。 "等等!"我叫停,我只不過稍微有些猶疑,應(yīng)該得到適當(dāng)?shù)墓膭,為什么她這樣冷酷? "你產(chǎn)得對!"她看我,眼神很堅定、很冰冷。 我說對了什么?我什么也沒說呀? "我累了,如果人愿意離開--"她站了起來,不再是那楚楚可憐的姿勢。 也許我走開一會兒比較好,突然冒出個孩子來,不是件小事,我應(yīng)該先有點時間和空間來面對自己。 可是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也未免太不人道。她如果不害怕,這些天來不會表現(xiàn)得這樣奇怪。 我正在想有什么兩全之計,秦?zé)o雙冷冷地看我,看得我沒法子不走開。 這個晚上,我徹底不能成眠。 我要做爸爸了?我居然要做爸爸了。如果秦?zé)o雙不是騙我的話,再過幾個月,我每年的八月八號都可以有名目慶祝 "少爺! "小李看我整夜在床邊走來走去,有些不耐煩了,"您先睡覺好不好?天大的事還有明天可以解決。" 他知道個屁呀! 一早,我連早餐都沒有吃,就過去找秦?zé)o雙。不管怎么樣,我跟她有過爪葛,再賴下去就不是好漢了。 可是屋里沒有應(yīng),門把觸手即開,里頭居然空無一人。 "秦?zé)o雙!"我叫,高高的屋頂傳來空蕩的回聲,給人一種莫名的感受。 管家匆匆上來。 "秦夫人呢?"我問。 秦?zé)o雙跑掉了,可笑的是,一屋子的專家守著她,居然會給肉票溜走。 這下所有的人都急了,嚇得雞飛狗跳,里里外外的找,可是秦?zé)o雙就像是化作一陣白煙似的不見了。 兩個鐘頭后,草地上的露水還沒干呢,佳雯就來了。 "人怎么會不見的?"她問我。 我如果知道當(dāng)然會告訴她。 我跟她說,我心情不好,別惹我! "你到底跟人家說了些什么?才把人給弄不見的?"她把炮口對準(zhǔn)我。 "我哪有說什么?是秦?zé)o雙跟我說了什么才對。" "她說什么?"佳雯一聽我有弦外之音,怎么肯放過。 "跟你不相關(guān)。"我回身就走。 她在草地上攔住了我,"跟我不相關(guān)?莫非還是你的私事不成?" 她真聰明。 "秦?zé)o雙告訴你了。"佳雯的第二句話更聰明,把我都給問呆了。 "告訴我什么?" "裴家老太爺要做祖父了?" "你怎么知道?"我嚇了一大跳。 "裴家的事我不知道可以嗎?"她冷笑,"現(xiàn)在你預(yù)備怎么辦?" 我想了一整夜這個問題,她卻限我五秒鐘內(nèi)就得答出來。 "我不知道。"我老老實實地說。 "你怕孩子不是你的?"她自作聰明地問。 這跟裴家所有的人都有關(guān)系,萬一孩子不是我的,我變成了綠爸爸,那么她就是綠姑姑,裴俊榮還會是綠爺爺。光就為這一點,就有充分查證的必要。 "孩子是你的。"佳雯說,"秦查理有問題,沒辦法。" 她一個大姑娘家說這種事,非但一點不害躁,居然還用字簡潔精確,只說了六字真言,就把一切形容得既清楚又明白,讓人一聽就懂。 "你怎么知道?" "我如果不知道,會敢讓你跟她泡嗎?"她不耐煩地說。 "你--"我簡直說不出話來。 她又冷笑一聲:"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收拾。" 我現(xiàn)在才知道后悔。我一直口口聲聲地說愛秦?zé)o雙,其實我既是了解她,也未曾想到過該如何保護(hù)她。 "秦?zé)o雙怎么會看上你?你真是一只豬!一只不折不扣的豬。"佳雯把我心底的話,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我想我們最好把她找回來。 "我說,"她一個人在外頭太危險了,任何人跟裴家有仇,都可以拿她肚子里的骨肉來要挾裴家。" 我的一片真心,換來的是佳雯無情的訕笑。 "怎么要挾得到我?我跟秦?zé)o雙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她立刻撇清。 我沒法子,只好求她:"幫我找秦?zé)o雙。" "我要忙的事情可多著呢!"她一口回絕。 "哦?是嗎?那怎么一聽秦?zé)o雙不見了,就立刻趕來呢?" "你突然變聰明了嘛!"她斜斜地睨了我一眼,"吃了什么仙丹?" 我沒有吃仙丹,只是吃了許多啞巴藥,再笨的人也會豁然貫通。 "讓我考慮一下。"她裝腔作勢起來。我冷眼看她。 "你如果找不到我也不怪你。"我說,"你又不是萬事通,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老兄, 你這種激將法不靈了。"佳雯說,"你去氣死吧!料你一輩子也找不到她。" 她當(dāng)真丟下我走了。我也不至于氣死,只是在納悶,秦?zé)o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