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帶我到這兒來?”這地方深入山坳,泉瀑飛濺,林幽亭閣,游目四顧均是綠意環(huán)簇,置身其中,但覺暑意全消。
此處乃張錯的奶奶和母親樓氏隱居之所。
自從武館橫遭變故之后,他們便遷居到這地方來,過著簡樸寧靜的生活。
“你既然不愿回京城,我只好先將你安置在此,再以飛鴿傳書通知令尊!睆堝e冷硬線條的臉如融冰,慢慢勻出柔和的笑容。
待會兒將她托付給他娘照顧之后,他就必須離開了,想到離別在即,他的心便不說不出的酸楚。
“不要通知他好不好?”寒曦的渴望永遠(yuǎn)沉浸在他兩潭黑黝黝的眼波中,從她蘇醒至今,這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的眸光如此這般撼動人心。
“是誰呀?”由西側(cè)廚房里跑出來的是張錯的奶奶。“噯喲,要死了,原來是錯兒!
“他才剛回來,你就咒他死。”一個冷冷的聲音猝然插入進來。
寒曦定睛一瞧,是位五十多歲的婦人,一頭漆黑如烏木的發(fā),髻插著飛鳳釵,樸素中雖掩華貴,身上一綾羅裹著稍稍豐腴的身材,整個人清氣爽,色彩奕奕。
“娘!睆堝e十分愧疚讓母親看見他這身狼狽相。
“回來就好。”她眼尖,立即瞥見張錯那頭不合常理的灰白長發(fā),以及他身旁的美麗女子。
“她是誰?”老奶奶搶著問,習(xí)慣性的擠白眼給她媳婦瞧,警告她下次不可以在外人面前亂頂撞她。好歹她總是她的婆婆嘛,什么態(tài)度?
“晚輩劉寒曦,見過——呃——”張錯尚未跟她介紹這位約莫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是何身份。
“奶奶。”一個愛惹是非又古道熱腸的老太太。
早年守寡的樓氏還肯照顧亡夫的母親,實在是罕見的美德,多年來在鄰里間已傳為佳話。不過這段佳話的兩位當(dāng)事人卻并不怎么開心,婆媳倆對陣,幾乎沒有休止過一天。
“奶奶好,伯母好。”寒曦外表嬌甜已相當(dāng)惹人喜愛,乖乖巧巧的樣子,更迅速搏得老奶奶和樓氏的好感。
“好好好,別凈站在這兒。阿寶,招呼客人哪,真是不懂事。”責(zé)備完媳婦,忙拉著張錯,叨叨絮絮,從三餐吃食到一干經(jīng)歷,問得巨細(xì)靡遺。
阿寶是樓氏的小名,夫婿亡故后,全世界就只剩老奶奶敢這樣對她大呼小叫。
“多給你們準(zhǔn)備一點吃的!辟即笠粭澱,就她們兩個,外加三名丫環(huán),空空蕩蕩,卻總是沒辦法容納她們同時存在。
“快去快去,錯兒有我陪就可以了!备眿D惡斗是老奶奶閑暇兼不閑暇時的最佳娛樂。
張錯早習(xí)慣她們的口槍舌戰(zhàn),并不以為意。倒是寒曦,竟罪該萬死的看得津津有味。
廳內(nèi)十分寬敞,桌,椅,茶幾,擺飾全雅致得教人愛不釋手。
老奶奶將寒曦的座位安排到張錯身旁,垂搭多皺的老眼,溜溜的在他二人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奶奶我……”他似乎有必要向她老人家做個解釋。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闭惺謫緛硪幻酥M吃食托盤的仆婦!斑認(rèn)得她吧?”
寒曦呆愣地瞥眼跟前這位既老且跛的老婦人,有些兒熟悉,但也陌生得厲害。
“蔡嬤嬤?”張錯認(rèn)出她即是歸人武館里,好位自告奮勇要服侍寒曦,結(jié)果卻什么也不會做的姥姥。
“還是少爺?shù)难哿。”蔡嬤嬤揭去假發(fā),抹掉彩妝,望上去較之先前年輕許多。“可你……就差多了!
虧她跟寒曦“廝混”了那么久,她居然表現(xiàn)出一片茫然!
寒曦移目盯著張錯,“她是……”
“我是以前照顧你的老婆子,也許換個造型比較能快點勾起你的記憶!辈虌邒呤且兹莞呤,踅進內(nèi)堂,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已煥然改變新的裝扮。
“萬緣師太,”張錯此非比尋常。“你……”
“哈哈,高明吧?”老奶奶興奮得像個小頑童,“幸虧我派她暗中保護你,否則你這小媳婦的命,老早被你玩丟了!
“您是說,”呵,她記起來了,在四合院時,每天晚上,酉時一過,當(dāng)她昏睡得惺松迷蒙之際,便有位像女尼的老者前來,為她調(diào)節(jié)氣息,原來是她!拔矣浀媚褪悄客砻摴馕业囊律!
“噓!辈虌邒吣獪y高深地眨了下眼,“對不住啦,少爺,不是老婆子我故意戲弄你和你幾位拜把兄弟,實在是因為主命難違!彼跃幜艘惶捉杩,要張錯日暮時分即到彤云寺求拜七七四十九天,實在是因為她在幫寒曦診治時,必須先脫光她的衣衫,再以喂有玄冰奇寒的銀針,逼出她體內(nèi)的淤血,如此養(yǎng)眼畫面,總不好讓幾個大男人瞧見嘛。
“奶奶只需知會我一聲,何必如此?”難怪他每次求見住持,都見不到萬緣師太。被愚弄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饒是張錯修養(yǎng)風(fēng)范均屬上品,也不免要嘀咕幾句。
“不如此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真心相愛?”她辯駁得振振有詞,一點也不認(rèn)為有錯。
老奶奶是前代皇室遺族,銜著金湯匙出生的,沒想到張錯的爺爺是個薄幸郎,連娶七名妻妾還不過癮,仍每天在外頭拈花惹草,害她三天兩頭跟著“刀光劍影”到處追捕。
兩人若是沒有深厚的愛情當(dāng)基礎(chǔ),以及廝守一生一世的相同認(rèn)知,婚后百分之百會變成一對怨偶,張錯是她唯一的心肝寶貝,她絕對要替他嚴(yán)守最后關(guān)卡,讓他終其一生,都能愛得無怨無悔。
“奶奶,很對不起,害您白費心機了!焙乜蓱z兮兮地垂著頭!皬埓蟾缡呛芎茫伞覀儾贿m合……”
是張錯親口告訴她的,他不愛她,也從沒想過要娶她。
“誰說的?”
“他,他說的!币浑p秀眉皺得死緊,寒曦怯生生地不敢正眼看張錯的臉。
“兔崽子,你怎么可以說這種話?”寒曦可是老奶奶相了十七,八個名媛淑女才挑中,豈容隨隨便便否決掉。
“誤會誤會!”嬤嬤慌忙附耳在老奶奶耳中咭咭咕咕一番。
“死婆子,就知道她那顆心是煤炭做的,黑漆漆!
“又在背后數(shù)落我了?”阿寶手捧豐盛糕點,裊娜地跨過門檻,走向眾人!澳阋惶觳徽f我壞話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錯兒難得回來一趟,你這樣忙不迭的編派我,有沒有良心哪。”
“他說他不愛你,是因為他想去當(dāng)和尚!
“不是錯兒想,是你逼他的!崩夏棠虛尠椎。
“是他在神明面前立誓,說只要能求回寒曦的命,將愿意落發(fā)為僧,不信你問萬緣!焙刂链瞬呕腥淮笪颍瓉怼瓉怼闹伙柡摤摐I光的眸子,緊密地交織成一張網(wǎng),網(wǎng)內(nèi)有數(shù)不盡的感激和愛戀。
“你應(yīng)該早點讓我知曉!
“都怪她,”老奶奶一把指向張錯的母親,“這女人蛇蝎心腸,害了別人不算,連自己兒子一起整!
“你不完沒完?不這樣哪測得出寒曦有多鐘情錯兒?”她倆似乎非斗到有一個人,先登上西方極樂世界,才肯罷休。
“照我的法子就夠了,誰要你狗拿耗子……”兩人像上了擂臺的打手,互不相讓。
蔡嬤嬤憑數(shù)十年來的經(jīng)驗推斷,她們這一開戰(zhàn),至少要二,三個時辰才能分出勝負(fù),立刻很明智的勸告張錯。
“少爺,你先帶劉姑娘到廂房歇息,這兒就交給我吧!比粲腥嗽嚠(dāng)她們的和事佬,那人肯定,鐵定,篤定是個大傻瓜。
“有勞您了!睆堝e太了解他奶奶和娘了,雖然她們天天互相攻擊,內(nèi)心上卻比誰都還在乎對方。
“我不用休息!泵靼讖堝e對自己的心意后,寒曦更加不愿拖累他。
他是個好人,縱使落魄一時,但相信似錦前程正等著他。他沒理由,更沒義務(wù)為一個身分不明的孩子背負(fù)不名譽的重?fù)?dān)。
寒曦尤其害怕看到他得知內(nèi)情后,臉上那可能呈現(xiàn)的錯愕表情。她要他愛她,無論四季如何更替,年歲如何遞換,他都能像今日這樣款款深情的凝望她。唯一的辦法是離開,在他尚未發(fā)現(xiàn)她珠胎暗結(jié)之前,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再也不要讓他遇見。
“也好,后山景致極美,我?guī)闳プ咦!彼执蟮氖终坡曇盐兆∷男∈郑缘赖貙⑺龓щx大廳,邁向長廊后的假山。
“坐!卑押匕仓糜谂郎街俾那锴希瑥堝e矮下身子,專注地望向她的眸!敖橐馀阄译菔蛛兆汩_創(chuàng)一番新局面嗎?我會給你幸福的!
寒曦被他幾乎沒有距離的凝睇,臉頰不自覺地泛紅發(fā)燙,心口怦顫動。
她鼓足勇氣,堅決地?fù)u搖頭!拔沂莻好慕虛榮,嫌貧愛富的人,我想嫁的是王公貴族,你……你配……配不上我!
張錯輕刮她的頰,“你說謊的技術(shù)并不高明!
“我才沒有,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庇憛,他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逼人家。
“那這行清淚,它又算什么?”她那略赤病容卻鮮紅欲滴的臉,是他每個午夜夢迥時繾綣縈系的,他不會再放她走,即使拚足最后一口氣,他也要留住她。
“我好哭,喜歡哭不行嗎?”她拂掉他的手,另一邊臉頰又被他奪去,纏綿地捧在手心。
“不行,從今天起,我不準(zhǔn)你再掉一滴淚!彼麜卯吷牧α咳ズ亲o她,務(wù)使她快樂恒久。
“何必呢?我們根本是……不可能的!甭曇糁幸岩娺煅,眼裊淚珠亂滾,明目張膽地垂落衣襟。
“胡說!”只要他奶奶和娘不要再從中搗蛋,他絕對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才沒有,你不知道其實我已經(jīng)……”話到喉間,硬讓她吞了回去。
“已經(jīng)如何?”莫非他奶奶又暗中使了手段?
“已經(jīng)是別人的人了啦!”掩住臉,她忍不住一路哭泣著跑向長廊。
孰知,更大的難題還在前面等著她。
宅院前的空地,不知何時聚集了大批人馬,將屋子四周包圍得水匯不通。
老奶奶和張錯的母親正大聲的和帶頭的將領(lǐng)爭吵不休。
“我都說了,我們是來找我妹妹和張錯的,你們怎么就是聽不懂呢?”大漢人高馬大,嗓門粗嘎地爭得臉紅脖子粗。
“廢話,先把小名報上來,再詳細(xì)跟我稟告來意為何!崩夏棠袒钏拼购熉犝幕屎,架式十足。
“我是安邦侯的長子劉霍恭,這話我已經(jīng)十幾遍了,你到底想怎么樣麻?”若非礙于他們有求于張錯,霍恭真想一巴掌揮過去。
寒曦大失色?倉惶轉(zhuǎn)身,不巧卻撞上蔡嬤嬤。
“什么事,慌慌張張的?”
“他們……他們……”她不想被帶回安邦侯府,急著找地方躲起來!澳惴砰_我,讓我走!
“不用怕,他們是你的兄長,不會傷害你的!睘槠较⒓m紛,蔡嬤嬤決定帶寒曦出面,澄清這個誤解。
“可,我不認(rèn)得他們呀!”天!她的手怎么力道如此之強?輕輕一握,她便動彈不得。
“沒關(guān)系,那是你的記憶力尚未完全復(fù)原,過一陣子就好了!辈虌邒卟还苋叨,拉著她便往前院走。
“不要,我不要嘛!
怎么辦?誰來救她?
她死命掙扎,正好吸引霍恭的注意,他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清她即是他們那個任怕刁蠻,無理取鬧的妹妹。
“寒曦!”他喘著大氣沖向前,“謝天謝地,我總算找到你了!
“我不是你妹妹,你認(rèn)錯人了!本o張地以袖遮面,以為這樣便可掩人耳目。
“我還沒說呢,你怎么知道寒曦是我妹妹!闭媸谴说?zé)o銀三百兩。
“我……”笨死了,居然自露馬腳。
“沒話說了?那說跟我走吧。”霍恭打著如意算盤,料想只要困住寒曦,張錯遲早會自動現(xiàn)身。
果不其然,他話聲未落,張錯頎長壯碩的身影就昂然趕至。
“放開她!彼曇舻统粒䞍x十足。
“沒問題,只要你答應(yīng)隨我們回侯爺府,立刻和寒曦拜堂成親!
“原來是搶親來著!崩夏棠痰暮笾笥X發(fā)現(xiàn)。
阿寶白她一眼,嘲諷她知識淺薄。
“不要,我不要嫁給他!
寒曦的叫嚷,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你不是一直暗戀著張錯,怎么?”“那,那是以前的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又家上別人了。”沒出息,眼淚又決堤了。
“小丫頭,你是不是中了這蛇蝎女人的奇毒?”否則為何反常的胡言亂語?老奶奶故作詫異地抓住她的手腕,十分非常小心的診斷。
“阿彌陀佛,原來你懷孕啦!
“沒有,我才沒有!”羞赧難當(dāng)?shù)暮,推開眾人飛足奔向后花園。
“傻孫子,還不快追去!現(xiàn)在的年輕人是怎么想的,好的不學(xué),壞事做一籮筐,還沒成親就先……,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喲!
“現(xiàn)在怎么辦?”霍恭沒想到張錯外表疏狂耿介,竟然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讓他妹妹“犧牲奉獻”,一時方寸大亂,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辦喜事嘍!”老奶奶道:“回去告訴安邦侯,我們張家雖然不頂富裕,但所有禮數(shù)絕不含糊!
“這個無所謂,簡單隆重就好,按親家母的意思……”
“親家母在這兒。”阿寶很不高興老奶奶越祖代包,完全漠視她的存在。
她兒子成親,關(guān)她什么事?
又一批人馬起來,呃,也不算啦,總共只有三個。
“你們又是什么人?”老奶奶先聲奪人。
“晚輩鐘子錫!
“郭萬里!
“左清風(fēng)!
他三人是接到張錯的飛傳書,知會他們踅回廊峰的山林宅院。
沒料到霍恭的消息比他們更靈通,竟早一步尋到這兒來。鷹犬密布,果然有它的作用。
“姓鐘的?”阿寶猛然回道,睜大杏眼望著鐘子錫,“鐘道逵和你什么關(guān)系?”
“起碼是家父!
“好!天堂不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阿寶怨聲吆喝,“錯兒,錯兒!
才進去安撫寒曦的張錯,聽見他娘呼喚,立即火速奔回。“娘!
“把姓鐘的狗雜種給我殺了!
“伯母?”鐘子錫不記得曾經(jīng)得罪過她呀,為何她氣成這樣?
“娘,子錫是孩兒的八拜之交!币秩行值,是絕無可能的。
“荒唐,他爹毀了咱們武館,害咱們顛沛流離,風(fēng)餐露宿,這種人的兒子你豈能跟他結(jié)拜為兄弟?”禁不住一腔悲憤,阿寶眼眶泛紅。
“我爹?”鐘子錫怎么也想不到,他和張錯肝膽相照,情同手足,居然是宿世仇敵。
“沒錯,就是鐘道逵,是他毀了我們辛苦建立的家業(yè)。他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他……他老人定勝天一年前已經(jīng)與世長辭……”
“死了!”算他聰明死得快,要不然讓她遇上了可有罪好受的。
“死了就算了吧!崩夏棠屉y能可貴地開始愛媽和平。
“血海深仇,怎么能說算就算了呢?”
“不算了又能怎樣?是他爹干的關(guān)他什么事?告訴我,你今年多大?”
“二十!
“九年前他才十二歲,啥事也不懂的孩子,跟他討血債不是很可笑嗎?錯兒,你怎么說?”
“冤冤相報何時了?”他和鐘子錫出生入死,滅敵保國,此情此義永難抹滅。
盡管造化弄人,讓他們面臨此等尷尬難堪的窘?jīng)r,可,再大的仇恨也抹不去他們義薄云天的情誼。
他寧可選擇一笑泯恩仇,也不愿與子錫割袍斷義,刀劍相向。
“說得好,不愧是我張家的子孫!崩夏棠滩恢钦娴膶捄甏罅,還是蓄意和阿寶做對。
“老太婆!”阿寶火死了,連唯一的兒子都不支持她,反了嗎?
“干嘛?”老奶奶比她更大聲,“家里辦喜事,正缺人手,好歹等錯兒的婚事辦完了再說。”“你!
“嘴巴別張那么大,免得閃了舌頭!崩夏棠绦ξ乩^張錯,“快去瞧瞧你媳婦,女人麻,哄幾句就沒事了!
一場烏煙瘴氣,竟讓她三言兩語外加四兩拔千斤的給一一擺平。
不,沒擺平。阿寶正努力醞釀火勢,準(zhǔn)備將她燒成灰盡呢。
∞ ∞ ∞ ∞ ∞
晌午時分,陽光彷佛沙漏似的從密密林葉灑滲下來,將陰白的墻壁漸漸染成燦亮的乳白色。
寒曦枯坐在石椅上,覺得自己快瀕臨瘋狂。尤其在看到張錯清瘩冷峻的臉龐時,更是怵目驚心,悸動得好厲害。
“你,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嘲笑一個懷了的我骨肉的女子?”除非他腦袋瓜子有問題。
“你說什么?”寒曦慘白的臉一下子退得血色全無。
“不要激動,當(dāng)心動了胎氣。”張錯將她推往膝上,溫柔地?fù)嵊|她的肚腹。
“把手拿開,我要你把話說清楚!笔虑樵鯐䜩y成這樣呢?他跟自己難道……是什么時候的?她不該這點記憶都沒有。
“每個細(xì)節(jié)都要說嗎?”
“對呀,所有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我統(tǒng)統(tǒng)都要知道!
“既然如此,咱們得換個地方!贝耸虏蝗菖匀送德,更忌偷窺。
張錯抱著她,迅速踅入西邊庭院,一座帷幕低垂的樓宇。用極細(xì)極細(xì)的聲音,低迥那日午生發(fā)生在農(nóng)林深處,小木屋內(nèi)的綢繆情事——
一切純屬意外,只因兩情久長……
。珪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