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坊的人都下班走了。從現(xiàn)在開始到隔天舞坊排定的課程上課之前,這里將會是MTC副總裁復(fù)出后,第一出舞碼第一次排練的場地。丁鴻開舉世矚目的新作,將是國家劇院開春后第一檔節(jié)目,至今門票已經(jīng)被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舞迷們預(yù)訂一空,預(yù)測將造成藝術(shù)界空前的轟動。
希亞伸手輕撫過光潤冰冷的鋼架扶手,稍一用力、腳尖一踮,輕輕巧巧就畫出了一個完美的弧步。
丁鴻開還在更衣室換裝,他為這出新舞親自甄選出來的舞者也還在準備中,空蕩蕩的舞室中就只有希亞一人。她抬頭環(huán)視一圈不算大的空間,和MTC可容納數(shù)百人的專屬舞室比起來,這里真的顯得太局促了點。
丁鴻開堅持這出對他意義非凡的新舞要在國家劇院演出,只因他說這是個對他意義非凡的城市,在這里他不但找回舞蹈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生的摯愛。
希亞緩緩地閉上眼,回味著──她永遠不會忘記的──阿開說這句話時深情款款的凝睇。
簡直美得像夢一樣!
阿開的腿好了、他們向彼此表白,自然而然地成為情侶。住在一起、陪在他身邊成為最好、最理所當然的安排。
他再也不需要她堅強的扶持了,阿開已經(jīng)將自己變成最強硬洗練的領(lǐng)導(dǎo)者。先是向眾人宣布了他的康復(fù),接著就刻不容緩地投入新舞碼的制作,馬不停蹄地籌畫著一切,讓所有人相信他們眼中最燦爛不朽的舞星丁鴻開是真正地回來了。
在和她相處的時候,他從不隱瞞自己對她的深情摯愛,時而軟語呢噥、時而恣意掠奪,一遍又一遍地對她傾訴著無窮盡的愛意,再也不復(fù)以往自殘、自卑的心境。
面對阿開有如狂風(fēng)暴雨般席卷而來的熱情,她除了報以同等的情感,實在也沒有別的法子。而他這個貪心不足的家伙,卻總是嫌她不夠愛他。
她怎么可能不夠愛他!每每在花前月下、在遠處凝視他的挺拔身影,或是在夜深人靜,他只屬于她一人,她伸手輕滑過他俊美的睡顏時,她都不時讓滿溢的深情嚇壞。她不曾對愛情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認真過,這回卻是實實在在地一頭栽了進去,再也逃不出這個頑皮男子的手掌心。
這不是好現(xiàn)象,希亞垮下臉、抿著嘴想,她已經(jīng)在失去自我而不自覺了。平常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是在洽商著下個復(fù)健case,或是在世界的某處度假當中,而不是像現(xiàn)在,整日無所事事地以陪在他身邊為最大職志,偶爾兼任他的秘書或管家。
這是不對的,希亞有些困惑地瞇眼注視著正推門進來、對她笑得很燦爛的丁鴻開。真愛是不會改變一個人的真我的,否則那就只是迷戀,而不是真愛了。
丁鴻開輕輕執(zhí)起她的手,將希亞帶過另一邊,讓她輕易完成轉(zhuǎn)圈的芭蕾舞步,再順勢帶回他懷中,給她一個綿長的深吻。
“在想什么?又笑又噘嘴又發(fā)愣的。”
一切還是等阿開舞展結(jié)束后再說吧。希亞心不在焉地想著,現(xiàn)在的他急切地要向她證明自己,需要她待在身邊,其他的就再說吧。
“沒什么。你該開始排練了!
舞者已經(jīng)一個個進場,丁鴻開神情嚴肅地開始每一個動作、每一段劇情的解說、練習(xí);希亞在角落里望著他發(fā)怔,再度陷入沉思。
☆☆☆
“你今天挺奇怪的,東西吃得少,話也少!
丁鴻開細細審視著希亞的臉,想在其中找出一絲端倪。
希亞回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耙淮笸肱H饷孢算少?”
刺骨的寒風(fēng)從四面八方鉆進衣服的空隙,寒流來襲時路上的行人減少許多,四周顯得有些蕭索,空寂的街道上就他們兩個不怕冷的情侶牽著手四處走。
這兩個月來,丁鴻開開始嚴格的控制飲食,希亞則維持著一貫不小的食量。
一碗牛肉面她就會飽?他可不是那么好騙的,他和希亞在一起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你有心事!倍▲欓_嚴肅地做下結(jié)論。
希亞還是微笑地看著他,并不說話。
丁鴻開有些喪氣。即使正式進入男女朋友的階段,大多時候他仍然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希亞是個相當內(nèi)斂的女人,旁人多半無法見到她有什么失控的舉動。在一起久了,他能抓住她一些小動作、眉宇間的小變動所代表的情緒,但是她真正在想的事,他仍舊一籌莫展,絲毫不得其解。
她只失控過一次,丁鴻開不自覺放松了僵硬的表情。她為他著急、生氣、掉眼淚──在她說她愛他的那個晚上。
他們是最適合對方的一對!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他對這一點深信不疑,希亞就是他這一生不變的摯愛。
可是她真的好難懂!
丁鴻開這輩子從沒花這么大力氣只為弄懂一個女人,弄清楚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什么時候會高興、會失望、會生氣,以及弄清楚她對他的感情。
像希亞這樣優(yōu)異、完美的女人會鐘情于他,并死心塌地地愛他,對他來說是受寵若驚,亦是擔(dān)心受怕的開始。
“你為什么總是這么平和,一副沒事的樣子,從來就不肯讓我多知道一點你心里想的事。就像你說過的,我也想和你分享你的快樂悲傷!”丁鴻開抱怨道。
希亞的笑容又更加深了一點!拔乙呀(jīng)很努力了,可是積習(xí)難改嘛!我不習(xí)慣把私事拿來和別人討論!
“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的阿開耶!”丁鴻開孩子氣地摟住她,“快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么!
他總是這樣,希亞好笑地想著,霸氣地要占有她的每一分,就連她在想的事也不放過。
“阿開,你真的愛我嗎?”她正色問道。
“這是什么話?!”丁鴻開覺得深受侮辱,“我當然愛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指的是……你愛的是真的我嗎?”
“我聽不懂。講清楚一點!
“我是說,你愛的是這個以前照顧你、逼你做復(fù)健,現(xiàn)在則成天待在你身邊陪你的女人。但這不完全是真的我,真的我是待不住的,我會世界各地到處跑,我會一個接一個地換case,你也會愛這樣的女人嗎?”
丁鴻開輕輕地笑了,原來對自己有所懷疑的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別傻了。我就是愛上你的聰明、自由和自主。你愿意陪在我身邊,我當然很高興;但當你要展翅高飛的時候──我承認我會很想你──我也樂于見到你找尋自己的快樂。我想你也不會要我放下舞蹈整天陪著你吧?”
“當然!笨磥碓趷矍榈某墒於壬希@然是比不上阿開的。
“那不會煩了吧?”丁鴻開的下巴蹭著希亞的頭頂,“至少等我這場舞結(jié)束了才走,好嗎?”聲音中有著萬般的不舍。
希亞拉下他的唇吻住,“我從來也沒想過要錯過你任何一場舞。”她承諾道,拉下他的頭熱烈地吻住。
數(shù)分鐘的纏綿熱吻,使一切暫時歸于平靜。
“你不是這么放得開的男人,”希亞依著丁鴻開的肩頭,慵懶地開口,“說說你心里打著的主意吧!
“我就是什么都瞞不住你,是不是?”丁鴻開又是甜蜜又是認命地說,“我本來打算等公演結(jié)束后才說的。”
他放開希亞,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深藍色的絨盒,交到希亞手上,神情緊張地看著她。
“給我的?”希亞睜大眼睛好奇地問。
“嗯,打開來看看!彼穆曇粢埠芫o張。
希亞慢慢打開盒蓋,漆黑的夜色在瞬間被突現(xiàn)的光彩照亮──讓盒子里的東西和希亞臉上進射的光彩。
一只小小的白玉戒指躺在盒里,幾顆碎鉆圍繞著鑲在中央的一朵淡紅玫瑰……是紅珊瑚!
“你說你不喜歡那些有顏色、會發(fā)光又貴得要死的石頭,珍珠太貴氣,又不適合你自在灑脫的氣質(zhì),我想來想去只有紅珊瑚,那么‘活’,又那么炫麗的一生最適合你了。”丁鴻開緊張地說著!跋啠阆矚g嗎?”
希亞愣愣地注視盒里令人屏息的美麗戒指,好半晌才回過神,“天哪!好美……”從來沒有人送過她這么漂亮的東西。
丁鴻開溫柔地親親她閃著晶瑩淚光的眼睛,催促道:“拿起來戴戴看嘛!”
希亞拿起戒指,有些遲疑地往無名指套去,完美無暇地嵌合著她的纖纖玉指。
“這里沒有賀禮的賓客也沒有鮮花、燭光,但是我用我最真誠的心,完完全全的愛向你求婚。希亞,你愿意嫁給一個曾經(jīng)殘缺,因你而復(fù)元,但仍稱不上完美的男人,讓他用一輩子來愛你嗎?”
希亞低著頭凝視手上的戒指,并不答話。
“你不用擔(dān)心結(jié)婚之后會有什么不一樣,”見她沒答應(yīng),丁鴻開又急了,“你還是可以當復(fù)健師,在世界各地到處跑、做你愛做的事──”
“你會不會覺得太快了?”希亞驀地打斷他。
雖說他們住在一起快半年了,但真正開始談戀愛也不過是近兩個月的事,現(xiàn)在談結(jié)婚似乎稍嫌急躁了點。
“那又怎么樣?我們對彼此的了解已經(jīng)遠超過許多相處了一輩子的人!
“但是婚姻并不止是相互了解就夠了。”
婚姻還包括彼此包容、習(xí)慣,確切的珍惜與配合。希亞無法預(yù)計在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他們是否還能像現(xiàn)在這般甜蜜?
“我不懂。我愛你,你也愛我,還有什么不能克服的?”丁鴻開一臉的問號。
“我……我一時也說不上來。總之,別這么快好嗎?至少等你這場舞結(jié)束再說!毕喓菹滦拿摰裟侵凰龕鄄会屖值慕渲福呕睾欣,遞還給丁鴻開。
“你留著!倍▲欓_堅持將小盒子塞回她的手中,“當你決定嫁給我的時候,隨時將它套上手指,好嗎?”
希亞注視他專注、包容又深情的眸子,她回以同樣的愛意,無聲地點點頭。
☆☆☆
電話鈴響的時候,希亞在廚房里泡面解饞,丁鴻開正在客廳地板上拉筋,做他的睡前運動,他伸手拿起話筒。
“喂”了一聲后沒多久,他放下話筒,“希亞,找你的!
“找我的?”希亞把面端進客廳,奇怪誰會在這個時候找她!罢l?”她問著丁鴻開。
“一個女的,很生氣的樣子!彼呎f邊繼續(xù)伸展筋骨。
她不記得最近得罪過什么人。肯喴皇帜门菝嬉皇帜闷鹪捦,“我是艾希亞。”
“艾希亞!”電話那頭傳來高八度的女聲,震得她趕緊把話筒拿離耳朵十公分!澳阒恢澜裉焓鞘裁慈兆?”距離十公分,憤怒的女聲還是清晰可聞。
“詩亞,你要害我變聾子嗎?”希亞邊抱怨邊坐下來繼續(xù)吃她的泡面!敖裉焓鞘裁慈兆樱俊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心肝寶貝妹妹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你自己說這是我第幾次提醒你了?”詩亞仍沒放低音量,每一句話都是用吼的。
“拜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腦袋不是用來記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的!毕啿辉谝獾鼗氐。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電話另一端又是一陣疲勞轟炸,希亞有種快被口水噴到的感覺。
“好好好,生日快樂!我說了,看吧,我今年有說喔!”
轟炸又持續(xù)了將近十分鐘才結(jié)東,希亞老神在在地吃完泡面又換了一邊耳朵,最后像沒事一樣地放下電話。
“什么事讓詩亞那么生氣?我躺在地上都聽得她的叫聲!倍▲欓_坐到沙發(fā)上摟著希亞。
“老問題,我又忘記她的生日了!
“‘又’是指第幾次?”
希亞偏著頭想了想,“我好像從來就沒記得!
“你從來不記得你唯一妹妹的生日?”丁鴻開驚訝地問。
“這有什么好奇怪?我連我爸媽的生日都很少記得。親戚朋友這么多,誰有閑工夫記那些亂七八糟的日期,還得抽空送禮物打電話的,麻煩!”
“這樣才表示你在乎他們!
“在乎?在乎平常就可以表示,每年才在乎一次,多虛偽!”希亞自有一套理論。
丁鴻開吻上她不以為然的唇,“實際的小家伙!彼N著她的耳邊呢喃,雙手一路下滑,往希亞的領(lǐng)口探去,“你會不會記得我的生日?”
“唔……嗯……”希亞被撩撥得渾身發(fā)熱,思路也大堵塞,“我也不知道,或許吧!彼銖姷亻_口回答。
“你非得記得不可,三月五日,你老公的生日,知不知道?”丁鴻開霸氣地堵住她的唇,拒聽她可能有的反駁。
求婚失敗后他和她之間并沒什么改變,依舊維持一貫自然而然的相處生活,只是丁鴻開似乎變得更成熟、更細膩、更體貼也更有耐心,但是也多了更深的占有欲,總是非得她將他放在第一位才能安心。
在生活中是這樣,在床上也是這樣。希亞閉上眼睛享受他在她身上制造出的效果,酥麻、燥熱,和小腹間一股熟悉的騷動。性,于她或于他都不是什么禁忌,它就這么自然地發(fā)生了。而且,希亞有些模糊地想,美妙得不可思議,他們在床上配合得完美至極。
正當兩人在沙發(fā)上廝摩得難分難舍之際,門鈴聲卻很不識相地響起。
希亞和丁鴻開都很有默契地當作沒聽見,并沒有停下動作,可惜門外的人很堅持,門鈴聲一直沒斷,還愈按愈急。
“殺風(fēng)景的家伙!”丁鴻開懊惱又百般不愿地放開希亞。
“大概有什么急事吧。”希亞為他氣憤的表情失笑。“看來我們會有個挺熱鬧的夜晚,又是電話又是門鈴的!
丁鴻開滿肚子不情愿地去開門,留下希亞在沙發(fā)上整理凌亂的儀容。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則我鐵定要你好看!彼呧止具叞验T打開,一見來人是誰后登時嚇了一大跳。
“夏綠蒂?!”
門外站的是笑臉盈盈的金發(fā)碧眼美女,不似一般西方女性的高大健碩,她擁有修長纖細的身材。
“好久不見了,阿開。”夏綠蒂開口,說的是標準英語。
“你不是應(yīng)該明天才到嗎?”夏綠蒂是他新舞碼的第一女主角,要和他搭檔演出這出復(fù)出后的代表作。
“我改變主意,搭了早一天的班機來。”夏綠蒂微笑道,“別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安頓好了。這么晚來打擾你們,只是有件事要趕快辦好。艾希亞在這里吧?”
“誰找我?”希亞不知什么時候也走到門邊,聞聲探出頭來,“你是?”她望著門外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跋木G蒂!”她想起來了,夏綠蒂是MTC旗下赫赫有名的舞星。
“很高興你認識我!彼喌姆较蛏陨渣c了個頭,接著看向丁鴻開,“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當然。”丁鴻開拉開自己和希亞,讓出通路,比了個“請”的手勢。
夏綠蒂姿態(tài)優(yōu)雅地步入客廳,在長沙發(fā)上坐下來。
“你這里不錯,挺舒適的樣子!彼h(huán)視四周,狀似不經(jīng)意地隨口說著,似乎還不打算進入正題。
希亞進廚房倒飲料給客人,剩下丁鴻開在客廳不耐煩地和夏綠蒂對看。“你找希亞有什么事最好快說,你該知道這么晚了還造訪別人家,是件相當不禮貌的事。”
“很沒耐心喔,阿開!毕木G蒂不在意地輕笑著,柔若無骨的纖手按住丁鴻開的手,“好歹我們也曾有過挺甜蜜的一段。這可是你們中國人的待客之道嗎?”
丁鴻開一把抽出手,同時坐離夏綠蒂更遠!拔腋氵B開始都不曾有過,頂多是合作愉快的伙伴而已。像你這種不速之客,我們老祖宗可沒說得對你們和言悅色;我已經(jīng)非常客氣了,你最好別得寸進尺!
夏綠蒂完美無缺的笑容一點也沒變!霸缰滥銜䦟ξ壹惭詤柹。”她瞄了在廚房里忙著煮咖啡的希亞一眼,“是為了她,是不?”
“我承認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希亞一個人,但是這和我對你的態(tài)度完全無關(guān)。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向來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感受的脾氣!倍▲欓_沉聲道。
夏綠蒂聞言,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僵硬,但仍竭力維持著優(yōu)雅儀態(tài)!盀榱怂,你寧愿在這個又濕又熱又亂又沒藝術(shù)水準的小島演你的代表作,花一大筆錢把設(shè)備道具布景空運過來,出天價請我飛來,就為了她?”她故意忽視丁鴻開對她的批評。
“請你注意一下,你口中這個又濕又熱又亂又沒藝術(shù)水準的小島,正好是我的祖國,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我高興在哪里演出是我的事,我為了誰更不關(guān)你的事,沒有人用槍抵著你逼你飛過來,你不愿意大可以走,不用在這里大發(fā)謬論!”丁鴻開毫不留情地反擊回去。
夏綠蒂倒抽一口氣,臉上勉強維持的笑容已不見蹤影。“你會后悔的!”她惡狠狠地說,“你會后悔你這樣對待我,更會后悔愛上那個女人,你一定會后悔的!”
丁鴻開懶得理會這歇斯底里的女人,逕自抓起希亞丟在茶幾上的雜志看了起來。
夏綠蒂本來就是刻薄又自戀的人,在法國時,他只是因為工作勉強和她維持朋友的關(guān)系。這回要不是一時找不到舞技比她更完美的人選,他才不會浪費錢把她從法國請來,簡直是替自己找罪受!
“咖啡好了!毕啅膹N房端著兩杯咖啡出來,放在丁鴻開和夏綠蒂面前,絲毫未曾察覺客廳內(nèi)詭異的氣氛!安缓靡馑,家里沒什么東西,我煮的咖啡希望你不會嫌棄!
希亞靠著丁鴻開坐下來,在他耳邊輕聲說:“算你走運,有客人來,破例讓你喝一次藍山!笨Х纫苍诙▲欓_的飲食控制之列。
丁鴻開笑著在希亞額頭上親了一下。
“夏綠蒂小姐,不曉得親自來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希亞回了他一個吻,笑著回過頭來問夏綠蒂。
夏綠蒂已經(jīng)戴回她那嘴角微揚的招牌微笑!捌鋵嵰膊皇鞘裁粗匾氖,總裁讬我這一趟來臺灣順便將酬勞交給你!彼龔碾S身的皮包中抽出一張支票,交到希亞手上。
“什么酬勞?”丁鴻開靠過去看希亞的支票。
“復(fù)健費啊!”希亞頭也不抬地看著支票上的數(shù)宇,多太多了,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
“這好像不是當初我和米契爾約定的數(shù)目?”希亞狐疑地望向夏綠蒂。
“總裁說你將你的工作做得非常好,他非常高興你充分發(fā)揮你復(fù)健之外的長才,所以在你要求的額外酬勞外,又加了一筆錢來感謝你。”
“什么額外酬勞?”丁鴻開聽到了一個讓他覺得不對勁的字眼,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不知道嗎?”夏綠蒂在希亞能做出任何反應(yīng)之前先開了口,“希亞是舞蹈界聞名的復(fù)健師,她以全方位復(fù)健著稱,除了一般復(fù)健師工作外,她還提供許多其他服務(wù),收費當然也和別人不同!彼σ饕鞯匕言捳f完,語氣極盡曖昧之能事。
“是這樣的嗎?希亞!倍▲欓_的眼神閃著危險的訊息。
“她沒說錯,但不完全是那樣子的!毕嗈D(zhuǎn)過來看向夏綠蒂,“多出來的錢我不能收!
“你還是收下吧,畢竟你做得很成功,不是嗎?”夏綠蒂別有深意地來回看著希亞和丁鴻開。
“不行,我不能──”
“你還是收下吧!倍▲欓_突兀地打斷希亞的話,聲音很冷硬。不等她申辯又轉(zhuǎn)向夏綠蒂,“你如果沒別的事,應(yīng)該可以走了吧?”
“當然!毕木G蒂優(yōu)雅地起身,面帶微笑地步向門口,一步步都像踩著勝利的步伐。
丁鴻開送她到門口,神色冷峻地任她在他臉上親昵地印上道別吻。
“我早告訴你,你會后悔愛上她的!”夏綠蒂對他耳語道。
大門在她面前重重地關(guān)上,關(guān)去她臉上所有的得意和看好戲的表情。
丁鴻開打發(fā)掉了討人厭的夏綠蒂,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插在口袋里,兩眼直視著希亞,“你最好有個好解釋!彼粠魏胃星榈卣f。
“解釋什么?”希亞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我不認為自己做過什么需要解釋的事!
“你還敢說沒有?”丁鴻開大步向希亞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坐在沙發(fā)上的她,“剛剛有人告訴我,你是為了錢而和我在一起,而你卻覺得這沒什么好解釋的!
“我不知道這有什么好解釋的。”希亞也不甘示弱地站起來,“我從來沒隱瞞過我是專業(yè)舞者復(fù)健師,我的收費比別人高也是事實啊!
“所以你也提供‘特殊’的服務(wù),挖人隱私,佯裝友善和關(guān)心,藉機達成你復(fù)健的目的,甚至不惜出賣肉體、騙取感情?”他揪心蝕骨地說道,每個字都刺向內(nèi)心的最深處,傷害和受騙的感覺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幾乎將他擊倒,但他表面上卻仍是一派冷漠。
“你太過分了!”希亞毫不掩飾這些話對她的傷害。“你沒有資格這樣說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難道他不知道,她對他的關(guān)心早就超過了她對其他病人所付出的,她早就忘了這只是她的工作,更甭提當初和米契爾談妥的價碼和約定。如果她真是這么見錢眼開的人,她大可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中離去,依照約定她不會少拿一毛錢的。
“沒錯!我是什么都不懂,才會笨到相信你會平白無故關(guān)心、照顧一個殘廢!倍▲欓_扯出一抹鄙視的冷笑,“你倒是說說,你對多少人做過這種‘特別服務(wù)’?”他痛恨知道她的關(guān)愛并不僅止是對他一個人,更痛恨自己該死的是這么樣的在乎。
“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希亞無法置信地搖著頭,幾乎是語不成聲,“我愛你啊!阿開!彼恢绬渭兊膼劬箷慌で竭@樣的地步,更不知道一相情愿的付出會遭到這樣的誤解。
“愛?!”丁鴻開冷哼一聲,執(zhí)意要保護自己殘存的自尊,不顧一切地傷害希亞,即使心中某個聲音吶喊著要他相信她的愛是不在金錢利益下,赤誠無悔的付出。“拿人錢財而去做的事,恐怕和愛扯不上任何關(guān)系吧?怎么樣?我是個不錯的顧客,不是嗎?有了這次經(jīng)驗,相信你下次一定會更得心應(yīng)手,讓你下個顧客更滿意吧?”
他把她說得像個妓女!
希亞蒼白的臉早已布滿了淚珠,她茫然地看著眼前一臉鄙夷不屑的丁鴻開,不敢相信這是她深愛著的人。那個柔情似水、呵護關(guān)愛的情人呢?那個信誓旦旦,對她全心全意的愛人呢?他居然連一點最起碼的信任都不肯給她;在她將自己完全地奉獻出來之后,這不啻是將她的深情一古腦兒狠狠地砸回臉上。
“怎么,說不出話來了?我終于知道你拒絕我求婚的真正理由了,什么太快、感情不夠成熟全是讬詞。和病人上床你還肯允許,和他結(jié)婚就太過分了是吧?”丁鴻開不放過任何一個羞辱她的機會,他口不擇言地說,“不過你打錯如意算盤了,我是座金礦,嫁給我之后你會賺到更多,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麻痹著知覺,全力忽視見到希亞的淚水時的心如刀割。
希亞用力揩掉滾滾而下的淚水,“你現(xiàn)在失去理智,我沒辦法和你溝通!睅е鴼埓娴淖饑溃崎_丁鴻開,頭也不回地走向房間──壓抑著拔足狂奔的沖動!盁o論你對我有什么誤會,我還是只有一句話,‘我愛你’!蓖T诜块T口,希亞背對著他說。
“為什么?”
希亞停下了開門的動作。
“你為什么要愛我?愛一個可能一輩子困死在生理和心理殘障的人,一個拒你于千里之外的人?”丁鴻開追問著。
“我……我不知道。”希亞艱難地吐出這一句。
“你根本不是真的愛我!”
希亞轉(zhuǎn)動把手,開門走進房間,房門在她身后輕輕地關(guān)上。
靜靜的,門內(nèi)和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