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回去了”火明明臭著一張臉對身后的楚昱華喊道。
他卻置若罔聞的跟著上了馬車,逕自對前頭的馬夫吩咐,“可以走了!
“我叫你回去,你聽不懂喔”仿佛怕染上什么瘟疫,她擠在空位的最右邊,能離他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
他明明對她也是避之惟恐不及,干么還硬要送她
“你別擺臉色給我看,我也不想跟著你!
“那你大可回去。”
“我要是能回去早回去了,你沒聽見我爺爺叫我送你啊”這女人是蠻子嗎聽不懂漢語。
“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甚至晃去你最愛的地方,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去交差不更好”省得他們在這兒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就有氣。
“什么我最愛的地方”楚昱華悶哼。
“這還用我說哪里姑娘多你就往哪兒跑!
“你……算了,我懶得跟你扯!鳖^一回上青樓就碰到她這個煞星,他真是有理說不清。
臭美以為她愛跟他扯啊。
火明明索性也不再說話,撇過頭,逕自撩起簾子瞧向外邊。
即便因傾盆大雨讓視線變得模糊,還有些雨絲打在臉上,她也不想放下簾子讓空氣變得更加沉悶。
馬車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火明明一個不穩(wěn)就往楚昱華身上跌了過去。
“啊”怎么回事呀搖得她七葷八素的。
“你……”懷抱著她軟香的身子,楚昱華一時也沒搞清楚狀況,待回神時,已經(jīng)被火明明一巴掌賞了過來。
“下流”她推開他的懷抱,滿臉通紅。
“我又怎么了”臉頰一陣熱辣,他撫著氣紅的臉。
“你……你怎么可以摸我的……我的胸”
“我摸你的胸”他望了下手掌,好像真還殘留著適才的觸感,“明明就是你自己來撞我的,我都沒嫌你重了,你還打我!
“我不小心撞到你,并不表示你就可以趁機吃我豆腐”
“拜托,我連你豆腐是什么味道都沒嘗到,就被你給賞了一巴掌,還真冤枉耶”他真是受夠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了。
“你還說”她瞪著他,仿佛要將他千刀萬剮。
“是你自己投懷送抱,我想不接著都不行,你說我到底錯在哪兒”他也回瞪她。
兩人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讓誰,直到馬夫探頭進來才打斷他們的對峙。
“三少爺,馬車壓到了一只小狗,該怎么辦才好”
“什么在哪兒”火明明一聽,也不管外頭下著大雨,立刻推開楚昱華沖下馬車。
四周昏暗又大雨傾盆,她順著嗚咽聲,找到躺在地上哀嚎的小狗,看它腿上汩汩流出鮮血,她就一陣心急。
“你在干么呀”跟著下車的楚昱華看她這模樣,不禁破口大罵。
難不成她不知道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傘嗎居然就這么沖下馬車淋雨,著了風(fēng)寒可別又將錯推給他。
“它受傷了……”
“我看出來它受傷了,而你要是再不回馬車上,你也會病了!
“它需要醫(yī)治,我……”火明明無預(yù)警的落下淚水。
起初,楚昱華還以為是雨水打在她臉上,直到她哭花了臉,才確定那是她的眼淚。
“那就抱著它上車,走”楚昱華拉著她的手臂將她帶回馬車。
見她心慌意亂的模樣,他居然無法放任她不管。
“立刻到回春堂!背湃A對著馬夫吩咐。
一路上火明明緊抱著受傷的小狗默默掉著淚,看得他是又惱又亂,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何會讓她給愈哭愈亂。
到了目的地,馬夫停下馬車,轉(zhuǎn)頭對他道:“三少爺,回春堂已關(guān)門了!
聞言,楚昱華立刻躍下馬車,上前敲著回春堂緊閉的大門,喊著,“死人了還不快出來救人,快開門吶。”
“來了、來了,別拆咱家大門吶,這不是來了嘛”大夫一聽出人命了,也顧不得自己還穿著單衣就匆忙來應(yīng)門。“楚公子病人在哪”他望著渾身濕透的楚昱華瞪眼問。
“在這里……”火明明抱著小狗站在門邊。
她吸著鼻子可憐兮兮的將手上受傷的小狗遞給大夫看。
“這……”大夫愣了下,還是敞開大門,“算了,你們都快進來吧”
寧兒領(lǐng)著楚昱華來到客房,一手推開門,再將一套干凈的衣裳和一碗姜湯放在桌上。
“這是小姐吩咐我準(zhǔn)備的姜湯,給您喝了被祛祛寒!睂巸捍蜷_了碗蓋,要他趁熱喝,“另外這套衣服給您換上,隨您駕車前來的馬夫,我們已經(jīng)帶他到另外一間客房歇著了,您喝完姜湯也早點歇息,我就不打擾了!闭f完,她欠了欠身便要離開。
“等等,你們家小姐呢”
帶小狗看完大夫后,由于時辰已晚,他又渾身濕透,怕?lián)沃丶視茱L(fēng)寒,也就順著火明明的提議,在她家借住一宿。
“小姐正在房里梳洗,小狗也在一起,您不用擔(dān)心!
“那沒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睂巸侯h了下首,便轉(zhuǎn)身帶上門離開。
擔(dān)心他是在擔(dān)心她嗎
換下那身讓他渾身發(fā)顫的濕衣,又喝了口姜茶,頓時覺得暖和許多,腦子也清晰了些。
他是擔(dān)心今日失常的她,擔(dān)心那抱著狗兒淋雨哭泣,看來楚楚可憐的火明明。
她怎能前一刻還像只張牙舞爪的母老虎,下一刻又像一只受驚的小白兔
他撫上自己被她打痛的臉頰百思不解,卻忍不住擔(dān)心她現(xiàn)在是不是還在為狗兒哭泣。
現(xiàn)在……對了
丫鬟說她正在梳洗,這可不是他的好機會嗎
只要看她一眼,就能完成爺爺交代的任務(wù),他也能如愿以償?shù)母蟾缫黄鸪龊#羞b自在了。
但他若是看了一個姑娘家的赤身裸體,那她以后怎么做人
曾幾何時,他居然也會在意火明明的感受,這是他第一次找上她時,想都沒想過的問題。
兩種思緒在心中拉鋸,最后顯然是他打小到大的心愿略勝了些,只見楚昱華毅然決然的走出客房。
反正這事只有天知、地知和他知,等他給了爺爺答案,他便跟著大哥出海去,這杭州城里,也就沒人知道了。
這么一來,對火明明是一點兒影響都沒有,他根本不需要操心。
輕輕帶上門,在靜謐的宅院里尋找火明明的閨房,楚昱華發(fā)現(xiàn)那并沒有想像中的難,惟一映射出火光的那間便是了。
遣退了寧兒,火明明獨坐在浴盆中,撩撥著水花,望著冉冉上升的煙霧出神。
睡在一旁軟墊的小狗,倏地睜眼猛吠,她一驚,連忙安撫道:“乖,怎么了別吠呀,把大伙兒都吵醒就不好了!
她和小狗說話的語氣異常溫柔,窗外的楚昱華不由得一愣,沒注意到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早已泄漏蹤跡。
他正打算要在窗紙上戳個小孔,但火明明接下來的話讓他的手硬生生頓在半空中,進退不得。
“你真的很下流,連這種時候都還要偷看我洗澡,可我還是不得不感謝你的當(dāng)機立斷救了小狗。”她悶聲道,沒起身的打算。
她要是這時候起身穿衣,不就真讓他給看光了嗎
他還真是奇怪,這杭州城美女如云,他偏偏死想要看她的身子更奇怪的是,她似乎沒以前那么氣他了……
“我不是……”楚昱華臉一紅,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時候我也曾養(yǎng)過一只狗,可有一天,我?guī)鋈ネ,它卻發(fā)生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當(dāng)時,我整個人都嚇呆了,甚至不敢看它茍延殘喘的可憐模樣,所以它會死是我害的!
一滴淚落在水面上起了漣漪,而她的話,如同一根細(xì)小的針,刺進了門外楚昱華的心中。
“不是你的錯,小時候誰都沒有處理危機的能力,你會怕是正常的,你會怕是因為你太愛它了!背湃A安慰的話語就這么脫口而出。
“不……就連今天也是,我又犯了一樣的錯,要不是你,小狗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血流過多而死了,我還是一樣沒用!被鹈髅靼侔阕载(zé)。
“你不顧大雨沖出去救它,要是沒有你的堅持,我又怎么可能有那份心。”
“謝謝……還有,對不起,今天打了你一巴掌是我不對,我一時氣急,出手就快了些。我感到很別扭,又不肯認(rèn)錯,所以把錯怪在你頭上,真的……對不起!彼钦\心向他致歉,也是誠心向他道謝。
面對火明明的坦白,楚昱華忽然覺得羞愧。
“你根本沒必要向我道歉,因為我的確是個滿肚子壞水的下流家伙”他不再逗留,舍棄了原本的目的跑回客房。
他哪有資格接受她的道歉,直到方才,他甚至都還對她打著壞主意。
見他走了,才緩緩起身穿衣的火明明笑了下,望著已又在軟墊上睡得香甜的小狗,嘴里喃喃道:“原來他不是真的那么令人討厭……”
“爺爺,我不想再繼續(xù)做那件事了,請您另外開個條件給我,不管再難,我都會辦到!背湃A艱澀的開口。
“你昨晚上哪去了”楚老爺子不答反問。
“出了一點事兒,所以就在火家借住了一宿!毕嘈艩敔斠呀(jīng)從馬夫那兒知道詳情,又為何還要再問他一遍
“那昨晚你在火家見著了哪些人”
“當(dāng)時夜己深,并沒有驚動到其他人,今日我也是一大清早就回來了。”爺爺究竟想問什么
“嗯……”楚老爺子神色有些失望。
“爺爺,我剛說的……”
“我聽見了,給我個理由。”精明的老眼一下又恢復(fù)神采,瞇望著他,不放過任何出現(xiàn)在孫子臉上的蛛絲馬跡。
“如果真要理由,那也請爺爺給我一個必須這么做的理由!
“你……呵呵呵……”楚老爺子一愣,隨即笑開來。
“爺爺”楚昱華一頭霧水,不禁皺起劍眉。
“看來你是打定主意了”
“是。”他堅定的答。
“那如果我說非辦好這件事不可呢永不出海留在家里隨我管帳,你也無所謂嗎”
“這……”楚昱華不敢相信爺爺會這么絕。
“我給你幾天時間,如果你能給我一個好理由,這事就算了,如果不能,就像我方才說的那樣,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钡綍r候,希望孫子說的理由是他想聽的。
司徒徹抱著小狗陪同火明明往回春堂去。
一路上她叨叨念念要他輕手輕腳,小狗又在懷中動來動去,讓他忍不住皺眉抱怨,“我看它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根本不用再去給大夫看了!
“你懂什么,它腳上的傷要再去給大夫看一下我才安心!彼吡寺暋
“你懂,那你抱!
“你是男人耶,抱一下會死啊”
這兩人將小狗當(dāng)成燙手山芋推來推去,實在是有例在先,這只小狗憋尿的功夫不是太好,所以沒人想讓自己身上滿是尿騷味。
“說不過你!彼斐鲆皇秩嗔巳嗷鹈髅鞯陌l(fā)絲。
“頭發(fā)都給你弄亂了,你真的很討厭耶”趁機報仇以為她不知道喔有夠小心眼的。
“小乖,撒泡尿給他,讓他知道你的主人我,不是好欺負(fù)的”
小乖是她替小狗取的名字。
“別、別,算我怕了你了!彼就綇亓⒖掏督。
要他臭著一身走回家,他可不愿意。
“知道怕就好。”火明明得意的仰起下巴。
“上次那個男人是誰呀”他謹(jǐn)慎的問。
火大小姐頭一遭帶男人回家,個個都好奇得不得了,寧兒更因此成了眾人爭相追問的紅人。
火明明白了他一眼,“什么時候你也變得這么八卦”她都被問了八百遍了,很煩耶
司徒撒聳肩,“我背負(fù)著大伙的期待,總得問出些什么才好交差吧”
沒人能從她的嘴里套出話,以致大伙全將希望放在他這最了解她的青梅竹馬身上。
這也成了他打探消息的好理由。
“我警告你,我可是已經(jīng)被煩得不得了了,你要再拿這件事來鬧我,咱們就走著瞧!痹龠@樣下去,她都想找個啞巴來服侍了。
“我不問就是了!彼就綇匦α讼,掩飾心里的落寞。
誰讓他從沒權(quán)力多管她什么,也罷,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守護就夠了。
“司徒,你……你跟他們說,我想說時自然會昭告天下,到時他們不想聽,我也會擰著耳朵要他們聽進去,不想說時,誰問我都不說,就這樣!彼龑⑹直吃谏砗笸白撸幌捳f得別扭極了。
司徒徹了解她這番話雖是明著讓他跟大家說,其實是說給他聽的。
“我都懂,誰都不能勉強你火大小姐,是吧”他又揉了下她的頭。
“你……我不還手,你當(dāng)我好欺負(fù)哇”
兩人看來親密的身影,落入從回春堂走出的楚昱華眼底。
他提著剛抓好的藥,忽覺自個兒的行為很是愚蠢。
才想避開他們,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好正面迎上。
“你來這里干么”火明明訝異的挑眉,望見他手中提的藥時,恍然大悟的喊道:“上次淋雨讓你受風(fēng)寒了”
一旁的司徒徹也跟著笑問:“公子日前住得可舒適”
“你……”火明明瞪他一眼。死司徒,敢套話。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我——”楚昱華還沒回答完便被打斷。
“不準(zhǔn)說”這個司徒是怎么回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雞婆
望著她緊張的模樣,司徒徹苦笑了下,“問一下怎么稱呼也不行”
“就是不行,反正……反正我們跟他又沒什么關(guān)系,問這么多干么”
她不經(jīng)思考的話語立刻讓楚昱華倍感氣惱。
對他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他干么還特地跑來替她的狗抓藥
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在發(fā)什么火,楚昱華就是看他們不順眼,“既然我們非親非故,那么就此告辭!
“喂,你這么兇做什么”火明明被他吼得一頭霧水。
司徒徹則是在一旁頻頻忍笑。
她大小姐平時對錢是很精明,但碰上感情這玩意兒,神經(jīng)就變得粗到不能再粗了。
“我干么對一個沒關(guān)系的人親切”楚昱華撇過頭,拿她之前的話來堵她。
“那你上次干么幫我救狗!彼娴暮芷婀忠畠词裁绰
“我是救狗又不是救你!
“可是……可是……”她臉蛋微紅,“明明是你自己說,沒有我你也不會救它的!边@人說話怎么反反覆覆的
這下?lián)Q楚昱華臉紅了,他粗聲粗氣的吼道:“那算我一時昏了頭行不行”他遂將手上提著的藥扔給她。
“你干么拿東西扔我你……”
“別叫了,人被你氣跑啦”
聽見司徒徹飽含笑意的話語,火明明立刻不滿的反駁。
“我氣跑他”是他自己莫名其妙耶
“難不成是被我氣的”
“你連同外人來欺負(fù)我。”
“好一個‘外人’竟把咱們火大小姐氣成這樣,厲害、佩服!彼就綇匾贿呂⑿σ贿呑哌M回春堂。
“你到底打什么啞謎,我怎么都聽不懂”她被別人欺負(fù)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咦姑娘,你怎么來了”回春堂的大夫一見火明明,便驚訝的問。
“我?guī)」穪砜磦皆趺,不能來還是不歡迎我”怎么今天遇到的人都特別奇怪。
“不是,只是你既然要來,那楚公子又何必先來拿藥呢”大夫搖頭晃腦的摸著小狗的腿。
“什么藥”
“就是……”大夫看著手上提的藥,“不就你手上那副藥嘛”
“你說這什么藥”火明明幾乎是瞪著他說話。
“就、就是小狗敷腿的藥……”大夫被她兇狠的眼神嚇得楞住。
怎么這姑娘上回沒這么可怕,這回卻活像要吃人。
“司徒,你替我看著小乖敷藥,再帶它回去,我先離開了”火明明吩咐完,立刻像一陣風(fēng)似的跑出回春堂。
“我是不是說錯什么了”
“沒有,你這話說得正好。”
司徒徹穩(wěn)住小狗躁動的身子,催促大夫趕緊換藥之際,心中不禁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