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料想得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們下山尋獲兩人的尸首,將之埋葬,白漠與祁梓靈之間的恩恩怨怨算是了結了。
而古成仲,沉浸在失去愛人的悲痛中,毅然決然的遠走他鄉。
或許她是愛著他的,才會舍身相救但一切已不可能尋獲解答。
解藥在祁梓靈的身上尋獲,謹慎如她隨身攜帶著。
扯著白漠的衣袖,寶兒嗔道:“怎么辦?”另一手扯著發絲,杏眼圓睜。
她沒有臉去跟師父說,其實她的寶貝不是用偷的,而是從一個死人身上搶來的。
“這樣好了,我拿著解藥,你再從我身上偷?”然后他放水,不就好了?
低垂螓首,寶兒啃咬著唇瓣,“這樣呀……”好投機取巧喲,可是又沒別的法子了。
看寶兒有些動搖了,未免她再想出些事倍功半的方法,白漠趁勝追擊道:“是呀,我倆朝夕相處,總有讓你到手的時候,何況
“何況?”抬眼望著白漠嘻笑的神情,她不解的問道。
“何況你以為我是誰?”
“你是誰,白漠呀!边@家伙腦袋是壞了嗎?忘了自己姓啥名啥,還要她來提醒?
“小笨瓜,我是‘毒王’!比粲兴茻o的提醒,等待寶兒去發覺他話中隱含的意思。
“呀!對喲……”她一直在意著祁梓靈為解藥的主人,卻忘了白漠才是那鼎鼎大名的“毒王”!
哈!祁梓靈算啥小人物?要是說解藥是在她身上偷的,多沒意思,誰會崇拜她?
呵呵呵……她真是太聰明了。
看著寶兒鬼靈精怪的模樣,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來轉去,像是在算計些什么,白漠不禁啞然失笑,她真是想什么都會寫在臉上。
“那你小心點了,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誓在必得,她會讓白漠看看,身為老神偷的真傳弟子,有著什么樣的手腕。
“彼此彼此。”他雖嘴上如是說,但要是不放水,可就沒完沒了了。
“對了……”變化倏忽,寶兒的臉色由明轉黯,她瞅著白漠,似乎有著天大的疑問。
“怎么,肚子餓了?”
“不是啦!”難道她就只會吃嗎?有這么不可取嗎?“是關于蘇彩鳳的事,我不了解……”畢竟認識的人就在她面前化為尸首,再無心無情的人,難免都有些惆悵。
“不了解她為何要舍身救古成仲?”看出寶兒的心思,白漠了解她的心情與無奈。
寶兒是善良的,就算與蘇彩鳳是一對冤家,仍不愿見她死于非命,又是在花樣年華之時香消玉殞。
“對呀……”她不想道已死之人的長短,但是她是蘇彩鳳耶,怎么可能為了一個男人……
“我想那或許是一時的良知、一時的沖動吧!比送ǔT谀撤N時候會覺醒,但不過是暫時的。
“是嗎……一時的沖動讓她喪命?”古成仲一定很傷心。
“嗯……別想太多了,逝者已矣!
“好吧……還有……”話語頓了一下,她遲疑該不該問。
“嗯?”
“就是……你師姐,她死了……你不傷心難過?”他不是很喜歡她嗎,為何卻沒表現出哀慟?
“我對她早無牽掛了,存在的,只是一份道義職責,與同門之情!爆F在能牽動他情緒的,只有身旁這有時天真有時細膩的小姑娘。
其他的,他都不在乎了。
“嗯……要是他們都沒死就好了。”要是可以不用死傷就能解決問題,那該多好?
“不,就算她不死在這兒,時日也無多了!币炎呋鹑肽е,早晚死于非命。
“為什么?”雖然她看起來腦子不太正常,但應當不至于到要命的程度吧?
“你沒注意她身形消瘦得詭異,面色有異?”
“呀?”粗枝大葉的寶兒沒注意到這些。
“她已經走火入魔了!边@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一條野心之路,他無法遏止,只能任她被自己所制造出的罪惡火焰吞噬。
“是嗎?難怪她不太正常!睂殐夯腥淮笪。
“恩!
人因野心而爭權、為欲望而奪利,又有多少人能看出背后隱藏無形的危險,到頭來是毀了自己。
***
“老爺!”一群人圍在江老爺子床邊,激動的熱?目盈眶。
尤其是江老夫人早已止不住潸然淚下,沖上前抱住他,布滿歲月痕跡的雙手緊揪著單衣。
“爹,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苯胬晒蛟诖查竭叄D醒的江老爺,不禁落下男兒淚。
“起來吧,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人心險惡!苯蠣敳粠г购蓿皇歉袊@世間為何會是如此混亂。
白漠和寶兒旁觀著一切,兩人相視一笑,“助人為快樂之本”說得一點也沒錯。
“恩公,請受我一拜!”看著站在墻角邊的兩人,江老爺說著便要下床跪地。
“不……不要這樣……”寶兒一驚,忙不迭的開口阻止。
要她受人家一拜,她還擔待不起咧,況且又是如此年事已高的老爺子,要是拜下去,怕是會折壽。
始終微笑注目著,白漠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讓寶兒不禁怒意興起,不悅的撞了他一下。“喂,還不趕快阻止,這么喜歡讓人家拜呀?!”受不了,就只會冷眼旁觀。
“藥是你拿到的,要拜也不是拜我,我為何要阻止?”他調侃道,卻上前一步阻止江老爺的舉動。
愛記恨!澳闵俳o我來這套!彼切∪顺靡姑吡私馑幱秩绾?這本來就是她的目的。
“我沒說什么!睌偭讼率郑啄b傻道。
他內心暗笑著,寶兒還以為她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解藥?殊不知其實自己那時是醒著的。
只是不動聲色的讓她偷走了解藥,而且他還特地把它放在顯目的地方,像是在請人來盜取似的。
所以充其量,寶兒只能說是不告而取,還沒發揮到偷竊的真本領。
不過這一切他當然不會笨到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不然她不跟自己沒完沒了,大嚷著要重來一次才怪。
自尊心甚高的小妮子!
“哼!睂殐汉吡丝跉猓划敯啄窃诩刀。
眾人一頭霧水的望著爭吵的兩人,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見江奇郎走上前,代替江老爺,單膝著地。
“在下無限感激,若是往后寶姑娘有什么麻煩,在下和整個江府必全力以助!”
“不用那么客氣,我都說了,這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用放在心上!睂殐焊‖F赧色,連忙攙起江奇郎。
況且這一路上,她也學著了不少事。
“寶姑娘……”被寶兒攙起后,江奇郎下意識的仍握著寶兒的小手,凝望著她。
他心里頭醞釀著一件事,但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江公子?”她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大庭廣眾之下,他居然一直握著自個兒的手,成何體統?
“放開她!毙纳粣偅啄淙坏囊宦暳钕,他希望眼前的人不要妄想打寶兒的主意。
沒想到都過了許久,再回到這兒,江奇郎對寶兒的傾慕之意還未消滅。
早知如此,他就不讓寶兒再踏進這兒一步,自己奉上解藥就成。
“不,我……有件事要說!贝笳迫跃o握著寶兒的手,江奇郎旋頭回避臉色益發陰沉的白漠,想借此忽略那股壓力。
“奇郎,你這是做什么?還不快放開人家姑娘家!”江老夫人斥責道,同時也發覺他今日的異常。
他要再不放手,等會兒被人家當是輕薄,可就說不清了,況且對象又是恩公,不能得罪的!
“娘,我想……我想娶寶姑娘過門!”他語出驚人,著實差點嚇掉了寶兒的下巴。
這人是腦子有問題嗎?“江公子真愛開玩笑。”假笑道,寶兒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她鉆下去。
“我沒有開玩笑!彼呛苷J真的,在看到寶兒第一眼后,就被她特殊的氣質給擄獲住心神。
在這段時日里,他沒有一日忘了她,更有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痛苦。
“我說放開她。”忍俊不住,白漠上前微使力,即拉開了江奇郎緊握寶兒小手的大掌。
江奇郎皺起眉,有些吃疼。“不知白公子究竟與寶姑娘是何關系?何苦多管閑事?”醋意橫生,他對白漠就是無法釋然。
雖說他了解爹的病情能夠康復,白漠功不可沒,但這是兩碼子事,感情與報恩無法混為一談。
“她是我的人。”白漠將寶兒藏在身后,宣示占有權,平日秀氣的臉龐顯現一股霸氣。
要跟他搶人,練個十年再來,也不一定能贏!
“奇郎,別胡來!”連江老爺子也跟著駁斥起兒子,再轉向兩人表達歉意。“兩位恩公別在意,今日這孩子不知是怎么著,兩位就賣我江某人一個薄面,千萬別同他計較。”
唉……他看得出來自己兒子的心意,但可惜人家名花有主了,又何需苦苦追求不屬于自己的幸福?
不然,說實在的,他看寶兒這女娃兒也面善,就是有股好感,先撇開她救了自己不說,光是看著她,就有股說不上來的情緒。
不能給他作媳婦兒,實在也是可惜了!
“我……”被白漠攬在身后,寶兒出聲道:“我才不是你的,少臭美!背舭啄,就喜歡說些讓人誤會的話。
他低首深情的凝望著寶兒,耳語道:“我幫你解圍耶!”
這副景象看在眾人眼里,活脫脫就是小倆口甜蜜的打情罵俏,江奇郎看得很不是滋味。
“你少給我制造麻煩就差不多了。”踮高腳尖,寶兒用手掩唇,同樣壓低聲音道。
“好了好了,我想兩位也累了,不如先歇息著,晚飯時再差人去請兩位。”打著圓場,化解尷尬的氣氛,江老夫人如是道。
“嗯,那在下和寶兒就先離開了。”拉著寶兒,白漠微笑對江老夫人道,同時睨了江奇郎一眼,說明他與寶兒之間不是隨便誰都能介入的。
對著眾人點個頭,白漠和寶兒就一路拉拉扯扯的離開了。
“真是可惜了……我很喜歡那個小姑娘!苯戏蛉藝@道,語氣中飽含惋惜之意。
望了夫人一眼,江老爺子也道:“我也是,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分外親切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盡了寶兒的好話,同樣對這個小姑娘產生莫名的好感……
***
“你喜歡江公子嗎?”突兀的一句話,差點讓寶兒將飯從口中噴出來。
白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居然當著一個大姑娘的面問這種會讓人臉紅心跳的問題。
“哪有什么喜不喜歡!”將羞澀化為怒火,寶兒朝著白漠罵道,低首扒著飯,掩飾羞怯。
晚飯時,她借口身體不適,沒去和大伙共用,而白漠則是推托要照料她,也沒去。
事實上,是她不想再經歷尷尬的場面,面對一個當眾宣布喜歡自個兒的男子,會讓她食不知味。
“我記得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了。”
“是呀……”只不過她那時當笑話看。
“還不信?”他不信人家都如此正式的表達心意了,寶兒還能繼續裝傻。
“信信信……都這樣了能不信嗎?”白了他一眼,瞧他幸災樂禍的樣子,就想給他打下去……
“別動手。”早一步預料到寶兒的行動,白漠先行警告。
不是他未卜先知,實在是最近寶兒好像已經打上癮了,三不五時就來個踢腿或是賞他一拳。
雖然打是情罵是愛,但寶兒下手毫不留情,好似如臨大敵般,每每讓他痛上好一會兒。
“去你的,本姑娘還不想浪費力氣!北豢创┝司退啦徽J帳,是她做事的一貫原則。
“不要老是把‘去你的’這三字箴言掛在嘴上,看以后誰敢要你?”沒人要就他要,有人要也是他要,他早就算好了,但還是嚇嚇寶兒,讓她改掉這個壞習慣。
“你管我,沒人要你不會要呀?”沒經大腦的話一出口,讓兩人皆怔忡了一下,隨即寶兒又連忙否認,“我胡說八道的,你別當真!
一個黃花大閨女開口叫人家要她,成何體統?
勾唇邪惡的笑笑,他不懷好意的調侃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跟我求愛?”
“去你的求愛,我都說了是胡謅的!”寶兒頰上泛著紅暈,連耳根子都熱燙了起來。
她怎么會說出這種見不得人的話,這下好了,讓白漠捉著了話柄,看他不整天糗她才怪!
“何必急著否認,我又沒說不要!彼紒聿患傲耍趺磿汛蠛脵C會往外推?
“你要我也不要……”她咕噥著,有點言不由衷。
她不知道自己對白漠究竟是何感覺,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說她遲鈍也好,愚笨也罷,反正打死她都不想承認。
“你確定,可別后悔?”逗弄著寶兒,他知道寶兒對自己也是有意,只是沒說出口。
寶兒無言的沉默以對,徑自低首瞧著飯碗,像在沉思些什么,又像是在發愣。
“怎么?”見寶兒不答話,白漠又再問道。
這小妮子腦袋里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了,好像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吃你的飯,閉上你的嘴!币粋男人沒事這么噦唆,像只麻雀一樣吱吱喳喳。又偏偏愛說些讓人沒法好好思考、沒法好好回答的話,正經的時候倒還正經,不正經的時候真讓人無言以對。
白漠悶笑著,“好,我吃飯,免得餓死了就有人要守寡了!
見寶兒沒否認,他有些欣喜,至少她沒急著反駁,就表示更進了一步。
“吃飯就吃飯,哪來這么多話!睂殐亨狡鹱欤瑢埐巳藵M嘴,她順手夾了一些萊,又夾了一只雞腿丟到白漠的碗里。“多吃點。”用萊堵住他的嘴,看他還能說什么。
“真感動,原來寶兒你這么賢慧!遍_心的吃著寶兒為他夾的萊,他載滿深情的望著她。
“感動?”有什么好感動的,在家的時候她們姐妹幾個還不是會互相為對方夾萊,這很正常呀!“感動就多吃點。”然后少講些話。
“好。”白漠幸福的吃著菜,原來細微的一件事,就能豐富生活的美好。
***
月光微微的灑在地上,湖面無波映照著奇木假山,實在是難得的美景,漫步其中能讓心情平適……但寶兒可不這么認為!
應邀出游觀賞夜景,原應是一件愜意之事,卻讓她無法平心靜氣,全是因為江氏夫婦有意無意的提及江奇郎,湊合之意溢于言表。
偏偏她根本沒那個意思,無法直接拒絕,卻又沒辦法答應,自然覺得尷尬不已。
“寶兒,你看我們家奇郎如何?”江老夫人牽起寶兒的小手,她真是越看這孩子越喜歡。
要是她的女兒還在的話,也大概是這年紀……
傻笑著,寶兒吞吐的道:“江大哥人……很好,又……孝順。”奇怪了,他們家的孩子好不好,來問她這個外人?
“這樣呀,那你喜不喜歡?”問得露骨,她真的很希望寶兒能做他們江家的媳婦兒。
平時不善交際的兒子,難得對姑娘家感興趣,又恰巧對著兩老的眼,不好好把握怎么行。
寶兒持續傻笑著,“這……”她該說喜歡嗎?當著人家的面,說不喜歡他的兒子未免失禮。
“嗯?”江老夫人期待的望著寶兒,希望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這樣江府就可以準備辦喜事了。
她多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江府熱熱鬧鬧的辦一次喜事,失去了一個孩子,她當然希望僅存下來的,能獲得最好的。
“這個嘛……是喜歡,他是很好的哥哥……”至多只能如此說,當是親人一般的喜歡罷了。
“唉……這樣呀!笔膰@了口氣,江老夫人明了寶兒的意思。既然她都沒這意思了,自己也不好再苦苦相逼,于是道:“沒關系,只能說你們沒緣分!
“呵呵……”寶兒尷尬的笑著,對這類的問題有些敏感,不太會應答。
“別嫌我老人家噦唆,我是為你好,說的話不中聽,你也別在意,好嗎?”拍了拍寶兒的手,她語重心長道。
“怎么會,有話直說無妨!敝灰獎e再說那些個事兒就行。
“姑娘家在外拋頭露面是一大忌,況且又與男子走在一塊兒,沒名沒分總是會遭人非議!彼f的就是寶兒與白漠曖昧不明的關系。
“嗯……”這些她都懂,可是卻不是很在乎。
拋頭露面才是她的生活,要她整天悶在房子里頭做個大家閨秀,閑來無事撫撫琴、刺刺繡,多可怕引
她可能會悶出病來吧?
關于白漠……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一段關系。
任務完成了,早就該是分別的時候了,她該回家去,然后將戰利品交出,回復以前的日子。
但是……她卻不舍得就這樣和他分離。
拉著寶兒繼續步行,夜已經有些深了,現在她倆佇立在湖邊,江老夫人已有些倦意。“早點歇息吧。”
“好……”或許睡一覺,明天該做些什么,明天就會知道。
轉身要偕同離去,突然江老夫人一個不穩,腳底打滑,身形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落入湖里。
“小心!”一個使勁,寶兒奮不顧身的拉了她一把,自個兒卻失去重心,失足跌落湖里頭。
寶兒不懂水性,在湖里頭浮浮沉沉,喝了不少水,意識也越發模糊……
人家說,在死前,人都會看見過去一切發生的事,而現下一直閃過池腦海里的,除了師父與師姐妹們,就是白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