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茹走后一個星期,雷鎧搭上飛往臺灣的班機,從她安靜走出他視線的那一秒起,他就讓痛苦情緒不停折磨著。
他居然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就算她讓他最痛恨的人禮貌性的親吻過、讓他最痛恨的人以為她能改變得了他,那依然構(gòu)不成他傷害她的理由,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唯一的錯誤是當(dāng)天她不該在場!
他已經(jīng)可以得到他要的——拿走第一大科技的經(jīng)營權(quán),讓那個人一無所有。或許那個人并非真的一無所有,但他很確定第一大科技在那個人生命中,重要過他母親也重要過他。
可是為什么,在他即將全盤皆勝前——一旦到了第一大科技下一季董事會改選,他可以依憑手上握有的百分之五十股分,順利改寫第一科技的歷史,卻找不到一絲勝利的滿足感?
是因為另外的百分之十他拿的太輕易嗎?整整一個星期,他無法理性思考。
他甚至不知道飛往臺灣的理由在哪里?去說一聲對不起嗎?在他殘忍地傷害她之后,一聲對不起有意義嗎?他又該用哪種態(tài)度面對她?朋友的妹妹?還是情人?
情人!?他將席茹當(dāng)成情人嗎?
不,他只是受她吸引、只是喜歡她的純真,現(xiàn)在還多了一項,那就是他覺得虧欠。但很肯定的,他不愛她,早在十五年前,他就把心交給躺在棺木里的母親,他的心早就跟著他母親的軀體,一塊兒埋藏在地底下腐朽風(fēng)化了。
沒有了心,他哪兒來的愛?
這樣的他,能給席茹什么?更多的傷害與羞辱嗎?
那一天,他確實用最糟糕的方式羞辱了她,直至現(xiàn)在,他仍無法原諒自己。
心情紊亂的他,稍稍傾了視線落向機艙窗外白茫茫的云層里,剎那,耳邊響起席杰曾經(jīng)問過他的:「想不想回臺灣?」
當(dāng)初他給席杰的回答是,等他得到他要的,他會考慮考慮。
嚴格來說,他已經(jīng)得到他要的了,那么,他是不是該考慮席杰的問題了!?
雷鐘拿起腳邊的小型公事提箱,一打開提箱,旋即入眼的是安安穩(wěn)穩(wěn)放在最上頭的一張白紙,上頭是他已經(jīng)收了近一個星期封封相同的恐嚇信,信里不斷重復(fù)著要他放掉第一大科技。
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從沒將被恐嚇的事認真看待,不過現(xiàn)在他改變了想法。因為他現(xiàn)在拿的公事箱是他自己整理的,如果對方能趁他不注意的空檔,將這張紙放進他的提箱里,那表示對方就在他不遠處,也同時表示,對方的恐嚇應(yīng)該是認真的。
只是會是誰呢?離開美國前,Alex及Steve全反對他到臺灣,因為他們看過恐嚇信,也絕對把信里的話當(dāng)作一回事,不像他漫不經(jīng)心。
還有另一點,第一大科技第三季的股東大會,將在兩個星期后舉行,他原來的打算是在大會上宣布消息,可是在這之前,市場上就已經(jīng)有人先他一步放出風(fēng)聲,造成這幾天第一大科技股價的些微波動。
問題是他想不出有誰會這么做?
這是Alex及Steve反對他到臺灣的理由,他們一致認為他一個人落單會有危險。
他也許是該認真想想了,到底誰有可能發(fā)出恐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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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念頭,覺得可行則立即付諸行動,這是雷鎧向來的行事風(fēng)格。
他在飛機上考慮過在臺灣設(shè)分公司的可行性后,下了飛機他隨即忙碌于各項評估工作,也撥了電話要美國的四位強力助手飛到臺灣。
暫時,他沒有找任何人的念頭,一來是他還不知道要怎么面對席茹,二來是透過跟顥巖的聯(lián)絡(luò),他知道席杰仍未轉(zhuǎn)醒。
所以,他將所有力氣投注在設(shè)立分公司的計畫上,這一忙就是好幾天過去了,直到他確認了分公司的地點,也請人開始施工裝潢后,他才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一天下午顥巖撥電話給他,說席杰仍在昏迷中,可是席杰交代財產(chǎn)移交的事,已經(jīng)拖了近兩個星期了,不管如何,總得想個辦法。
其實在雷鎧心里早就有解決辦法了,既然席杰希望一旦他昏迷,就要將名下財產(chǎn)大半過給方珈雨,而現(xiàn)階段的方珈雨又不愿接受,最好的方式只有讓兩個人結(jié)婚,采夫妻財產(chǎn)共有制,那么事情就兩全其美的解決了。
所以他要顥巖把珈雨約出來,在他說出他的解決辦法前,他總得先了解方珈雨的意愿如何,畢竟要嫁一個可能終生昏迷的男人,沒多少女人愿意。雖然,他不認為席杰真會在昏迷中度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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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半,在被他包下的咖啡館里——
事情比他預(yù)料的還要順利,方珈雨馬上答應(yīng)了他的提議,商議的結(jié)果是明天就在醫(yī)院舉行小型婚禮。
然而比較麻煩的是,他沒預(yù)料到席茹會出現(xiàn),他甚至還沒找到再次面對席茹的能力。
當(dāng)事情有了結(jié)論之后,四個人出現(xiàn)短暫的尷尬,幾分鐘里,沒人知道該說些什么。
咖啡館里除了輕音樂與濃烈的咖啡香氣,剩下的就是流動在四個人之間的寂靜氣氛。
「我想先走了,既然明天要結(jié)婚,身為準(zhǔn)新娘子,我應(yīng)該上美容院一趟!圭煊曷氏却蚱瞥掷m(xù)了幾分鐘的沉默。而其實,她的另一個目的是給席茹與雷鐘獨處的機會。
自從一個多星期前,席茹獨自回臺灣后,她明顯改變了,變得憂郁而沉靜。
珈雨并未多做詢問,直覺告訴她,即使問了,席茹也不見得會對她說真話。另一個她沒問的原因是,她很清楚,讓席茹改變的原因必定是雷鎧。
「我送你去!诡棊r緊接著珈雨說。
珈雨在先前的電話里頭告訴過他,關(guān)于雷鎧跟席茹之間的大致狀況,剛開始他還不太愿意相信,雷鎧真的會去碰好朋友的妹妹,但現(xiàn)在親眼目睹那一男一女「要死不活」的情況,他不得不相信。
原本他給雷鎧評占的人性分數(shù)就已經(jīng)是零了,現(xiàn)在他居然連好朋友的妹妹都欺負,顥巖重新給雷鎧打了個分數(shù)——負一百分!再沒見過比他更沒人性的人了。
接著席茹正要張口,卻硬生生讓雷鎧搶先一步,他竟然對著席茹,以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說:
「你看不出來他們正在為我們制造機會嗎?不要辜負他們的好意吧,就當(dāng)作是你送你大嫂的結(jié)婚禮物好了。何況,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躲著彼此,總要面對面把話說清楚。既然都是要說的話,那就今天說。」
他將視線轉(zhuǎn)向兩個已經(jīng)起身的人,「你們先走,明天醫(yī)院見了!
要不是珈雨堅持要給這個沒人性的男人一個機會,顥巖根本就想把席茹一并帶走!果真是完全沒人性的人,看他講話的樣子,就讓人想揍他!
珈雨看出顥巖的不滿,對雷鎧的話她只是點了頭,二話不說將顥巖拉出咖啡廳。
沉默在另外兩個人離去后,繼續(xù)延燒。
席茹低著頭,攪動咖啡杯里早已由熱轉(zhuǎn)涼的黑咖啡。
「既然不想喝,為什么要點?」雷鎧總算開口了,直接?xùn)亻_握在她手里的咖啡匙與咖啡杯。
僵持幾秒,席茹決定抬頭正視那個讓她痛苦了好些天的男人。
「我不過是點了杯不想喝的咖啡,不像有人玩弄、羞辱一個根本不想要的女人來的嚴重吧!」她不知道怎會一出口就是這么具攻擊性的話,也許是幾天下來壓抑的情緒,在沒準(zhǔn)備見到他的狀況下,霎時爆發(fā)了。
話既然出口,也沒得后悔了。她直視雷鎧,直到此刻面對面,她仍是無法說服自己相信他對待她的事曾真實發(fā)生過。
她不懂,真的不懂,她究竟還要浪費多少感情在這個沒感情的男人身上?
這些天,她反覆想了又想,歸得的結(jié)論是,雷鎧對她根本毫無感情!
他對她,正如同他一直強調(diào)的,只有性!其他類似「情感」的成分,全然都是她一個人天真的想像。
一個男人倘使真的在乎一個女人,怎樣也不可能用那么可怕的方式對待他的女人!雷鎧不但用最可怕的方式對待她,還在事后對她如一件隨手可拋的廢棄物品般——將她扔回臺灣。
她大概會永遠記得,在Max帶她去機場的路上,她如何毫無形象且再也擠不出絲毫維持尊嚴的力氣,用力哭泣。
Max并不清楚發(fā)生的事情,還很樂觀在途中安慰她,說雷鎧只是一時情緒不佳,不管雷鏜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最后一定會到臺灣找她。
Max不斷說著雷鎧在她身上的「史無前例」——
例如,雷鎧從不讓女人上總部頂樓,她是第一個知道密碼而安全無事的。
例如,雷鎧從不跟女人道歉,她卻讓雷鐘道了歉。
例如,雷鎧從不喊女人什么親昵稱呼,她卻讓雷鐘喊她Sweet!
例如,雷鎧從不讓女人知道他的中文名字,更不會讓女人喊他的中文名字。這項禁忌Max并不清楚原因,但這是項雷鎧身邊較親近的人都知道的禁忌。
例如……
她忘了Max究竟說了幾個「史無前例」,但就算雷鎧在她身上用了數(shù)不清的史無前例,那也只能說她的身分特殊了點——是他好朋友的妹妹;外加她單純了點、天真了點,也愚蠢了點!
所以有再多的「史無前例」又證明了什么!?
「對不起!估祖z突然說,帶著無比認真。
「你認為這三個字對我來說有意義?」
他的道歉太過認真、太過公式化,讓她感受不到歉意的真實性。
「沒有!估祖z淡淡吐了口氣,接著說:
「我可以給你上百個理由說明那天我的失態(tài),可以用最可憐的理由博得你的同情與原諒,卻無法改變我對你施暴的事實。
「事實上,我的行為根本不值得原諒。我除了說對不起,沒有其他的話可說。雖然對不起三個字對你不具任何意義,但我還是必須向你道歉。
「說對不起并不是要求你的諒解,我沒有資格要求你的諒解,這只是我最基本該做的!
為什么他連道歉,都還能頂著這副理當(dāng)如此的表情與口氣?仿佛他錯得理直氣壯。
可是又為什么她除了傷心之外,仍是無法對他生氣?
「然后呢?」蠢啊!她還問什么然后?她還希望有什么然后!?
「什么然后?」
「我跟你之間,你打算怎么辦?」
又是一陣突然的沉默,他沒回答她的問題。
「那就這樣,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下次再見面,我只是席杰的妹妹,而你對我而言,也就只是我哥哥的合伙人兼好朋友,再見。」
受不了沉默的煎熬,席茹自行決定了結(jié)果,她不認為她能承受由他說出口的分手,在經(jīng)過那件事之后,她不認為她能再忍受更多。
就由她決定吧、就讓她給他勇氣吧。她看見雷鎧眼里的猶豫,也許他是因為覺得對她虧欠,才說不出想結(jié)束的話,既然如此就讓她成全他了。這大概是她最后能為他做的事了。
說完話,她起身、轉(zhuǎn)身,然后離開。
在那短暫的時間里,她真的好希望雷鎧能叫住她,對她說些什么。
可是她失望了,一直到她走出咖啡館、眼淚滴落的那一剎那,她沒聽見任何她想聽見的聲音。哪怕只是一聲嘆息、哪怕只是他移動的聲響都行,至少讓她覺得他還有那么些在乎她啊!
再次,他讓她走出視線外,這一次他看著她的背影,找不到該喊住她的理由。
他無法決定該用什么方式對待她,而她,替他們作了決定;而他,找不到理由反駁她的決定。
席茹值得一個好男人、一個愛她且疼她的男人,而他不是那個男人。
去他的!他根本就還沒想好該怎么面對她,還沒想好該用什么態(tài)度,甚至還沒決定他能不能放得了手。
但是,他又有什么資格說放不了手!?
該死!
***************
小型婚禮未能如期舉行,因為席杰在婚禮要開始時,醒過來了。
錯過小型婚禮,大伙接下來要忙的事可多著呢!諸如,替代小型婚禮的盛大婚禮;諸如,男女主角忙著你逃我躲的游戲……
幾天后,席杰已經(jīng)恢復(fù)許多,躺在病床上的他,敏感察覺到他的病房很少同時出現(xiàn)兩個人——席茹與雷鎧,少到就像是他們刻意躲著彼此似的!
這天中午,席茹送午餐來,病房里,只有他們兄妹兩人。
席茹安靜盛著魚湯,張羅飯菜。
席杰則若有所思看著她,他的妹妹真的變了,變得好安靜,靜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她存在的痕跡。
「小茹,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晚上有珈雨陪你聊一整晚還不夠嗎?」席茹望向他,淺淺笑說。
她確實變得安靜了,但也多了一種他不熟悉的溫柔。
「不愿意陪我聊天嗎?還是你急著約會?」
「沒有男朋友,哪來的約會?你趕快好起來,想辦法幫我介紹一個,我才有會可以約啊!」席茹試著以輕松的語氣說。
「我介紹凱文給你當(dāng)男朋友如何?」席杰不著痕跡的問著。
突然,席茹手中的湯碗跌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須臾,席茹腦海的場景錯置,她想起十五年前看見新聞的那個晚上,她也摔碎了一個碗,為了當(dāng)時還不認識的雷鎧。
十五年后,她再次為了雷鎧摔碎另一個碗,只為了她哥哥的一句玩笑話,就讓她的情緒有這么大的起伏!
眼淚,失去控制地一滴一滴滑落。她僵直著身站在床邊,面對散落一地的湯汁與玻璃碎片無計可施。
席杰心疼的嘆了口氣,伸手將站著的席茹拉到床邊坐下,再由小桌邊抽了張面紙,為她拭去像是擦不完的眼淚。
「要不要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是讓我猜猜看?」
席茹只是搖著頭掉淚,不說話。
「戀愛了?」席杰小心試探。
她點點頭。
「雷鎧嗎?」
她再點點頭。
「發(fā)生什么問題嗎?」他問得依然小心、依然溫柔。
「他要我又不要我,他不愛我,他……」席茹抽抽噎噎,無法完整表達心里的想法,這些天她累積了太多的痛苦,卻又找不到說話的對象。
「你真的愛他嗎?」
「嗯……我原本也不知道我愛他,直到我跟他說了分手,我才發(fā)現(xiàn)我愛他,我愛慘他了,即使他不要我、不愛我,我還是愛他。」
他不要她?不愛她?席杰倒不這么想,他的讀心術(shù)在這件事上幫了大忙,否則就算雷鎧是他的好友,讓他妹妹痛苦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在席杰眼里,雷鎧不過是個擁有痛苦靈魂的男人,而且還是個不明白自己真正要什么的男人。
「你還記不記得很多年前看過一則新聞?那時你還為那則新聞大哭一場。」席杰轉(zhuǎn)了話題。
「我知道,新聞里的那個人就是雷鎧,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席杰訝異揚了揚眉,笑了,之后他又深深重重傳出一聲嘆息。
「剛剛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愛雷鎧?愛到愿意為他做任何事?如果你不是用這種心情愛他,哥會勸你放棄他。
其實雷鎧不是不愛你,他只是不清楚他還有愛人的能力。我猜他母親的死,給他很大的打擊。
沒人知道他母親自殺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個女人在什么狀況下,能夠忍耐疼痛瘋狂砍殺自己二十幾刀?
我相信雷鎧沒殺他母親,可是他究竟在那天經(jīng)歷了什么,沒人知道。我認識他快十年了,他從不提過去。如果你真的愛他,就去把那個秘密找出來,去了解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必須先擁有那個秘密,你才能夠擁有他的心。只不過,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哥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愛一個人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特別是在你無法確定能否得到對方回應(yīng)的情況下,愛會更艱難。如果你愛他到了義無反顧的地步,那就努力吧。不管結(jié)果如何,至少你努力過了!
席杰的話換得一陣靜默。
她從沒想過,從沒由雷鎧的立場想過,她一直以她的角度愛雷鎧,一直想著他不愛她、對她毫無感情,一直想著她的痛苦,卻沒想過雷鎧的痛苦!
她的愛是不是自私了些?
「你去過紐約了?」席杰問。
「你怎么知道?」
「雷鎧告訴我了!瓜苷f,「到過頂樓嗎?」
席茹點頭,不明白他的問題是不是有其他特殊意義。
只見席杰微微一笑,一會兒才說:
「當(dāng)初我想在頂樓設(shè)立辨識防護網(wǎng),雷鎧堅決反對,他說我的勢力范圍僅止于頂樓以下,頂樓是他的私人禁地,得由他決定誰能進出,而他認定了只要是女人,就算是我的母親與妹妹都不能自由進出。
「雖然我有讀心術(shù),但愛是種模糊而抽象的感覺,除非雷鎧在他心里確實說出我愛你,否則我也不能確定他愛不愛你,不過可以肯定你在他心里有非常特別的意義,相信我!
不可否認,席杰的話要比Max那堆「史無前例」來得有力量多了。席茹的心,燃起一簇希望的火光。
「回到他身邊吧,他沒辦法跨出那一步,你可以幫他。男女之間,并非一定得由男人主動。喏,依這張名片的住址你就能找到他,我想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公司吧!
「公司?」
「我們決定在臺灣設(shè)分公司,這樣我就不必常跑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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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街上晃了好久,一再想著席杰的話,此時的她正在想辦法凝聚勇氣,凝聚上十六樓找雷鎧的勇氣,嚴格說來,她已經(jīng)在大樓下晃了兩個多小時了。
深深吸了口氣,她決定了,就是現(xiàn)在!再遲疑她的勇氣可能也多不了太多,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上了十六樓,她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那樣的畫面。
整間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她隱約聽見女人說話的聲音,依循聲音的方向,她走到一間獨立辦公室門前,由門邊探頭張望,她的目光正好跟雷鎧交逢,一個女人剛好背對她的方向。
她當(dāng)然不會知道對方是誰,不過對方的話她可聽得一清二楚——
另一方面,在醫(yī)院病床上的席杰,眼前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他的急切驚嚇了剛進門的方珈雨。
「珈雨,快,行動電話給我!谷缓笥志o接著拿了張名片給珈雨,「快,找輛救護車到這個地方,救護車上必須有醫(yī)護人員能立即做氣管切開術(shù),席茹受傷了,拜托,要快。」
看見席杰的焦急,她立刻交出電話接過名片,以最快速度沖出病房,忙著席杰交代的事。而接過電話的席杰,則趕緊撥了一長串號碼——
「該死!快接電話啊!」
幾秒后——
「Max你在公司附近嗎?我是杰尼!
「我就在樓下而已,有事嗎?」
「趕快上樓,凱文需要幫忙,小心,對方有槍,席茹也在辦公室里。Max拜托你了,我會盡快趕到!
掛了電話,席杰有些困難的換了衣服,他還沒復(fù)原到能行動自如的地步,但最少走動是沒多大問題了。
出了醫(yī)院,他坐進計程車——
辦公室這頭,女人說話的聲音繼續(xù)著——
「我查過你的行程了,你還是不放手對不對?你跟你母親一樣,都是小偷、強盜、土匪,都想把我身邊的東西偷走、搶走。
「為什么你不要像那個賤女人一樣去死呢?我警告過你,第一大科技是我的,而雷世鋒也是我的,我一個人的!誰都別想從我身邊偷走!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要,是你逼我的!你死了,也沒資格怪我,要怪就怪你的賤人母親,生下你這個沒人想要、禍害人間的雜種!」
「原來你是雷世鋒的妻子,殺了我,雷世鋒不見得會更愛你。如果沒有雷世鋒雙手奉上的百分之十股分,我還不見得能把第一大科技從你身邊偷走!」他輕松的靠著辦公椅,閑適地說。
若非那背對席茹的女人被雷鎧的話惹火,以至于揮動了她握緊的手槍,席茹根本看不到那女人拿了什么。
「你給我閉嘴!你跟你母親一樣,無恥下流低賤,只會搶別人的東西、搶別人的男人,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沒關(guān)系,我?guī)湍憬饷,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你這個惡魔!
席茹心慌了,聽見扣扳機的聲音,她本能大叫出聲——
「不!」
瞬間的事,誰也沒能預(yù)測,甚至沒能看得清楚。
女人讓席茹的叫聲驚擾,反射性回過頭,在緊張之余對著席茹扣下扳機,雖然沒刻意瞄準(zhǔn),但子彈仍打進席茹頸間。
剎那,雷鐘抓準(zhǔn)時機,由女人背后落了一掌,擊昏對方。
他接著沖到席茹躺下的地方,扶起血流不止的她——
「傻瓜,我激怒她就是要你離開,你怎么不跑呢?傻瓜……」雷鎧沉著聲問,沒發(fā)覺自己臉上正淌著的,是眼淚……
一陣劇烈疼痛過后,接著是麻痹,她覺得自己似乎無法呼吸、似乎就快要死掉了,而雷鎧逐漸在她眼前模糊——
他在哭嗎?席茹掙扎著伸手想撫摸他的臉,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流淚?他流淚,是因為她快要死了嗎?
好多念頭在她心頭打轉(zhuǎn),如果,她真的要死了,那她就再沒有機會告訴他,她愛他了。
不,她不甘愿什么都沒說就死去,至少在死之前,她要告訴他……
「我好愛你……」
她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發(fā)出了聲音,好像沒有,但眼前的黑暗她已無力抗拒……
「不——」雷鎧低吼著,席茹掙扎著放上他臉的手,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淌流的眼淚。
當(dāng)她無聲以唇形說出那句話,像是用盡了最后一點生氣,然后無力閉上了雙眼。
那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疼痛在他心上狠狠撞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