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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樂露露 第五章
作者:荷子
   
  “你亂翻我東西干嘛?”我先兇他,希望氣勢不會被他壓過去。

  “如果你按照時間拿出來,它們現(xiàn)在都是我的了!彼痖_第一個禮物!翱ǖ貋嗩I(lǐng)帶夾?”

  對,是卡地亞的領(lǐng)帶夾。後面不用拆,我知道里面是什麼。

  有卡地亞袖扣。卡地亞手表?ǖ貋嗩I(lǐng)帶?ǖ貋喥。每一樣還都請店員刻上了名字。唉,想賴都賴不掉。

  “你要就拿走,不拿就包回去放好!蔽艺f話好沖,自己都嚇了一跳。

  是因為心虛的緣故嗎?

  傅非朋把盒子放回我床上,甩甩自己濕淋淋的頭發(fā),突然朝我這邊跨一大步,狠狠地把我摟進懷里。

  “你一直沒有忘記我,對不對?”

  他的身體冰涼涼的,不知道他站在外面吹風多久了。

  “你一直不看我,當我不存在,有好幾次我以為……以為你……”

  他身上的水滴都被我的衣服吸了過來,現(xiàn)在換我發(fā)冷了。

  “可是你買了我的生日禮物,每一年都沒忘記!

  好冷,我開始咳嗽。全身都開始不舒服。發(fā)冷、發(fā)抖,我的牙齒開始打架,全身都開始顫抖。

  不知道為什麼,大概真的天生沒有浪漫的細胞吧。傅非朋每說一句肉麻的情話,我就覺得心臟溫度往下掉一度。

  他說得愈多,我愈覺得這個人像是假的,我并不認識這個人。

  我認識的傅非朋不說這些。

  他只會用怪異的眼光盯著我直看,了不起說一句“謝謝”,那已經(jīng)是他的最大極限了。

  所以,情話不是愈多愈好。

  有些人是不領(lǐng)情的。譬如我。絕對不領(lǐng)情。

  “好了,你先去洗完再說!蔽彝崎_他,敷衍地回給他一個潦草的笑容!肮灸沁呂掖螂娫捜,你今天的會議都延後到十點才開始。”

  他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乖乖地回去浴室。

  看著他掩上的門,我不禁嘆氣。距離果然不是一時之間能夠改變的。我們之間畢竟還是有些微不同。

  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事事逆來順受的露露。

  我有脾氣,我獨自過生活,我不想負擔過多的情緒。一點都不想。

  那些禮物與其說是買給他的,倒不如說是給自己的紀念品。紀念我還記著他,紀念我忘不掉的過去,并且提醒自己還是個放不開過去的人。

  那些,并不是要讓他高興或者感動。

  利用禮物去換得他的感動、他的關(guān)心、他的愛情?真是抱歉得很,我不擅長做這種事情,也沒有興趣。

  我只是在每一年的同一個日子里,會慣性地走進卡地亞,買一樣物品。

  和我梳妝臺的小盒子里那只結(jié)婚戒指同一牌子。

  買完我會報帳,用他的名義請款。所以嚴格說來,那些東西他要拿走我是沒話說的。要罵我濫用公款也無話可說。

  為什麼我會那麼冷血呢。

  冷血?可是我很懷念昨天一整天的感覺。我喜歡那個傅非朋。而現(xiàn)在在我浴室里的那一個……老實說,他比較不可愛。

  也說不定變得不可愛的是我吧。

  嘆口氣,我打開衣柜準備換洗衣物和等會兒要穿的套裝。藍色好了,今天八成是起床起錯邊,心情憂郁到底。

  然後我把那些攤在床上的卡地亞收起來,找個袋子裝起來,放在茶幾上。

  “我好了!彼鰜恚^發(fā)依然濕答答。

  “等等,我找吹風機給你!辈搴秒,我順手遞給他梳子和毛巾。

  我們誰也沒有多說什麼,彼此回避對方的眼神,卻又不時留意對方的一舉一動,我覺得他似乎有話想說,他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然而終究我們誰也沒開口,就像是諜對諜情報戰(zhàn),誰也不肯承認自己是間諜。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之後,我走進浴室。

  熱水灑下來熱燙燙的,刺得皮膚有點痛。我調(diào)整水溫,正要拉上浴簾,我看到起霧的鏡子上有以手指畫出的字樣。

  Sorry&Thanks.我笑了,眼淚也偷偷溜出眼角一點點。

  對,這才是我記憶中那個不浪漫的家伙嘛。開始覺得他又變可愛了一點。

  …………………………………………

  等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居然沒有先去公司。

  “你十點要開會,傅總大人!蔽乙幻娌令^發(fā)一邊抬頭看時間!鞍萃,九點多了你還不出門?”

  “一起走!彼麑χR子打領(lǐng)帶,動作俐落得很。

  “我出公差不用趕!蔽易聛砺令^發(fā),長頭發(fā)就是這點不好!岸椅覀兎较虿煌业萌ツ慵!

  他看看時間看看我,抓起車鑰匙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我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因為他閉上眼睛好一會兒突然又睜開。

  “你動作快點,我送你過去!彼酒饋怼

  “不必那麼麻煩,你去趕你的大頭會議。今天星期五,是公司例行月會,延後已經(jīng)是不得已,要是再遲到,你就等著被削到死吧!

  “我打電話叫小詹代我撐一下應(yīng)該沒問題!彼蜷_門,半掩!拔以谕饷娉楦,你十分鐘能不能好?”

  “你在擔心什麼?干嘛非要送我去?”

  好半天我才聽到他的聲音從外面逸進來,沙沙的。

  “我媽在家!甭犉饋砗芫趩屎軣o奈。

  我好想笑,F(xiàn)在才想到這點不是太好笑了嗎?昨天不回家的時候怎麼不擔心老媽媽在家會不會氣到昏過去?真是。

  就算送我過去又能怎麼樣呢?大概老太太會再氣昏一次吧。

  “哈,這我知道啊,才不怕她!蔽掖蜷_門,把他的外套和那包卡地亞一起塞給他。“你去開會,想那麼多干嘛!

  “她會給你臉色看!彼ь^看我,小男生的模樣。

  “你跟著來她的臉色會更難看,笨瓜!蔽胰鄟y他的頭發(fā)再用手指梳好。“這次她欺負不到我,放心。”

  他繼續(xù)吸菸,吐霧,一根菸很快過去。

  “我只希望她堅強一點,別被我氣哭就好,畢竟晚上她得當女主人!

  “話別說得太滿哪你!彼绨虻木條看起來松了一些。

  老實說,我猜他心里其實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能不要跟自個兒老媽翻臉當然是最好,天底下的男人大概沒有一個不怕介入婆媳戰(zhàn)爭的吧。

  這一次,我有把握絕對是贏家。

  就算輸也是贏。

  因為他和我站同一邊,百分之百。

  單憑這點,我就不怕去面對那位氣得想把我拆骨剝皮的傅老太太了。

  “總之晚上你等著看就是了!蔽彝扑綐翘菘。“快點去公司,我已經(jīng)和小芹說好,她今天暫時代理我的工作!

  傅非朋轉(zhuǎn)頭看我一眼!拔矣袥]有說過你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秘書?”

  “沒有。我覺得加薪比較實在,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他大笑兩聲,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才下樓。

  真是小器又吝嗇的老板,一聽到加薪溜得比什麼都快。沒誠意啊!口頭上的嘉獎再多都比不過有一堆圈圈的數(shù)字可愛。

  把他送出門,我在樓上看著他的車子遠離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家里有個男人真麻煩。

  什麼事情都得以他為第一優(yōu)先,他弄完一切OK我才能做自己的事,感覺上和送一個念幼稚園的小孩上學(xué)沒什麼差別。

  這個工作還是無薪制的。

  要不是心甘情愿,我這輩子寧可只當陸秘書不當傅太太。

  我打了個電話回家。

  “媽,我露露啦,跟你說我們這禮拜不回去……”阿母突然大聲吼我,差點把話筒給震下去!澳沱溂永玻沂且阏f,你跟阿爸講好時間,我們再回去,不然不知道來回要跑幾趟——”

  “露露,你這禮拜要是不把那小子帶回來給你阿爸我揍一頓,我就去臺北給他好看!”阿爸搶過電話大聲叫嚷,像雷公一樣。

  “你干嘛一定要揍他?”雖然早就知道他皮肉傷在所難免,心里還是小小抽痛一下。

  “你這個笨蛋,都幾年了還被那個死沒良心的小子耍得團團轉(zhuǎn)!說什麼愛來愛去,結(jié)果ㄋㄟ?你看,還不是沒名沒分給人家吃得死死的!不要以為他家有幾個臭錢了不起,想我陸阿明在南部的芭樂園也有好幾甲,要比起來誰的錢多還不知道是誰怕誰啦!”

  “阿爸,你還在計較這個喔……”

  “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不跟他計較我跟誰計較?恁爸忍他很久了啦!叫他給我死回來,不然我——”

  “好啦好啦,你們?nèi)ビ喚葡,訂晚上的,星期六中午我一定帶他到家門口,讓你揍他揍到晚上六點半再入席吃大餐,這樣你高興沒有?”

  “跟他說要請三天!一天都不能少!”

  “阿爸,那你是不是也要連續(xù)揍他三天?”我沒好氣地說。

  “揍他三天算便宜他了啦,也不想想他們家是怎麼虧待你的!當年要不是你死命攔著我,那個傅老太太要是讓我堵到,絕對給她難看!”

  “好了啦爸,你年紀嘛一把了,干嘛還那麼沖動?當心你血壓高,真是的!蔽易畈幌矚g聽翻舊帳的事。“我要跟阿母說話啦!

  “好啦,你等一下!

  電話換手。

  “喂,阿露露哦?我阿母啦。”

  聽到阿母的聲音,我反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媽,我跟你說,今天早上是意外啦,你不要以為我跟他有怎樣……”

  “就算你們真的意外怎樣了,阿母能說什麼?”她嗤了一聲!鞍⒉贿^非朋說你們沒離婚是怎麼回事?這最好是真的哦,不要騙我,你爸是看在這一點的分上才讓他回來的,要是隨便說說說黑白騙,你當心我們兩個要幫你阿爸挖洞埋那個死掉的無緣的非朋!”

  “他說沒離,我哪知道?”我的手開始纏電話線。

  “你喔!你阿母我英明神武一世人,哪ㄟ生到你這種笨到死的查某囡仔啦!去去去!去給我弄清楚再回來!我不管你跟他有關(guān)系還是沒關(guān)系,有沒這點要是不知道,你就白活到三十歲啦!”

  “我才二十九……”

  “三十就是三十,誰跟你在說什麼二十九,呸呸!小孩子不知世事胡亂說話,你今年三十!”

  “好啦……”阿母和阿爸今天都像吃錯藥,滿嘴炸藥。

  “你星期六回來對不?”

  “嘿啦!

  “不凍甲你阿爸阿母放鳥哦,不然有你好看的!

  “好啦!”

  “這還差不多。要乖啦,聽阿爸阿母的話不會害你啦!

  “我知啦!闭鏌o力。

  掛上電話,我揉揉耳朵,開始用化妝品香水和套裝做為武裝配備,準備和傅老太太來一場生死大對決之前的小小前鋒交手戰(zhàn)。

  見面之後冷嘲熱諷肯定是少不了的,這點我倒不擔心。

  晚上的Party才是重頭戲。

  我倒想看看她要怎麼逼她兒子犯重婚罪——如果傅非朋說的是實話。

  …………………………………………

  老實說我滿喜歡傅家大宅的。

  在南部的老家是磚紅色的四合院,阿爸阿母對於祭拜祖先的正廳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即便我是獨生女,也不能隨隨便便跑進去。

  生理期的時候更是忌諱,只能走偏門。

  那是非常老式的臺灣早期建筑,而且沒有改建的可能。

  傅家位於別墅密集區(qū),除了擺放仿明清時期的紫檀木太師椅的正式宴客用客廳之外,往下是兩間客房,一個小廚房,往上則有一個起居室及兩間超大主臥房,一個專門種蘭花的溫室,其它諸如書房、車庫、游泳池、草坪……等等一應(yīng)俱全,完全是可供電視劇來當豪門家庭的樣品屋模樣。

  我喜歡早上灑滿陽光的起居室。米白色的沙發(fā)、海藍色的靠墊、原木色的矮茶幾,還有兩盆綠色闊葉植物。不管是抱著墊子賴在沙發(fā)上,或是坐在亞麻織的地毯上吃水果,都是再享受不過的好時光。

  不過只要想到那個傅老太婆,我的心情就沒那麼好了。

  深吸一口氣,我按下電鈴。

  開門的是傅老太太的專用司機小蘇。“陸小姐。”

  “蘇先生!币瓤蜌獯蠹乙黄饋怼

  “老太太在二樓!

  這位小蘇司機還兼起管家來啦?我偷笑一聲,跟著他往里走。輕手輕腳地上樓。

  空氣涼涼的,即使穿著長袖都覺得雞皮疙瘩立起來。

  我看見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襯著白色毛毛墊子,手里端著英國來的骨瓷杯,慢慢地啜飲香茶。

  看起來跟五年前我走的那天沒什麼差別。

  “你來了!

  我微笑點點頭,拿出事前做好的表格,遞過去。

  “一個小時內(nèi)做外燴的、布置會場的人都會到,這是他們的資料。”我看看周圍!皯(yīng)該是在這里舉行?”

  “嗯。”老太太眼睛盯著茶杯,到現(xiàn)在沒正眼瞧過我一眼。

  “總共二十個人?”我再確定一次。

  “嗯!

  “六點開始?”

  “再晚一點吧。”她放下茶杯。

  “那訂在六點三十到七點之間開飯可以嗎?”我繼續(xù)問。

  不要在意她的態(tài)度,不要放在心上。只要當她是個客戶,難纏又刁鉆的古怪型客戶,就只是個客戶。

  我再一次開始給自己洗腦。

  “嗯!彼D(zhuǎn)過頭,看看窗戶。“這房子實在是太久沒有大掃除了!

  來了。我早知道她會用這招。當作沒聽見沒聽見。

  “菜色是以西式為主,用海鮮蝦類的還合您的口味嗎?”

  “嗯。”她的眼光上下掃了我一遍。“哎呀,那個角落什麼時候積了那麼多灰塵?要是給客人見到多不好意思。”

  嗯,很好,灰塵是吧。

  灰塵是我的最大過敏原之一。

  就像大掃除或是搬家的時候,那是必然的痛苦。

  她可清楚得很。

  我的鼻子隱隱發(fā)癢。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一點小事情都不會幫著做,就寧可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臟亂下去,一心等著我這把老骨頭去收拾……”

  翻個白眼,實在不想聽下去。

  “小蘇,”我敲敲隔門。“老太太找你。”

  本來在蹺腳看報紙的小蘇立刻出現(xiàn),必恭必敬。

  老太太瞪我一眼,氣得不說話。小蘇的眼光飄回我身上。

  “你知道掃把畚箕在哪嗎?”我看到老太太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神色。

  我偷笑著,藏住沒給她發(fā)現(xiàn)。小蘇點個頭,倒是無比乖巧地拿過來。

  指指墻角,我說:“老太太說那邊灰塵多!

  老太太臉色僵住,小蘇手里拿著掃把和畚箕,呆住了。

  “我掃?”他的表情很難看。

  “不然呢?”我可是陸大秘書不是傅小媳婦。

  今非昔比。在場的三個人應(yīng)該都很有感觸吧。真好,指使別人做使自己納涼的感覺真是好呢,我終於知道老太太為什麼喜歡做這種事了。

  “這種事應(yīng)該是女生做的吧?”小蘇皺著眉頭。

  “男生不掃地的嗎?你不會掃嗎?你居然不會掃地嗎?”我掩口驚呼。

  “我……”

  “哈啾!”我適時打出一個轟天響的噴嚏!澳闶窍M易鰡?喔哦,我眼睛好痛,我一直流鼻水,我頭昏。我想我真的不能幫你!

  只見小蘇暗咒一聲,然後認命地拿起掃把乖乖掃地。

  我拿出衛(wèi)生紙狀似狼狽,實則竊笑!肮保∧沁吥沁,灰塵好多哦,喔,我不行了,我過敏了……”

  再來一個“哈——啾!”

  老太太連忙往旁邊移了移,一副怕我傳染她的樣子。

  我故意走向她。“傅老太太,請問還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需要我?guī)兔ψ龅?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義不容辭!”

  老太太臉色僵著僵著,到最後笑了出來。

  “你呀,一點都沒變,就會耍嘴皮子!彼钢肝艺f。

  我也笑出來。哈哈,老妖婆破功耶,難得難得。早知道當年我該多打幾個噴嚏嚇她。當乖寶寶牌還不如做自己,至少不覺委屈。

  “那就當作它是我的優(yōu)點吧!蔽倚πφf。

  “晚上,記得留下來!彼椭^,撫著毛毛墊子。

  “留下來當電燈泡嗎?”我明知今晚少不了今雨子小姐,她還是主客呢。

  “你可學(xué)精明了。”

  “當然,人總得放精明點,不能一輩子被吃死。”

  “知道就好,也不枉費這幾年了!

  我聳聳肩,不說話?諝夂脨,除了那個一邊掃地一邊咬牙切齒的小蘇,這個房間呈現(xiàn)靜止狀態(tài)。

  ………………………………

  從十一點開始忙到下午四、五點,我除了試吃之外沒吃午飯,除了上廁所沒機會坐下,成天忙得團團轉(zhuǎn)。

  每一次轉(zhuǎn)身,每一次回頭,都是:“陸小姐,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或是“陸小姐,你來試試這個能不能用?”

  本來打好的如意算盤還是被老太太給弄亂了。

  她裝出一副年老體衰、精神不濟的模樣,動不動就捧著心口,還不時咳個幾聲,好似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模樣。

  “有問題去跟陸小姐說吧,我不行了,年紀大就是這麼不中用……”

  “我累了,坐不住嘍,這事兒你還是去請教陸小姐……”

  橫豎所有的事情都丟到陸小姐頭上去,她倒好,蹺著腳喝她的下午茶,陪在她身邊的幾個貴婦人我依稀記得她們的臉孔,大約都是前後鄰居,三缺一不可的牌搭子們。

  而陸小姐呢,腳底下踩著三寸高跟鞋,差點累翻。

  突然,一只手攔住我的腰,我往後一倒,掉進一副寬大溫暖的懷抱。

  嚇我一跳,是誰?

  “你怎麼那麼快就回來?”我明明記得他今天行程是滿的。

  “因為你難得來!备捣桥笠幻嬲f話,眼睛在四處搜尋老太太的身影。

  “別找了你,她在樓上跟幾個太太喝茶聊是非!

  “嗯!彼砰_我腰上的手臂,用右手小指勾著我左手的小指。

  我好想笑,是從心底甜出來的笑。明明想牽手,卻又怕被看到,不知道在別扭什麼。我都不怕他怕什麼,真是。

  “公司忙完了?”

  “嗯!彼c點頭。

  “我這邊還沒完,你要陪我?”

  “嗯!彼纯次沂稚系拇瓿墒马椧挥[表,應(yīng)了一聲。

  “很累喔,我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

  “為什麼沒吃?”

  “你看到的,這里一片混亂,我哪走得開去吃飯!

  “你餓到現(xiàn)在?”

  “吃了三塊哈密瓜,還有忘記是什麼什麼魚的一堆點心。”說到這里,突然覺得有點反胃!拔梗覀?nèi)ネ禆|西吃好不好?”

  “去哪偷?”

  “廚房啊!蔽矣眯≈腹此,眨眨眼!拔腋习搴苁臁!

  “老板是男的女的?”

  “男的。年輕有為又禮貌又客氣,最重要的是,他們做的香辣海鮮面真是好吃到讓人流口水呢!”

  “你跟他有多熟?”他突然速度放慢。

  “就去他店里吃飯打個招呼,還要多熟?再熟也不會打折或多送一份來請我吃!蔽彝悼此谋砬!芭,你吃飛醋!

  “才怪,要吃飯的是你!”他作勢掐我脖子。

  男人啊,我現(xiàn)在才剛開始明白他們的思考邏輯方式。很多話只說一半或者三分之一。他們喜歡問問題不喜歡回答問題。他們喜歡聽答案,如果答案不滿意就換個方式再來一次。

  如果不知道題目是什麼,那麼答案可能就一直都會是錯的。

  如果他問:“剛剛是誰打電話來?”

  他其實是想知道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如果是男的,他跟你是什麼關(guān)系?你們有多熟?有沒有一起出去過?有沒有牽手看電影?等等諸如此類。

  但是他問時只有一句:“剛剛是誰打電話來?”

  “耿志丞!蔽一卮。

  “男的還是女的?”“女的!薄翱墒撬拿致犉饋硐衲械!薄八桥摹!薄芭,真的?她長得漂不漂亮?”“很可愛。”“那下次帶來看看?”“要干嘛?”“你不是說她很可愛,那見見有什麼關(guān)系?”“我跟你說,她是女的!薄拔抑腊。銊倓傉f過嘛!薄霸俑阏f一次,她、是、女、的!”

  他滿嘴會說好好好,我知道。等到下一次跟耿志丞逛街回來,他會問:“你剛剛跟誰出去?”“耿志丞!薄八悄械倪是女的?”“女的。上次不是就跟你說過?”“我知道啊,只是再問一次不行哦?”

  每一次提起耿志丞,他都會問一次是男的還是女的?

  每一次都問,每一,都假裝忘記。

  那個是男是女的問題有沒有意義?看起來沒有,久了,它就有。

  尤其是傅非朋這個天蝎座男人。

  “老板,我要香辣海鮮面!蔽毅@進廚房跟老板點菜!拔抑滥愫苊,可是,我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吃東西,好心一下煮給我吃啦!”

  “只要一份?”年輕老板眼光落在傅總大人身上。

  “我們兩個一份就好,反正晚上你們準備得那麼多,吃得太飽會對不起自己的!蔽椅,坐下來準備等著吃。

  傅非朋看看老板,又轉(zhuǎn)過來盯著我看,看得我毛毛的。

  “干嘛?”

  “你還認識幾個老板?”

  “很多啊,不過一定沒你多啦。我又不喝花酒,大老板才不喜歡找我咧。”我故意說,還揮揮手。

  “現(xiàn)在你變壞了,還挖苦我!

  “喝花酒不幸福嗎?哪有苦!

  “這是女人不了解的苦。”他偷吃盤子里的龍蝦沙拉。

  “老板,這盤子里的龍蝦多少錢?有人在偷吃唷,快跟我說,我?guī)湍闼愠杀!”我當場出賣他。

  而傅非朋不愧是奸詐的商人,動作迅速挖起一匙往我嘴里塞,當場兩個人都變成小賊!盎钤,告密鬼!彼f。

  “你拖我下水!”好吃好吃。

  “你還不是吃得很高興!彼殖缘粢淮罂。

  正當我們在爭食的時候,小蘇先生顯然已經(jīng)掃完地板,因為他探頭進來,這回搖身一變成為傳令兵。

  “傅先生,老太太請您過去一趟!

  龍蝦沙拉在那一瞬間風味降了一級,再也不似先前的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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