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奇怪的畫面。
因為恩恩說希望和爸爸媽媽一起共進豪華晚餐,為了寶貝兒子的心愿,溫冠威跟楊 俐都必須出席,而有楊俐就少不了季圣理,于是形成現在四人聚坐的場景。從闔家團圓 的角度來看,怎么都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為什么他要在這里?或者,這家伙怎不識相點滾呢?季圣理和溫冠威同時認為這頓 飯有對方存在是很殺風景的事。
‘季先生,上次的誤會很抱歉,是我失禮了!瘻毓谕渎浯蠓,展現音樂家的修 養。
季圣理可沒忽略他帶刺的目光,客套地牽揚嘴角!睦铩!
‘請你體諒我做父親的心情,不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
‘是嗎?那太好了。沒做過父親的人是不懂得當父親的,我還擔心以你的年紀要體 會我的感受可能有些困難,看樣子你思想比較早熟!
季圣理放下酒杯。除非他是傻瓜才會聽不出言下之意,受不了,都這年頭了,思想 古板的人種還是很多,又一個拿他年紀作文章的人,想拉開他和楊俐的距離。膚淺!會 作這種邏輯思考的通常都是四肢發達的典范或者私心作祟--溫冠威八成是后者。
‘你說的很對。智慧是與智商成正比,和年齡的增長倒不一定有關系!πΑ
‘我是比較早熟!
溫冠威的眸光變暗,冷望著他,淡淡一笑!犘±f你是位建筑師!
‘是的!
‘真是青年才俊,我在世界各地也認識不少建筑界的朋友,看過許多頂尖的設計, 也算薄有研究,希望有機會能欣賞你的杰作!
‘你客氣了!
‘但愿不會失望才好!
心里就算再不爽,季圣理還是非常高桿地保持臉上笑容!舜吮舜,我一定也會 拜聆溫先生“世界級”的演出!魳肪筒皇敲總人都能懂了!
‘關鍵主要在于演奏者的技巧!
聽不見對話內容的人一定以為正在進行愉快的交談。兩人都非常有禮地微笑,話中 的暗刺卻一根也不少,較勁意味濃厚。
溫冠威有企圖,他現在十分確定。
這個季圣理很不容易應付。
最尷尬的人莫過楊俐了,這種對立的場面正是她最害怕見到的,季圣理容易吃醋, 溫冠威擔心兒子叫別人爸爸,兩個男人都不可能喜歡對方。
她覺得自己好像夾心餅干。
‘有沒有人要冰淇淋?’她決定緩和一下氣氛。
‘我要!’恩恩舉手。
‘我也要!臼ダ淼溃芘鯃!r純草莓加香檳葡萄加瑞士巧克力口味。’
‘那就要三份!
‘兩份!瘻毓谕蚍⻊丈,轉過來佯怒地對楊俐皺眉,又寵愛地微笑! 體質屬寒,現在又是冬天,吃什么冰淇淋?不可以。’
楊俐妥協地收手,像聽話的孩子。‘我忘了,那我的不用了!
‘你不能吃冰?’
‘季先生不知道?!’溫冠威‘非!@訝的樣子!±眢w上要注意的地方還 有很多呢,比方吃蝦子會過敏,喝氣泡飲料容易胃酸,搭飛機一定要帶暈機藥,還有不 敢坐摩托車等等,這些都是她的弱點。’他洋洋灑灑列了一串。
季圣理是真的都不知道。她不敢坐摩托車?那他上回不把她給嚇壞了!
‘偏偏她又迷糊,以前都得要我提醒,這是身為丈夫的重要工作!瘻毓谕^續說 著:‘可能你們認識不久吧,所以這些事沒告訴你。’
這家伙故意的嗎?一副炫耀的語氣。季圣理不管他,拉著楊俐。
‘我會好好記住的。’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會注意!植皇切『⒆印紊磉@三年不都過來了 嗎?何況當年溫冠威總是在國外跑,哪真有什么時間照顧她。
‘你的身體也是我的責任,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幸福!臼ダ砗米匀痪驼f出這么肉 麻的情話。
‘你……’楊俐紅了臉,忍不住窩心地笑了。
看在一旁的溫冠威眼里著實很不是滋味,原來她就是這樣子給人迷惑的!
四周悠緩的音樂此時結束,小提琴有力的弦音響起,輕揚的旋律繼而飄轉,回蕩人 心。
溫冠威精神一振,驚喜地看著楊俐!±!’
‘這曲子--’
‘你還記得嗎?’
干嘛,發生什么事了?季圣理左右看看,不知道又有何狀況。
‘這是佛俐茲。克萊斯勒的小品“愛之喜”!此囊舭V樣,溫冠威索性解釋, 帶著緬懷幸福的表情。‘我和小俐相識的第一首曲子!钱斈晁谘葑鄷系拈_幕 曲,也揭開他和楊俐的愛情。
‘媽,那兒有人在跳舞耶!’恩恩興奮地指著中央舞池。
溫冠威露出期待!鞠壬,不好意思,我的“前妻”借一下好嗎?’
‘做什么?’
‘我想請她跳舞!
‘跳舞?不要,我不想。’楊俐一聽馬上搖手。
‘有什么關系呢?出來吃飯放輕松點,我們以前不也常這樣。恩恩,媽媽跳舞的樣 子很美喔。’
‘真的嗎?’
‘想不想看?’
‘想!我想看媽媽跟爸爸一起跳!鞫骱茈y得有如此渴求的眼神,搖著楊俐。
‘媽媽去嘛!
‘這……’她遲疑地望向季圣理。如果要跳舞,她想跟圣理跳。
這是她和溫冠威的定情曲,意義非凡,他心里不酸才怪。
‘好呀,飯后運動有何不可,我也想看!臼ダ肀憩F出來的和心思完全不一 樣,大方得很。
原因很簡單,并非他風度太好,而是他不但是樂癡,更是個舞癡!
何況恩恩都開口了,季圣理怎么好掃興,破壞已經不很和諧的氣氛,只好忍痛將她 割讓幾分鐘了。
‘小俐!
楊俐于是伸出手,讓溫冠威握住。相偕步入舞池,他們的形影相稱,舞步有著久遠 的默契,果然如溫冠威所言--相當地優美。
要說季圣理不吃味是騙人的,他眼光緊緊隨著他們移動,在乎得半死。
必須承認,他怕溫冠威。
他占有太多優勢了!在他出現之前,季圣理如沐春風,正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 得意的男人,情路絲毫不見阻礙。但是溫冠威一現身他就莫名其妙硬生生地給比了下去 ,認識楊俐沒有他久,了解楊俐沒有他多,尤其他們做過三年夫妻,共有一個兒子…… 環境完全有利于他,加上季圣理看穿了溫冠威此番回國的意圖--他要妻兒重回身邊。
楊俐怎么會看不出來呢?他有好強的危機感!
許是感受到他的不安,恩恩圓圓的眼睛瞅著他看。季圣理手肘勾成圈圈,繞住他肩 膀。
‘恩恩,你今天都沒和我說話,還生叔叔的氣?’
‘沒有!
‘那你干嘛不理我?’
恩恩從自己杯中挖一匙吃剩的冰淇淋,放到季圣理的杯子里!帜恪!
用這個和好?有點惡心,不過他還是很感動!x謝!
‘不客氣!鞫魇疽馑麑⒆⒁饬匚璩刂,分享美麗的畫面!迨澹职趾 媽媽是不是跳得很好看?’
‘……嗯!@是季圣理最不想承認的。
‘童話故事的王子跟公主一定也是這樣!鞫髦赡鄣哪樕蠈懼腋#环N期盼已 久的滿足,小臉忽然一整!绻职只貋砭秃昧!
季圣理怔愣,低頭看他。
‘那么爸爸和媽媽我就兩個都有了,別人不會再笑我!
‘恩恩想要爸爸?’
‘當然想啊。’
他再人小鬼大,也只是個六歲小孩,當然也渴望有小孩最需要的一個完整的家庭。
季圣理端凝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恩恩……是故意配合溫冠威的?
‘你希望爸爸和媽媽在一起?’
恩恩用力點頭。
‘叔叔……也可以當恩恩的爸爸!
他仰起小臉,和季圣理認真的眼睛對望,心中的天秤擺上兩個人--‘不要!
???‘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和你跳舞還得先征求別的男人同意!瘻毓谕䲟е鴹 俐,無奈地笑道。
‘時間總是會帶來變化的!瘲罾f!覀兊娜松疾灰粯恿恕!
‘在我眼中你沒有變,一直都是我認識的小俐!
‘冠威--’
‘我知道。’他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想說什么了!易屇銥殡y了是嗎?我不是故 意的,小俐。你也知道我們在一起能聊的就是過去共有的回憶,那些對我而言是很難忘 的,我一直珍惜,今天的聚會我覺得很開心,不知不覺就重提往事,不是存心害你困擾 的!
‘你明知道這些“回憶”圣理都無法加入!
‘如果季先生有任何不悅,我很抱歉。’他語態誠懇,不過這并不能夠解釋他和季 圣理話鋒的對仗。
‘你不喜歡他,對不對?’楊俐坦白地問。
廢話!
‘可能是危機意識作祟吧,我有點不安,怕在恩恩心中的地位會動搖,被人取代, 所以言語上難免不客氣了些,我對他沒有成見。’
‘你的地位不會被動搖的,你永遠都是恩恩的父親。’
溫冠威頗為感激地點頭!牭竭@句話真好,謝謝你,小俐。我會調整的,不會再 有方才的失言!
他求好的溫和姿態讓楊俐放心了許多。她最需要的就是他們雙方善意且理性地尊重 彼此的存在,溫冠威現在就很有風度地表達這分意志,她相信季圣理也不會有問題。
‘冠威,我也要說謝謝你。’
他微笑。‘為什么?’
‘雖然夫妻的緣分盡了,但是我們還能擁有友情,這很可貴!
他一靜,心中愧感!±,是我對不起你,我--’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是我們緣分淺薄,我沒有怪過你。何況你留下了恩恩,他 是最棒的禮物!
‘我希望你幸福!
‘我會的,謝謝你的祝福!
祝福?他是……溫冠威唇一凜,看著曾經是他所有的妻,如今只能作朋友的女子, 他晚了一步回來,現在擁有她的--是別的男人的胸懷。
就只差一步……他默默揣著心思,揚起了嘴角,盡量讓笑容看起來真心自然。‘是 呀,祝你幸福。’
舞曲已盡,短暫的旋律如他們短暫的婚姻,有過交集,也已結束。
楊俐轉身走回座位,她的笑臉對著季圣理,只是距離有點遠,他沒有回應,她也看 不見他黯然的神情。
???晚上恩恩就到溫冠威那兒去了,他答應為兒子拉一首卡通歌。
季圣理搭楊俐的便車回家。難得沒有恩恩卡在中間作梗,他卻反常地不把握良機, 一路沉默,氣氛煞是郁悶。
‘圣理,你是不是不開心?’楊俐問。
‘沒有!
‘可是你從上車到現在一直不說話,在想什么?’
他支著下巴!以谙,自己有多少勝算!
‘勝算?’
‘對呀。’敗數這么多,不想辦法扳回怎么行,連恩恩都表明立場了--站在他親 爹那邊,季圣理只能自力救濟。‘我太喜歡你了,把你讓出去我會很痛苦的。’
‘讓給誰?沒有人要搶我!
‘當然有!
‘你說冠威?圣理,你還在煩惱?’
‘他曾是你丈夫,你會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都這么明顯了。
‘你太敏感了!@卻是楊俐的回答。
‘我沒有喔!
她可以理解他的不安情緒,心里也有一絲被珍視的甜蜜,不過他的懷疑著實有點無 理。‘圣理,如果冠威還想要我,當年我們不會離婚!
‘人的想法會改變。’
她嘆息!阒牢也荒芫芙^他的接觸,恩恩需要爸爸!
他知道,他也明白,這個身份是他永遠也無法替代的!血親--是世上最牢緊的牽 系,不可能斷,也不可能換。
就因為這樣他才處境堪虞。
‘我看到你們跳舞的樣子了!
‘跳舞?是你鼓勵的。’
‘我可沒鼓勵他把手摟在你的腰上!
‘跳舞本來就會這樣!
‘我也沒有鼓勵他摟得那么緊!
‘你果然在吃醋!’
‘因為我是正常的男人!’
楊俐一靜。‘我不要和你吵架!
‘很好,反正我家也到了!
她停車,兩人留在位置上,不動也不語。
季圣理真不喜歡這樣,愈小心翼翼反而愈容易失去,他方寸漸亂。
‘吵架也是一種溝通方法。’
‘圣理!M梢宰鲂┦裁矗灰屗残。‘你是不是有話問我?’
他專注地看她,半晌,輕輕開口:‘我想知道你的心里,還有沒有他?’
???楊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已經回答過了。
季圣理幾乎是一開口就馬上后悔,他覺得自己很混蛋。問這種問題不僅表示對她沒 有信心,也失去了對自己的自信。
他愈來愈不對勁了,莫非真是缺乏考驗?
‘小季,你中午空出來的便當我就接收了。’小成推了椅子滑過來。
‘我的便當為什么會空出來?’
他指指玻璃門邊,頗為艷羨的表情,又滑回去。
‘圣理!
楊俐!他對小成比了個OK的手勢。
‘怎么了?’
‘沒事,只是想來找你!瘲罾簧硭匕,搭著酒紅色的毛料外套,外套上是他送 的果凍別針。
季圣理瞪著那顆小巧可愛的粉紅心,牽起她的手,帶她到附近的公園去。
他的手心很暖,力道很牢,楊俐跟在他身后,終于問:‘你失蹤好幾天了,為什么 ?’那晚之后他就沒再現身,害她擔心出了什么事。
季圣理停下來!倚奶!
‘干嘛心虛?’
他轉身。‘你沒生氣?’
‘沒有!
這就是楊俐,她有最柔軟的好脾氣,所以他更覺得慚愧!艺f了很過分的話!
她看他一眼,沉默下來。
果然傷到她了。
‘我要去巡一處工地,陪我好嗎?’他問。
‘好!
這件案子是一處住宅社區,剛好中午了,工人們都去休息用餐,監工也不在,一片 空蕩蕩。
‘圣理,沒有人!
‘沒關系!嬃苛肆褐母叨扰c隔距,拉著她往里走!先タ纯,小心!’
地上散實著許多裝飾的瓦片和磁磚,還有雜七雜八的東西,楊俐差點踩到一只玻璃 瓶。
‘施工中,請多包涵!
她笑笑,卻見季圣理彎下了身。
‘上來!
‘圣理!’
‘上來嘛,我還沒有背過你呢!灶欁詫⑺龜埖郊绫成,就這樣勤奮地爬上樓 梯。
‘放我下來,好丟臉喔!’楊俐低喊。
‘才不會!
怎么不會,讓旁人看到一定會被笑的,她還怎么做人。不過……他的背靠起來真的 好舒服,很寬、很平。拗不過他的堅持了,楊俐慢慢摟住他頸子,把臉貼在厚軟的羊毛 背心上,隱約聽著季圣理平穩的心跳。
幸福的觸感,層層醞釀。
‘我很重?’
‘有一點!
一般男人敢說這種話大概都會得到一記爆栗作報答,而楊俐只是輕笑。‘你真誠實 。’
‘真的只有一點點。’他又走了兩步,停住。
‘這個窗戶好特別!⒁獾,是八角形的。有棱有角的形狀并不突兀,反而與 空間形成一種奇異的協調。
‘玻璃更特別,是新進材質,利用折射的原理可以強化及減弱不同時間的光線,使 室內亮度均勻。’季圣理一邊講解一邊走到窗前,玻璃窗上不甚清晰地映著兩人極為親 密的身影!浮!蝗徽f。
‘嗯?’
‘我不應該問那種話的。我很不安,真的很不安!瘣矍樽砣艘矏廊,他不曾這樣 患得患失地!疁毓谕拇嬖--令我緊張。’
‘圣理!Ьo他!闩挛也灰?’
‘很怕!拱!也皇亲员埃膊皇嵌嘁,只是他與你相識在前、相戀在前 ,我有一種落人一步的遺憾,我討厭他知道的你比我還多,討厭你和他共有的回憶比我 還濃,我很介意,我不甘心--’
楊俐的食指伸到面前,點住他的嘴唇。
季圣理停住話,一會兒后!壹刀,所以才會那么說,對不起!
原來他是如此恐慌,因為太在乎她。
他卻不懂呀,女人的心,一次只為一人悸動。
她將臉貼住他的面頰!业男睦,現在只有你。’
他微微側首和她目光相對,看到美麗的眼中漾滿了回應他的深情。
‘你安心了嗎?’她牢牢勾著他脖子。
季圣理笑了,玻璃窗前映著他們相吻的甜蜜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