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癡記 第五章 作者:海藍 |
“不去!本芙^得十分干脆。 “喂,你給我專心一點!”警告似的用書卷敲一敲那顆埋首看賬本的腦袋瓜子,尉遲聞儒學著她的樣子,斜靠在坐榻一側,眼含不滿。 “我很專心呀。”安撫地抬頭瞅自家主子一眼,阿棋復又埋首賬冊中,“可你也要體諒我一下,眼看已經到歲尾了,書坊的事情多如牛毛,我查賬沒時間呢,哪里有時間陪你去尉遲府瞎逛!彼强嗝难经h,可沒他三公子的閑情逸致。 “又在胡說!”索性伸臂奪了她手中的賬冊,尉遲聞儒嘆一口氣,“尉遲府也是咱們的家,回家一趟怎會沒時間,又怎會是瞎逛?” “四年前便不再是你的家了。”阿棋小聲咕嚕一聲,傾過身子想搶回賬冊。 “又說什么呢?”伸臂格開阿棋的手,再一圈,便將小小的身子攬進懷間,“好了,咱們好好說話,不要再分心。” “一心二用也是很好啊。”無奈已身陷敵手,只能聽從人家的命令。 “自從四年前出府,你再沒隨我回府過!蔽具t聞儒將那顆左顧右盼的小腦袋安在自己的腿上,逼阿棋安安分分地躺好,與高高在上的他四日相對,“不管大哥二哥怎樣對我們,我們也不能失了禮數,對他們不聞不問! “是人家對咱們不聞不問吧?”翻一翻白眼,阿棋無力道,“三公子,請您老人家用一用腦子,四年前是誰被一腳踢出尉遲府門的?是尉遲望儒還是尉遲念儒?好像是您尉遲聞儒老人家吧!” “又皮癢了!迸囊慌膩y揮的素手,被點名的人不在意地一笑,“什么叫被一腳踢出門?是我自愿搬到這里來的,與大哥他們無關。”畢竟是一母同胞,親情總是有的。 “嗤!”皺皺小圓子,阿棋哼一哼,“只可惜我是一個小心眼的小女子,沒有您三公子的偉大襟懷,想不開的!” “又胡說!”好笑地低頭啄那嘟起的紅唇一記,在她瞪眼的同時又飛快地移開,“就算不去拜訪他們,你也該去拜一拜爹娘吧?” “家里也有老爺夫人的靈位,我在這里拜也是一樣。”自從四年前從那座尉遲府搬出,她這一輩子便不想再跨進去半步。 “不一樣。”他挑眉。 “哪里不一樣?”心誠便好。 “尉遲歷代祖先的祠堂設在哪里?” “尉遲府!蹦挠衷鯓?她又不認識尉遲家的祖先們。 “所以你要陪我去祭拜。” “為什么?” “丑媳婦總要見公婆,也要拜一拜祖先吧?”小笨女一個! “丑……丑媳婦?!”杏眸一下子瞪圓,“你看我耳垂——”偏過頭,摸摸圓圓的元寶耳,“又大又厚,是不是?”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是——”嘆口氣,知道禍從口出了。 “這樣的耳垂,很有福氣吧曠很是得意。 “福氣多得不得了!辈蝗凰鯐缘乖谶@“厚耳垂”手里? “你再瞧我這寬寬的額頭,圓圓的杏眼,圓圓的紅唇——是不是也很有福氣呀?”笑嘻嘻地。 “是,阿棋是世上最有福氣的人了!币驗橛兴麑櫚 “像我這樣福氣大到了不得的人,任哪一個撿到了,也會視若珍寶耶——怎會是‘丑’?” “是,是,不丑,不丑。”他安撫地刮刮她那皺起的小鼻頭,“天底下我的阿棋最美麗了!” “你明白就好!焙荛_心地扳回了一城。 “可就算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媳婦兒,也該去拜一拜夫婿家的先人,是不是?”話回前題。 “啊……”圓圓的杏眸眨一眨,阿棋雖不甚心甘情愿,但還是舉手同意,“僅此一次,下不違例。” “好了,只不過是回主府一趟而已,干嗎要這般不情不愿?”他低首,吮住鼓起的紅唇,將炙情盡悉注進心上人兒的胸腔,“等告之大哥他們,咱們便拜堂成親。” “不、不急啦!蓖蝗缙鋪淼臒o間親密,依然在適應之中。 “怎不急?急得我心都疼了!本d綿密密的吮吻輕緩而有力,溫炙的大掌緊擁住身前的人兒,一意要將他的阿棋帶往愛的激情之中。 ……唔,其實,成親也不錯啊。 *** “棋姑娘?” 她從賬冊中抬起頭來,漾笑的杏眸對上桌前的男人,“齊先生,您好。” “看姑娘似乎很是春風滿面!饼R先生仔細地瞄桌后的小女子幾眼,語帶探詢。 “真的嗎?”笑溢得更開,阿棋站起身來,“齊先生,您請坐! “多謝。”齊先生揖一揖,并未落座,而是上前一步,緊臨書桌,手指一指桌上攤開的賬冊,“棋姑娘還真有法子,兩萬兩銀子說一說便輕松到手了! “哈,阿棋有什么法子?不過是三公子的面子罷了。”有幾個狐朋狗友,用處還是有的。 “姑娘太自謙了!饼R先生眼中含有熱切,“以前對姑娘有些不敬之處,還望姑娘勿怪!眱扇f兩銀子,天文一般的數字,可不是說借便借的。 “齊先生哪里來的話!眻A圓的杏眸笑瞇瞇地,“阿棋也有冒犯先生之處,也望先生海涵!彪m與這位齊先生不太合得來,但終究是共事伙伴,人家今日這般主動示好,自己擺架子,便說不過去了。 “姑娘客氣了。”齊先生愣了片刻,忽又道:“齊某有幾句心里話,今日想聊與姑娘聽上一聽,不知姑娘可有閑暇?”說得誠意甚足。 “齊先生盡管道來,阿棋洗耳恭聽。”雖不知平日這位看不起她的齊先生今日為何會這般不同與往,但依然爽快地應了聲,“先生請坐著說! “哦,好。”退了兩步,坐在桌側的大椅中,齊先生笑得不太自然,“若是唐突了姑娘,姑娘莫怪! “怎會呢?”阿棋一笑,“先生有話盡管講! “那……”欲言又止了兩次,終究放低聲音說道:“恕齊某冒昧地問一句,姑娘已過二八年華了,是吧?” 阿棋微一愣,雖不解這位齊先生為何突發此語,但依然立即作答:“過年該十八啦! “姑娘也未曾婚配!边@回是肯定語氣了。 “身為人家的下人,哪里有暇管這事。”阿棋皺一皺眉,心生不悅。再怎樣,一名年輕男子也不該如此對女孩兒家直言。不想再聽齊先生說話,便笑了一笑,“時候不早了,阿棋該回府了,三公子還在等我回去呢! 草草收起賬冊鎖回柜中,便要離開。 “姑娘且慢廣 快走兩步,齊先生站在門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齊先生還有事嗎?”雖不耐,但終究還要共事,不能失了禮貌,“至于阿棋的私事,不勞齊先生掛心·了! “此事齊某本不應插手,但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齊某身為大丈夫,自當盡力。”雙手向后一甩,擱在背后,煞有其勢。 “齊先生到底還有何事?又何謂受人之托?受托又為何事?”被阻了去路,只得站定,耐心聽他講。 “齊某今日受托為棋姑娘保媒來了!甭燥@尖瘦的臉往上一仰,似乎在授予阿棋恩惠,“前幾日有一位老爺看上了姑娘,不嫌棄姑娘奴仆出身,愿意迎娶姑娘為繼室,享受富貴榮華!备吒咴谏系恼Z調,甚是瞧人不起。 看上了她? 好狗膽的口氣! 阿棋冷冷一哼,“不勞齊先生費心,阿棋暫時還不想嫁為人婦!币蓿诉x早已有了。 “可姑娘也該明白,你早已超了婚配之齡,出身又卑微,若無貴人出手相助,姑娘以后頂多是被主子許給下人小廝罷了,而今有位爺肯點頭應允娶你,又是正室——這等天大的好事去哪里尋來?”諄諄教導之中,苦心十足。 “出身卑微又如何?那些出身高貴的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樣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棋姑娘真會說笑。”齊先生撇一撇唇,“其實姑娘的心思齊某明白得很! “哦?” “姑娘是想攀上枝頭做鳳凰,對吧?” “對又如何?不對又如何?” “對錯與否管不著,齊某只想煞風景地潑一盆冷水給姑娘! “盡管潑!卑⑵咫p手在袖籠中漸握成拳。 “這幾年來姑娘是風光得很,有三公子寵著,以一女子之身掌管尉遲書坊,高坐于我等男兒之上。可姑娘也該知道,奴才便是奴才,下人就是下人,這階級之分是無法逾越的,即便三公子當下寵愛姑娘,將姑娘捧在手心之中,可又能寵你幾時?再寵姑娘,也不會明媒正娶迎你人尉遲大門,最多看在你侍候他十幾年的分上,納你為妾——也就是一名小妾而已。齊某勸姑娘不要太過異想天開。” “是嗎?”笑,只肯牽動唇角,不想多加一分。 “齊某雖不才,但所讀過的孔孟之書倒還有一些!弊载撝翗O。 “依齊先生所講呢?” “而今有位爺恰巧看上了姑娘,他不嫌姑娘出身卑微也不在意姑娘拋頭露面在外行商,愿意八抬大轎娶姑娘入門。”齊先生面帶興奮,“那位爺講了過門后姑娘依舊可以女子身份打理一府產業,他決不阻撓! “哦?”看上她的,不過是她的經營之道啊。 “這等好事,天下絕沒有第二遭,棋姑娘欣喜得很吧?”齊先生已自己欣喜起來了。 “齊先生看不起女子! “女子無才便是德,生來便是為我們男人服務的,在家相夫教子也就是了,有哪一個男應允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在外奔走呢?那簡直丟盡了男人的臉面!”女人嘛,草芥而已。 “哦!彼l頻點頭。 “所以啊,”齊先生目中精光四射,“而今好不容易有位爺兒瞧上了姑娘,肯不屑世俗偏見迎你入門,又肯允你為人婦后依舊行走于商市之中——這等美事,哪里能遇上第二回?”顯然是大大的恩賜了。 “是嗎?”緊握的拳,又慢慢地從袖中舒展開來。 “姑娘言下之意是應允了?”齊先生喜叫。 “但不知這位肯娶阿棋的爺兒是誰呀?” “呃,這個——”似乎不愿指出姓名來。 “還有年紀多少呢?” “啊,呃,不、不大。”汗,慢慢從窄額亡滲出來。 “齊先生有難處?不說也無妨。”阿棋輕笑,“但阿棋最想知道的是,齊先生肯熱心做媒,到底有何好處給你呀?” “沒、沒什么好處。”齊先生目光閃爍不定,尷尬地強笑,“只是、只是他答應將書坊全權交由我打理而已,沒什么好說的,沒什么好說的。” “書坊?”冷淡地彈彈手指,圓圓的杏眸幾要瞇成一條細線,“尉遲書坊?!” “呃,是。”齊先生不敢再望向她。 “齊先生!卑⑵搴龅匾恍,笑聲輕脆,“先生可還記得這尉遲書坊是何人所有吧?” “尉遲三公子。”齊先生低低回答。 “齊先生又是誰人的屬下呢?”問得非常輕松。 “尉遲三公子的。” “哦?原來先生還記得啊!卑⑵搴龅赜质且恍Γβ晠s冷了許多,“何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齊先生既然身為三公子的屬下,賺的是三公子的銀兩,吃的是三公子賞給的飯,您這‘忠’又忠到哪里去了呢?尉遲念儒又給了你多少恩惠,讓您這‘正人君子’甘心投靠呢?” “你、你知是——”齊先生一下子驚愣住。 “我怎會不知這是誰的把戲?”阿棋揚揚眉,悠哉哉地坐到椅上,依舊彈玩著手頭,睨也不睨那一個愣住的人一眼,“尉遲府以前老太爺在世時,是家大業大,幾間小小的書坊不過是閑來無事時的玩具而已,自然無人看在眼里?啥癫恍欣玻瑑晌淮罄蠣斨粫接癸L雅,結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上千傾良田也該賣光了,幾間賺錢的綢緞鋪子也被別人家擠垮了——對吧?” “好、好像有這么一回事!崩浜,順著窄額潸潸而下。 “于是呢,這幾間小小的、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小小書坊終于也成了香餑餑,對吧?”細瞇的杏眸一下子睜圓。 “棋姑娘想得太、太多了一些!饼R先生干笑,一動也不敢動。 “哦?是我多想了?”阿棋問得輕柔。 “呃……”心中驚訝萬分,卻不敢多講其他。 “就算是我多想了。不過呢,阿棋真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齊先生現在算是打理著尉遲書坊,在誰手下工作不是—樣?難道三公子虧待先生了?”氣人的小廝! “沒、沒有! “那為何先生要另投‘明’主啊?” “因、因為……”齊先生一咬牙,尖聲叫喊起來:“因為我齊某身為堂堂男兒漢,卻屈居在你這個小女子手下!我心有不甘!你看看這幾千年里,咱這泱泱大國中何時有男子屈身于女人手下過?齊某也是讀過圣賢書的,堂堂七尺之軀的血性男兒,竟讓一小小女子呼來喝去,有何顏面去面對眾人?況且,你又是一個賣身為奴的低賤丫頭!”他丟不得身為男人的面子! “就因為如此?”阿棋深吸一口氣,壓住一腔的冷笑。 “這也倒罷了!”齊先生恨恨一甩袖,臉上青筋盡暴,“我人尉遲書坊也有些時候了,論學識、論才子,我哪一樣不如棋姑娘?論經商之道、論經營手段,我又哪里遜于一名女子?可我至今仍屈身于小小賬房之中,大志伸展不得!試問棋姑娘,若是你身為男兒身,你又如何想?你會甘心?你會嗎?”誰肯永遠站在他人陰影之中! “你若有能耐,早已不僅是一間書坊的賬房先生了,這,你該明白。”空有鴻浩之志,卻沒有才智,又能如何? “沒有試過,你怎知我挑不起賬房先生的擔子?”齊先生惱羞成怒,“齊某再不濟,也不會輸給你這個卑賤的丫頭!” “那請問齊先生,何之謂‘卑賤的丫頭’?沒有容人之量,又能成何等大器?”口口聲聲讀過圣賢書,哪一本圣賢書上教他口不擇言地詆毀女子的?! “你!” “我如何?齊先生,我敬你是位先生,平素也未與你計較過什么?扇裟闶沁@等想法,我想咱們也不用多說其他了!卑⑵逡琅f彈玩著手指頭,聲音不緊不慢,“既然齊先生自認才識過人,那咱們也不留您屈尊小小的書坊了,先生盡管另謀高就。”原本念他也算有些經營才干,才一直容忍他對自己冷嘲熱諷,而今,恐怕不必再忍氣吞聲了。 “你!” “小女子如何?”圓圓的杏眸微微瞇起。呵,困了耶! “你不要太得意!到頭來被攆出書坊的人,還說不定是誰哩!畢竟,這書坊姓尉遲!” “不管怎么樣,書坊都是三公子的。” “怕要不是了!饼R先生忽地也撇嘴一笑。 “哦?” “尉遲二老爺講了,這五間書坊主府要收回,重新打理經營!倍,將一躍成為五坊的總賬房。 “說收便收嗎?”不在意地聳聳肩,阿棋泰然自若。尉遲聞儒可不是什么軟柿子。 “哎,不瞞棋姑娘說,說收,還真得收了!饼R先生洋洋得意。 “哦?為何?”她阿棋倒想聽上一聽。 “其一,當初尉遲三子分家產,只是口頭協議而已,并未立下契約。”上告,也無理可循。 “不錯,不錯!币驗槿袅⑾伦謸,怕被外界恥笑以大欺小,“其二呢?” “其二,三公子志在棋中,不擅經營之道,兄長接手書坊,也是為了給兄弟創造環境,不為外物俗事所累。”傳揚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呢。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掰得不錯呢。 “其三——”拂一拂衣上的微塵,齊先生仰首一嘆,“自家的書坊,卻讓一小女子指手劃腳,豈不是令祖上蒙羞?還是大丈夫親為較好。” “對,對!卑⑵逡矅@笑。 “故而言道,這書坊,說收,還真要收,真得收回來了!钡筋^來,滾出書坊的會是哪一個呢? “所言不假喲!笨伤麄冊僭鯓泳魉阌,卻忘了還有她這么一位攔路虎喲。這書坊,是她這幾年來辛辛苦苦撐起來的,里面飽含她的心血,不是他們想拿走便輕易拿走的! “好了,該說的齊某都說了,棋姑娘不妨靜下心來好好思量一番。姑娘也快過了適嫁之齡,總這么不清不楚地待在三公子身邊,也不是一回事。二老爺雖年紀大一點,但出身高貴,肯點頭娶姑娘為繼室,算是姑娘三生得來的福氣!倍R某也不屑與小小女子記仇,肯援手于她,也不妄白讀圣賢之書了。 “是啊,阿棋的‘腐’氣喲!”要嫁,還有尉遲聞儒呢,三百年也輪不到那個四十歲的酸老頭!天下的男人又沒死光。 “姑娘明白就好!币环嘈臎]白費就好,“棋姑娘其實是明白人,三公子雖待姑娘如同家人,但奴才終窮是奴才,本分不是說忘便忘的。”說得頗為含蓄。 “阿棋該好好謝一謝齊先生的好心! “那倒不必!饼R先生一擺手,宛如佛祖渡眾生一般,“這社會呢,便是這般,上便是上,下就是下,上下貴賤之分是打不破的!辈灰С质裁达w上枝頭做鳳凰的念頭為好。 “阿棋謹記先生今日所說!辈贿^呢,她倒偏要打破這上下貴賤主仆之分給他們瞧上一瞧! 路,是人走出來的。 她的人生路,由不得無關之人指三道四! 一切,盡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 方形青磚,朱漆大門,高聳門樓,雄壯白獅。 從外貌看,尉遲主府還是四年前的老樣子,并沒有因家道的中落而形如秋來之草,衰落不已。 只是,踏入府門,眼光所及之處,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倒真給她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了。 成片清雅的蘭花不再,隱者之氣的珍稀墨菊也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招搖的俗麗牡丹,誘人的濃香金桂——當然,時節尚屬于冬嘛,一路行過只有光禿禿的樹枝亂蓬映入眼中,倒是別有一番風景——大煞風景啦! 就說丁,她不想來這尉遲主府啦!再也尋不出一絲幼時在這清雅別致的府中賞玩的記憶,只給她更加厭惡的理由。 簡直浪費她休眠的大好時間! 難得今日是晴天耶。 啊……好想睡。 “阿棋。” 真的……睜不開眼了。 “阿棋——” 能不能稍微瞇一瞇? “阿棋!” 呃? 耳邊的雷霆爆吼,一下子驚跑了她的睡意,迷蒙的雙眸瞪得滴溜溜圓,清亮亮地映出一張鐵青的俊臉。 “尉、尉遲?”好像不妙喲。 “給我精神一點!”惡狠狠兼咬牙切齒地貼上她的耳飛快地低吼一聲,尉遲聞儒真的真的很不爽。 “好哇好哇!彼⒓磸纳迫缌鞯匦Σ[瞇,眨眨圓圓的杏眸。 “好什么呀?”被打敗地豎起一指,將沖自己討好地笑瞇瞇的圓臉轉向前面三步處,無奈地一笑,“還不給大哥二哥問聲好?” “拜見大公子、二公子,奴婢給兩位老爺請安了!”夠禮貌了吧? “你不要再沖我傻笑了!睙o力地一嘆,尉遲聞儒極具耐心地又將那張小臉轉向前方,“大哥問你話呢! “啊?真的嗎?”阿棋立即瞇眸笑嘻嘻地,一副感激涕零的滑稽樣子,“原來大公子還記得奴婢啊!奴婢簡直太感動了!嗚,我哭一哭好了!奴婢真是太高興了!嗚,太高興了!”哼哼,幾年前,這兩位公子可是從沒正眼瞧過她喲。 “呃,阿、阿棋,你長成大姑娘了!币扬@中年福態的尉遲望儒勉強地——笑,對眼前小姑娘的伶牙利齒很是不習慣。 其實也怪不得他,年齡畢竟有一定差距的。當年尉遲老太爺是老來又得一子,尉遲聞儒與兩位兄長整整相差了兩輪,老大家的長子比這位小叔大了三歲呢。 “阿棋,雖然你自幼賣到咱們尉遲府上,同三弟一起長大,形如一家,但該有的主仆之分,你還要偶爾記得才行!蔽具t念儒不悅地板著臉,十分看不慣這小丫環的無禮樣子。 “是,二老爺教訓得是,阿棋是尉遲家的奴才,這奴才本分一定要的,奴婢一定牢記二老爺的教誨,不給尉遲府丟臉!编停瑵M嘴仁義道德,一臉的自視清高,可肚中不依舊盛了一桶虛偽? “嗯,還算有點樣子!鞭垡晦垲M下的長須,很有讀書人清然之貌的尉遲老二淡笑著頷首,一雙細眸暗暗繞阿棋幾圈,算計的精光不泄半分。嗯,人雖長相普通,但懂賬會經營,要了她也不算吃虧。 “二老爺,您不認識奴婢啦?這眼光怎總打量奴婢呢?”阿棋心中已惱.但因尉遲聞儒在場,不好發作。 “四年沒見,阿棋卻沒什么變化,老爺我怎會認不出你,笑話笑話!蔽具t念儒干笑幾聲,立即收回圍繞阿棋打轉的視線,轉而面朝親弟,熱切地一笑,“三弟,咱們兄弟三人許久不見,去聊上一聊可好?” “小弟自當領命。”尉遲聞儒風眼漾笑,“兩位兄長請。” “好,去書房一敘如何?” “樂意至極! “阿棋,你許久不曾回府來了,既然今日回來了,去找你舊日伙伴敘舊吧!” “謝大老爺恩典。”笑瞇瞇地欣喜一禮,“那奴婢先告退啦! “去吧,去吧。” 笑瞇瞇地,阿棋轉身行往仆房院落。 嘖,若她料得不錯,接下來三兄弟的閑“聊”一定與書坊有關!既然跟來了,豈有不聽上一聽的? 暗中早已打好了主意,只等尋找到空子——去偷聽一番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