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下,『聆音觀』。
陽光落在觀前的石榴樹上,火紅的花在樹梢綻放,鳥兒們在樹上跳躍。一個身穿白衣的纖長身影,在樹下的石頭上靜坐著。
忽然振翅之聲揚起,沒多久,一陣馬啼聲驚醒了石上的人。她輕輕拍落身上飄落的花瓣,從石上起身,朝聲源處望去。
「呀,今兒吹的是什么風,竟有二位稀客光臨?」石上之人執起拂塵,笑望著來人。她是個年約四十歲的女子,望之仙風道骨,頗有脫俗之感,可以想像年輕時是個美人,現在多了份成年女子的氣質。
「怪道今早麻雀叫得厲害,原來是有稀客光臨哪!」
「許久不見,梵姑姑精神越來越好了!」永蘅光笑著說道,伸手向身后的綠袖介紹著!妇G袖,這是凌梵道姑,我都叫她梵姑姑;梵姑姑,這是我的朋友綠袖,碧綠的綠,衣袖的袖!
凌梵含笑著打量眼前的緣袖,望望她又望望永蘅光,沉吟一會道:「綠袖?好名字!我倒想起前些天送給你家的籤詩,好像有這么一句『綠柳陽臺春旖旎,紅杏庭院日光華』來著,不知是誰射中了?」
永蘅光瞪了凌梵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還說哩,那只奇怪的『鳳凰偕』,就是我射中的!還另外中了個『樂逍遙』,什么「讀書樂不求甚解,鼓琴情足以自娛」的!」
凌梵大笑:「那不是頗符合的嗎?哈哈哈!」
永蘅光頗為不悅地望了凌梵一眼,瞋道:「梵姑姑還笑哩,害我被薰光姐姐取笑好久!不知梵姑姑從哪找來的怪話?」
凌梵神祕地望著永蘅光,含笑道:「呵呵,祕密!」
此時陽光甚大,透過枝葉,照在三人身上,映得人有些睜不開眼,凌梵指指道觀后方,道:「咱們別光站著,到后頭紅涼亭坐著吧!那兒風也涼爽,勝于在這兒曬太陽,你是無所謂,綠袖姑娘這么水嫩嫩的一朵花兒,可別把人家曬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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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梵便領著永蘅光和綠袖往后頭行去,經過了一條小小的甘露河,越過竹橋,方來到紅涼亭。
三人進了亭里,坐下后,小道僮奉上茶,凌梵笑道:「你這孩子,多久沒來我這,今天怎會忽然來了?也沒先說一聲!想必又是惹了禍,來找我解決的吧?」
永蘅光道:「梵姑姑好厲害,正是要請姑姑幫忙呢!不過我可沒惹禍!」
凌梵道:「別瞞我啦!哪件事瞞得過姑姑我? 前幾天我夢見你籠在黑霧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煩?」
綠袖不禁吐吐舌頭,心里暗想,這道姑好像有那么一點道行,看來不是普通人!
永蘅光閣言一愣,還沒開口,凌梵道:「好啦好啦!你就爽爽快快地把問題說出來吧,姑姑我給你作主!是不是你要娶綠袖姑娘,薰光那丫頭有意見啊?如果這樣,再簡單不過,我替你說,保證薰丫頭點頭!」
永蘅光漲紅了臉,急忙搖頭道:「姑姑別隨便開玩笑! 講講我是無所謂,我好不容易交到個朋友,可別把人家嚇得不理我!」。
凌梵奇道: 「咦,不是么?我記得你射中的那首『綠柳陽臺春旖旎,紅杏庭院日光華』。籤頭是『鳳凰偕』,里面還有你兩名字呢!我那籤詩可從沒不靈過哩 !」
︶綠袖尷尬地開口:「呃,道姑別誤會了!我只是個小侍女,蒙蘅光公子不棄,高攀為友,道姑千萬別誤會……」。
永蘅光忙道: 「哎,都是姑姑啦,老是說這等會讓人誤會的話!既然如此,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這次是想要請姑姑幫個忙,讓我可以離開家里一陣子,成 不成?」
凌梵問道:「什么事阿? 你在山莊不是過得好好的么,干么要離開呢?」
永蘅光道:「我有苦衷的,這事非得這么做不可!除了找姑姑,我也想不出其他方法,姑姑就幫幫忙吧!」
他的面上全是懇求的神色,凌梵嘆口氣道:「哎,沒法子,你這孩子說說看吧!」
于是永蘅光便把計畫跟凌梵說了一遍,凌梵聽完,望著地沉思好一陣子,方道:「你可得要小心一些,這計畫大膽了一些!而且我看你面相,最近實在不宜外出!不過,待在山莊也是有危險……若不答應么,你這孩子定又撒嬌又賴皮的,纏得我不答應也不行。罷罷!就答應你吧!不過一個月后,可要答應我立刻回來喲!要是薰光那丫頭來要人,我交不出來的話,她保證會讓這兒淹大水,我可消受不了!」
永蘅光聽到她答應,頓時眼睛發亮,喜道: 「多謝梵姑姑肯幫忙,我決不會給姑姑添麻煩的!」
凌梵沒說話,安靜了好一會,忽然想起一事,開口問道:「我給你們的籤詩,有婚姻之兆的,除了『鳳凰偕』,我記得遛有個『佳期近』,是誰得著了?」
綠袖滿臉通紅地低聲回答:「呃……是我……」
凌梵望著永蘅光和綠袖,神色似笑非笑。綠袖給她看得渾身不對勁,連忙低下頭。所幸凌梵沒再多說什么,三人又聊了一會,用畢午飯,永蘅光和綠袖方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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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永薰光正在書房里和雷穎畫畫兒,綠袖也在一旁。
忽然侍女芹香神色驚惶地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芹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永薰光從桌上抬起頭,瞪了芹香一眼!甘裁词卵,沒看到我正在和穎小姐畫畫兒么?」
「不好了呀,…….公子他……他」芹香跑得急,好不容易才擠出話。
「阿蘅?」永薰光立刻站起來,一臉緊張!冈趺戳耍钟腥岁J入么?阿蘅有沒有受傷?」她語音顫抖,神情焦急。雷穎見她如此,也站起身來。
「不是啦!沒……沒有人闖進來……是……是……」芹香用手撫著胸口,永薰光著急地瞪著她,急問:「那到底怎么了?快說呀!」
「公子生病啦!」芹香說道,好不容易才不喘了。
永薰光松口氣,拍拍胸口!覆皇怯腥岁J入就好,你這丫頭,嚇死我了!別大驚小怪,公子是怎么個生病法?別杵在那兒,快去請大夫呀!」她只要一知道永蘅光無事,立刻恢復平常的冷靜。
芹香連忙出去,差人請大夫去了,永薰光轉頭對雷穎說道:「穎妹子,不好意思,我去探探阿蘅,少陪了!」
雷穎忙道:「薰姐姐請去吧!希望蘅光哥哥無事才好!」她和薰光蘅光已經很熟了,永蘅光比她大一歲,她便喚永蘅光為蘅光哥哥。
「嗯,希望如此,阿蘅身體一向不錯,希望不是什么大病!」說完,永薰光便帶著幾個侍女,匆匆地往『蘅居』而去。
一直到晚上,雷穎才見她回到主屋。「薰姐姐,蘅光哥哥沒事吧?」雷穎見永薰光面有憂色,便如此詢問。
「唉,阿蘅發著燒,神智不大清楚,可能要好陣子才會好,F在我讓荷香藕香照料他,希望他快好起來!」永薰光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頭,臉上藏不住一股憂色。
「薰姐姐別擔心,蘅光哥哥吉人天相,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雷穎如此安慰著永薰光!傅故亲罱鞖舛嘧,薰姐姐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褂擂构饷銖婞c點頭,雷穎見她面色不佳,忙和她的侍女一起扶著她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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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天,永蘅光的病依然未見起色。這日永蘅光坐在房內,憂心著永蘅光的病情,雷穎在旁邊安慰著,可以了解她的心情。薰光蘅光從小失估,唯一的弟弟生了怪病,做姐姐的自然擔心。相對的,如果換成雷穎生了病,她也會很擔心的!
雷穎正在安慰永薰光之時,侍女蓮香來報:「小姐,『聆音觀』的凌梵道姑來訪,在大廳里等您呢!」
永薰光一聽,喜道:「啊,我怎么把梵姑姑忘記了?穎妹子,咱們到廳里吧,我替你引見引見!」說著便攜著雷穎的手,往大廳走去。
一邊走著,雷穎問道:「薰姐姐,不知凌梵道站是哪位高人?」
永薰光由自聽到凌梵來訪,眉頭才稍微舒展,微微笑道:「凌梵道姑是我爹爹的結義妹子,我和阿蘅都喚她梵姑姑。爹爹過世后,她常照顧我們,就像親生的姑姑一樣。她精通醫術,阿蘅給她醫治,一定很快就會好了!」說話之間,已經到了大廳。
寒溫方畢,永薰光正要開口請凌梵去看永蘅光,凌梵左右張望一下,問道:「咦,阿蘅那孩子又是到哪里淘氣去啦,怎不見他?」
永薰光道:「阿蘅生了病,正要請梵姑姑瞧瞧他哩!」
凌梵道:「喲,阿蘅會生病啊?那孩子從小到大,除了摔傷跌傷,連感冒也沒生過幾場,又不像你是雪做的身體,中看不中用!風才吹大點,就傷風感冒!我還以為就算是流行霍亂天花,也決計不會傳到他身上的哩!這會兒怎會生了。俊
永薰光嘆口氣道:「就是這樣才奇怪啊,請梵姑姑看看他吧!」
永薰光領著凌梵到了『沖居』,雷穎和綠袖也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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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走到永蘅光的臥房,荷香、藕香正在一旁,見永薰光等來到,連忙站起身來,站立一旁。
永蘅光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凌梵皺皺眉,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搭他的脈。永薰光神色擔憂地望著凌梵,靜待她開口。
凌梵自袖口取出一個白綾小包,遞給永薰光,道:「前些天配了副補藥,今天本要帶來給你這ㄚ頭補一補的,誰知反倒是阿蘅生了。∵@藥對他身體有助,先把這給阿蘅吃了,補他的元氣,才恢復得快,你就拿去吧!若以老參篇引子,藥效更加倍!」
永薰光轉頭,將藥遞給荷香、藕香,道:「我房里有一副長白人參,快取了去,熬藥給公子吧!」荷香、藕香答應一聲,退下自去了。
侍女們退下后,凌梵沒有開口,只是閉眼沉思。
永薰光知道凌梵有些道行,此時必是在思考著水蘅光之事,也不敢吵她。
過了一會兒,凌梵終于睜開眼,永薰光急急問道:「姑姑呀,阿蘅到底怎么了?」
凌梵緩緩說道:「阿蘅這不是普通的傷寒哪!病有分內外,阿蘅里面有病頭,外頭又被肅殺之氣沖煞住,里外夾攻,才會如此沉重!我見他面相有些微晦暗,印堂又籠著一股黑氣,他最近有沒有什么危險之類的?」
永薰光望著凌梵,訝異地回答:「正是呢,最近幾個月以來,總有一些莫名其妙之人闖入。前幾天過端午節,歹人趁著大家都不在時闖入家里,而且還想要射殺阿蘅!若不是阿蘅命大,碰到綠袖妹子正好在場,早被射中了!姑姑果然厲害呀!」
凌梵微微一笑,望了永薰光一眼,道:「當然羅,連這點事都瞧不出來的話,我這些年豈不是白修的!」
她沉吟一會兒,問道:「阿蘅在哪兒遇刺的?」
永薰光答道:「就在這兒呀!」
凌梵搖搖頭,嘆口氣道:「有歹人想闖入,這里的守備必是要加強的!山莊里人雖多,但是如果有歹人的話,這兒離主屋又遠二方面要守主屋,一方面還要守這里,二處分散,安全上恐有顧慮!阿蘅沒病的話倒還好,現在阿蘅病了,更是要小心才是!何況我看他的面相,最近還有一次血光之災,可要小心點哪!」說畢,凌梵又嘆了幾口氣。
「那那------那該怎么辦呢?」永薰光擔心地問道!歌蠊霉每捎惺裁唇鉀Q方法?」
凌梵道:「阿蘅得修養一陣子,加上他這沖煞之氣,要過二個節氣之后方退,F在是夏至,得要到小暑過后,立秋了才安全!我看這樣吧,道觀附近有個小屋,是我閉關之用,地勢極隱密,若非熟人帶路,尋常人決尋不著!阿蘅去那養養病,避避風頭,倘若歹人探聽到阿蘅在我那兒,尋上門來,也不妨事兒!待他身體好了,沖煞也過了,再回來罷!」
永薰光喜道:「這法子倒好!我等下就派人送阿蘅到姑姑那兒去吧!」
凌梵道:「這可不成!阿蘅這病與沖煞有關連,在他身邊的,得要能和他相合,能助他才行!他本來主氣就已弱了,你派個相沖的去服侍他,再這么一沖一剋,豈不是雪上加霜,要他的命么?」
永薰光急問道:「那依姑姑之意,要怎樣才好呢?」
凌梵道:「你別急,我給他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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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梵一邊閉起眼,手指依序掐算著,一會兒睜眼問道:「與阿蘅八字最相合的,是屬鼠,臘月生的;次之為屬狗,正月生者。你這有沒有這樣的侍女可跟去服侍他? 」
永薰光想﹂想,嘆了口氣道:「沒有哪!正月和臘月生的侍女只有荷香和菱香,偏生荷香屬豬,菱香屬兔,都不相合!」竹情山莊每個月都會辦生日慶宴,所以每個人的生日月份,永薰光都記得。
凌梵忙搖手道:」不成不成!不是屬鼠臘月生者,或是屬狗正月生者,一概不許去!與他相沖的話,反倒糟糕了!」
永薰光面露為難的表情:「那可怎么好?阿蘅又不能沒有人照顧呀!」
綠袖正想開口,要求自己跟著永蘅光到『聆音觀』去——這原本就是計畫的一部份——她還沒說話,雷穎倒先開了口:「綠袖,你是屬鼠,臘月生的吧? 」
綠袖點點頭,雷穎說道:「既是如此,綠袖既伶俐又能干,很會照顧人,蘅光哥哥和她又合得來!如果薰姐姐不嫌棄,讓綠袖跟去照顧蘅光哥哥,不是兩全其美了?」
永薰光忙道:「那怎么可以?綠袖妹子是客,怎好意思讓她去呢?而且你們六月就要回綿竹去了,這一去要個把個月,我怕誤了你們啟程哪!」
雷穎道:「沒關系的!沂哥八月才要上任,這兒離綿竹雖是一個多月路程,路上趕一趕路,約莫一個月上下,也是可以!就算七月再啟程,也還趕得上!倘若到時蘅光哥哥身體未安,風頭已過,再換人照顧也成!這段日子蒙薰姐姐招待,如此叨擾,早就覺得過意不去,能略盡點棉薄之力,我們也才能心安呀,薰姐姐就莫客氣了!」
「薰光小姐,我很樂意照顧蘅光公子的,您就讓我去吧!」綠袖連忙如此說道,要是永薰光不讓她去,計畫就泡湯了!
永薰光思考半晌,方道:「那就有勞綠袖了!」
綠袖道:「薰光小姐別客氣!橫豎小姐現在也不須我服侍,我忙慣了,無事可做,反倒無聊哩!」
雷穎紅著臉瞪了她一眼,綠袖吐吐舌頭,笑著望著雷穎。
商議已定,永蘅光服下補藥,下午神智略為清楚了,便由幾個侍衛抬著上了馬車,緣袖隨在一旁,到『聆音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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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聆音觀』后,幾個小道僮上前幫著,扶了永蘅光到了小屋。
進入里頭之后,凌梵揮手要道童們先離開,將門關了后,才開口笑道:「好啦,阿蘅,你的戲演夠了,可以起來啦!」
永蘅光自床上坐起,笑道:「謝謝梵姑姑!姑姑也真厲害,說什么沖煞八字,還真是有模有樣的哩!」
凌梵望著他,正色道:「阿蘅呀,剛剛可不完全是唬薰ㄚ頭!傷風雖是假的,沖煞倒是真的有,而且還不輕!這個把月里,你要格外小心才行!」
永蘅光道: 「這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凌梵道:「既是如此,天色已晚,你明兒再出去吧!不過可要依照當初約好的,每幾天捎信來報個平安,我也才能跟薰ㄚ頭交代!這期間若薰ㄚ頭來問,我自會替你擋著,一個月后不管結果如何,都要立刻回來,知道么?」
永蘅光笑道:「是,是,知道啦!」
凌梵道:「那我就先回觀里去了!綠袖,你就隨我回去,趕明兒再來吧!」
永蘅光失笑道:「梵姑姑,我現在是『臥病在床』哪!若薰光姐姐不放心,又跑了來,看到綠袖在觀里,不起疑心才怪!」
凌梵道:「那可不成!你是年輕男子,綠袖又長得這樣水靈靈,人見人愛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哪天被人家知道你是裝病,傳了出去,豈不是誤了人家姑娘名節?」
綠袖道:「道姑放心,蘅光公子不會是那種人的!」
凌梵看了看永蘅光,又看了看綠袖,過一會兒,嘆口氣逼:「算了,既是如此,我就不多說了!阿蘅,你可得多小心!我明兒會再來一趟!
凌梵又將用品位置,仔細地跟永蘅光和綠袖說了一遍,方纔離去。
☆☆☆
凌梵日去后,永蘅光從胸前取出一只小盒子,服下里頭的藥,沒多久,臉色便恢復了平常紅潤的模樣。
綠袖望著永蘅光,好奇地問道:「你這藥打哪來的?是道姑給你的么?」
永蘅光笑著回答:「正是呢!姑姑稀奇古怪的藥最多了!」
綠袖道:「這藥還真厲害!今兒在蘅居看到你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還真以為你生了重病哩!」
永蘅光聳聳肩,笑道:「薰光姐姐精得很,不逼真點,哪能騙得了她?倘若不是搬出梵姑姑,恐怕也沒這么輕易瞞過她哩!」
綠袖道:「現在已經按照計畫,溜出來了,接下來呢?」
永蘅光道:「我早打聽好了,九王爺府里的琴師想回鄉去探親,正缺一名短期琴師。這陣子節慶又多,府中琴師是必要的,所以遲遲不準琴師回鄉。明兒我去,就先應征琴師,萬一不成,王爺府里雜務甚多,總有工作可做的!」
綠袖道:「琴師呀?頗適合你的呢! 這差事除了宴會,閑時教教公子小姐們彈琴,也沒有其他事情,算是個閑差使,不致太引人注意。萬一突然失蹤,橫豎只是個代班的而已,王府里也不至于太追究!」
永蘅光拍手道;「我正是這樣想的呢,你真了解我!」
綠袖微微笑了笑,她和永蘅光真的很談得來!忽然想起一個多月后便要回綿竹去,心里真有點捨不得,臉色便有些沉重起來。
永蘅光見她臉色忽然黯了下來,關心地問道:「綠袖,你怎么啦?」
綠袖忙搖搖頭,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她要學著看淡些!便笑著道:「沒事兒。呀!天快黑了,肚子也有些餓了,該是用餐時候了!」
小屋里有廚房,烹煮并無問題。
綠袖煮了幾樣菜餚,永蘅光原本要幫忙,他雖獨立,對于廚務卻是一竅不通,被綠袖笑著趕回。
☆☆☆
二人用畢晚餐,永蘅光坐在里頭彈琴,綠袖在一旁刺繡。
他想起自己身世之謎,又臭名其妙地遭人暗殺,不知不覺琴音便有些煩悶。綠袖聽見他的琴聲從平穩到憂煩,猜他若不是為了自己身世感傷,就是為了不明原因遭人追殺而煩惱。便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坐下,永蘅光抬起頭,琴聲嘎然而止。
綠袖看他眉頭緊皺著,忍不住伸手撫他的眉,道「﹁你別鎖著眉頭嘛!明兒到了王府,一定很快就會查明原因的,笑一笑呀!」
永蘅光嘴角微微一笑,神情依然有些憂郁。
綠袖靈光一現,笑道:「對了,有個曲兒你聽過沒,我彈給你聽!」
說畢,綠袖便奪過他的琴,一邊彈著,一邊唱道:
「走到大街迎面來,遇到一個俏男孩,長得使呀嘛人人愛,又高又帥好風采。
眼晶亮像那太陽曬,算高挺像秦山脈,長得好呀嘛人人愛,翩翩郎君好風采。
一呀奇來二呀怪,他額頭鎖著二山脈,為何不見嘴兒開?望著郎君費疑猜,莫非他是啞巴怪?
郎君只把扇兒開,遮嘴回聲才沒有壞!
望見前面黃老歪,做了鬼臉扮丑怪;郎君一笑臉才開,仔仔細細瞧明白,一見方才釋開懷,難怪老是嘴不開!
原來他牙兒黃來齒兒壞,更兼那門牙缺了一天排!」
永蘅光本來很專心聽著,聽到后面,大笑著道:「你這傢伙,我還以為你要唱什么好聽的,原來是拐著彎罵我呀!」
他一邊笑,一邊追著綠袖佯裝要打—綠袖趕忙丟下琴,二人滿屋追著跑。
綠袖跑到墻邊,一邊喘一邊笑彎了腰,永蘅光伸手抵住墻,將臉湊到她面前,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笑瞪著她:「你看清楚,我門牙可沒有壞喲!」說完,出其不意地伸手阿綠袖的癢。
綠袖原本就十分怕癢,被永蘅光一鬧,更是癱在地上,連連討饒道:「哎喲,好哥哥,饒了人家呀!人家下次不敢了啦!」永蘅光許久沒跟人家玩得這么痛快,聽到綠袖討饒,方纔住了手。
原本二人只是鬧著玩,現時才發現情形有點不太對:綠袖整個人倒在地上,幾乎是等于在永蘅光懷里,此時跟他正臉對著臉。
永蘅光望著綠袖紅噗噗的俏臉,感覺她一陣吹氣如蘭的氣息,心里一陣悸 動。
他緩緩低下頭,幾乎想吻她粉嫩嫩的頰,望見她澄澈的眼眸,天真無邪地瞅著他,這才清醒,連忙起身站起來,心跳不受控制地,撲通撲通跳得急。
永蘅光手足無措地道:「對……對不起,綠袖……」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接不下去。
綠袖搖搖頭,紅著臉兒道:「呃……不是你錯,是我不好……」說著說著,也說不下去,二人便這樣默默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兒,外頭一陣貓頭鷹叫,綠袖回過神道:「蘅……蘅光公子,天色不早了,該安歇了!」
永蘅光道:「是呀,是該安歇了!」二人道過晚安,便各自到鋪上歇息了。
第二天﹂早,凌梵又來到屋里叮囑了一番,永蘅光便離開了聆音觀,往九王爺府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