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才到公司上班,就發(fā)現(xiàn)許多雙怨毒的眼神不時盯著他,有如芒刺在背,原因是有些被裁員的員工還回來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在那些人的心中,聞?wù)媸莻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他走進辦公室,依然是昂首闊步,神采煥發(fā)。他并非不可一世,而是他明白,要管理好一家大公司,實在很難做到八面玲瓏,人人滿意,然而只要能幫公司渡過眼前的難關(guān),奠定未來的成長基礎(chǔ),他也不在乎被人罵得奧頭了。
辦公桌上有著好幾份報告,聞差不多都看完了。最后一份,是這回裁員的名單。
裁員?
聞忽然心血來潮,轉(zhuǎn)向身旁的電腦,調(diào)出了頤頤的人事檔案。
鐘頤頤,廿四歲,職位是研發(fā)部的特別助理。這次裁員的認定主要是看職位需要與否,以及請人事資源公司來做的一個性向與適用的調(diào)查,而調(diào)查公司給頤頤的評語是:細心敏感,浪漫有余,理性不足。
研發(fā)部的助理縮編,必須刷掉兩個人,就這樣,感性勝過理性的頤頤雀屏中選。
雖然下這斷定的人并不是聞,但決定裁員的人卻是他,所以追根究底,頤頤要恨他也并非沒有理由。
聞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眼前浮現(xiàn)頤頤昨晚扭頭就走時那張氣翻了的神情。不過頤頤就連生氣的時候,也都還是美美的,他不禁憶起她那雙燦亮的明眸,一眨一閃像在說話似的羽扇長睫,水水嫩嫩的肌膚美好如玉,她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女性的柔媚,卻又嬌俏可人。
聞見過不少美女,只不過許多美女要嘛一開口就沒氣質(zhì)到嚇死人,再不然死板板的有如紙上剪下來的娃娃,但頤頤卻美得活潑,美得生動,白里透紅的臉龐似乎正訴說著她的活力,那彎彎的菱角嘴也總像是隨時要笑,而且隨時會現(xiàn)出兩個嬌艷逗人的小酒窩。
頤頤為什么如此吸引他的注意?聞自己也相當訝異。他原以為除了莎之外,不會再有其他女人能激起他的興趣,然而昨天頤頤將離去時,他竟不想就這樣與頤頤擦身而過,促使他沖口而出希望能再見到她……
現(xiàn)在想想,令他懊惱的并不是頤頤對他的拒絕,而是對她的那種迷惑感覺。
叩叩——有人敲門,聞收回了思緒。
“進來!
門被推開一條縫,鉆出曇霓那張圓圓的臉!笆撬绞,不是公事,我還可以進來嗎?”
聞微微一笑,他跟曇霓雖然沒有他姐姐那般的交情,卻也是多年的鄰居老友!斑M來吧!
果然曇霓一關(guān)門,就忍不住道:“哎,實在是一點也不習(xí)慣。我還記得高中時教過你數(shù)學(xué)呢,怎么現(xiàn)在你就變成我的頂頭上司了?”
聞笑道:“你是希望我感激你當年的數(shù)學(xué)教得好,才間接造成了我今日的成就?”
“豈敢。”曇霓裝出了一副惶恐的表情!拔沂莵硖婺憬銈髟挼摹!
聞略一遲疑:“她有事為什么不直接跟我講,要叫你傳?”
“她被你氣昏啦!”曇霓笑著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他對面!八f她不想跟你講話。”
聞安靜片刻,手中的筆在桌上敲啊敲。“有人去告狀了?”
“大概是昨天你才剛跟那位涂小姐談完,她就去找你姐哭訴嘍!睍夷迖K嘖地搖頭嘆道:“你姐說呀,她那么辛苦地拉攏你跟涂小姐,你非但不領(lǐng)情,還把人家給甩了,她說你每次都這樣,是不是要把她氣死!
說到那位涂小姐和他姐,聞才真有氣。涂小姐雖然長得還算漂亮,卻既嬌縱又虛榮,根本不是他會喜歡的典型,偏偏他姐什么也不管,硬把他們送作堆。聞和她見了兩次面,實在受不了,才在昨天把涂小姐約出來,講明以后各走各的。
“她有什么好氣的?我才該發(fā)火!甭劺湫Φ負P起雙眉!皼]事以為自己是紅娘還是老鴇?死命找女人往我身上推!
“她擔心你啊。”曇霓嘆道。聞他姐實在是用心良苦,說真的,要找那么多條件好的女人來跟聞相親,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斑@么多年了,你連個女朋友也沒有,她怕你是不是有什么……隱疾!
“隱疾?!”聞吼著甩了手中的筆,曇霓實在很害怕那只筆朝她飛來!澳銈冞@些三八女人,什么跟什么啊!”
聞的火氣雖然把曇霓嚇得魂飛魄散,但好朋友既已把事交代她了,她也只好鼓起勇氣把話說清楚!安皇俏覀?nèi)耍鞘聦。說真的,我們都覺得你大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否則又不是沒女人喜歡你,你為什么都不動心?你跟涂莎的事,也已經(jīng)那么久了,早該煙消云散了吧!
他的眸子變得很冷!安粍谀銈冑M心,我正常得很!
“才怪!睍夷薏徽J同地搖頭!拔覀兌荚谙,是不是涂莎給你的打擊太大,讓你在與女人相處上已經(jīng)有了障礙……”
“障礙你們個鬼!”聞打斷她的話!澳銈儍蓚每天閑閑沒事,不能想點有建設(shè)性的話題嗎?”“這很有建設(shè)性啊,你姐真的很擔心你,”曇霓十分關(guān)心地說!八在想要不要帶你去看心理醫(yī)生!
聞做了個快要昏倒的表情!澳銈儍蓚才需要看心理醫(yī)生!”
“那再不然,”曇霓慢慢撒下圈套!澳憔腿プ穫女朋友,然后帶回家給你姐看,讓她放心!
“我神經(jīng)。俊甭勍伪成弦坏,大大不以為然!盀榱四銈儍蓚八婆去浪費時間追女人?”
“就說你不正常吧。”曇霓了然地下結(jié)論。“愛情是每個人的必需品,你居然說是浪費時間?!”
“我沒空!彼吡寺。
“挨罵也沒空?”曇霓要笑不笑地!澳憬阋姨嵝涯,你爸媽年底會從美國回來,到時候要是她在你爸媽面前說一句你不正常,那就不僅僅是挨罵而已……你等著吧!
聞倏地坐正了身子,他瞪著曇霓的樣子,真的很像在瞪一個怪物。但曇霓與他姐下的圈套是個連環(huán)套,教他很難不入甕。
他稍稍松口了!半S便追個女孩子給她看就行?這有什么意義?”
“有意義,至少讓你姐放心!睍夷拚Z重心長地解釋:“你家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其實你姐也是為你擔心。如果你肯自動自發(fā)去追女朋友,她以后也就不會再幫你瞎介紹了!
“真的?”聞的眼睛閃了閃。
“真的!睍夷撄c頭。
聞沉吟了一會!拔抑还茏飞希院蟮慕煌、發(fā)展都不一定,更不保證結(jié)婚,這樣接不接受?”“接受。”曇霓微微一笑。說真的,其實只要聞肯對愛情有所行動,就是往前進了一步,就已經(jīng)夠讓他姐開心的了!案星榈氖,本來就很難講,哪有保證結(jié)婚的!
“人由我選?”聞眼里的光茫又問了。
“當然!
聞?wù)Z中帶笑,很輕松地靠回了椅背!叭ジ医阒v,叫她寫張合約來簽字蓋章,就這么說定了!
“噫,”曇霓忍不住調(diào)侃!按饝(yīng)得倒挺爽快,這么有把握?”
聞信心滿滿地揚了揚眉!爸皇请S便追求個女友,你想這任務(wù)對我來說,會困難?”
也對。曇霓看著聞,雖然他們只是朋友,但曇霓還是忍不住要贊嘆兩聲。他坐在那兒,優(yōu)雅、自信,寬闊的肩,挺直的背脊,三十一歲的男人,正開始所謂的成熟氣度,蘊借的意氣風(fēng)發(fā),這樣的男人,絕沒有情場失意的道理。
“你叫她把那一串相親的候選名單都劃掉吧!”聞懶懶地說!耙院蟛粫枰恕!
“這么有把握?”曇霓猜測著!澳悄阋呀(jīng)有人選了?”
聞不置可否地笑笑。眼光一掃,瞟見身旁的電腦屏幕上,仍停留著頤頤的人事資料,他心中一動,把屏幕轉(zhuǎn)向曇霓:“就她吧。”
“她?”曇霓呆了一下,傻眼了。才只幾秒,她就忍不住噗哧爆笑出聲。天!誰不好挑,挑到一個足令全世界男人吃苦頭的鐘頤頤!
“笑什么?”聞皺皺眉頭,疑惑于曇霓的夸張笑聲。
曇霓笑個不止,好不容易才稍稍按抑了下,在笑聲中的空檔問他,“你確定是她喔,沒錯?”
聞眼中閃過一抹警覺,但他仍是不明白曇霓的反應(yīng)為什么如此激烈。
他還不知道頤頤已經(jīng)對男人這種動物失去了信心,不打算交男朋友了呢!曇霓心想,這下聞有罪好受了。
“你好好努力吧!睍夷抟膊惶裘,只是又安慰又鼓勵地站起了拍了拍聞的肩!拔易吡恕!
“干嗎這么急?”
“去打電話給你姐,”曇霓回眸對他笑道!耙驗橛芯实脑掝}可以跟你姐說了。”
曇霓對聞要追頤頤的詭異反應(yīng),雖然讓聞十分懷疑,但他倒沒放在心上。他總覺得,頤頤她氣怒不過是為了失業(yè)的事,他做事公私分明,雖然沒辦法將頤頤的裁員命令撤回,但他商場上的關(guān)系極好,幫頤頤另外介紹個工作,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不過追個女人罷了,以他的條件,還不手到擒來?
于是,將近中午十二點,他福至心靈地往研發(fā)部轉(zhuǎn)了轉(zhuǎn),果然教他遇見來公司整理私人物品和交接工作的頤頤。
總經(jīng)理親自大駕光臨,研發(fā)部的所有員工無不大驚失色,主管甚至從辦公室里跑出來親自迎接,女同事們更是悔恨剛才沒有進化妝室補好粒,這下來不及了。
“嗨。”當著眾人矚目的眼光,他直接走向頤頤,打了聲招呼。
頤頤不抬頭還好,一看見是聞,當場心里一把無名火又躥燒起來,原來頤頤今天一早去看她的銀行存款,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這個月的薪水,就剩下公司給她的三個月遣散費,除此之外她還真沒什么財產(chǎn),萬一接下來她找不到工作,就得喝西北風(fēng)了。
這一切,全拜聞之賜,要她怎對他和顏悅色得起來?!
聞不知道這些,只開門見山地問:“你想不想……”
頤頤把她的私人物品一古腦掃進一個紙箱里,抱起紙箱什么話也不說,硬生生從聞身邊走了出去。
聞當場愣住了。他原本想問的是: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吃午飯,不過頤頤顯然不想,她只想讓他當眾出丑。
他本來滿滿的信心傲氣,像是被人給從頭到腳潑了盆冷水,把他的氣勢給沖了個一干二凈。在場的所有同事眼睛都滴溜溜地興趣十足,只怕漏了什么精彩鏡頭,有人更是捂住了嘴,想偷笑又強忍著。
聞出師未捷,還面子掃地,這下連頤頤去哪也不曉得,只得跟研發(fā)部的主管交代了兩聲,幸悻地回他的辦公室。
下午三點,聞剛才布下的奸細,研發(fā)部的主管來報告,說頤頤正準備離開公司。聞手上雖然還有工作,但為了不讓他姐以后再替他亂牽紅線,他還是當場舍下了工作,去追頤頤。
他沖進停車場,把車開出來,在公司大門口等著攔截頤頤,一看見抱著個大紙箱的頤頤走上人行道,他立刻眼明手快地把車開到她身邊,按下車窗探頭說道:“我送你吧!
頤頤幾乎是連眼神都吝嗇施舍他一個,抱著紙箱又往前走。
聞無法,只好把車泊在路邊,下車來直接攔住頤頤:“為什么不讓我?guī)湍悖俊?br />
頤頤不以為然地斜睨他:“為什么要讓你幫我?”
“因為我是一片好心。”
“可惜我不領(lǐng)你的情!鳖U頤冷冷說完,簡直當他不在眼前一樣,錯開他又徑自往前走。
聞不死心,又追上前:“何必拒人于千里?”
“你又何必對我這么好?”頤頤面無表情地說,腳下的步子卻也沒停著!皺M豎我只不過是一個被你裁員了的員工!
“相信我,我也不想你沒了工作,”聞邊追著她邊說!暗@不是我能決定的,你總不能因為失了業(yè),就恨我恨成這樣!
頤頤停下腳步,卻是一道必殺的眼光:“為什么不能恨你?你這個年收入數(shù)百數(shù)千萬,又掌握手下幾百名員工生死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們這種一個月薪水兩萬多塊,又要付房租又要養(yǎng)活自己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聞好像總是在辯解!拔业氖杖氡饶愣,這你不能怪我吧?”
頤頤無情地移回視線,繼續(xù)往前走!安还帜,但我可以不理你!
“我送你回去!甭動肿芬徊健
“不必!”
頤頤倔強地向前直走,就算不回頭,她也知道聞還跟著她,眼前一個路口,有位交通警察在開紅線停車的罰單,頤頤也顧不得交通警察只管交通,倏地奔上前去,想也不想就說:“警察先生,這個男人騷擾我,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處理?”
交通警察本來應(yīng)該只管開他的罰單,但頤頤實在長得太可愛了,可愛到只要是男人,都不忍心不幫她,警察先生當下英雄救美的心念一起,往聞面前一擋——
“你聽見小姐講的話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警察先生肥肥壯壯的體型,聞?wù)驹谒媲,即使高過一個頭,但寬度實在寬不過他。眼看頤頤就要走遠,聞本能想追,無奈那肥警察又卡在他前面……
“頤頤!”他喊,頤頤理都不理他,他火氣一起!澳銛r著我干什么?!”
聞隨手想推開那警察,哪知胖警察噸位真是夠大,不僅不動如山,還吹胡子瞪眼的——
“你襲警。⌒挪恍盼野涯阕セ鼐炀?!”
胖警察的口氣,完全不像在開玩笑。聞氣得只想罵人,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頤頤在這空檔中攔了輛計程車,絕塵而去。
陰溝里翻船。聞第二次嘗試,又失敗了,然而這次他除了慪,還很火大!怒火熱得足以燒滾開水,他不是沒碰過難纏的女人,但頤頤的表現(xiàn)何止難纏,她簡直就是,就……
不是個正常的女人!
他悻悻地走回公司,忍不住想,如果世界還是原始時代,男人看見喜歡的女人就直接把她扛在肩膀上搶回家去,那多方便。
晚上九點零五分,當聞回到家,在門前看見剛?cè)サ雇昀臅夷,他想也不想就下了車,把正準備回家的曇霓給擋了下來。
頤頤這一天加諸在他身上的所有的挫折,已經(jīng)讓聞受不了了。他這輩子絕大部分的際遇都極順利,一帆風(fēng)順,他成功是理所當然,失敗卻是特例。他習(xí)慣于女人帶著一種既欣賞又拿他沒可奈何的眼光看他,但頤頤看他的眼神中竟然只有不認同……
“我追求的對象,可不可以換人?”他直截了當?shù)貙夷拚f。
曇霓笑嘻嘻地回答他!“不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聞臉一沉!斑不一樣是女人!
“不一樣。”曇霓搖頭。“別的女人,你小指頭勾勾就來了,頤頤呢,卻是你得花力氣去追的,差多著呢!
聞幾乎為之氣結(jié)。莎雖然給他吃過不少苦頭,但想他當初追求莎的時候,也是不費吹灰之力,他現(xiàn)在何苦把自己搞得七葷八素?“我們的協(xié)議中好像沒規(guī)定我要花多少力氣才算數(shù)!
唉,看來聞還真的是太好命了,沒被女人整過。曇霓決定趁這時候說說教!吧钪斜緛砭筒皇鞘率马樞,什么都那么容易,你既然選擇了頤頤,為什么不花心思去追呢?”
“什么?”聞愣了一下,沒想到竟被曇霓教訓(xùn)了一頓。
“頤頤很特別,她跟一般女人不太一樣,你難道沒看出來嗎?”曇霓認真地說。“她很敏銳,很感性,你要追她,就得用心!
“我用心干什么?”聞總覺得,只要他略有表示,頤頤就該像任何女人一樣對他趨之若鶩,怎能對他不理不睬?“不過是跟我姐做的一個協(xié)議,追個女朋友去給她看罷了,我干嗎自找麻煩挑個難纏的女人?”
“男人,本質(zhì)上就是個獵人,對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到手的獵物,怎么可能會在意?”曇霓頗富寓意地笑道。“你既然選上了頤頤,一定是她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你的注意,不同于其他女人。反正都是要追了,為什么不挑個極品?”
聞看著曇霓,似乎在思考她的話,看得出來他的驕傲在瓦解,在動搖。或者是,曇霓激起了他的好勝心,他可以把收服頤頤視為一個挑戰(zhàn)。
他再開口的時候,那副不滿的語氣已經(jīng)變了!拔矣玫男乃茧y道還不夠?我主動去找她,開車去追她想送她回家,但她對我?guī)缀蹙褪怯谐梢,理都不理我。?br />
“這就叫用心了?”曇霓大搖其頭。“你是一向太幸運了。我看你,大概也沒真正追過哪個女人吧?”
聞微微一笑,夜色中看不清他出色的面貌,但光只是他器宇軒昂的外形輪廓,就已經(jīng)足以吸引人了。
“想追頤頤,你得先了解她。”曇霓更明白地說了。“她喜歡什么?她不喜歡什么?你該知道她的背景,比如說,她的綽號為什么叫鳳梨酥……”
“鳳梨酥?”聞差點失笑。
“我是沒這么叫她,不過我聽過她朋友這樣叫她。”曇霓點點頭。“因為她家是開糕餅工廠的,出產(chǎn)鳳梨酥,所以從小就有這個綽號!睍夷薨驯宦劥驍嗟脑掝}轉(zhuǎn)回來,又接下去。
“當然,你還得不時站在她的角度,去模擬她的想法。就像是,她現(xiàn)在失業(yè)中,是什么樣的心情!最需要的又是什么!”她語重心長地瞟了聞一眼!斑@些不必我教你吧?”
聞自然不會笨到聽不出曇霓話中的含意。他在社會工作這么多年,當然也懂得什么是計謀心機,他只是沒想到,愛情也需要教戰(zhàn)守則。
追一個女人也得這么努力,在他來說還是平生頭一遭,這勾起了他的興趣、戰(zhàn)斗力。
他忽然問曇霓:“你還不開門,請我進去你家坐?”
曇霓一個反應(yīng)不過來:“干什么?”
聞一笑!耙驗槲蚁胝覀地方坐著,聽你把你所知道的鐘頤頤全都告訴我!
曇霓恍然大悟地笑出聲來,儒子可教地看了他一眼,掏出鑰匙開門。
這家花草茶的專賣店,就在頤頤她租屋的社區(qū)附近,頤頤平時只要沒事,就會上這里坐坐。她十分喜歡這家店田園式的裝潢,四周種植的矮矮各色香料,一推開店門,一股清新樸實的花草香便撲鼻而來,心怡氣爽。
只不過……頤頤從她隨手記載心情的札記本子中抬起頭來,忽然想到,來這里喝個下午茶就是一百八十塊,她要是再找不到工作,恐怕以后就沒辦法再這么奢侈,連這份悠閑也得放棄了。
唉,說到工作,她就頭痛,F(xiàn)在經(jīng)濟不景氣,工作不只難找,還會被迫降薪。賺的錢變少,物價卻上漲,即使她只需養(yǎng)活自己,但現(xiàn)在這個小小的目的似乎也變得很辛苦。
唉,頤頤不由得又嘆了口氣,也沒了在雜記上書寫的心情,擲了筆,捧起那杯淡色的紫羅蘭花茶,趁還有能力享受的時候,別浪費吧。
幽幽然放下杯子,頤頤卻陡地發(fā)現(xiàn),她的對面多出了一個不該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男人。
“你在這里做什么?!”頤頤瞪著那不請自來,直接坐在她對面的聞。
“這家店的營業(yè)時間里,任何人都能來吧?”他微微一笑,仿佛根本沒注意到她柳眉橫蹙的表情。
“那么多空位子,你為什么不去坐別的地方?”頤頤苛刻地說。
聞的眼睛灼亮亮的,也帶著笑意!昂冒,我說實話,我是來看你的!
他那雙含笑的眸子仿佛有種無法解釋的吸引力,搞得頤頤心頭大亂,她刻意冷淡道:“看什么?一個被你fire掉的員工?”
“別一開始就提這話題行嗎?”他更認真地鎖住她的目光。
“不行!鳖U頤撇過了頭去。
他對她的不友善并不以為意,反而緩緩一笑,從口袋中拿出什么放在桌上!拔?guī)Я藗東西來給你!
頤頤略一遲疑,還是將視線移向桌上,她看見一只絨毛做成的小狗,只有巴掌大,白色的毛,灰色的耳朵,兩點黑漆漆的眼睛,一臉無辜,光說它可愛,仿佛都不足以形容它惹人憐的程度。
“你怎么知道……”頤頤一高興,忍不住想伸手去抓,手卻在半途又縮了回來。她警覺地瞪他:“你去打聽過我的事情對不對?是誰?曇霓?!”
她有收集小狗玩具的癖好,不只填充玩具,玻璃擺飾,只要是小狗,她就完全沒有抗拒的能力,但她跟聞這么不熟,他怎么可能知道這一點?!
當然,這是曇霓出賣頤頤的了。聞沒否認,只是用和善的語氣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只小狗很可愛,雖然它只值三百塊,卻已經(jīng)停產(chǎn),再也買不到了。”
聞的殷勤完全走對了方向,正中頤頤的弱點。她瞪了他好一會,終究還是抓起了那只填充小狗,眼神也漸漸變得無比柔和而疼愛,拍了拍那假小狗的狗頭,她口氣中的敵意正在消失中——
“我是真的好喜歡小狗。如果不是租屋在外房東不準我養(yǎng)小狗,我早就養(yǎng)一只真的了!
“真的狗需要照顧、整理,”聞輕聲道!凹俚碾m然不會動,卻省掉你很多麻煩!
“如果真的愛它,就不會在乎麻不麻煩了。”頤頤手捧著那只小狗,頭一回對他露出了可以算得上和顏悅色的笑意:“不管怎樣,謝謝你,我收下了!
她柔媚的微笑讓他的心牽動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只玩具狗所達成的效果實在是太物超所值了。別說三百塊,就算是三百萬,若能換得美人一笑,也一樣值得。
“你不趕我走了吧?”他試探似的開口,怕這分友善的氣氛又消失。
“先別高興得太早!鳖U頤刻意擺起臉來,但就連她自己也知道,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親切多了!熬退隳阕谖覍γ妫疫是一樣可以不理你!
“不理我你要干什么?看書?”他眼角一揚,注意到頤頤面前攤開的本子!班,不是,你不是在看書,在寫什么?”
他毫無預(yù)警地伸出手,一把就將頤頤的雜記本子給拿了過來。
頤頤大吃一驚,沒想到他說搶就搶,本子竟然一下子就到了他手里,她緊張地大嚷:“不準看!你看了我就跟你翻臉!”
她焦慮而認真的口氣完全不像開玩笑,聞也怕真的惹惱了她,遂將本子一合,放在桌邊!昂,我不看,擺著,行吧?”
本子靠窗放著,是她也拿得到的地方,頤頤吁出口氣,這才放心了。
服務(wù)生送上聞點的飲料,不是花茶,甚至不是這兒拿手的養(yǎng)生草茶,頤頤看見那高高的玻璃杯和杯里的冰塊,就忍不住搖頭。
“來這里喝氣泡礦泉水?你真是來錯地方了。”她指了指身邊窗外的花埔,溫和地說:“看到那些車沒有?這是檸檬香蜂草,那是百里香,檸檬香蜂車可以治頭痛,百里香可以恢復(fù)禮力,這些都是最天然的東西,是大自然的給予!彼恼Z調(diào)輕柔而感性!澳阌袡C會遇見它們,卻選擇錯過,你難道不會覺得太對不起這片綠?”
聞看著她的眼光變?nèi),變靜……不由自主地,這股寧靜的感覺亦感染了他,他終于領(lǐng)教了她的敏感、浪漫,對周遭的事、大自然都有深刻的體會,即使是一草一木,對她來說也有感情。
曇霓說得對,頤頤是值得他去了解,去花心思,她的感情豐富,而且真誠。
他的視線停佇在她俏麗的臉龐上,直截了當?shù)卣f:“反正我來這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些飲料。”
頤頤一抬頭,陡地為他盯住她的猛烈眼神而頭暈?zāi)垦#粤Φ刈隽藗深呼吸,認真地警告他:“你花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會白費心機的!
“那是我的事!彼喍痰卣f,聲音溫柔卻堅持!熬退憷速M了,也是我的心機,我的時間!
“隨你吧!鳖U頤摔然地說,仿佛想借此揮去他帶給她的那些擾人感覺。
屋外吹過一陣風(fēng),從微啟的窗縫間竄進來,掀開了就放在窗邊的那本札記,輕薄的紙真禁不起風(fēng)的撩撥,簌簌飛翻了好幾頁,風(fēng)過盡,它卻保留了開啟的形態(tài),合不去了。
“我可沒去翻它,但它既然攤開在我面前……”聞狡狡地笑道,湊上去看札記上的字。
“別看……”頤頤急著去搶,卻已經(jīng)慢了一步。
聞索性捧起本子,順口朗讀了出來:“太陽出來,下過雨的心開始生銹……你在寫詩?”
頤頤并沒想過要公開這些她胡亂涂寫的字句,被聞這么一念出來,她更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又嚷:“還我!”
聞是打定主意不還的了。他逐字逐句看下去,又念:“……枯黃的葉片像一顆顆心一樣墜落失水的池塘……寫得很好呢。”
頤頤有種被捉弄的感覺,又羞又氣,急得厲聲道:“你再不還我?信不信我會發(fā)火?!”
聞并不想惹火頤頤,而且他也看夠了。他微微一笑,把本子還給了頤頤,頤頤幾乎是用搶的,一把抓回了本子,轉(zhuǎn)身塞進了背包里。
聞忽然陷入沉思,雙眼深不可測,問了她一個極不相干的問題:“頤頤,你當初為什么會選擇到公司來做研發(fā)部的助理?你喜歡這個工作?”
頤頤不知他用意為何,卻還是回答了他。“談不上喜不喜歡,反正那時候剛畢業(yè),應(yīng)屆畢業(yè)生的選擇也不是那么多,覺得公司的待遇還不錯,助理的工作也不需要很多專業(yè)知識,就這樣了!
“你知道,我仔細看過了你的資料,你纖細、感性,做一個研發(fā)部的助理對你并沒有太大的意義。”他冷靜而客觀地說,身體微微前傾,仔細地看著她!澳阌袥]有想過,去找一個適合你的工作?”“我不太有把握……”頤頤困難地停頓了一下!白约耗茏鍪裁。”
“比如說,”聞很輕易地找到了一個比喻!澳氵@么有文采,沒想過去寫點什么?”
頤頤輕輕嘆了口氣!拔以(jīng)去找過編輯之類的工作,但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能力不夠,并沒有人要用我。所以我充其量也只能投稿報紙什么的,但這沒多大用處,養(yǎng)不活自己的。”
他深刻地看著她,率直地問:“你找到新工作沒有?”
“還沒!鳖U頤更想嘆氣了!霸诰W(wǎng)路上登錄了好久的資料,只有一家公司給過我回音,還是個拉保險的!
聞緩緩地說:“有位已故的老先生,他的子孫們想找人替他寫本傳記,并且整理他生前的手稿。連出版事宜都談好了,只是沒找到合適的代筆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有!肯定有!”他的話語最后一個字都還沒結(jié)束,頤頤就迫不及待地回答了。但她的興奮隨即又淡了下來,躊躇著:“但是你想人家會愿意用我嗎?”
“當然愿意!彼拇竭呌心ㄎ⑿。“那位過世的老先生是我爺爺!
頤頤微微一怔,雖然開心,卻變得有些猶豫,她刻意把語氣放得平淡:“你不必特地找個工作來給我做。”
“我沒有特地找。如果不是這么湊巧,你要我提供一個這樣的工作,我也沒辦法!彼钌钅曀,客觀而認真!澳悴恍牛梢匀枙夷,我姐和我已經(jīng)準備這件事很久了,曇霓總不會騙你!
他的保證,讓頤頤的疑慮稍減了些,但這畢竟是她從來沒嘗試過的工作,她不免還是不安:“你相信……我可以勝任?”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頤頤擺在桌上的手借以鼓勵她,然而頤頤對這樣的接觸是何等敏感!才察覺到他好像有這個意圖而已,就迅速把手藏了回來。
聞只是幫她建立一點自信,并不介意用什么菜式,頤頤既然把手放下,他也就非常自然地把手放在桌上,并沒想太多。
“只要愿意去嘗試,就有可能成功!彼膭畹卣f。
一股暖流溫暖了頤頤的心,讓她覺得,她的能力好像真的足以應(yīng)付這樣的工作。她看著他深邃懾人的眼眸,看著那張足以令她手足無措的英俊臉龐,雖然他是害她失業(yè)的人,但她察覺自己對他的怒意似乎正在消散,不只消散,甚至還轉(zhuǎn)換成一種相反的好感……
她不由得低聲道:“其實你這人也并不那么壞。”
“我什么時候是個壞人了?”他的眉梢一挑,十分不以為然!澳銖哪囊稽c看出我是壞人?”
頤頤也同樣揚起了眉:“我第一次見到你的的那天晚上,你狠狠把個女人給甩了呢!
聞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氨舜吮舜,那天坐在你對面的男人,也被你整得蠻慘的!
“我是有苦衷的!鳖U頤安靜地說。
他認夏地凝視她!拔业氖拢膊皇悄惚砻嫔峡吹哪敲春唵!
頤頤抬起視線,迎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兩人都察覺出自己內(nèi)心對彼此的無比好奇,卻也都從對方眼眸中看見一色一樣的無可奈何。
愛情所加諸在他倆身上的無奈,是否相同?
“我得走了!彼难酃庖葡驂ι系臅r鐘,很快對頤頤笑了一下。“出來了太久,公司還有事!彼酒鹕恚瑢︻U頤交代:“下次我把我爺爺?shù)囊恍┵Y料給你,你先整理整理!
“謝謝!鳖U頤由衷地說。
“不必謝我,”他的眼中有抹一閃而逝的柔和!叭绻皇悄阕约河心芰,你也沒辦法接下這個工作!
他溫柔的眼神牽動了她的心,動人的嗓音在她耳膜之際激起了內(nèi)心的動蕩,頤頤明顯地感受得到自己對他的好感正在直線上升,以一種她不預(yù)期的驚人速度……
她還沉溺在對他的感覺掙扎之中,他卻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離開了。他的微笑直到走出店門都仍持續(xù)著,而且還多了一抹勝利的的意味。
要想追到頤頤的話,他已經(jīng)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