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黎明來得晚,窗簾隙縫所竄進的悠忽光影淡淡灑進屋內,喚醒溫荻芝該經歷另一個早晨。
她迷蒙地睜開眼睛,映入視線的是棠旭柔情注視的眼光,她還不太習慣有個裸體俊男跟她一起在清晨醒來,她輕柔一笑:
“你醒多久了?”
“其實……”他頓了頓!耙恢倍紱]什么睡。”
溫荻芝半躺在他懷里,訝道:“為什么不睡?”
“睡不著!
她斜飛著媚眼睬睬他:“那你一夜在干什么?”
他無比深情地凝著她,望進那雙水盈盈的翦翦雙瞳之中!翱粗!
她嬌懶地笑道:“你不累?!”
“不累,你睡著的樣子好美,我看”夜也不倦!彼芍哉f!岸摇愕念^就靠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麻了,想睡其實也睡不著!
溫荻芝當下全醒了!她立刻從他懷中移開,嗅他:“你怎么不會把手抽出來呢?笨蛋!”
“我一動你就醒了,你睡得好甜,我不想吵你!碧男窨s回被她睡了一整夜的手臂,下意識地甩了甩。
“你實在是……”她心疼地撫著他的手臂,傷腦筋地嗔問:“手沒事吧?”
“沒事,斷不了的。”他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其實那只手臂又僵硬又麻痹,好像已經不是他的了。
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澳阍趺醋兊眠@么傻氣?”
“跟你在一起就變傻了!彼Φ,翻身壓住她,找著她甜美的紅唇,留下一串細碎的吻。
如此甜蜜的時刻,卻殺風景地傳出一陣惱人的手機鈴聲,棠旭根本懶得管,只想沉醉于這深情緩蜷的纏綿;然而那鈴聲卻不識相地持續響起,斷了又響,耐力十足似的,溫荻芝不由得推了推他,道:
“我的手機!
“別去接……”
他一路吻過她的頸脖耳后,引發她一陣陣輕顫,她不由得呻吟出聲,偏著頭躲過他的攻勢,忍不住笑了出來!皠e鬧,你去幫我接吧!
他不耐煩地低咒一聲,翻身下床去翻荻芝的皮包找那該死的手機。掏出電話,他沒好氣地問:“誰?”
對方安靜了幾秒鐘,才有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問:“這是荻芝的電話嗎?”
棠旭陡地怔了怔,這聲音有些熟悉,曾經在哪聽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你等一下!
他把電話帶回床上遞給荻芝,一邊尋思著這令他似曾相識的聲音,一邊望著她接聽這通電話,只見她才回答了聲“喂”,之后臉色就漸漸凝肅了起來。
她并不多話,一直都只是幾個單字——嗯、是、好。那冷默卻又沉重的神情,不免讓棠旭好奇,對方到底是誰?
這問題一直纏著他,棠旭仰頭倒在床上面對著天花板,那聲音,為什么那么熟?是哪個男人?他在哪聽過?……“業務部的徐經理!”棠旭忽然想起來了。他倏地從床上坐起來,瞪大了眼睛問她:“他怎么會有你的手機號碼?他這么早找你做什么?”
溫荻芝剛講完電話,手機往床頭一拋,并不如棠旭這般驚訝,只淡淡回答:“沒什么!
這樣的回答滿足不了棠旭,他追問:“你跟他是什么關系!”
“沒什么!彼酒鹕韥泶┮路,連頭都沒回。
棠旭亦跳下床,披了件衣服追到她身邊:“你為什么不愿意告訴我?”
她皺了皺眉!熬驼f了沒什么嘛!
“不可能沒什么!碧男窆虉唐饋,心中也起了疑!澳銈兛雌饋硭坪鹾苁,而且他還追過你……”
溫荻芝眉眼一抬:“你在暗示什么?我說過你是我第一個男朋友,你認為我在騙你?”
棠旭并不正面回答,但他并不想隱瞞他的嫉妒或不滿!澳憧梢越忉!
溫荻芝瞪他一眼,眸中益發冷清!拔也幌胝f了!
“你心里有鬼嗎?”他心中燃起了一把無名火!盀槭裁撮W爍其辭?”
“你才有鬼!”她非常不悅!澳阌珠_始自以為是,沒弄清楚狀況就罵人了!”
似乎一遇上她,棠旭就變得善妒而易怒,他站在她面前,強迫她面對他:“你讓我弄清楚狀況不就得了?!”
她不悅地看他,終于大聲說了出來:
“他是我爸!”
“什么?!”他驚跳著。
“他是我爸,”溫荻芝有力地回答著,神色明顯地惱火!吧业陌职,但是沒有養我。他跟我媽離婚了,我從小眼著媽媽住,所以不喜歡他,行了吧?!”
“他是你爸?”棠旭呆了!澳撬洗卧诠尽皇窃谧纺?”
“追你個頭!”她沒好氣地坐在梳妝臺前,拿梳子刷她的頭發!澳谴问俏覀兏概總月一次的餐會,我不想去,所以找你當借口。”
“可是你姓溫,他姓楊……”棠旭一臉疑惑。
“我跟我媽姓,不行?”
行,什么都行!只是……“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他,”溫荻芝抿著嘴!拔腋矝]什么感情,所以我不想讓人知道我跟他的關系。”
“連我也不說?”棠旭有點受傷的感覺。
她從鏡中瞄他一眼!拔覐膩聿话堰@件事告訴朋友的!
“我只是一個‘朋友’?”棠旭哼著,語氣又不太開心了。
溫荻芝甩下了梳子,覺得他今早十分難纏!澳銊e挑我的語病好不好?”
“好吧,搞到現在我還只是一個‘朋友’!彼难劾镉写鼗鹧!澳愕降走有多少事沒告訴我?”
“你別這樣,”她煩躁著!拔艺f過我最討厭別人盤問我的家世背景。”
“好了,”棠旭自嘲地說:“我現在又變成‘別人’了!
“你要我怎樣?!把我從出生之后的事一五一十跟你報告?”
“至少誰是你父親這種事,總不該騙我吧!”他慢慢說。
“我沒騙你,”溫荻芝清楚地說:“只是沒告訴你,這差很多的!
“算了算了,”棠旭甩了甩頭,不想再去爭執這些。在昨夜的柔情纏綿之后,他并不想一早立刻翻臉吵架!拔也桓銧幜恕!
溫荻芝看他一眼,似乎也想珍惜昨天兩人好不容易才說清楚的感情,她難得沒再追斥下去,只是去整理她的皮包,打算離開,因為棠旭也得去上班了。
皮包里的雜物不少,她細心地把每樣東西都重新放好,有些東西拿出來又放回去,就在這過程中,棠旭看見一張機票。
“誰的機票?”他不由得問。
“我的。”她昨天去旅行社開的票,放在皮包里就忘了拿出來。
棠旭疑惑地丟了一連串問號:“你要去哪里?什么時候?去多久?”
她也干脆地給了答案:“美國。大后天,去一個月!
棠旭皺起了眉:“現在還去不去?”
她很奇怪他的問題:“為什么不去?”
剛才才打消的怒火,此時又重新在他心里復燃。“你要去美國一個月,都不告訴我?”
“是‘還沒告訴你’,”她糾正他!安皇恰桓嬖V你’!
“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他惱火地說!俺鰢耙环昼?”
她實在不懂他怎么有這么多火氣!斑@些有這么重要嗎?”
“當然重要!”棠旭不只不平,還很委屈。“你當我是什么?一個普通朋友嗎?你不能總是什么都不說,然后做一些事來讓我驚訝,說一些話讓我措手不及!”
溫荻芝只抬眼看他:“我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認識我!
“我知道你是這樣,但你不能改一改嗎?”他語重心長地說:“我是說,我為你改變了這么多,甚至拋棄了我過去的戀愛習性,難道你就不能為我做些什么?”
她的神情倏地變冷,面無表情地凝著他:“你覺得你跟我在一起,是犧牲了什么嗎?”
棠旭說錯話了,他自覺失言:“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要你犧牲什么,是你自己信誓旦旦說你愿意為我改變;而我昨天才說過,我不會為你改變我自己,你也接受了,為什么只隔了一夜,你就反悔了?”
“我沒有反悔!碧男窦钡!拔抑皇恰
“你還能說我們很適合?”溫荻芝十分失望,她甚至懷疑,她是否把事情想得太美好太簡單了?“你看,我們總是爭吵,甚至剛同床共枕之后,也能吵成這樣,我們在一起還真是個錯誤!
“不是這樣的!碧男駛X筋地撫著額頭,直覺跟她說話簡直就像在走地雷區,一不小心就爆得尸骨無存!拔覜]有要你改變……”
“你的話到底要顛倒幾次?”她冷冷地截斷他。
棠旭已經快瘋了,他只是談個戀愛,怎么倒像在受審判?怎么這女人沒有感情的嗎?他怎么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
“你能不能寬容一點,”他陡地失去了耐性,對她吼:“不要凡事都這么尖刻!”
溫荻芝瞪著他,眼神古怪而失望,她抓起皮包往門口走去,只說了兩個字:“再見!
“荻芝——”棠旭飛快地追過來,他后悔了,他不該發火的。
“你站住,”她站在門口,冷冷地,口氣中不含一絲感情對他說:“不必來追我,就算把我追回去,也沒有用!
棠旭被她言語中的冰寒給震住了。她對待他,完全不像個情人,完全沒有情分,只像個不相干的人,他苦思不解,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絕情的女人?怎么會有這么不講理的女人?就算他們是真的意見不和,她需要這么狠心?
棠旭不懂她,他是真的不懂她。他頹然地靠在墻上,望著她遠去,他沒去追她,因為他頭一回懷疑,他跟荻芝是不是真的不適合?
棠旭到公司的時候,已經遲到了。他一言不發地走向他的辦公區,俞子捷立刻關心地跟上去,想問他昨天的后續狀況。
然而俞子捷還沒開口,棠旭就已經冷冷對他說:“不要問我任何關于溫荻芝的事,否則我跟你絕交。”
俞子捷駭得瞪大了眼,他從沒見過棠旭那么沮喪的臉,陰冷的神情。
棠旭走到他的辦公區一坐下,就覺得看什么都不順眼,眼前的文具電腦電話,他都有股欲望想把它們砸爛!
好了,子捷之前的話說對了,他是該把他身邊的貴重物品都先收收好;而辦公室里的東西不屬于他,他就是想砸也不成,只好眼不見為凈。
“我上頂樓去抽煙,有事打手機給我!彼幱舻卣f完這兩句,就起身走了。
俞子捷對一切都很納悶,但他當然沒有任何解答,只能怔怔看著棠旭的背影,沒發現繁澍晴出現在他身邊。
“棠旭呢?”繁澍晴擰眉看著那空空的座位!暗浆F在還沒來上班?”
“喔,他已經來了!庇嶙咏葳s忙說。
“來了?”她不悅地四處尋了尋!叭四?”
“呃……”俞子捷不得不說實話:“去頂樓抽煙了!
“抽煙?!”繁澍晴不悅地揚高了音量!案闶裁垂恚∽蛱觳痪驼f好今天早上要開會?我等了他一個小時他才來上班,現在他居然還有時間跑去抽煙?!”
“對不起,繁經理,你別怪他,他情緒很不好!庇嶙咏莶挥傻锰嫣男褶q白。
“為什么不好?”
“我想是因為溫荻芝,”他說出他所知道的!拔易蛱焱砩吓銓W長去找她,但后來我就先走了,所以不曉得他們談得怎樣,不過看學長剛才的模樣……昨天大概很慘!
“慘?”繁澍晴皺了皺眉!霸趺磻K?”
“他要是肯告訴我就好了。”俞子捷苦笑。
“不肯說?”她的臉垮了下來,揮揮手:“沒關系,我來問。”
“嗄?”俞子捷有些錯愕。
“一個是我表妹,一個是我的下屬,他情緒不好連帶影響我的工作進度,我不問行嗎?”她瞟了俞子捷一眼。
有道理。但換個角度想,一個是她的情敵,一個是她迷戀不成的男人,這樣的角色之下,她還能放下自己的心結與感傷,而愿意去關心他們……
俞子捷不由得開口:“繁經理,你這人心腸滿好的!
繁澍晴瞪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是直接拿起棠旭桌上的電話,撥給她表姐。
“……荻芝在睡覺?昨天晚上一晚都沒回來?……姨丈在早上找到她,吵架啦?沒有啊……喔,好,我知道了……”俞子控只能從片面的對話中猜到一點狀況,但仍是弄得他迷迷糊糊;而繁澍晴掛下電話,只對他交代:
“要是看到棠旭,叫他給我回來好好工作,否則就干脆請假回家!我中午休息時會跑一趟荻芝那,把事情搞定!彼f完匆匆走了。留下俞子捷非常懷疑——繁澍晴會有什么能耐可以把這事搞定?
真衰!
繁澍晴中午犧牲吃飯時間,驅車去找荻芝時,心里只有這樣一個想法。又不是她的事,她卻比誰都忙。
然而,就像她跟俞子捷講的,一個是她親如姐妹的表妹,一個是她愛過的男人,不管是任何一個,她都希望他們能獲得幸福。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來到表姐家。表姐開了門,憂心地告訴她荻芝的狀況:
“早上一回來就悶聲不響地往房間里鉆,問她什么一句也不肯說,只推說想睡覺。剛才喊她出來吃飯,她也只在房間里說她不餓,還是不愿意出來!
“我去看看!
繁澍晴匆匆上了樓,在荻芝暫住的房間外敲了敲門。
門內沒有回應。她只好隔門喊:“我是晴姐,我知道你沒睡,開門吧!”
屋里安靜了半晌;蛟S因為荻芝知道她是工作中還大老遠跑來,不好意思拒絕,幾分鐘過后,終于來開了門。
繁澍晴進了房間,還沒坐下,就直截了當地問:“你昨天沒回家,是跟棠旭在一起吧?你們怎么了?”
溫荻芝悶悶地延著床沿坐下,還想隱瞞。“沒什么!
“不可能沒什么。”繁澍晴決斷地說:“如果沒什么,棠旭不會一早遲到一個小時,放著該做的工作不做,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來上班!
“那是他自找的!睖剌吨ヮD了頓,依然無表情。
“為什么?”繁澍晴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不可,她拉了梳板臺前的椅子坐下。
溫荻芝看了她一眼,柳眉微蹙,明白她不搞清楚狀況是不打算走了。她傷腦筋地吐了口氣,把今早的事大概跟她說了。
“這樣也能吵架?”繁澍晴聽完之后,竟然只有這樣一個反應。
“為什么不能?”溫荻芝咬咬唇!拔腋臓巿棠囊淮斡欣碇睔鈮训脑颍俊
繁澍晴忽然笑了開來!耙矊,情侶都是這樣的,”件小事也能吵翻天!
“不!睖剌吨ス虉痰亍!拔也幌嘈庞腥耸沁@樣的,所以我跟他一定不適合!
“我說你呀,”繁澍晴不免大搖其頭:“不只想得太多,也太任性了吧?”
溫荻芝不悅起來,沒想到晴姐會這么直接責怪她!拔以趺慈涡粤?”
時機非常,繁澍晴直率地說:
“你呢,只顧著要求他,期望他為你改變,當他為你改了,你又不屑;而你自己,更不愿意為了這分愛情而稍稍軟化一些些,世上哪有這樣的事?”
這些指責太過一針見血,溫荻芝征了怔,直覺駁斥:“我不是你說的這樣!”
“你是!奔热灰呀涢_了頭,繁澍晴也不在意會惹她生氣了:“不只對棠旭,你對你爸爸也一樣。你不喜歡他,因為他跟阿姨離婚,但這幾年來他放了多少心思在你身上?你一次一次地拒絕他,他都忍下來了,但你從來不曾看見他的努力,只知道挑剔他、要求他,你不知道我們這些旁觀者看了都覺得他很可憐?好了,現在可憐的人不止他一個,棠旭也來陪他了!
溫荻芝目瞪口呆,從來沒有人這么直接地跟她講過這些。也許他們都太愛她,不忍心責怪她,但晴姐這回,是說了重話。
“荻芝,如果對象是你爸,那也許還算他倒霉,誰教他生了你這個古怪的女兒是不是?但這樣一比,棠旭就更可憐了!狈变缯\懇地說:“愛情應該是相對的,是互相的,你不能連一點點都不愿付出。”
“我沒付出?”溫荻芝煩躁地站了起來,本能維護自己:“我說了我愛他!”
“光說怎么夠?你需要去做啊。”繁澍晴嘆口氣,不得不說出心里的話:“荻芝,我之所以把棠旭讓給你,是因為你們兩個相愛,如果你們動不動就吵著分手,那我這么委曲求全是為什么呢?”
晴姐這么坦白,倒真讓溫荻芝為之愧疚了,她不得不佩服她的胸懷。在這場愛情中,晴姐是輸了,但她還能這么大方、這么寬容,愿意為了她所愛的另外兩個人而努力……溫荻芝的心里漫上一股酸澀的情緒,她被感動了。
“我真不曉得該怎么做,”溫荻芝不由得嘆!拔矣譀]談過戀愛……”
“沒人要你怎么做,只是,對他體諒一點,和顏悅色一點!狈变缬芍哉f!疤男袷莻難得的對象,如果你愛他,為什么要讓這種小小的爭執影響你們?這不是太可惜了?”
“我……”她無語可回。
“聽我說,別任性了!狈变鐒竦馈!按騻電話給他,甚至不必說對不起,你只要愿意主動一點,我相信他立刻就會忘記之前不愉快的一切,什么都不會在乎了!
“主動?”溫荻芝睜大了眼睛看著晴姐。“我做不到!
“沒什么做不到的!彼麛嗟卣f!斑@種事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幫你。我就算再多事,也只能勸你到這里,剩下的,總要你自己去做!
溫荻芝就算再任性,也明白晴姐說得有理。她是否真該主動一次?但是……
“電話……”
“打個電話不會要了你的命吧?”繁澍晴催著!凹s他出來說清楚,就今天晚上吧!
溫荻芝終于下定了決心,半妥協地:“我寫e-mail!
以繁澍晴對她的認知,她明白這已是荻芝所能做到的最大妥協了。她不敢再逼她,只點了點頭說:
“也好,反正他每天都有習慣收信。自己的幸福要懂得去把握,知不知道?”繁澍晴走過去鼓勵地拍了拍荻芝的肩。“中午休息的時間快結束了,我得趕回去上班,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她轉身離去,然而荻芝卻在她身后喊了聲:“晴姐——”
她停住腳步,回過了頭。
“謝謝。”溫荻芝由衷地說。無論她跟棠旭的將來會是如何,晴姐對她的這分心,已經值得她感激。
繁澍晴只對她笑了笑,就走了。
她能說的、能做的也只有這樣,剩下的就的確只能靠荻芝自己了。
溫荻芝嘆了口氣,又想了好久,折騰了好久,直到她坐在電腦前,腦海里全是棠旭的影子,伴隨著晴姐剛才勸她的話……
寫吧寫吧。她告訴自己,寫個e-mail不會要了她的命……
她又嘆口氣,開始在鍵盤上打字,生平第一次主動約男人。她只約他晚上見面,就沒其它的話了。
寄出了信,她長長吐了口氣,像寄出一件煩惱似的,渾身都放松了。她從沒想到解決一件事竟是這么的容易!她不由得感激起晴姐,如果不是她,她恐怕永遠都還不了解這個道理。
她翻出了去美國的機票,甚至決定,明天就去把票退了。偶爾她也該表示讓步……晴姐不是這么講的?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她與棠旭約定好的時間,她提早到了約定的地點,坐在車里等著棠旭出現。
她在e-mail上寫的時間是八點,她看了看表,還有五分鐘。
靜靜坐在車里,她的視線投向棠旭可能出現的方向……
八點了,沒有人。
八點十分,她的臉色已經愈來愈白,心里愈來愈委屈。
八點十五分,她開始恨自己為什么要自作多情,棠旭或許根本不打算再理她,她為什么要聽晴姐的鬼話,主動約他?
八點二十分,她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她的表情恢復平時的冷絕,發動車子,離開了那個地方。
明天,她當然是不會去取消機票了。
繁澍晴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多么偉大,為了表妹居然愿意讓出她心愛的男人,但是,她私自認為,在她昨天勸了荻芝之后,他們以后是非感謝她不可了。
然而事實經常會與想象不符。
隔天她早上一進公司,特地先繞去棠旭的座位;但棠旭依然不在,倒是俞子捷站在那。
“棠旭呢?”繁澍晴皺皺眉。
俞子捷苦笑地指指會議室,那是全公司惟一準許抽煙的地方,這下好,他連頂樓都懶得上去了。
“他今天還是跟昨天一樣那副死樣子?”她狐疑地問。
“嗯!庇嶙咏蔹c點頭。
“怎么會這樣?”她不可置信地立刻撥了荻芝的手機,但她的手機一直不通,繁澍晴只好打給表姐。
“她一早就走了,”表姐在電話里說。“十一點的班機飛美國!
“怎么還去?”繁澍晴大驚。
“沒聽她說不去啊,只是提前了!北斫阋活^霧水。
繁澍晴則是一臉迷惑,她快昏頭了!昨天明明不是說得好好的?難不成他們兩個昨天晚上見面時又吵翻了?
找不到荻芝,繁澍晴只好找棠旭,她直沖進會議室,沖著神色萎頓提不起勁兒的棠旭問:
“你跟荻芝昨天晚上怎么了?”
棠旭好半天才抬起頭來!澳哪茉趺戳?我昨天又沒跟她見面!
繁澍晴大驚!“你為什么不去?!”
“去哪?你發什么神經!”棠旭根本懶得理她,自顧自抽煙。
“她不是寫e-mail給你了?”繁澍晴幾乎是用嚷的。“她約你你為什么不去?”
“她約我?”棠旭嚇得差點被煙燙到,鈍鈍地說:“我昨天心情不好,根本就沒收e-mail!
“你為什么不收。 狈变缈旎枇。恨自己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怎么就沒算到這可能性!
她氣急敗壞地也不管棠旭多高多壯,就把他直往他的座位前推!澳氵不快收信?!”
繁澍晴緊張的樣子讓棠旭十分懷疑,但荻芝會主動約他?這幾乎是世界未日才可能發生的事。他并不抱太大希望,遲疑地開了信箱,略過了一些廣告垃圾信件,驚訝地看見——
竟是真的!荻芝真的寫了e-mail給他!
他心中一震,無法相信這是事實,他只能抓住澍晴問:“荻芝找我做什么?”
“說抱歉之類的吧,”她皺眉道!拔易蛱彀阉f了一頓,要她不可以這么任性,所以她就主動約了你。我以為你們會因此幸福下去,沒想到你這白癡昨天晚上居然沒去!”
“糟了!”棠旭懊惱地喊,卻是罵死了自己都沒有用。他急忙又問她:“知不知道荻芝在哪里?”
繁澍晴白了他一眼!皺C場。十一點的班機飛美國!
“機場?!”棠旭只吐出了這兩個字,就不假思索地抓了車鑰匙沖出座位,一路上還撞到了一位女同事,絆倒了一棵觀木植物,驚天動地的。
繁澍晴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看見心愛的男人這么拼命地去追其他女人,心里當然有點不是滋味;但占據她思緒更大的部分,還是為了他倆而高興。
她低嘆口氣,希望這次荻芝可以不要再那么任性,棠旭也終能勸回她,兩人能好好珍惜這段感情。
“去幫他請個假吧,”她轉頭叮嚀俞子捷!拔铱此粫r三刻是回不來了!
這個俞子捷當然明白。他尋思地看著繁澍晴:“繁經理,我沒想到你會愿意替他們做這么多!
繁澍晴似笑非笑地:“不是我出馬,這事還有誰能解決?”
“嗯,學長沒說錯,”他由衷說:“你真的是個可愛的女人!
“咦,對我的評語改了嗎?”她故作驚訝狀。“從可‘惡’,變成可‘愛’了?”
俞子捷笑了起來,滿認真地對她說:“繁經理,你現在還沒男朋友吧?我追你好不好?”
繁澍晴時地笑出聲來,怎么,她開始受人歡迎了嗎?
“不行,你太八卦了!彼龂烂C地看了看俞子捷,走了。
如果因為她放棄了棠旭,而讓所有男人都知道她的可愛,這算不算是塞翁失馬呢……
棠旭趕到機場時,已經十點半了。他一看到出境大廳人來人往的人潮,才陡地想起他沒問清楚狀況就沖了過來,荻芝坐哪個航空公司的班機他全不曉得,只好去服務臺詢問十一點飛美國的班機。
還好準十一點起飛的班機又飛美國的只有兩班,服務臺的小姐一一告訴了他,最后附加一句:“這兩個航班都已經開始登機了!
登機!一陣寒意直灌上他的頭頂,他只匆匆對小姐說了句謝謝,立刻往海關的方向急奔。
海關前面永遠聚集著人,有人在歡送,有人在依依不舍,棠旭則在找人。荻芝……荻芝……穿著白色衣服應該很好找,只要她不是已經進了海關的柜臺……
柜臺,棠旭福至心靈地把視線移向那一長列的柜臺,正巧看到一件白色的大衣飄進柜臺里……
“荻芝——”他喊著,沖過去,“荻芝”他邊跑邊喊。
剛過海關的那件白色大衣停住了,她回過頭透過那玻璃隔墻看出來,瞪著那個向自己奔過來的人影。
“荻芝!”棠旭越過排隊的人列,情急地沖到前面去!拜吨,你先別走——”
柜臺人員皺了皺眉頭,還沒開口說什么,趕來的航警已經伸手抓住了棠旭:“先生,沒要通關這里不準進來!
“我沒有要鬧事,”棠旭強自鎮定下來,對航警要求!“可不可以麻煩你請那位穿白衣服的小姐出來?”
換成航警皺眉頭。“對不起,通常出了關就不準出來!
“那……”棠旭急得快抓狂,他望向荻芝,她面無表情,雖然沒移動腳步,卻也不像要為他留下的意思,他情急之下,只得再請求航警:“那可不可以麻煩你進去幫我跟她說,我今天早上才看到e-mail,昨天晚上不是故意不去的!
航警瞪著他,臉上的線條都糾到一塊兒了,但棠旭的神色又那么地懇切而緊急……他勉為其難:“好吧!
他走進海關,跟站在里頭的溫荻芝講了幾句,又出來傳話說:“她說這一切都沒意義了,反正就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怎么可以?!”棠旭焦急地抓住了航警的手臂,航警被他抓的好痛,幾乎就要告他襲警了。“你去告訴她,我絕對不會放棄的!她就算飛到美國,我也會追過去!”
這是什么鬼差事……航警低咒了兩聲,但總歸是人民的保母,他還是答應去傳話了;貋碛謳Ыo棠旭另外幾句絕情的話:
“她說她的脾氣太古怪了,你不可能受得了的,與其繼續爭執下去,還不如趁早結束!
“不能結束!”棠旭果斷地、執著地說:“我既然愛她,就愛她的全部,她的多愁善感、她的奇怪想法,我都愿意去愛,沒有什么受不了的,”
航警傷腦筋了起來。“你該不會要我去傳這些話吧?什么愛不愛的……”
然而他看見棠旭臉上既認真又央求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說對了。
“不行不行,這么惡心的話我實在說不出口,”他被打敗了!拔易屗鰜硪幌,你們自己說吧!”
航警受不了的大搖其頭,走進海關,破例地把溫荻芝給叫了出來。
看不出來是不甘愿,還是無所謂,溫荻芝終于站在棠旭面前,瞪著他。他的心激動地跳著,還不敢高興得太早,只是慌忙抓住了她的手,抓得那么那么緊,仿佛他一松手,她就立刻會從他眼前消失。
溫荻芝真想再冷顏以對,狠狠發一頓脾氣,然而看見棠旭這么積極地來找她,心里的氣已先去了一半,他這么焦慮地怕她離開,又讓她不禁心動。
她抿抿唇:“我出來了,你要說什么?”
他想說什么呢?棠旭癡癡看著她,心里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低嘆一聲:“我要說的話,你早已經知道了!
她也怔住了。他望著她,兩眼直勾勾地,一瞬也不瞬。眼神又認真又熾熱,那雙深黝的星眸中有一些令她的心發顫的東西,溫柔得教她心痛。是的,不需言語,這個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的心動蕩地翻攪著,但她仍猶自無謂地堅持:“就算你說得再多,也不能保證什么!
“是不能保證什么,但我還是得說!彼麌@!耙驗槲蚁肱c你分享我的生命,只要能與你在一起,能一輩子愛你,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他真誠的告白是融化她的藥劑,她的心里深深悸動,甚至開始明白,為什么剛才他在海關喊她時她沒有絕情地掉頭離去——她的內心是否正等待著,或期望著他來尋她?
他輕輕一拉,便將她擁入懷中,她出奇地沒有抗拒,沒有反對,似乎正等待著他的這個動作,等待著他的溫柔軟化她冰封的心,她對他的感情讓她無法再對他堅持。她也摟住他的腰,把頭緊緊埋在他的胸膛里,她曾經熟悉的每一寸肌膚……
她終于愿意去相信他——她從不知道,要相信一個人竟是這么容易,只需要愛他就行了。
她走了這么遠的路,繞了這么大的圈子,終于懂了。
“那封e-mail,我真的沒有看見,否則我不可能……”
棠旭還想解釋,然而溫荻芝卻以食指封住了他的嘴:
“沒關系,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
他癡癡凝望著她,不太敢相信他所聽見的,但那雙仰望著他的眸子冰融了,他看見了他一直渴望的情意。
他俯下頭,用他所有的愛吻她,在那如癡如醉的時刻,他們忘了時間,直到……他們發現周遭好奇盯著他們的視線愈來愈多。
溫荻芝羞紅了臉推開了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身在公眾場合。
“搭乘CI×××班機飛往舊金山的旅客,請至××號登機門……”機場的擴音器廣播著,溫荻芝懊惱地抬起頭:“是我的班機!
棠旭深深望著她,欲言又止,那神色傳達出某種焦慮;他不想她走,卻又不敢開口要求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竟讓她好心疼。
“還是……”溫荻芝眨了眨眼睫,很慢很慢地說:“我不去了?”
仿佛聽見了一道赦免令,或是獲得了一份最大的獎賞,棠旭開朗地燦笑起來,顧不得身邊那位航警暗笑的表情,及來往的人看戲似的神情,想也不想便拉她入懷,再度吻住了她的唇。
這回,不管周遭聚集了再多好奇的眼光,他都不打算放開她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