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陽光不知為何如此野,都已經秋天了,秋老虎卻還肆虐發威,臺北盆地近乎沙漠,炎炎熱風盡往人身上刮。季柏毓才剛從停車場走出來不到十分鐘,曝曬在太陽底下的他立刻汗流泱背的,一身筆挺的西裝加名牌襯衫全貼在身上了。
"我不知道啊,就只說在公園里,也沒說清楚是哪個角落,你要不要再轉兩圈找找……"他的助理嫻嫻正在行動電話里跟他報告。
"媽的!"柏毓沖著電話咒罵了聲。"這個鬼森林公園都是小草沒有樹,我快被曬成人干了你曉不曉得?你要我再轉兩圈,干脆先來收尸快一點。"
"好,好,你先別生氣,"嫻嫻慌張地安撫她老板,"我再把資料翻出來仔細看看。"
"Shit!"柏毓不悅地又罵了句。手插在長褲口袋里,皺眉埋怨:"星期天不窩在家吹冷氣,我跑這里來干什么?什么鬼慈善園游會,我這人又不慈也不善。"
"我當然知道你既不慈也不善,"嫻嫻那邊窸窸窣窣的,似乎正在找資料。"不用你提醒,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這當然不是贊美,但柏毓也絲毫不當作是貶謫,他的唇角甚至還微牽了牽。在他的認知里,慈善事業這種賠本的事是浪費時間的行為。
然而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傳來陌生老婦的聲音棗
"先生,先生,可憐可憐我吧。"
"什么?"
柏毓擰眉,從電話中轉移注意力,只見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手里捧著個破瓷碗在求他施舍。
哪來的乞丐?柏毓的眉頭皺得更兇了。這種事他當然不會理,他連第二眼都懶得再施舍給那老婦,直接又轉回眼光,跟嫻嫻下命令:"你找快點行不行?再找不到,我掉頭回家了。"
"快了,快找到了……"嫻嫻話說得好急。唉!柏毓的助理還真不是人干的。她緊張地,"你再等一等嘛,千萬不能掉頭就走!你知道XX企業的王董是我們的大客戶,這次園游會是他的保護動物基金會辦的,你一定要去露臉!"
"事務所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干么就我要犧牲假期?"柏毓愈來愈沒耐性,簡直是用吼的了。
"哎,誰不知道你是我們事務所里的紅牌律師,而且又最人模人樣,由你出面,面子才夠嘛!"
何只人模人樣!柏毓知道自己長得帥;棱線利落的性格五官,似笑非笑的雙眸又深又亮,眉眼一挑,帶點玩世不恭,這等長相,他不自傲都不行……
"先生,先生,幫幫忙吧,我生病,需要錢看醫生……"
那老太婆喃喃纏念的聲音,無情地打斷柏毓的自我 陶醉。他根本連眼光都不屑施舍她一個,怎么還可能掏錢給她?
火氣一起,他不耐地斥那乞婆:"你少啰嗦行不行?別來煩我!"
"什么?"嫻嫻在電話里不知情況,以為柏毓在罵她。"我又惹到你啦!"
"不是,"柏毓沒耐煩地又重回嫻嫻這邊,"有個老太婆在跟我要錢。媽的,煩死了!"
"呵呵,"嫻嫻在電話那頭會意地笑了兩聲。"你把電話拿給她,我跟她講好了。"
"講什么?你太閑了你!"柏毓的脾氣正瀕臨爆發邊緣。
"我跟她說,叫她別浪費時間了。你這個既沒良心又沒同情心的大律師絕對不會施舍她的,叫她省省口水,呵呵。"
"呵呵。"柏毓學嫻嫻的口吻狠狠假笑兩聲,接下來的語氣即變得又絕又冷:"你到底找到正確位置沒有?再找不到,明大不必來上班了!"
"找到了找到了,我有地圖了。"嫻嫻當下不敢再玩笑,正經問他:"你現在在公園的哪一邊?他們的位置應該是在北邊。"
"我身上又沒指南針,哪里知道東南西北哪一邊?!"柏毓沒好氣地吼。"我在停車場出口附近!"
"停車場出口?我看看……嗯,那你現在是在東邊。
聽我說,你順著花圃的方向往前一直走……"
心里已經一團厭氣沒處發的柏毓,正忙著聽嫻嫻的指示,當然不可能有空注意他身邊的那位老太婆,也沒看見她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霎時之間閃過一點晶光,滿是歲月刻痕的臉也凝肅了下來。
"唉……原本看你一表人才,以為你會有一顆好心,沒想到你的個性這么不可愛。"
老太婆的自言自語,柏毓并沒聽清楚。要他一個耳朵聽嫻嫻,另一只耳朵聽別人,好像是件太困難的事。
"既然這樣……"老太婆的眼神銳利地轉了轉,越過一排小樹叢,看向一名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的年輕男子,他正捧著一束漂亮的白玫瑰,送給眼前一身粉藍裝束的女孩。
老太婆陰惻惻側地對柏毓笑了。"……我把你變得可愛一點。"
口中嘰哩咕嚕地,老太婆望著不遠處的那位陌生男子,喃喃自語起來。然后,她忽然伸出手指,在柏毓的肩膀上點了點棗
突如其來的碰觸,讓柏毓嚇了一大跳。他轉過頭正想罵人,卻看見那老太婆沖著他詭詭地、陰森森地笑了笑,霎時,像是有股冰泉流過柏毓全身,他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顫。
然而,這不愉快的感覺稍縱即逝,那老太婆也自動地離開了。柏毓疑惑著,卻也只能聳聳肩,朝嫻嫻告訴他的方向走去。在小徑上,他與一名穿著格子襯衫的男子擦身而過,不知怎地,在那一刻,他卻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棗
好像他跟這人有什么聯系似的。
但這一切都十分短暫,柏毓雖然覺得似乎哪里不大對,但他并不想把日理萬機的偉大腦袋拿來記錄這些莫須有,于是,他繼續走他的路。
當然,他也完全不會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古怪的事。
其實園游會的會場離柏毓的所在地一點都不遠。他才走了沒多久,就聽見一片熱鬧的人聲,然后,矮肥短身材的王董還親自從棚下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實在是給足了柏毓面子。
他拍拍柏毓的肩。"怎么這么晚?"
"抱歉,公園太大了,"柏毓忙說:"一時找不到。"
王董呵呵笑起來,自以為幽默地,"對對,我也正擔心你走錯了。公園另一邊有別的活動,烹任大賽之類的。我們這邊是保護動物,他們那邊在烹煮動物,你要是走錯邊,豈不糗大了。"
王董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但柏毓非笑不可。他陪著干笑了兩聲,心里怨恨極這園游會依然曝露在太陽底下,沒有冷氣,而他的背上汗流成河,已經足以毀掉這件上萬元的Versace襯衫了。
然而王董卻像是對他手下的這個保護動物基金會十分滿意,也像是非?吹闷鸢刎沟臉幼,他拉著柏毓說:"老弟,來,我送你一個禮物。"
柏毓只得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王董,您太費心了。"
"不會不會。"王董笑嘻嘻地,喊來一名穿著基金會背心的年輕女孩,女孩提來一個小巧而精致的粉紅色提寵,王董打開蓋子,取出一只棗
"哪,這個,送給你。"
柏毓做了個深呼吸,又做了第二個深呼吸,才伸出手去,接過王董送他的一只身長只有三十公分的粉紅色迷你豬。
"它媽媽叫湯圓,所以我們叫它花生,"提籠子來的女孩說:"你也可以替它改名字。"
柏毓很勉強地笑了笑,還得努力不讓人看出他的勉強。花生?改名叫麻煩、混蛋可不可以?他既然缺少同情心與良心的神經,自然不會喜歡養什么寵物之類的,更何況是只豬?!
可愛的花生抬起一雙瞇瞇的豬眼看著它的新主人,仿佛明白它的新主人對它沒什么興趣似的,忽然調皮的身子一扭,柏毓一個沒抱好,花生一溜煙滾到地上去,小小的豬蹄的的答答的開始運動,就這么跑了!
"怎么跑了?"王董一驚,他矮肥短的身材加上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去追,他轉頭沖著柏毓,"你還不去追?"
"我去?"柏毓怔忡地愣了兩秒。
"你是它的新主人!"非常愛護小動物的王董幾乎是用吼的了。
"花生?花生?你在哪里?"那邊抱花生過來的年輕女孩已經慌慌張張地搜索起小豬。"千萬不要走丟了,它是我們的寶貝啊……"
寶貝?媽的,還你好不好?我才不要這種垃圾!柏毓在肚子里咕噥了兩句,但這些話他可沒膽子說出口來。
他沒再多浪費時間,拔腿就努力去追豬了。
☆ ☆ ☆
灼灼烈日,一視同仁的照耀在公園另一邊的烹任比賽場地。廣場上雖然搭起了號稱"遮陽"的臨時塑膠棚,可在棚子下的參賽者,一個個揮汗如雨,汗珠滴進正在烹調的料理里,正好加料。
嬌嬌小小的蔣貝凝,穿著粉藍短洋裝,外系趴趴熊圍裙,適時抓起趴趴熊的腳抹掉臉頰上一顆巍顫的汗珠。不過她的視線似乎并不專注在她面前的料理上,反而望向公園左方保護動物基金會的園游會。
"喂,"山東大妞兒樣的好友兼伙伴胡妮用手肘碰了碰貝凝。"你專心點行不行?"
貝凝卻仍收不回心來,認真地邊切菜邊嘆氣。"唉,為什么這么剛好,烹任比賽跟保護動物園游會是同一天?害我只能選擇一個。"
胡妮瞪圓了眼。"你該不是想告訴我,你除了當孤兒院的義工,還想去當流浪狗的義工吧?"
"就是啊。"貝凝心思單純,完全聽不出胡妮言語中的調侃。她點頭如搗蒜,"如果有時間,我一定會去的。"
"你醒醒吧你!"胡妮毫不留情地拿炒菜鏟往貝凝頭上一敲。"你以為我逼你來參加烹飪比賽是干什么的?你的拿手絕活就是煮菜,要是沒辦法混出點名堂來,每天只顧著去當那種沒錢賺的義工,你等著當甲級貧戶吧
你!"
貝凝沒躲過胡妮的菜鏟,又不擅頂嘴,只好委屈地唇角一噘:"我現在在你的咖啡廳里工作也不錯啊,反正我又不大花錢,每個月只需要一點點錢就夠用了。"
"你給我長大點、實際點行不行?!"兩人全然不同的個性,胡妮務實而尖銳,貝凝則樂天溫和,胡妮總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沒有金錢觀念的貝凝給氣死。"我的咖啡廳就只有那么一點點大,每天只要你烤個提拉米蘇就夠應付了,那你其他的烹飪天分留著干什么?你總得想辦法找個地方發揮長才,為自己的未來盤算!"
"未來……"貝凝不由自主地側了側頭,說出來的話一點也沒經過大腦。"未來……好遙遠哦。我只要現在做的事有意義,能讓我快樂就好了。"
"快樂?你去快樂好了,我管你死活。你以為我那間小咖啡廳可以養你多久?萬一我倒店了怎么辦?"貝凝不假思索說出口的話,簡直讓胡妮氣得七竅生煙,她大口大口吐氣,以免心中火氣郁積太多,真的火山爆發。
貝凝暗地伸伸舌頭。胡妮發起狠來是很嚇人的,貝凝深深明白這點。不過她很知道怎么樣能讓胡妮氣消棗
她從烤箱里,把她烤了一半的豬腳移出烤箱。
貝凝烹調的美食就像把鎖,足以把胡妮的其他官能都鎖住,只剩下"吃"的欲望。她不由自主地盯著貝凝細細在豬腳上頭再抹上一層白酒調出的醬料,烤箱里外的溫度差異,會讓再放回烤箱的豬腳皮更脆、更香。
胡妮愣愣的張著嘴,口水幾乎要滴到桌上……
貝凝烤的豬腳,那微黃的漂亮色澤、久久不散的濃郁香氣,還沒烤好就讓人很想將它一把塞進嘴里;要是烤好了,那外酥內爛的口感,肯定教人從此嫌棄其他所有的料理。
"去叫其他隊不要比,趁早回家算了!"胡妮抹了下嘴邊的口水,又贊又嘆又得意。"呵,今天的首獎舍你其誰?"
然而胡妮笑得似乎有點太早了。
天有不測風云,忽然,從棚外一路傳來紛亂的嘈雜聲,接著是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快棗
只見棚內做菜做到一半的眾參賽者尖叫的尖叫、跳腳的跳腳,貝凝她們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了什么事,猛然一個動作又快又機靈的小東西沖過來,嚇得貝凝、胡妮又叫又跳,手一揮,弄翻了她們的料理桌,也弄翻了桌上的豬腳棗
兩個女生當場尖叫得更大聲了。包含了緊張、驚訝、害怕與失望的叫聲,大約是太過恐怖,居然使那小東西停下了腳步,轉頭過來看貝凝。貝凝睜眼一看,才發現居然撞掉她豬腳的是一只小小豬!
"抱歉,借過,抱歉……"
滿頭大汗的柏毓,連西裝外套都脫掉了抓在手上,飛快地從混亂中排眾而出,立刻不留情地抓起這只肇事者的豬腳棗
就是從園游會那邊一路瞎跑瞎撞而來的花生。
貝凝無暇管那只肇事的小豬,也無心去看柏毓,她心碎地從地上撿起烤豬腳的遺體棗
掉在地上不說,更不曉得被哪個狠心歹命的人踩了一腳,那慘不忍睹的模樣,還不如拿去火化算了。
貝凝此時的心情,真不是傷心兩字足以形容的。烹調這只豬腳頗費工夫,光是清洗、處理豬腳,再加上烘烤,得要好幾個鐘頭,她根本就來不及再重做了。
她既失望又委屈,心疼地捧著那豬腳的殘骸,眼淚將將要掉下來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忍。
胡妮尤其光火,她這大姐大的脾氣是一定要為貝凝出頭的。于是,顧不得柏毓的長相堪稱難得一見的大帥哥,霎時對他發飆:"豬頭啊你!連只豬也管不好!"
"抱歉,"柏毓自己也是一肚子火。他才剛接收這只豬不到兩分鐘,哪曉得它就顧著給他闖禍。他有氣沒處發,自然開口也不可能誠懇到哪去。"這是件意外。"
"一句抱歉就解決啦!"胡妮更氣了。還好她手上現在沒有握著菜刀,否則難保不一刀砍過去。
"算了。"
胡妮正忙著為貝凝出氣,沒想到貝凝自己卻幽幽地吐出一句。"唉,算了。也許是我不該用豬腳作菜的,你看,豬來報仇了。"
胡妮白眼一翻,差點瘋掉。這女人是發傻了不成!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
然而這話聽在柏毓耳中可覺得有趣了。他活到這么大,還沒碰過一個思想簡單到這種地步的女人。
他不由得盯著貝凝多看了一眼。然而奇怪的是,看了一眼之后,他竟然又再看了一眼,仿佛無法自拔似的,他的視線貪心地停留在貝凝身上。
怪了,這女孩只不過五官古典雅致了點,翦水雙瞳無邪了點,清新嫣然的風格特別了點,純凈脫俗的氣質恰人了點……但她不明艷、不耀眼,根本算不上是絕色。美女他也見得夠多了,眼前這個有什么特別?
奇怪。柏毓甩了風頭,企圖從這片迷惘中清醒過來。為了不讓自己再沉溺于貝凝的美色,他拿出律師本色,平淡地說:"這樣吧,你的損失我賠。"
貝凝還沒來得及回話,胡妮已冷笑著搶走發言權。"賠?賠貝凝一個第一名的獎座?"
"唉,算啦。"貝凝一直安撫著胡妮,她們倆的角色好像完全對調了。貝凝釋然而寬容地:"會發生這種事大概也是我命中注定,你就別再為難這位養豬戶了。"
這幾句話貝凝說來平平常常,一點也沒有刻意調侃的意味,可是聽在別人的耳朵里,效果就大大不同了。尤其柏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聽力似的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養豬戶?"
貝凝疑惑地歪了歪頭,有點單純,又有點可愛,一雙清澄的眼眸完全沒有其他的意思。"這只豬不是你養的嗎?"
是他養的他就是養豬戶?他堂堂大律師的名聲簡直毀于一旦棗
然而糟就糟在貝凝說這話的口吻,既不是取笑,也不是嘲諷,她就這么一徑平平常常地說著,像是對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根本就讓人對她發不了脾氣,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至此,柏毓一個頭困惑到快變成兩個。他今天是遇見什么天外奇人了?
罷了,早點閃人算了,干么在這里跟這兩個不相干的女人浪費時間?柏毓迅速掏出一張名片,對貝凝公事公辦地,"今天你的一切金錢損失,我愿意賠,打電話到公司給我。"
說完,像是怕再看貝凝一眼又會一發不可收拾,他手下挾著花生,匆匆轉身就走。
對花生,柏毓可是一點也沒有疼愛寵物的打算。他緊緊逮著它,毫不同情地忽略花生打從鼻子里發出的抗議,還K了它的豬頭一下,威脅它:"再不安分,小心我把你送到豬圈去!"
花生像是聽得懂似的,微微地咕嚕了一聲,便不敢再亂動了。
然而花生聽話的行為,依然安撫不了柏毓心中的不平衡。呸!什么不好送,送他一只麻煩的豬!
不過柏毓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棗如果不是花生,他大概不可能會遇見剛才那個奇怪的女孩。
她真的是個不尋常的女孩,思想的方式似乎跟一般人不大一樣棗他不由自主地邊走邊想。
而且,不尋常地讓他印象深刻啊棗
☆ ☆ ☆
"快點快點,我肚子餓啦!"
原本,胡妮堅持要送貝凝回家,說擔心她會因為比賽棄權而情緒低落什么的,結果,卻是胡妮太后似地窩在貝凝小套房里的沙發墊上,而貝凝像阿信一樣在廚房忙東忙西,辛苦得像只小蜜蜂。
從這點可以看出貝凝的心腸實在是一流,因為胡妮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經常心軟。
然而把煮好的菜端到小茶幾上后,貝凝不由得喟了聲:"唉!下午做菜做了一半,沒想到晚上回家來繼續做。"
談到下午的意外,貝凝心里還是覺得可惜?矩i腳是貝凝的拿手絕活,她辛苦了好久,只為了今天的比賽,沒想到卻被逼得棄了權。
"還說呢!"胡妮塞了一塊橘汁里肌到嘴里。"就有你這種人!我那時一直在替你打抱不平,你居然還扯我后腿,幫那家伙講話。"
貝凝辯解:"你不覺得是你罵得太兇了嗎?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應該跟人家道歉。"
"要我去道歉?我有沒有聽錯。"胡妮夸張地大喊起來。"我看哪,干脆跟他要求賠償好了。那個養豬戶不是留了張名片給你?"
貝凝習慣性地側了側頭,呆呆而疑惑地,"你要他賠什么?一只豬腳也才一百多塊。"
"你白癡啊你!"要不是胡妮現在嘴里塞滿了美味的食物,她鐵定會罵得更大聲。貝凝不敢再回嘴,吐了吐舌頭,乖乖去翻名片了。
"XX律師事務所,"貝凝背書似地機械念道:"律師,季柏毓。"
"呸!"胡妮差點把嘴里的毛豆給啐了出來。"律師就了不起?一臉機車樣,小心我找人扁他!"
胡妮會說這種話不是沒道理的。她小時候的鄰居都是在道上混的,混到現在也都有大哥、二哥之類的等級,她要想扁個人,那還真是容易之至。而貝凝深知她的背景,當下張惶了起來。"喂,你可別真的去扁人家,人家又沒做錯什么事。發生這種意外,只能說是老天不幫忙。"
"怪了,你干么這么緊張?"胡妮白她一眼,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子,她立刻鬼鬼地笑了起來。"哦……該不會,你喜歡上他了吧?"
貝凝秀麗眸子一睜,盯著胡妮像在看怪物。"天……你想象力太豐富了吧?"
"也對。"胡妮促狹神情收斂了些,挾塊豆腐扔進嘴里。"不過說真的,他在你心中是一個驚嘆號、句號,還是問號?"
真是復雜的符號學……貝凝又癟嘴又側頭地想了半天。"我想是那種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的……破折號吧。"
這答案讓胡妮不太滿意。她皺皺眉,決定問點實際的:"喂,你不覺得這個叫季拍毓的長得很好看?"
貝凝想了想,"可是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胡妮又說:"身材也不錯,高高壯壯的,嗯,不穿衣服一定很好看。"
貝凝嚇到。她一臉駭異的表情:"胡妮你很淫蕩耶。沒想到下午罵成那樣,暗地里還把人家看得那么仔細。"
胡妮眉眼斜斜一挑。"你沒注意他嗎?少跟我裝蒜!"
"是……是有注意啦,"貝凝微紅著臉說實話。"可是沒你研究得那么透徹啊。我只是覺得,他是個男人。"
胡妮噗哧一聲,差點噴飯。"你傻啦?他不是男人,難道是女人不成。"
"不是啦!"貝凝被胡妮恥笑得好窘,立刻辯解:"你不覺得男人有很多種?有些男人婆婆媽媽的,或者長得干干癟癟的,那根本不像男人。男人就該像他那樣,魁梧俊挺,自信豪爽,在我看來,這才算是有男人味吧!"
"呵呵,"胡妮賊賊地笑了起來,"說我研究得透徹,你才注意得徹底呢!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費,找個什么機會……"胡妮反正也吃飽了,站起身在貝凝的書桌一陣亂翻,翻出一張卡片。"哪,你去當義工的那個孤兒院不是要辦什么周年慶之類的?把邀請函寄給他好了。"
貝凝大吃一驚,立刻跳起來去搶那張卡片。"不可以!胡妮,不要亂來!"
她深怕胡妮當真,緊張得只差沒雙手雙腳來搶。胡妮看著好笑,只好把卡片還給她。"我只是覺得你該找個男朋友啦,二十三歲了呢!"
貝凝搶回卡片,立刻又放回書桌。"二十三歲又不是很老,急什么?"
胡妮眼神一變,認真盯住她。"喂,你可別真的一朝被蛇咬,一輩子怕草繩。"
貝凝沉默不語了。胡妮是知道她的戀愛史的,她長這么大,也只談過那么一次戀愛,是在大一,正做著戀愛夢的年紀,結果對象是個長得帥卻花心的學長,他狠狠地粉碎了貝凝的美夢。
"也不是你講的這樣啦!"貝凝思索著,非常認真地解釋:"我只是覺得,不要太容易相信一個人,不要太容易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一個人不只外表重要,內心也一樣重要啊,是不是?"
胡妮卻不以為然地大搖其頭。"唉,左一個不容易,右一個不容易,你這女人還真的很難愛上一個人。你這樣子,這輩子肯定銷不出去的啦!真怪了,你都不會寂寞的嗎?"
平日隨和的貝凝,難得這么樣的篤定。"銷不出去就銷不出去。我也不要因為寂寞,就隨便找一個。"
"嗤!怪女人,真是搞不懂你。"胡妮一點都不贊同貝凝的看法。眼角一瞟,看見書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著一束新鮮的潔白玫瑰,她的興致又起。"喂,這束花是今天韓澤宇送你的那束?"
貝凝正收拾著桌上的殘羹敗肴,聞言點點頭。"是呀,今天比賽前他特地拿來送我的。"
胡妮又逮到一個話題了。"嘖,他肯定是想追你,否則何必這么費心?"
貝凝臉微微一紅。有人追當然是件美事,但澤宇是她姐姐的同學,她只見過幾次面,根本一點都不熟。
"不會吧?"她伸伸舌頭。
"為什么不會?"胡妮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對他感覺怎樣?我看他今天穿件格子襯衫配牛仔褲,看起來斯斯文文,也滿順眼的耶。"
"你又光看人家外表了。"貝凝鄭重的搖搖頭。"韓澤宇對我來說只是個朋友,沒什么特殊感覺。"
"可憐的韓澤宇,平白浪費這束花了。"胡妮作勢走到花瓶面前去哀悼那束花。"你呀,這時代還有什么男人會那么有耐心、恒心、毅力地追你?你這樣子連去征婚都征不到,征死人算了。"
"那就不要嫁了嘛!"貝凝賭氣地去洗碗了。她不懂為什么胡妮老罵她怪,她覺得她這么慎重很好哇。
"算了算了,再講下去要吵架了,我走啦。"胡妮吃飽喝足,就想走人了,完全忘記剛才來的目的是想安慰烹飪比賽失利的貝凝。
"啊,記得幫我把垃圾帶出去……"貝凝洗好碗,趕緊擦干手,沖出來叮嚀。然而晚了一步,胡妮早走了。
算了。貝凝反正當好人當習慣了,她吐口長氣,乖乖認命地系好了垃圾袋,順便又去整理書桌上的一些廢紙。就在這時,貝凝忽然發現:她剛才從胡妮手中搶回的那張邀請卡不是應該就放在書桌上?可是怎么沒看見?
她心中有股不詳的預感,不由自主地開始翻找起來。然而不管她怎么翻、怎么找,那張邀請卡竟像是蒸發了似的,平空從她眼前消失!
沒有東西會平空消失,除非……
有人拿走了!
貝凝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拿起話筒,撥了胡妮的行動電話。一接通,忙不迭地就問她:"我桌上的那張邀請函呢?你有沒有看到?"
"當然看到啦。"胡妮笑了,還自動自發把狀況都報告一遍。"我幫你找了信封,寫上姓名、住址,丟進郵筒了。"
"你……你……你……"
貝凝驚駭到一口氣堵在喉嚨,說不出話來。胡妮卻自鳴得意的笑道:"好了好了,什么感激、謝謝的話就不用說了,我知道以你被動的個性一定不敢主動,我這是在替你四年多來的單身生活找一個出路!"
感激?感激個頭呢!貝凝急得快跳腳。"我根本就不認識人家,就這么平白無故寄出去,人家會怎么看我?還以為我想倒追他呢!"
"追他有什么不可以?你這個個性真的得改一改。"胡妮竟然一點罪惡感也沒有,還教訓起貝凝。
貝凝反正沒辦法跟胡妮逞口舌之能,索性只問重點:"你把信丟進了哪一個郵筒?"
"哪個郵筒?我想想。我從你家出來,拐了彎……唔,好像是兩條街外那個便利商店門口的郵筒。干么?你要去搶劫信?小心被警察抓喔。喂,其實他的公司離你家不遠耶,早知道我就直接扔進他的信箱……"
還好她沒有這么做!胡妮惡作劇似的笑聲還在話筒里蔓延,貝凝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抓了鑰匙沖出門,跨上她的機車往便利商店直奔而去。
天!她對季柏毓不過只是第一印象還不錯罷了,怎么能花癡似的就開始展開攻勢?這完全不符合貝凝對愛情的認知,她打死都不愿意這么隨隨便便的給別人制造機會。
不,無論如何都要把信給截回來!
把車停在便利商店旁,貝凝立刻沖向郵筒。在那綠色箱子前,她又急又轉地絞盡腦汁,用鐵絲去勾、手指去挖、手電筒去照,恨不得把郵筒給鋸了、炸了,好把信拿回來!
直到便利商店的小弟都跑出來,用很懷疑的那種眼光看她,貝凝才終于放棄了。
怎么辦呢!要怎么樣這郵筒才肯把信吐出來!貝凝懊惱地瞪著這綠筒子,終于注意到上頭貼的時間表棗明天早上六點半郵差來收信的時候,這郵筒的嘴巴就會張開了!
明天早上六點半……
☆ ☆ ☆
柏毓坐在他的真皮辦公椅里伸了個大懶腰,轉身面對辦公桌后的那一大片窗。清晨白蒙蒙的晨曦透進屋內,晨霧像紗,正不動聲色的蔓延棗這樣的景致,柏毓太過熟悉;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辦公室里加班一整夜。
他的律師事業之所以成功,不是他精辟狠準、辯才無礙的那股氣勢,他對案子所作的研究、努力才是最大的原因,只不過絕大部分的人都只看得見他顯亮的外在而忽略了其他。
用手捏了捏酸澀的頸脖,他打算回家補個眠。不期然,他的辦公室門被人敲了敲,一個人頭從門外探了進來。
"咦!又徹夜不歸啦!"柔亮長發垂肩,柔媚的臉龐相當可人。是他的助理嫻嫻。
柏毓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他習以為常地跟嫻嫻開玩笑:"你這么早來上班干什么?跟我心靈相通,特地來陪我?"
嫻嫻作了個鄙夷的表情。"誰那么閑來陪你?我是擔心你的豬!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好像沒替它加水的樣子,我怕它渴了沒水喝,所以今天一醒,就迫不及待過來看看。"
柏毓的豬,當然就是花生。自從那天園游會帶回它之后,柏毓丟掉它也不是,留著它也不是,靈機一動,便把它養在公司。果然事務所里一票女生對花生都疼愛得要命,尤其嫻嫻,更是愛心豐富。他這一著棋算是下得再對沒有。
嫻嫻大概是已經去看過花生了,她倚在門邊,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你熬夜在看誰的案子啊?謝先生的嗎?"
柏毓沒有正面回答。"什么事?"
"老板,"雖然付薪水給嫻嫻的是這家事務所,但她總習慣叫他老板。"我知道你什么案子都接,沒有例外,可是謝先生這個案子很離譜耶!明明他有外遇在先,居然還告他老婆,想躲掉贍養費。他老婆沒什么謀生能力,三個孩子又歸她養,不是很可憐?"
柏毓聳聳肩。"人家的家務事,到底誰對誰錯我們哪里曉得?"
嫻嫻其實早知道她說了也是白說,但她仍然想說:"我看你只在乎謝先生給的大把律師費吧。"
柏毓風度很好,他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是上帝,沒辦法管到所有的事;我是律師,只在乎我的當事人跟案子的可行性,就這樣而已。"
"你呀,"嫻嫻嘟嘎著。她十分明白,柏毓的人生目標不是名,就是利。"沒同情心。"
這種話柏毓已經聽到會背了,早已練就左耳進右耳出。他很快換了個話題,笑道:"難得你今天這么早到,陪你老板去吃早飯吧。"
"我才不要。"嫻嫻對他扮了個鬼臉。"每個陪你吃飯的女人最后都會吃到床上去。"
他玩笑似地擺出一個煩惱的表情,"那不是我要求的,都是她們強迫我的,你不相信?"
嫻嫻噗哧一聲笑出來。她的確相信柏毓有這種魅力,只要遭他深黝的眼眸多看一眼,心就會不由自主怦然亂跳,霎時整個人軟化在他面前……
只可惜嫻嫻早打了預防針。她搖搖頭,"老板,你有沒有看過Discovery頻道里播的那種獅子找到獵物時,張口咬死獵物的鏡頭?我老覺得那就像你泡馬子時的樣子。"
柏毓笑起來,調侃她:"怎么,你想嘗嘗被咬的滋味?"
嫻嫻呸一聲,不留情地啐:"等你的個性變可愛點,也許我還會考慮考慮。"
柏毓哈哈大笑,并不以為杵。嫻嫻已經當了他助理太多年,彼此都十分了解對方只能是朋友,不能當情人。他自說自話,"也許我該去找菱謦。"
"對對,"嫻嫻十分認同地附和他,"也只有嚴菱謦最適合當你的情人,快去快去。"
柏毓又笑。菱謦絕美辣艷,的確是許多男人心中的第一目標,不過他相信菱謦跟他都明白,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床上的伴,并非情人,他也從來不覺得菱謦適合他。
那么,什么樣的女人才適合他呢?一直到柏毓從事務所下樓,去街角那家早餐店買早餐的時候,他仍想著這問題。但就像很多事一樣,他也始終沒有答案。
嫻嫻眸他的人生目標就是追名逐利,如果這是事實,現在他名有了,利也有了,接下來要追逐哪項?女人嗎?
他外型好,條件好,從沒認真追過女人,卻總容易獲得女人的芳心。偏偏他自視甚高,很少有女人能讓他看上眼,如此一來,到底什么樣的女人才真正適合他?
至少不是菱謦,這他可以肯定。他覺得他跟菱謦隨時都可以揮手說拜拜的。
就在這時,仿佛回應他的問題似的,他的腦子忽然掠過一個女孩的影像,細致、自然、略帶古典味道的臉龐,一雙瀅澈如水的眸子……
是園游會那天被他的小豬花生毀了烹飪比賽的女孩,是那個他不經意看了一眼就移不開視線的女孩。
也許因為移不開視線,所以讓他潛意識里對她有些莫名的思念,這情況似乎只能用奇怪兩字來形容。也許是某種既定的緣分,他活到這么大,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根本都還不認識她,她的形象卻已經刻在心里,念念不忘。
奇怪,太奇怪了。柏毓甩甩頭,直覺想把關于貝凝的記憶給甩掉。拎著剛買的小籠包,他另一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里,迎著初秋晨風走向他的車。就在經過轉角的便利商店時,他赫然發現棗
剛才占據他心緒的那個女孩,此時正站在超商前的綠郵筒旁邊,一副等人的模樣。
因為胡妮的惡作劇,所以一大早就等在郵筒旁邊的貝凝,正拉緊了身上薄薄的外套,翹首等候郵差的到來。
要命,真冷。秋日溫差頗大,白天也許有陽光,清晨卻寒,早知道就不要隨便穿件短裙就出門。貝凝的腿往郵筒后縮了一縮。這樣下去她準感冒。
"嗨!"
貝凝正想打噴嚏,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一轉頭,萬萬沒想到柏毓竟在這時出現在她面前棗他因熬夜工作而頭發微亂,西裝外套敞開著,沒系領帶的襯衫甚至拉在長褲外面,然而這率性隨意的穿著卻只讓他顯得更瀟灑,更有魅力。
她的心忽然怦怦地亂跳起來。這奇怪的反應比和他的不期而遇更令貝凝驚訝,她喉嚨緊縮,一時竟發不出聲音來,沒辦法回應。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這么早,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貝凝期期艾文地回答不出來。她該怎么說?等郵差來好攔截寄給他的信?
好在柏毓也沒追究。意外與她遇見讓他很開心,他一雙深黝黑眸熱切地注視著她,"你住這附近?"
他盯著她的眼光讓她有種震蕩不安的感覺,她潤了潤喉頭:"嗯,就在……隔壁街。"
就因為很近,所以貝凝幾乎沒有打扮,穿了一件純棉洋裝就出了門,長發也只是簡單地系了個馬尾,臉上更是脂粉未施。然而在這清晨微涼的氣息中,貝凝淡雅的氣質清新得像一顆露珠,愈是淡,愈顯出她的絕俗。
他發覺自己的眼光又要命地離不開她了。"這么巧,我的公司也在這附近。"
"哦,我知道。"貝凝實話實說,但是一說出口,她就后悔了。紅霞霎時攀上她的臉龐,她神經過敏地覺得她這話好像暗示了什么。
柏毓沒有錯過她臉上精彩的轉變,她暈紅的臉頰讓他的心掠過一絲激蕩。他有多久沒見過會臉紅的女孩!他忘了,而貝凝的這份清澀純美的確令他心動。
"你怎么知道?"
"嗯,我看過你的名片。"貝凝的臉更紅了,甚至還垂下了眼簾。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臉紅,她沒做錯什么,也不應該害羞啊,可是她就是對眼前這男人一點應付的能力都沒有。
"哦,我忘了,我給過你名片的。"
他笑了起來。貝凝不能否認,他笑起來真的很吸引人。為了平復自己深受震蕩的神經,她只能不停地對自己下命令: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不可以被一個人的外表所蒙蔽……
"嘿,這么早,你還沒吃早餐吧?"柏毓忽然把手中的早餐袋提了提,在貝凝尚未明白他的想法之際,他已經把手中的早餐遞給了她。
貝凝傻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遲遲不接。
"你知道吧?隔壁巷子里的那間小籠包,是全臺北最好吃的一家,"他仿佛已經認識貝凝很久似的,像個朋友般跟她親切攀談。"你看,我加了一晚上的班,現在困死了要趕回家睡覺,還舍不得地先來買小籠包才回去。"
說著,他遂把塑膠袋的耳朵往貝凝手上一掛,他的手指輕觸了她的。然而僅是如此短暫而輕的接觸,貝凝卻感覺他手指的熱力足以燃灼她的肌膚。她深深吸了口氣,很想把這袋小籠包推回去,但這又好像顯得她不大方,躊躇著,她只好收了下來。"呃,謝……謝謝你。"
他沒回答,只報以燦爛的一笑,然而卻從眼角瞄到居然有警察在他的車前開罰單。他的車是隨便停沒錯,可是天!這么早?!
他得趕去挽救他的車。他速速跟貝凝告別:"糟,我得走了,記得吃小籠包喲!"
話都還沒講完,也來不及看見貝凝乖乖地跟他點頭,他已經奔去搶救他的車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貝凝有好幾秒的怔然。想不到這男人昨天看來高傲而冷漠,今天卻如此柔和而親切。她的心,莫名地泛起一股異樣的暖流,不但不覺得他是個討人厭的男人,還一念之差,牽動了心里的一絲溫柔棗
她整個人因這突如其來的巧遇而昏亂了。這男人既和善,外表又令她著迷,這一切都足以令她心魂迷亂。她茫茫然的忘了她今天出現在這的理由,只是提著那一袋小籠包,跨上機車打算回家。
冷不防,一輛郵局貨車在貝凝的小機車前停下,她幾乎撞上。這一驚,腦子清醒了,她慌手慌腳地停下了機車。!差點忘了要把信拿回來……